“唔隆隆隆隆……唔隆隆隆隆……”是被一阵豆浆机的响声吵醒的，看着旁边轻轻凹下去的枕头痕迹，我知道那不是一场梦。 　　这样舒服的赖在床上，听着他来回在厨房里的脚步声，听着他打豆浆的声音，即使只是这样，都觉得好满足。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一看，七点钟了，前两节没有课，不然现在一定赶不上回去上课。 　　坐起身，迷迷糊糊的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打开窗帘，室内马上撒满了明媚的阳光，唔……天真好，这样的天气真不想离开他，一会儿要想办法赖在他身边，什么课都不要上了，反正也不差这几天，恩，恩。 　　“小丫头，自己在窗前自言自语还一边点头，难道外面有什么好景色吗？” 　　“哇，俊水 你吓我一跳啦，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我身上还穿着他的衬衫，心里知道穿这样站在窗边的视觉效果一定会让人看凸了眼球，所以故意忽略他有点微红的脸色和下意识闪避的目光，遥遥摆摆的走了过去，刚走到他身边就被一把抱起来，我一边惊呼一边咯咯的笑起来。 　　“救命啊，有人失控啦，哈哈……”一边叫着一边笑着，下一刻就被他平放在了床上，而他则悬在我的上方。 　　我看着他专注的样子，白皙的面孔红润的嘴唇，长睫毛扇啊扇的，好迷人啊，顺着心中的向往抬头吻上他。 　　即使只是浅浅的触碰到，都与以前每次一样，浑身都感觉到电流通过般的麻木，颤抖，然后听见他低低呻吟的声音，然后翻身躺到了旁边。 　　我顺势翻过身来趴到他的胸口上，抬高头兴致盎然的看着他说：“俊水 ，我们继续啦。” 　　“坏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快起来，再不然迟到了。”俊水亲亲我的鼻尖，笑着说。 　　心里不由自主的叹息，真是一点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就是不想起来，我趴下去扯着他胸前的扣子磨蹭。 　　只感觉下一秒又被他翻到了身下，以为他改变主意了呢，结果他站起身来，然后就一把抱起我来，走到浴室后放我站好说：“快点吧，我在外面等你。乖……”说完摸摸我的头发走出去。 　　什么嘛……我不掩失望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真的很没有魅力吗？都勾引不到他，镜子里明明是映出一张明眸皓齿肤色娇嫩的脸庞嘛？算了，打起精神来，再练习。看见镜中女子又笑了，我拿起牙膏开始刷牙。 　　神清气爽地走进厨房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色香味俱全的早餐了，一直最喜欢的加了香蕉的米糊，还有切成小块腌制好的一盘菠萝，旁边是一盒拆开了的寿司，还有一盘蔬菜沙拉。 　　“哇，俊水，你大早上就跑去我最喜欢的那家寿司店吗？”我惊喜地跳过去，伸手拿起一个就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恩，是鳗鱼味道的，好好吃，来，你尝一口，我以前天天都和秋灵一起去买。” 　　说完后有片刻的安静，时光仿佛倒退，我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前一样。 　　俊水走过来，看着眼眶微红的我叹了口气轻轻抱我在怀里，然后说：“都是我不好，让你想起过去了。” 　　“不，俊水 ，不是的，我……只是太幸福了，有那么那么幸福的回忆，怎么会伤心呢，现在的我，真的是好幸福。”我说的微微哽咽起来。 　　然后抓着俊水衣袖说：“等周末了，我们一起去看秋灵吧，告诉她我们很幸福，让她在天堂里，一定也要很幸福！” 　　“好，我们一起去。”说着俊水 用拇指擦去我不小心滑出眼眶的一滴眼泪。 　　“快吃吧，再不然被老师逮到你逃课被当的话你就惨啦，难道你想等我做了医生，都带了实习生的时候，你还学校里挣扎吗？” 　　“哪里有，我的成绩可是很好的，才不会被当。”我一听怀疑到我的学习成绩上，立马不愿意了。 　　“是吗？那就不要表现出一副上课一点不重要的样子，才能取信于人，知道吗？” 　　“你……” 　　我们一阵笑闹后所有被勾起的伤怀都烟消云散了。 　　幸好起的还算早，当我们赶到学校的时候还不到九点，我们是后两节的课，到九点四十分才开始上课。 　　俊水拉着我从车站一路走回学校，反正也不远，这个小城市就这么大，车站到学校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而我似乎早把学校里的一切烦恼都抛诸脑后了，即使记得也不在乎，只要有俊水 在我身边就好，别的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我们牵着手，说着笑着，远远的遥望见校门了，可是我却意外的看见了一个看似有些焦躁的身影，在宽阔的大门前来回走着。是秋觅云在那里徘徊，他怎么会在那里，应该不会是为了等我吧。 　　要怎么跟俊水说呢，过去那几个月的经历我都还一个字都没有说。 　　我短短的踌躇，俊水顺着我的目光也看见了门口那个人，“是秋觅云吧，他应该是在等你问清楚事情的真实情况。” 　　“是吗？难道他竟然还不知道秋灵已经……” 　　“不管什么，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要紧，有我在。”说罢俊水已经牵起我的手往校门走去。 　　秋觅云看见我们的时候楞了一下，然后飞快的跑过来，抓着我的肩膀说：“你真的认识秋灵吗？你认识她？”“我以为，我以为，白竹只是帮我把我过去的往事告诉你而已，原来你和秋灵，你们早就认识，早就认识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已经快要变成了自言自语。 　　