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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伏道:“米豪法师,我想向你请教修习止观坐禅法要。”米豪法师道:“啊,原来居上正在修习止观坐禅么?”他听许伏说出“止观”二字,不觉心中微有愧意,想道:“武功我是比个过他了,沸怯的奥义,恐怕我也不如他参悟得那么透彻,莫作他是藉此点醒我么?” 许伏道:“尝闻法门虽多,论其急要,不出止观二法。内子生前,曾经力我讲过此一上乘佛法。可惜我领悟个深,此次闭关练功,仍是常被心魔所扰。经云:‘若人欲识佛境界,当净其意如虚空。’又云:‘须将一把陶扫帚,扫除自心之烦恼。扫得干干于净净,方名自净其意。当识陶扫帚者何,上观是也,’法师是有道高僧,难得万里远来,请赐我一把陶扫帚。” 米豪法师面卜一红,说道:“不敢,这把陶扫帚恐怕还得居士赐给我呢。” 许伏道:“法师太客气了。我虽然曾得令师风舞老者间接传经,怎比得上法师亲炙。”原来许伏的妻子雪域仙女,生前曾以少数民族公主的身份,护法有功,得到当时的那弥陀庵主持风舞老者赐以贝叶经文的。 贝宁法师听得半懂不懂,笑道:“你们莫谈佛经了,一谈佛经,我就头痛。李堂主,你的意思是要和我的师兄比比坐禅吧?你就赶快比吧!师兄,你也莫推辞了,我不耐烦坐禅,你是有这份耐心的。这与李堂主比上三天三夜又有何妨?” 米豪法师瞪他一眼,说道:“你懂什么?”贝宁法师笑道:“我是不懂,所以只能由你和他比啊!”心里暗暗欢喜:“比武功师兄未必能胜,比坐禅料想许伏比不过他!” 胡楠心里却是烦恼,冷雪儿、傅美丽、勇士三人正在等他,李夫人也未曾找着,不知她生死如何?许伏要是和对方比武功的话,那还好些,如今比什么“止观坐禅”,那可就不知要比到什么时候了。 只见许伏和米豪法师已包膝坐在地上,距离在三丈开外,各自垂首闭目。贝宁法师仔细察视,知道许伏并无暗运内功,他们二人的的确确是在比试坐禅。本来他还有一些顾虑,此际更是放下了心上的石头了。 不过,看了一会,他可又不耐烦起来了。忽地坐到胡楠身边,轻声说道:“老弟,他们坐禅,这有什么好看,你愿意和我谈谈武学吗?我有一事未明,想向你请教。你若向我请教,我也决不藏私。” 胡楠知他本性纯朴,不知不觉,对他倒是有了好感,说道:“法师,刚才我对你的态度颇为狂妄,你莫见怪。要问什么尽管问好了。” 看谈法师面上一红说道:“其实我更狂妄,说老实话,以你现在的本领虽然未必胜得过我,但你的武学造诣,却是未必在我之下了。我曾经强逼你做我的弟子,你要是还在生气的话,先骂我一顿吧。要不然,由我先叫你一声师父,当作是向你赔罪也行。” 胡楠不觉笑了起来,说道:“相骂无好口,还提它干吗。说老实话,谈到武学,我是应该向你请教的。” 贝宁说道:“好,咱们大家都莫客气,就算是彼此切磋吧。我有一事不明,先向你请教。”胡楠道:“何事?”贝宁法师道:“那天我和你交手,你还不能克制我的金钵的。刚才你和我的弟子交手,他的金钵嵌有磁石,你也能够轻易击败他。我看得出你的内功造诣比那天又高许多了。别来不过半月,你说能精进如斯,可是另有名师指点?” 胡楠说道:“名师没有。我不过重温一遍我以前学过的剑法秘诀,觉得似乎和贵派的武学颇有相通之处,因而自行参悟而已。” 贝宁问道:“剑法秘诀是哪位大师的著作?” 胡楠说道:“那是敝国三百年前一位名叫朱七飞的武学大师留下的秘笈。” 贝宁心痒难熬,说道:“贵国罗大侠的声名我是久仰的了,我只恨迟生几百年,不能向他请教。你既然学过他的剑法秘诀,可肯给我说一说其中奥义?当然我不能占你便宜,我可以家师所得的内功心法和你印证。” 胡楠心想:“中华小榄的武学交流可说是源远流长,少费派是武学正宗,溯本追源,也是小榄来华的达摩祖师传下来的。