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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来这里幸灾乐祸的吗,陈先生?”她父亲的声音很刺耳,“亲眼看到被你迫害的人走投无路,带给你很大的乐趣吧?”这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她正躲在书房里睡觉。
她是为了逃避玛丽以及玛丽打算交给她的家庭作业。
她得了流行性腮腺炎,从寄宿学校被送回家。
真是太不公平了,她心想,在家里还得做功课。
虽然已经觉得好一些了,可是还很不舒服。
生病总得享受一些优待吧!因此她躲在一个玛丽绝对不会找到的地方??父亲的书房。
在这晴朗的五月天,炎热的阳光穿透大玻璃窗照进来,暖暖的、懒懒的……然后她便睡着了。
但是没有睡多久,父亲愤怒的声音便轻易地闯进她的梦境。
在她九岁的生命中,极少听到一向彬彬有礼的父亲用这么愤怒的语气说话。
“是你选择的,诺先生。”
答复父亲激烈指控的男土,谈话的声音很轻,所以她几乎听不清楚,不过还是感觉得出他说话的份量。
“你让我有其它选择吗?”父亲用明显的讥讽语气嘲笑那位男土。
“你全部拿走了,不是吗,陈先生?我的事业、我的家、我的??老天,你甚至连一点尊严都不留给我,你怎么做得 出来?天啊,像你这样的人令我恶心!”从窗帘后现身的想法原本就令她心虚,现在更是一闪即逝;父亲讨厌她偷听别人谈话,无论有意或无意。
而就她已经听到的一点内容来看,如果她现在出现,恐怕情况会更糟糕。
虽然她才九岁,可是也听得出来,这场对话非常重要。
罗孚庄园,她的家,她唯一熟悉的地方,难道要被夺走了吗?要交给这位男土,这个陌生人,这个她甚至还没有看清楚的人?她试着从长长的紫红色天鹅绒端慢的缝隙中看他一眼,可是又太害怕被发现,不敢探出头来。
她对那位男士的全部印象只有他的体型和权威,一种似乎是从极度镇定中散发出来的气质。
在那一刻,他往她躲的方向看过来,仿佛感到有人在偷窥。
她立刻缩回屏住气,恐惧地等着他把她从藏身之处拉出去指责一番。
此外,她用躲起来的方式逃避作业,父亲一定会气急败坏的,而他脸上失望的表情,会比玛丽的责备更令人难以承受。
墙上挂着一只老爷钟,秒针滴答她走着。
没人把她拉出去,于是她又慢慢地开始呼吸。
答复父亲指责的声音仍然很缓和。
“没有人扭住你的手臂,诺先生。”
这位男士平静地回答,“这完全是你自己造成的。”
“噢,是的,当然是我造成的,”她父亲冷冷地嘲弄着。
“像你这种人,要陷害像我这么容易上当的傻瓜,实在太容易了。”
“应该说,像你这么贪婪的人,”他残酷地更正道,“自己犯了错误却怪罪其它的人,其实你自己才是真正该责备的人。”
她感到很生气。
他怎么敢用这种口气对她亲爱的父亲说话?她想出去跟他一脚,命令他向父亲道歉,因为父亲是世界上昀聪明、昀好的人。
在怒气淹没理智之前,诺先生对那位男士说,“我唯一犯的错误,便是以为我可以信任你!”他嫌恶地说着,“滚出去,陈先生。”
突然他的声音非常微弱。
“罗孚庄园还不是你的,至少在律师宣布之前还不是。
现在,请你滚吧……”他尖锐地重复着,“还有,把米娅也一起带走。”
米娅?为什么继母要和这个可恶的男士一起走?父亲不是很痛恨这个人吗?“我不要你的太太,诺先生。”
那位男士沉重地告诉他:“从来没想过。”
“她达到目的了,不是吗?”父亲鄙视地说,“好吧,我也不会再要她了!”“那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那位男士无动于衷地说:“我感兴趣的只是……”“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陈先生,”她父亲激烈地打断他的话,“我告诉你,其它东西你全部拿走??这栋房子你还得等一等。
每当你想到它是如何成为你的产业,大概会感到无穷的乐趣!”接着是一阵开门的声音。
“我已经下了两次逐客令了,如果还没效,我只好打电话叫警察,强迫你离开。
你猜猜报纸会怎么报导?”这番不留情面的话,造成了好几秒钟的沉默。
这场对话她有一半听不懂,但是听得出父亲非常生气,因为他一再叫这位陈先生立刻离开罗孚庄园。
“好吧,”昀后那位男士让步了,她听见一阵脚步声走向门口,显然父亲仍然把门敞开着。
“我建议我们再谈一谈,诺先生,等你比较冷静的时候。”
“而我建议,”她父亲冷峻地回答,“以后你离我和我家远一点!”房门轻轻关上,那位男士离开了。
随着他的离去,书房里突然充满不祥的气氛,一种似乎永无休止的寂静。
她想跑出来抱住父亲的脖子,告诉他那位陈先生很可恶,她不要他来抢走罗孚庄园,绝不能让那个可怕的人住在这里!可是如果她这么做,就得从藏匿的地方出来,不打自招地表示刚纔偷听到他们的谈话。
那么,以父亲管教的方式,一定会对她唠叨不已。
不,她宁可在这里等,直到父亲离开书房,再悄悄溜走。
快到下午茶时间了,所以应该不会等太久,而且她的肚子已经充满期待地咕咕作响。
每天这个时候,父亲总是和家人一起在小小的起居室喝茶。
现在她可以听到书房里走动的脚步声,知道父亲坐在书桌前,打开又关上抽屉,似乎在找东西,然后又陷入一片寂静。
好几分钟过去了,她的腿开始酸痛,因为她必须努力坐直,以免被发现。
正当她觉得无论如何必须出来面对现实时,突然间,这片寂静被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粉碎了。
有一会地她愣在原处无法动弹,然后惊讶转为困惑。
她太清楚这种声音了,常在父亲的狩猎季中听到。
不过他老是提醒她,绝对不可以把装满子弹的枪放在屋子里,而且在使用枪支之前,一定要确定安全栓已经扣好了。
因此她知道,毫无疑问他,几秒钟以前回荡在室内的是枪声。
走廊上响起一阵跑步声,书房门被撞开,嘈杂的人声充满室内。
她认出玛丽是其中之一,仆人希欧也是,还有管家郝尔太太。
他们突然冲进来,又忽然止步……或许父亲会责备他们这样不敲门就进来吧!“上帝啊……”希欧断断续续地呻吟起来。
她奇怪为什么玛丽没有责备他亵读神诋,据她所知,如果平时她这么说的话,玛丽一定会责备她的。
玛丽曾经是父亲的奶妈,她总是将旧式的道德观灌输到下一代身上。
她的好奇心战胜了心中的害怕,于是她再也忍不住,悄悄地从藏身的佛幕后面出来,走向父亲的书桌。
那儿似乎是大家注意的焦点,他们似乎太专心了,根本没有看到她。
她一靠近书桌,脸上霎时失去血色,眼前的景象令她惊骇不已。
那不可能是她的父亲!这场面太怪异、太恐怖了,几乎看不出是一个人。
还有血,天啊,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
架满了浅蓝色的衬衫和方格子花纹的夹克……今天早上她才看到父亲穿在身上!她张嘴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无声的尖叫一直持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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