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跟我计较现在，他们十七岁了。 　　石头敲在窗户上的声音，细小而刺耳。窗外有人趴在树杆上，小声嘘道：“小慧，开窗。” 　　叼着烟的女孩横了一眼，合上书，走到窗边。刚打开锁，窗外之人就熟手熟脚地脱鞋推窗，比平时更快地跳进屋里：“好冷好冷。” 　　才十一月的天，有那么冷？……范之慧咬着烟，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男孩脚边的长毛地毯，正慢慢积出小水洼。抬起眼皮，浑身湿答答的男孩嘻皮笑脸地合着双手，一脸求饶之色。 　　二话不说，不理他谄媚的表情，捉着他的后领就往浴室扔：“你他妈的不会回家弄干一下再过来。” 　　“哎唷喂～”被一屁股扔在地上，男孩捂着臀，哀叫两声：“能回家我干嘛上你这……等等，你别这样，非礼啊！” 　　“再叫就给我滚回去！”范之慧蹲下身在男孩裤子口袋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钱包。顺手抽走几张大钞，晃了晃：“地毯清洁费。” 　　“我们兄弟俩这么多年交情了，你还算这么清做什么。”拿回干扁扁的钱包，男孩将里面的零钞反复数来数去，心痛不已。 　　“罗方文，我跟你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拜你我名字还有家庭住址所赐，从小到大，我被你连累多少次你要跟我算么？”范之慧拿下嘴角叼着的烟，用力将烟头捺熄在罗方文两腿间的地板上。 　　“不算，不算。大人你这钱收得好收得妙。”罗方文干着嗓子嘿笑，低眼看看地板上的烟痕，再比量下距离，一身冷汗——老天爷，再被小慧这样吓着，他的小弟弟早晚有一天会不举的。 　　将烟头扔进垃圾桶，范之慧站起身，指了指放在衣架上罗的医药盒：“快点处理好。” 　　哗啦啦的流水声已经停止很久，浴室里的人也没出来。范之慧不以为意，戴了副平光反辐射眼镜，对着电脑敲打起来。 　　过了会儿，浴室的门终于被推开，罗方文染成浅褐色的头发湿卷卷的，腰间搭了条浴巾，精瘦劲削的上半身有些青紫色的瘀痕，还贴了不少OK绷。 　　范之慧回头看了眼他身上的伤痕数目，皱眉：“你又惹了什么祸。” 　　“没办法，我名气响，外区的都要来瞻仰。树大招风，名人无奈哦。”罗方文抽了条干毛巾随手擦拭头发，顺便瞄了下，刚才自己站得湿答答的地罗，果然处理过了——还拿走那么多钱，小慧这混蛋。 　　“那你怎么会湿成这样？掉进水沟里？” 　　“什么水沟！难听。”罗方文哼了声，“是河，是河啦。” 　　“哦。”范之慧眯起狭长的眼，“什么人干的？” 　　罗方文三岁时曾掉到泳池里，几乎淹死。被救起后，连没过膝盖的溪水都不一定敢蹚，更何况是浸没全身的河水。 　　罗方文头发擦到半干，正埋头在衣柜里东翻西找，没顾得上回答范之慧，终于找到件满意的衣服，一边往脖子上套，一边含含糊糊道：“你别管，我自己会解决。” 　　低哑的声音充满不服输的戾气，穿好衣服的脸隐在暗处，一片阴沉沉。 　　范之慧手指正桌面敲了敲，过了会儿：“你这次OK绷用得真多。” 　　罗方文下意识地捣住脖子，见范之慧没往自己这边看，才讪讪放下手：“小慧，你不会连这几块药布的钱也要跟我算吧。” 　　范之慧没作声，手指又在键盘上敲动。 　　罗方文打开小冰箱，一眼就看到几瓶啤酒：“啧啧，幸福的混蛋，烟酒无忌，珍姨也不管。”边说边拿了瓶出来。 　　“因为我看起来品学兼优，你看起来无事生非。”范之慧淡淡说着，睨了他一眼，“而且，你有酒量这种东西存在？” 　　“小慧你太瞧不起人，会有报应。”被戳到痛处，罗方文龇牙裂嘴了会儿，拿着啤酒正准备倒到床上，范之慧面对着电脑萤幕，头也不回，身子带着椅子半旋过来，踢了下床脚。 　　“去打地铺，不许睡床上。” 　　“干嘛老是让我打地铺，我都让你睡我的床。”罗方文哀叫出来。 　　“地铺，或者回家。”范之慧不耐烦地大力敲着键盘。 　　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实在不想从树上爬回自己屋子。而且小慧这边地毯厚重，比较温暖……根本就跟以前一样，没得选择！罗方文气哼哼地转身从壁柜里挖出自己的被窝往地上铺。 　　从银幕反光看到罗方文的举止，范之慧还是面无表情。银幕的晦暗，映不出他眼神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