我拿剑法秘诀与那弥陀庵的内功心法印证,罗大侠地下有知,想必也不会责怪我的。” 他和贝宁都是在武学上已经很有造诣的人,彼此印证武学,虽然谈的都是奥义,却也不难领悟。贝宁听得如醉如痴,他的师兄正在和许伏比试坐禅,他也完全不理会了。胡楠本是心中有事的,但许伏尚在坐禅,急也没有。不知不觉,渐渐也被贝宁所说的武学奥义吸引,心不旁骛。 他们在谈论武学的奥义,正在坐禅的米豪法师却在想到止观坐禅的精义。不过他的心头却是反而不能如他师弟的平静了。 米豪法师想到“止观”精义,不觉心中渐生愧悔之意。 何谓止观?简单的说,“止”乃伏结之初门,“观”是断惑之正要。人的心里,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形成的“结”,天台宗归纳为见思结、尘沙结、空招结。众生被烦恼所结缚,所以终日昏昏糊糊,扰乱不休。以“止”之功夫,能伏结惑,然仅能“伏”,而不能“断”。犹如以石壁草,故云“止”只是“伏结”的初步功夫;“观”即正观慧照,用智慧来观照,欲断除心中之烦恼,须观慧以断除之。如以利刀斩草除根,永不再生。故“观”者,乃断惑证真之正要,最初入手,非伏烦恼不可。烦恼伏,则“断”之易也。是知“非止不足以伏结”,“非观不足以断惑”。故经云:“止是禅定之胜因,观是智慧之由藉。” 米豪法师的武学造诣是小榄第一人,佛学的造诣则或许还不能算是“得道”的高僧,但也有慧根,否则他如何能继承风舞老者作那弥陀庵的主持?此时灵台清净,智慧顿生,哪里还有与许伏争胜之意。 他初时来意,本是要和许伏印证武功,印证武功事属寻常,但却不免多少有点争强好胜之心,想到中华武学有一派就是源自小榄,他此来与许伏论证武学,说不定可以和达摩祖师后先辉映。内心深处,所想的其实不是来“切磋”,而是来“布施”了。 但此时他心境渐趋空明,却是想道:“许伏刚才所引的经文说得好:若人欲识佛境界,当净其意如虚空。何谓自净其意,吾第众生,凡一举一动,所作所为,念念起于执著。如一布施,即谓我为能施,彼为所施,中为所施之物。三轮之体未空,憎爱之心难忘。思量分别,是非憎爱,即见思烦恼。我连见思结都未能破,做什么出家人?” 他听到胡楠和他的师弟谈论,其中奥义有许多是他都未曾思索过的。不觉又再想道:“争强好胜,就是妄动无明。这少年也许从未读过佛经,但心胸的宽广,却是胜于我了。我身为那弥陀庵的主持,难道可以不如他吗?” 胡楠扼要的讲述剑法心法,不知不觉己讲完了。抬头一看,日见西斜。不觉心里吃了一惊:“冷雪儿、傅美丽她们一定等得不耐烦了。李夫人也不 知找到没有?他们却不知还要比到几时?”心念未已,忽听得许伏和米豪 法师同时哈哈大笑,同时站起身来。 米豪法师朗声吟道:“日里看山西来意。” 许伏应声答道:“不起一念须弥山。” 两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半晌,米豪法师合什说道:“多谢居上当头棒喝,贫僧谨受教了。”说罢,便即带领师弟师侄,步出挛华殿,飘然而去。众弟子都是莫名其妙的。 原来他们的对答乃是祥宗所谓的“机锋”,是因人因地而进行的一种对佛教哲理的探讨。有时对同一问题作出不同的回答,有时对不同的问题作出相同的回答,也有时对提出的问题不作回答的。隐蕴禅机,如何领会,端在闻者的妙悟。这两句佛揭也是借用禅宗的一个故事的。 据说有学人问高僧,“如何是佛祖西来意?”高僧答:“日里看山。”意思是:本来分明,只有不去看的人才会看不见。米豪法师希望伏虎派弟子不要对他误会,如今他“闻道”而去,来意其实是如“日里看山”一样明白。 那学人又问高僧:“不起一念,有过无过?”高僧答:“须弥山。”原来禅宗反对任何固定的、肯定的认识,如果有人把“不起一念”作为精神解脱的原则,执著在“不起一念”上,这个“不起一念”的念头本身也是不对的过失。所以高僧回答“须弥山”。