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的人
对于我来说,门外面的世界确实那样的陌生,它与我的生活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仿佛我做了陶潜笔下的世外人,我在竭力的找寻属于我的幽境。
蔡哥在十里镇开一酒吧,三年前跟朋友去玩,因为从小学音乐又爱显呗,再加上经不住朋友吹捧,于是我上台唱了一曲,被蔡哥看重,自此开始了串场唱歌的日子。没有固定的演出,喜欢去提前打声招呼就行,唱一场我得二百。
蔡哥在玉树的娱乐场里都蛮混的开,为人直爽。除却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他不介意比我大一辈儿,依旧拿我当朋友看待,或者说在他面前我更像是弟弟。
对于这个人,心里多的是感激,所以他叫我是必须去的。
刚上楼,就听见蔡哥那洪亮的嗓门突兀的响了起来。
“斌子,这儿!”
“咱哥俩很久没坐一起了吧?怎么样,回来了也不告诉哥哥一声,不地道啊!”蔡哥坐对面自顾自的说到。
惊了好半响,我总算缓过来了,端起咖啡喝上一口。
“蔡哥,好久不见!”刚刚只顾发愣了,不过话刚说一半却觉出了问题。
“哈哈,斌子,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油嘴滑舌了?”蔡哥坐对面竟然笑开了。
这倒是实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如果真的摈弃了骨子里那股特有的秉性,那就成了别人的复制品。有自己不做,做别人的替代品那有什么意思呢?
“行了,不跟你争了。老实交待吧,把我骗来有什么企图?”我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
“刚才不说了吗?好久没坐了,想你了,就拉你出来坐坐。怕你不来才弄了这出。”蔡哥两眼平视,两撇剑眉一丝不苟的舒展着,竭力的表达他的真诚。
“你小子就像一个闷葫芦一样,跟你在一起还真不如跟虎子他们一起来的痛快。”蔡哥撇撇嘴,一颗大脑袋还不住的上下晃动,“但是你是我弟弟呀!”
这最后一句话足让我感动。因为一个称谓,他宁愿放弃自己的舒适,接纳一种新生的思想上的不同。人一辈子会有太多的朋友,但是能够为你改变自己的恐怕也就一个两个,而蔡哥就是我的一个。
从“老树咖啡”出来,蔡哥拽着我的手非得拉我去喝酒,看那样如果不去,可能这一辈子他就都得那么拽着。这样我可就亏大了,被一个大男人拽着算什么事儿呀?
“蔡哥,可以先告诉我你为什么问这个吗?”我突然就感觉街面上起风了,那风尖锐的刮过我的脸钻进眼睛里,眼睛竟然有些迷离。
“哦,这个嘛,蔡哥现在场子空的很,想找个人来唱歌给我扎扎场子。”蔡哥耸耸肩膀,竭力的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显得牵强。
“一场八百?客人点歌还另算?”听到蔡哥的报价我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是知道我缺钱了。
“没错,现在就这价,你要嫌少也没有办法。”蔡哥将两只手平举在胸前摇了摇。
“蔡哥,别诓我了。三年前我在你那里唱歌一场拿两百,是玉树当时串场的歌手中较前列的。后来你一年给我加一次价,直到我决定不玩音乐的时候,那时候是四百一场,一样是圈里的高价。你现在说行价变成了一场八百!你以为你的场子是‘单行道’啊?”
蔡哥没有料到我会说的这么直接,整个人一下子呆住了。
这是实话,我理解蔡哥的做法,他无非是想要帮我。
“但是请你告诉我,谁告诉你我缺钱的?”这才是我关心的重点,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回玉树以后除了小芙姐我谁也没有告诉,因为我并不想再读书。现在蔡哥知道了这个消息多半是从小芙姐那里知道的消息。虽然猜到了,但我还是想确定一下。
“这还用谁告诉我吗?你今年参加高考,我弟弟我还不了解呀。那肯定得高中的。”酒精已经开始发挥作用,蔡哥的一双眼睛显得通红,在灯光的照射下像是一双鹰的眼睛,透着锁定猎物的目光。不过我却知道那是一种掩饰,他是故意把目光投向我,想要告诉我他很镇定。
“蔡哥,你说谎的能力还是那么差劲!”我摇摇头直接将他辛苦建立起来的防线给击垮。
“我也知道你是想帮我,其实还玩不玩音乐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有太多的感情负担。你知道我正承受着什么。我想轻松一点,自由一点,不想有太多的负担。”
“斌子,你告诉我,你真拿我当哥?”