俊水把我拉进怀里，躲开秋觅云的钳制后看着他说：“是的，我们都认识她，而且很熟悉，熟知她的一切。”说完后那一刻，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不再说话，只是对视着，而那眼神里面包含了什么，我却不懂，看着他们无声的对视，看着秋觅云的嘴唇张了又合，最终还是没有再发出声音，看了眼我们交握的双手后，转身落寞离去。 　　俊水 在他走后转身看着我说：“怎么了？他怎么知道你认识秋灵的？”俊水 问着我。 　　我笑笑说：“反正很复杂啦，他就是知道了，而且学校里知道这事的人还不少……” 　　“天啊，”俊水 拍着额头说“那你自己在这里可以吗？看他的样子你们学校应该闹的不小。早点应该听你昨天多告诉我一些现在的情况。”他一脸的无可奈何。 　　而我心里此刻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笑着对他说：“你越来越像老头了哦，嘿嘿。” 　　说完后，在他作势要打我的时候赶紧逃开了去。 　　我们一起笑着闹着走进学校，快到教室的时候我转过头来对着俊水 说：“俊水 ，其实一直以来我伤心或者痛苦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我在乎的人离开了我，现在你回来了，秋灵也原谅我，那么我还有什么害怕的？” 　　“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特别是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会好好的等着你，一直等着你。”我认真的看着他。 　　“恩，真的长大了一点。”他开心的伸手揉揉我的头发，现在已经长及背部的头发在他的掌下柔滑似水，如我此刻的心情。 　　“乖，回去上课吧，不管遇到什么，马上告诉我，不要自己撑着好吗？”他也凝视着我认真的说。 　　“恩，知道啦鸡婆婆。哈哈。”说完后我就跳开到旁边，对这俊水 说：“你回去吧，记得早点来找我。”说完后我转身往教室走过去。 　　一直进教室，坐到位子上才往窗外看去，他还站在那里，看着我微笑，然后挥挥手后才转身走开，脚步匆忙，他一定也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吧，心里想着，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挂他在心里，向自己承认眷恋，经历这么久，好不容易啊。 　　秋灵看见我们现在这一切，也一定会为我开心的吧，恩，一定会的，对自己重重地点头。 　　等俊水安排好一切了，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秋灵，让她知道，她走后，我也可以很快乐，我们都很快乐，也很想念她。 　　早上的课好像也比以前有意思多了，我认真听讲，记笔记，再不是以前只为完成任务的心情，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下完下午最后一节课后，我慢慢收拾着桌上的书本，不知道白竹这段时间还好吗？只是几天不见，却觉得有一世纪那么长了，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啊，而且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呢，呵呵。 　　不知道我上次说那么重的话有没有气到他，还说以后都不再去了……在我最无措最悲伤的时候，还是他收留我那么久呢，要怎样道歉才好呢，心里正想着的时候桌前却被一道阴影遮去了阳光，抬起头来，看见秋觅云憔悴的面孔，他仍是那样无神的目光，看着我说：“可以谈谈吗？” 　　“恩，好，你等我收拾下东西。”这也算是预料中的吧，俊水其实一定也预料到了，只是他愿意给我空间，让我自己面对，早上他在秋觅云面前牵着我的手表明他的立场，就够了。俊水 啊。 　　而眼前的人，是秋灵的哥哥呢，无论如何，他们之间那样纠结的感情，外人都无缘置喙。我对他那段哀沉的过去，也有了一份痛楚的尊重。 　　我们一起到了学校外面的咖啡馆，这是间老式咖啡馆，木制的门和地板，墙角有大盆的绿萝花，墙上的装饰也很原始，挂着暗黄色的风景画，或者是一张旧时的大磁碟，一圈黑一圈白，粗糙中又带点温柔，安定人心，原始的很有味道，靠着窗的座位最好，窗户上有暗黄色的木格格，我很喜欢的地方。 　　坐定后，我点了奶茶，他则是一杯黑咖啡。 　　缓缓的，他开口了：“和你的这次谈话，能不把我当作是你的老师吗？事实上，我也没有大你几岁。” 　　“恩……可以的。”其实在我的心里他早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老师了，那只是很遥远的一份回忆了。 　　现在他是秋灵的兄长，一个我只在她的描述里见过，却已经甚为熟悉的男人，一个有着长睫毛和柔软头发的男人。 　　“……那，谢谢你……” 　　“……”我没有应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有点无措。 　　忽然他好像鼓起了勇气，抬起头来看着我说：“或许现在我已经没有这样的资格说那句话，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虽然……“我并没有臆测过他会对我说些什么，可是身为女人，第六感还是告诉我需要做些心理准备。 　　“其实，我很爱俊水，我和秋灵，还有俊水 ，我们有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所以在他还没有把话说出口的时候，我提起了秋灵。 　　“是吗？”