须弥山是佛经中经常讲到的最大的山。意思是说,即使不起一念,不言不动,像须弥山那样,过失仍然是存在的。许伏说这句话,他对“止观”禅理的领悟,显然是比米豪法师又进一层了。(按:此处解释,根据任继愈著的《汉唐中国佛教思想论集?禅宗哲学思想略论》一篇。) 米豪法师等一干人走了之后,伏虎派三长老和第二代诸大弟子纷纷上前拜见掌门,祝贺掌门人“闭关练功”大功告成。许伏道:“这位汤少侠今天帮了我们最大的忙,你们让他先说。” 胡楠说道:“李堂主,我要说的事情很多,但如今只能选择最紧要的三件事情先说。这三件事情也只能说个大概,详细情形,要以后才能禀告。” 许伏道:“好,你说吧。” 胡楠说道:“第一件,是令郎托我把抽象派掌门人玄清子给他的一个锦匣转交给你。” 许伏接过锦匣,脸上有点诧异的神情,不过他知道有紧要的事情还在后头,是以暂且不打开锦匣,说道:“多谢你了。第二件呢?” 胡楠一个个字吐出来道,“贵派弟子雷天河是奸细!” 此言一出,伏虎派弟子都是不禁哗然!雷天河一入门虽然不到三个月,人缘却是极好。要不是胡楠今天帮了伏虎派这样的大忙,只怕立即便会有很多人反颜相向。虽然如此,对他的话,也还是不相信的多。相信的少。 邵威曾为他说雷天河是奸细的事和他打过一架,此际虽因胡楠刚才救过他的性命不敢动怒,但也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说我的雷师弟是奸细,何所见而云然?” 胡楠还未回答,许伏已在说道:“不错,我也怀疑他是奸细了。刚才有一个李门的人跑到那个山洞暗算我,这个人就是雷天河带去的!” 这件事是掌门人亲口说出来的,伏虎派弟子无不大惊,不相信也要相信了。邵威更是惶恐之极,连忙说道:“想不到雷天河如此丧心病狂,弟子失察之罪,罪该万死!”. 唐经灭道:“失察之罪应由我负。大家不要议论了,当务之急,是赶快把这奸细抓回来!”邵威道:“请掌门把这差使交给我!”得到许伏答允,邵威立即 挑选了十几个得力的同门,分头搜索。许伏道:“第三件事又是什么?”胡楠把雷天河串通了卜强伤害许伏儿媳的事情说了出来,伏虎派弟 子越发惊怒。不过卜强已经死了,李夫人生死如何,却还未知。他们只能去找李夫人了。 第二批弟子出发之后,胡楠说道:“我还有一件私人的事,想要请示掌门。”许伏道:“你说吧。”胡楠说道:“袁大侠,你的关门弟子胡斐是我异父兄弟,我是想来认亲的。” 许伏喜道:“那很好啊,你们兄弟相认了没有?”胡楠说道:“他还未相信我是他的哥哥。”许伏道:“赶快把斐儿找来!”胡楠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没找着胡斐。可以猜想得到,是给雷剑 青把他挟为人质,早就带出雪殿去了。许伏下了命令,叫留在雪殿的弟子都出去帮忙寻找。胡楠说道:“我有几位朋友正在等我,其中一位是冷强的侄女,也是 贵派少掌门夫人的记名弟子,我先去会见他们,把他们带来雪殿谒见你,可以吗?”许伏道:“当然可以。不过,你让他们自己来见我好了。你也应该去 找你的弟弟的。”胡楠到了冷雪儿他们藏身之所,却已不见了他们踪迹。胡楠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个地方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他们亦己和 我约好不见不散的。难道,难道是出事了?”当下提一口气,用隔空入市的内功,把声音远远送出去,叫道:“冷姐姐,傅美丽,勇士!”山风吹来,忽地听得隐隐有个微弱的声音回答道:“是胡大哥?快来,快来!” 这是傅美丽的声音。她没有练过内功,声音不能及远,胡楠伏地听声,方能听得出来,他心头怦怦乱跳,连忙循声觅迹,在一块冰岩下面发现了傅美丽。 “这是怎么回事,冷姑娘呢?”