蔡哥把脸凑到我的跟前,酒气像是冬天里的风一样直往我的鼻孔里钻。不过我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看他的样子喝的着实有点高了,站着的腿都有些打颤。
“我当然当你是我哥。”
“当我是你哥,那你他妈还那大一堆废话?你哥我缺钱么?不缺。我缺什么,我告诉你,我就缺一弟、、、知道什么是弟弟么?操,我想你他妈不知道。我告诉你,弟弟就是和我一个妈生的那个人......不过,我弟死了,十年前跟我跑场的时候被人砍死了......知道我伤心不?”
“知道!”
“可你知道么?三年前我遇到了你,斌子。你跟我弟简直一模一样,一样的爱唱歌,一样的好学习......可惜呀,那会因为我没钱,所以我不能供他去读书......可现在我有钱了,我可以供你读书了,你也是我弟......但是我知道直接给你钱你心里会难受说什么怕欠太多的感情债,你不是说世界上最近的就是亲情吗?兄弟间的不也是亲情吗?那是亲情还谈他妈什么欠债?我他妈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你就当我是给自己投点资又怎么了?我给你提供一个工作的机会让你凭劳动去挣点钱你都不干?”难道我以后老了去找你的时候,结果什么也没有为你做过,我就不难受?”
骤然间觉得这个问题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脑子竟然有丝丝的痛。我不敢再留在这里,匆匆的结了帐,扶着蔡哥上了出租。
在车上蔡哥仍然断断续续的在说着“就这样,你他妈还当我是你哥”之类的话。在他嗫嚅的声音中,我竟然体会到了一种温暖,一种前所未有的希望。我想先前的想法可能错了,在前路的岔口上我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幸好走的还不算远,还有沿路返回的余地。
蔡哥买的房子有点远,于是便带他去了我家。
这丫在喝的确实多了一些,不过挺能忍。一直坚持到我开门的那一瞬间,他才“哇”的一口,喝下去的一下全吐在了我家地板上。害的我忙活了老半夜。
蔡哥凌晨走的,说是要赶紧回家,看他慌里慌张的样子似乎是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他。我突然想起他口中的那个女研究生,难道是真的?如果要真是这样,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因为我的关系,白白的让那女的守了一夜的空房。不过这丫是不是也太不知轻重了?这么想着,我没有说挽留的话。
临出门的时候,蔡哥转过身来对我说:“是爷们就别想那么多,有时间就去场子。现在可不像从前,你得扛很多,所以就得累点。男人要提得起放得下。”
回味一下蔡哥的话,我进到书房,拿下蔡哥送我的吉他。好久没动它,上面竟然落上了厚厚的一层尘灰。书房的窗户很少打开,这些灰是哪里来的啊?妈的,这可恶的尘埃!
蔡哥说的对,男人得提得起放得下。就算是真的愧疚,可是已经违逆了很多年,如果能够把这种违逆继续下去但是却能把未来的天空擦拭的更亮,那违逆也不算是不忠不孝吧?
心里竟然就有了决定。于是我给蔡哥去了个电话,问他嫂子生气没。蔡哥在电话里笑笑,“笑话,你蔡哥是谁啊?谁敢生我的气?”
“呵呵,那就好了!”我迎合着他的话,然后和他瞎侃了几句。
末了,我告诉他我想好了,等我调整好状态便去他的场子。蔡哥在那边沉默了很久,然后给了我一个字——好。
工作的事情算是有着落了,虽然这着落我并不是很情愿,但总是接受了的。书还是要接着读,否则我违逆的就有些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