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不安
永远记得那个夜晚,轩其的CALL机响了,他跑下楼回了电话。当时我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写日记。我听到轩其跑上楼,一定是回房间拿什么东西,或是换衣服,我以为他会过来跟我说一声,然而没有。他走得很匆忙。
这么晚了,我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他走之后,我就一直看着墙上的挂钟,又回到了从前,突然失去了安全感。这是恋爱以来第一次,他让我感到担忧和恐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这方寸之地成了我的牢,我烦躁不安地等待着,煎熬着。我想着种种可能会发生的事,他和刘达他们在一起?刘达的生活圈中鱼龙混杂,会不会遇上某个女人?这么晚了,会不会和别人发生些什么?我快疯了,爱情让人变得善妒。
我越想越烦躁,索性穿着睡衣跑下楼给刘达打了个电话。已经是凌晨,表姐迷迷糊糊地问怎么回事,我扯天扯地,好不容易扯到刘达身上。我说:“刘达没有陪你吗?”
表姐说他睡得像头猪。
轩其!你到底去了哪里?我没有再听表姐在那边讲什么就失魂落魄地挂掉了电话。
是楚涵吗?我像掉进了冰窑,大热天的,冷得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她终是不肯罢手。她在意的不是过程,而是一个结果。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我和轩其的一切,忽然想到轩其会不会和楚涵也这样,不,不会,但楚涵借着三分酒意可能会主动勾引……这些想法,像无数根沾着醋液的细尖的针,往我的心上狠狠地扎着。
我闭不上眼睛,也流不出眼泪,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曙光透过窗帘,一点点染亮房间。
清晨六点,有鸟儿在院子里的蔷薇架上唧唧喳喳地叫着。忽然传来琴姨的声音:“怎么这么早?”
我吓了一大跳。
我说睡不着,就下楼发发呆。琴姨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进了厨房。
轩其是七点十五回来的,我还是那个姿势蜷缩在沙发里。他双眼通红,一脸疲倦,连胡碴儿都冒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啊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我木木地说。我没有用沙发垫去砸他,没有狠狠地责骂他。这一夜的煎熬,我想过要用无数的方式来折磨他报复他。可是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所有的想法却都无力执行了,我想我只是没有力气了。
“不对,伊凉,你是不是整夜没睡?你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他坐到我对面,点了一根烟。
我看着他,我等着他开口说这一夜他去了哪儿,和谁在一起,做了些什么。
起身,头一阵晕眩,努力站稳了脚步,然后一步一步朝楼上走去。回到房间,我将门反锁了。
我想好好睡一觉,真是头痛欲裂。
我感冒了,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中间不知醒来多少次。一想起轩其,脑袋里一阵浑浑噩噩的晕眩就转成一种尖锐深刻的疼痛,然后再睡,再从一阵痛里醒来,尖锐的,深刻的痛。
傍晚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是轩其。他的白衬衫依然那么亮,胡碴儿没有刮,眼睛里的血丝像鱼网密集。他的眼神很痛苦,但已感动不了我。
“先下去吃饭,吃完饭,我在巷口等你。”他说。
“不用等我,我不会去的。”我有气无力地说,然后关上房门,瘫倒在床上。
轩其又开始敲门,窗外雷声轰鸣,树木摇曳。我低低地哀求,万能的神啊,求求你,求求你驱走缠绕着我的痛苦和那个覆盖我整个生命的影子吧。否则,我会死掉的。
接着门缝里塞进一张纸条:请你给我一个向你解释的机会。我在巷口等你,不管你出不出来,我会一直等你。
我躺在床上,鼻子里有点堵塞了,头还昏昏沉沉。透过玻璃窗,我看着那片阴沉灰暗的天空,妖娆的闪电不停地出现在某一个位置,像一道道美丽明艳的伤口。
然后,听见院子里铁门合上的响声。是轩其出去了吗?我要不要听他的解释?可就是他让我这么地伤心绝望。
思绪迷乱中我又睡了过去。这一觉我睡得很沉,醒来时已经是午夜了。外面是哗哗的雨声,全世界在暴雨中摇撼着。突然想起轩其的纸条,我爬起来换了裙子,去敲轩其的房门。房门没有关紧,里面没有人。
真是个傻蛋。我知道他是什么傻事都能做得出的人。
我拿了雨伞跑出去。
轩其站在巷口那棵梧桐树下,浑身已经淋得湿透。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我。雨声、风声、雷声从耳边消失了,我只看得见他的脸他的眼,那双被痛苦灼烧着的眼睛里写满了爱,除了爱还是爱,我还需要他解释什么呢?
“轩其——”我轻轻唤,一颗自以为垒成坚实城堡的心就这样瓦解了。我知道,这一辈子,我都逃不开他了。
他一把把我揽在怀里,在我耳边喃喃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在战栗着。
“我们回去吧?”我也战栗着,心痛裂着。
“不回去,我想要你多陪陪我,伊凉,我希望分分秒秒都和你待在一起。”他抱着我,不松手。
“回去换件衣服,会感冒的。”我柔声道。
“不回去,我怕一关上门,就见不到你了。”他温柔地倔犟着固执着。
“不会的,睡一觉明天就会看到我了。”我说。
“我想抱着你睡,伊凉。”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抱着楚涵在一起睡?”我还是问了,还是有忍不住心底的疑惑。更糟的是我分明感到他的身体剧烈地震了一下。
“不是这样的,她喝醉了,醉得很厉害,后来我送她去医院打针。”他平静地说着。
“轩其,你昨天伤害了我。”我说。
“对不起,以后绝不会了。”
“嗯——”
“明天我们去旅游吧,我们去南岳。听说那里可以求神拜佛,我想求菩萨保佑我们平静地相爱到老。”他的声音那么温柔,这个坚硬冰冷的男孩,此时此刻只有柔情。
是不是陷在爱情中的人,在自己爱的人面前都会流露出那种骨子里的温柔,所以,才让人这样迷恋,这样不知不觉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