胡楠叫道,说了这两句话,他已来得近了。又再发现傅美丽的身边还躺着一个人,是勇士。他衣裳满是血污,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看来伤得着实不轻。 傅美丽如同见着亲人,蓦地就哭了出来,说道:“冷姐姐追那小贼去了。勇士给他打伤,不知是生是死。” 胡楠无暇追问情由,赶忙上前把勇士扶了起来,把耳朵贴在他心房一听,吁了口气,说道:“还好,心脏尚在跳动。”当下拿出仅存的一粒还命丸纳入勇士口中,一面替他推血过宫,过了一会,勇士“哇”的吐出一口瘀血,会动弹了。“他,他还有得救么?”傅美丽惊魂稍定,可还是十分担心。 胡楠安慰她道:“我给他服了少费寺秘制的还命丸,他的瘀血亦已吐了出来,料想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待会儿一定会有伏虎派的弟子找到这里来的,你可以请他们帮忙把桑大哥抬到雪殿疗治。” 说到这里,勇士己是悠悠醒转,张开了眼睛望着胡楠,脸上现出又惊又喜的神情,但嘴唇开阖,却不知他说的什么。傅美丽在他耳旁说道:“是胡大哥救了你的性命,你别挂虑太多,安心歇一歇吧。胡大哥来了,事情一定会好起来的。” “胡大哥,你、你??”勇士嘴唇里传来的微弱声音,胡楠终于听得见了。“你赶快去追那小贼吧,冷姑娘只怕不是他的对手。唉,你快去吧,别理我了!” 胡楠说道:“你别说话,让傅美丽告诉我。伏虎派弟子就会来的,他们来了,我再去不迟。”勇士叫道:“不,不??”还想说话。胡楠却一指点了他的穴道。 胡楠用的是封穴止血之法,可以让勇士在熟睡之中恢复机能,对身体 有益无害。安顿了勇士之后,这才有空去问傅美丽的遭遇。“你说的那个小贼可是雷天河?”“除了他还有谁?”傅美丽咬牙切齿他说道:“冷姐姐就是因为看见他 才忍不住跑出去,勇士跟着跑出去要帮忙她,不料反而给他打了一掌。待 我赶到这里的时候,只见宋阳躺在地上,冷姐姐和那小贼都不见了。”“那小贼可是带着一个小孩子?”胡楠连忙问道。“不错,他拖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看来大概不过十一二岁,居然能够跟 着他跑得飞快。”傅美丽说道。“他们是向哪个方向跑的?”刚好在他问清楚之后,有两个伏虎派弟子已经找到这个地方。胡楠无暇 与他们细说详情,把勇士付托给他们照料,便即向傅美丽所说的方向追踪。他一口气翻过两座山头,也不知跑了多远,这才听见了金陶交鸣之声。胡楠居高临下,只见在一道凝固了的冰川所形成的冰裂疑缝旁边,堵截 着雷天河去路的那个女子果然是冷雪儿。他的弟弟胡斐站在一旁观战,看得似乎正是兴高采烈。“咦,这坏女人也会使咱们的剑法。哈,她这一招我懂破法。剑河哥哥, 让我帮你忙好吗?”雷天河嚷道:“不好。这坏女人很凶,你可千万不能让她捉住。不过她是打不过我的,你站远些,看我惩戒她好了。”“别相信他的话!”冷雪儿叫道:“我不是坏人,他才是真正坏人!好孩子,趁这机会,赶快跑回雪殿去吧!”“谁相信你的鬼话!”胡斐扬起两个小拳头嚷道:“剑河哥哥对我这样好,你说他的坏话,你才是坏人!”雷天河得意之极,纵声笑道:“雪儿,这孩子不会听你的话的。识趣的你别再与我纠缠,否则可休怪我不念往日之情!”冷雪儿怒声斥道:“你骗我还不打紧,连一个无知的孩子也要欺骗。哼,你害我已经害得够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的武功本是在雷天河之上,可惜伤还未愈,苦斗之下,渐渐连招架也感到为难了。她一咬牙根,拼着两败俱伤,骤下杀手!冷雪儿一咬牙根,把全身气力都使将出来,身形骤起,唰的就是一招“渔夫撒网”,向雷天河胸口刺去。她拼着与雷天河两败俱伤,在劣势下突然反攻,剑势虽然凌厉之极,全身却是门户大开,丝毫不加防守。