他却像是没有听见我一样，看着我继续说：“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拒绝，我也知道没有资格，可是我还是要说，我爱你，从第一次见到，就被你吸引……”他那眼神我见过，是一种豁出去的眼神，是一种并不奢望什么回应的眼神，这一刻我忽然懂了，他是来为过去做一个结尾的，他要把所有发生过的感情全部说出来，再干净的离开，或许并不期待别人的回应。 　　于是我不再说话，安静地听他说。 　　“对你那种感觉，与当初和秋灵之间那并不相同。”他看向窗外，目光仿佛没有焦点。 　　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接，我或许并不相信或者说并不看重他口中那句爱我，因为我本就不是一个轻易相信爱情的人，只是以为他的爱，或许是缘于我身上有曾经秋灵也有过的单纯和天真，我还是保持沉默。 　　黄昏的天色橘黄的阳光氤氲了周围的空气，一切都被涂上旧旧的颜色，老校园，老窗棂，也是老故事了……只听他又继续说“我爱上你，是你第一次撞进我怀里时苍白的脸上那样无助的眼神，那样的神情，只有完全单纯善良的人才会有，后来在白竹的书店又遇见你，终于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了，所以跑遍了市里的书店买到那些漫画，而后来你生病，我发现你那么需要被照顾，你让我感觉到了自己的被需要，从小到大，我第一次发现到原来我可以这样照顾一个人，这么想保护一个人，而不是出于责任，不是出于不正常的感情。” 　　“我与秋灵，是一个有预谋地开始，也是一个计划中的结尾，我所得到的只是让自己的灵魂坠入地狱……让自己的妹妹遍体鳞伤而已，还有手背上这个残破的伤口，只是这样而已……”他喃喃地说着。 　　我看着他手背上那个狰狞的伤口，白皙修长的手指，却在手背上看见高体不平的红色皮肉，仿佛是一块被鲜血污染的上好美玉，让人看起来心生寒意。 　　真的与秋灵猜测的一样啊……“可是你知道吗？秋灵几乎是另一个我，如果谁伤害她，我会不惜拼命的，如果是在她还在的时候，我一定会极恨你的。”我其实并没有恨意，毕竟那场感情里，他们二人都是输家。 　　“是吗？原来她真的已经走了，只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竟然这么不坚强……”他低低的声音里，仿佛读不出悲伤，却让人感觉分外悲伤。 　　“或许吧，我和她从分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以后不会再见了，而我不知道她竟然就这样离去了。幸好，你遇见了一个那么爱你的男人，至少比我这残破的灵魂好的多，比我们都要好的多的人。” 　　“是的，他教会了我什么是爱情，怎样去爱一个人。”我坚定地说，从不否认俊水 对我的重要性。 　　我看见秋觅云本就毫无生气的眼神变得更加黯淡，心里有了淡淡的痛，但是却无能为力，一切的殇，总有恢复的一天，可是如果沉醉在梦里不能醒，则永远都不可能再有恢复的一天了。 　　“是啊，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说完他拿出口袋里的东西。 　　“这是秋灵之后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是我离开她之后的那个冬天，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早晨，她塞在我的门缝里的。现在我终于明白也相信她曾经真的爱我，我以为我们只不过是彼此需要，可原来她并不是，而我现在也终于深深体会到了她的感受”，他说着拿出那页蓝色的信纸，还是折了好多折，是我在白竹那里看过的那页信纸，他递给我，然后说：“这个也给你了，就当是我给不了她的爱情，如今还给了你，以后我要过自己的生活了，真真正正自己的生活”说完后他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我知道他这次离开的话，我们以后可能真的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见了。 　　“恩，当然。”他又坐下来。 　　“白竹，你们熟吗？” 　　“他啊，那个孩子，他没有告诉你吗？他是我的表弟。” 　　“恩，他说过，可是你给我的这封信他曾拿给我看过，你会轻易把这种东西交给别人吗？” 　　“也是，他不仅是我表弟，也算是我的心理医生吧，这么几年，我心情不好都在他那里度过的，而他好几年前就取得过心里咨询师证了，是有名的L大的心理系硕士。”我忍不住咋舌，这个白竹何止是深藏不漏啊，简直是浑身宝藏差不多。 　　“哦，这样啊，心理医生？我不知道……他还这么厉害” 　　“恩，有机会你还可以去找他，他……他，我们十年没有见，再见的时候他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再见”我说。 　　“……嗯”他看我最后一眼，起身离开。 　　这段纠缠的过去，终于要过去了。 　　等他离开后，我打开手中那张已有几分磨损的信纸，上面还是那短短一行诗：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纳兰性德的梦江南，这本词，可始终都占据着她枕边唯一的位置啊。 　　心字已成灰…….心字已成灰了。 　　在她的心里，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别人，自始至终都只有秋觅云一个而已，至少他们是爱过的。 　　秋灵，他以后或许可以真的重新开始，你也……可以安心了啊。 　　我收起信纸，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