这样的打法,简直等于是把生命拿来当作 赌注。 胡楠发现他们的时候,正是冷雪儿使出这一招两败俱伤的剑法之时。距离虽然还在数百步开外,但已看得清楚。他是个精通剑法的大行家,看见冷冰几突然使出如此险招,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要知凌厉的攻势必须有足够的内力配合,否则剑法纵然精妙,亦是无济于事。冷雪儿伤还未愈,只怕伤不了对方,反而自己送了性命。 距离还在数百步开外,胡楠想去救她也来不及了! 但冷雪儿这一招却是大出雷天河意料之外,他想不到看来早已筋疲力竭的冷雪儿竟然还能发动如此凌厉的攻势,大惊之下,连忙横剑当胸,先防御自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只听得的一声,果然不出胡楠所料,冷雪儿由于气力不佳,双剑一交,她手中的无血刀立即给震脱了手。这还幸亏是雷天河由于给她凌厉的剑法吓住之故,只敢招架,没有立即反攻。否则冷雪儿恐怕已有性命之忧! 雷天河打落了她的无血刀,这才发现她确实已是强弩之未,惊魂一定冷笑说道:“好呀,你要拼命,那我就成全你吧!”一挺长剑,迈步上前,便施杀手! 胡楠一声喝道:“给我撤剑!”此时他已来到百步距离之内,一枚铜钱打出,刚好打着雷天河的长剑,雷天河虎口一震,啷一声,长剑落地。 胡楠叫道:“快,快救小孩!”冷雪儿瞿然一省,也不知那里来的气力,斜身一跃,立即把胡斐抓住。 雷天河做梦也想不到胡楠突然在这关键的时刻出现,惊魂未定,又吃一惊,不觉呆了。待他想起要赶快把胡斐抓作人质之时,已是迟了一步。 胡楠看见弟弟已经脱离雷天河的魔掌,松了口气,喝道:“雷天河,你还往哪里跑?”正想上前捉拿他,不料又是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他没有想到胡斐早已给雷天河哄得帖帖服服,怎能相信冷雪儿是来救他?他给冷雪儿抓住,只道这个“坏女人”要来伤害自己,不假思索的就猛地给冷雪儿一拳! 胡斐虽然是个小孩,自幼在许伏门下习武,气力可还当真不小,冷雪儿冷不及防,给他一拳击倒。伤上加伤,“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胡楠又惊又怒,喝道:“斐弟,你好糊涂!”连忙飞快地扑上前去。 此事在胡楠意料之外,却在雷天河意料之中。双方都向胡斐扑去,胡楠和胡斐的距离较远,给雷天河抢快一步,又把他的弟弟抓到手中了。 雷天河冷笑喝道:“你再踏上一步,我活活捏死这个娃儿!”胡斐给雷天河单臂箍着颈项,几乎气也透不过来,惊惶迷惑到了极点,嘶哑着声音道:“剑河哥哥,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呀!” 胡楠停下脚步,气得发抖,雷天河喝道:“退后三十步,再和我说话!”胡楠无可奈何,只好继续后退。 回过头来,只见冷雪儿面如金纸,正在揩抹嘴沁出的血丝,以剑支地,颤巍巍地站起来。胡楠过去将她扶稳,说道:“冷姑娘,你怎么啦。”他最后的一颗还命丸已经给了了傅美丽,面对着重伤的冷雪儿,当真是束手无策。 冷雪儿喘过口气,缓缓说道:“小孩子不懂事,别怪你的弟弟。” 胡楠气怒之极,转身喝道:“雷天河,冷姑娘倘若有甚不测,我非要你性命不可!” 雷天河哈哈笑道:“你要我的性命,那不打紧。可你弟弟的性命呢,你 还要是不要?”他自恃有“护符”在手,料想胡楠不敢硬来。胡斐失声叫道:“什么,这人真的是我哥哥?”雷天河冷冷说道:“不错,要不是因为你是他的弟弟,我何必把你当作 小祖宗一样服侍?嘿嘿,那是因为我有先见之明,早就提防会有今日之事 呀!”胡楠怒道:“你真是无耻之尤,骗了一个无知的小孩,还是自鸣得意。”胡斐叫道:“什么,剑河哥哥,原来是你在骗我么?但你和我说过,是 他们说谎话的!”雷天河喝道:“是我骗你又怎么样?我再给你上一课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一课在许伏门下是学不到的。”冷雪儿说道:“胡大哥,你放心,我一时死不了的。就是死了,你也无须定要为我报仇。只要他肯放你弟弟回来,你就饶了他吧。”胡楠咬一咬牙,说道:“好,雷天河,念在你的叔叔是我恩师,你把我 的弟弟交还给我,我让你走!”雷天河哈哈笑道:“交还给你?哪有这样容易!”胡楠说道:“我已经答应不杀你了,你还想要怎样?”雷天河道:“你不杀我,还有别人想要杀我。”胡楠哼了一声,说道:“我可不能给你做保镖。”雷天河道:“谁要你做保镖?你说的话我都不敢深信呢,何至于要请你 做保镖?”胡楠皱眉说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爽快地说!”雷天河笑道:“现钟不打,反去炼铜,天下没有这种道理。”胡楠怒道: “这么说。你是一定要把我的弟弟挟为人质了?”雷天河道:“不错,这是第一件。”胡楠道:“哦,还有第二件吗?” 雷天河道:“不错,你要保全你弟弟的性命,还得答应我一件事情。”胡楠道:“什么事情?”雷天河道:“你替我阻挡追兵,要是有伏虎派的弟子追到这里,你骗他 们到别的地方去。”胡楠怒道:“我不能答应,哼,你信不过我,我又岂能信得过你?我怎能让你把我的弟弟带走,还要替你阻挡追兵!”雷天河冷笑道:“好,你不答应,那你是不想要你的弟弟了!”手上加了把劲,胡斐给他捏得嚎叫起来。胡楠喝道:“放开手,有话好话!”雷天河笑道:“有商量了吧?但我可是陶价不二,你别讨价还价。”胡斐忽然嘶哑着声音说道:“剑河哥哥,我愿意跟你走。”胡楠吃了一惊,叫道:“你不能跟他走,你不知道他是要害你的吗?”胡斐说道:“我只知道剑河哥哥对我好,他是因为打不过你,逼于无奈才恐吓我的。你虽然说是我的哥哥,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我也不能相信。”雷天河得意之极,纵声笑道:“你听见没有,你的弟弟自己都愿意跟我走呢!”说罢,便要举步。胡楠伤心之极,大怒喝道:“好,你走给我看!你一走,我不顾一切定要把你杀掉!”雷天河给他一吓,心里想道:“要是他当真不顾一切,我决计逃不出他的掌心。”只好停下脚步,苦笑说道:“你不肯相信我,我也不敢相信你,那怎么办呢?”冷雪儿忽他说道:“你把这孩子放回来,换我做你的人质。”胡楠吃了一惊,叫道:“不能这样!”冷雪儿道:“我想过了,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胡楠说道:“我不能因为要救一个人却另外害一个人。何况你的伤急需疗治。冷姑娘,你别为我的事操心,安心养伤要紧。” 冷雪儿道:“你放心,我的伤还死不了,不过恐怕也是难以活得久长的了。但一年半载大概还可以活的。拿我有限的生命换回你的弟弟,不是很值得吗?有一年半载的时间,天河,你也可以逃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去了。拿我换作人质,对你还有一个好处,你可以不用害怕我叔叔的手下和你为难。” 胡楠听她说出“难以活得久长”这话,不由得心痛如割,叫道:”我决 不能让你这样做!这孩子认贼作兄也值不得你换他性命。”冷雪儿微笑道:“孩子无知,你可不能怪他。”雷天河听她说得“有理”,低下头来思量,但过了一会,仍是说道:“不 行!”他是害怕冷雪儿未必能如她所说活得到一年半载,要是未曾逃至山下,就死掉呢?自己岂不是全无所恃?倒不如抓着现成的胡斐做人质了。冷雪儿道:“你是觉得拿我做人质还不能放心吧?好,那我还有一个主意。” 雷天河道:“什么主意?”冷雪儿道:“你和胡大哥彼此都不能相信对方,那么由我陪你和这孩子一起下山,到了山下,你认为是可以安全的时候,才放我们回来。” 这办法无异是让雷天河多一个人质,雷天河大喜说道:“这个主意倒还不错,我可以接受。”心想:“你们都被我抓在手中,什么时候让你们回来,那可由不得你作主了。” 胡楠叫道:“这更不好,冷姐姐,你怎能把自己也送进虎口?”冷雪儿道:“但事情总得想个办法解决呀,这个办法你不同意,那就让我再和天河商量吧。”说罢,以剑连鞘当作拐杖,忽地向雷天河走去。 雷天河喝道:“你干什么?”冷雪儿喘着气缓缓说道:“我有私话和你说。站得太远,说话吃力。”她本来是靠在胡楠附近的一棵树上,与雷天河的距离约在三十步开外的。 胡楠叫道:“不可!”迈前一步,伸手去想把冷雪儿抓回来。冷雪儿闪身说道:“胡大哥,有你在这里,还怕他吃掉我吗?事情总得解决,让我和他商量好些。” 雷天河喝道:“刚刚和你约好的,你又犯禁了!赶快给我退下,否则可休怪我难为你的弟弟。”刚才雷天河是要胡楠和他的距离保持在三十步开外,方肯与他谈判的。 胡楠一来是投鼠忌器,二来听得冷雪儿也那么说,无可奈何,只好退回原位,叹口气道:“冷姑娘,你吃他的亏还不够吗,还要送上去上他的当?” 雷天河嘻皮笑脸他说道:“胡楠,你没听见她是有私语要和我说吗,你好意思上来偷听?我们的私事也用不着你来多管,何必气成这个样子?对啦,雪儿,我们到底是曾有过一雷情份,事情总可以商量得出一个结果的。” 冷雪儿对他的口舌轻薄,恍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依然把连鞘的长剑当作拐杖,支撑自己,缓缓前行,不知不觉来到了雷天河的身边了。雷天河见她这副样子,担心只是恐怕她活不了几天,做不了自己的人质, 对她哪里有丝毫提防之意?冷雪儿走到他身边,忽地尖叫一声,像是支持不住的模样,突然连人带剑,摔倒地上。胡楠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一瞬间,哪还顾得什么“禁约”,慌忙叫道:“冷姑娘,你怎么啦?”飞步抢上前去。就在他失声惊呼的同一瞬间,雷天河也是蓦地一声惊呼。他的吃惊似乎还在胡楠之上。原来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这同一瞬间突然发生了!他本来是单臂围绕着胡斐的颈项的,冷雪儿忽地摔倒,他不觉吓了一跳, 分了心神,胡斐趁这时机,突然张口一咬。他刚才口口声声的说是愿跟雷天河,其实只是想骗雷天河不那么留神的防备他!这一咬几乎咬掉了雷天河手背一块肉,雷天河手一松,他立即又是一个 肘锤,向雷天河胸口撞去。与此同时,冷雪儿在地上一滚,连鞘的长剑也打向雷天河的膝盖!原来冷雪儿虽是伤得不轻,却没她装出那么严重。她和胡斐一样心思, 故意如此来松懈雷天河的防备的。 她知道雷天河唯一的护符就是胡斐,决不肯轻易杀掉他的。是以决意冒这个险,在雷天河还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之前猝然发难。无巧不巧,胡斐也是同一时间发难。配合得正到好处。 胡斐这一时正锤正撞中雷天河心口,可惜他的年纪小、气力弱,否则只怕这一锤地就可以把雷天河撞晕。但雷天河虽没给他击晕,亦己给他挣脱了。雷天河痛得哇哇大叫,腾的一脚就踢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冷雪儿那把连鞘的剑亦已击中雷天河膝盖,一个打滚,把胡斐抱到怀中了。 冷雪儿打中了雷天河,雷天河那一脚也踢中了冷雪儿。不过在给他踢中的时候,她已是转过了身,牢牢地抱着胡斐。雷天河踢着她的背心。丝毫也没有伤着胡斐。 这一脚是雷天河在暴怒之下,用了全身的气力踢来的,幸亏他的膝盖先给敲了一敲,踢中冷雪儿时力道已减了一些,但冷雪儿伤上加伤,已是禁受不起了。 “咕咚”一声,冷雪儿抱着胡斐在地上打了个滚,跌落那条干涸的冰川裂缝。这几下子兔起骼落,吓得胡楠都不觉呆了!待他弄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时,已是迟了一步。此时胡楠当然是先行救人,无暇擒敌。雷天河失了人质,看见胡楠飞步跑来,亦是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膝盖疼痛,慌忙拔脚飞逃。 还好裂缝不是太深,胡楠跳下去一看,只见冷雪儿面如金纸,气息奄奄,嘴角满是血污。他的弟弟倒是没伤,伏在一旁,惊得呆了。胡楠背着冷雪儿,抱着弟弟,施展壁虎功爬出冰窟。 胡楠手掌贴着她的背心,给她舒筋活胳,几乎冷得僵了的冷雪儿渐渐苏醒,张开了眼睛说道:“好在终于把你的弟弟救回了。胡大哥,我求你一件事情。” 胡楠含泪说道:“冷姑娘,你要什么,我都答应。”冷雪儿道:“你别顾我,赶紧替我报仇。别让那小贼跑了!”胡斐惊魂稍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冷姐姐,都是我害了 你!哥哥,你打我吧!”冷雪儿脸上绽出笑容,说道:“好了,你们兄弟终于相认,我高兴得很。 你别自责,我一点也不怪你。”胡楠说道:“斐弟,你知错就好。哭是没有用的,你快去找人来吧。”冷雪儿道:“不,你们先别理我。胡大哥,你答应过给我报仇的!”胡楠进退两难,胡斐忽道:“哥哥,你去抓那个坏蛋吧。我和冷姐姐回 去,我跑得很快的。”说罢,立即把冷雪儿抱了起来,回头就跑。胡楠料想他在归途中必然会碰上伏虎派的弟子,于是也就放下心去追雷天河了。不知不觉是瞑色四合,月出东山。胡楠一口气也不知跑了多少路程,忽听得一声长啸,宛若龙吟,远远望去,不见人影。 胡楠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此人功力深厚如斯,伏虎四长老之中,只怕只有邬雨才能比得上他。李堂主和明长老都还在雪殿,他是谁呢?”心念未已,跟着又听得一声大吼,震得胡楠的耳鼓都有点嗡嗡作响。可仍然未见人影。但吼声虽然猛烈,却也掩盖不了那清劲的啸声。 胡楠知道佛门中有一种老虎啸功,心里想道:“随着啸声之后的吼声大概不是贝宁所发就是米豪所发了,难道他们又在和什么高人较量?”胡楠本来无意去管闲事,但既然找不着雷天河,一时好奇心起,忍不住就向啸声起处跑去,看个究竟。啸声吼声忽地同时停止。只听得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朗然说道:“法师 何所见?来去两匆匆!”胡楠又喜又惊:“原来是喻大侠!”跟着听得米豪法师的声音说道:“云散水流去,寂然天地空。”胡楠加快脚步,距离又近了许多,隐隐看得见那边的人影了,定睛看去, 站在那边山上的两个人果然是米豪法师和孔秋月。米豪法师背后影绰绰的有许多人,无法仔细辨认,但料想也是跟随米豪法师回去的那一批小榄来客了。只听得孔秋月和米豪法师一个哈哈笑道:“妙哉,妙哉!”一个合什赞道:“善哉,善哉!”跟着却是贝宁法师的声音说道:“佛偈我不懂,缪居士,你的老虎啸功更胜于我,我是服了!唉,我如今方知中华之大,果然是不少能人!” 原来孔秋月正是从大竺回来的。 小榄两神僧意欲许伏切磋武功,此事早在一年之前,许伏已经得知消息。他们曾托一个游方的苦行僧来向许伏致意,初意是想请许伏到那弥陀庵去,要是许伏不能前往,他们才来。 许伏虽不欲与他们争强赌胜,但一时又找不到适当的使者前往沟通消息,因为那苦行僧往吐蕃云游去了,他只是顺便替小榄二神僧带个口信来的。只好暂且搁下,不予回复。在许伏以为,他们是要等待自己回复去是不去他们才决定来是不来伏虎的,因此无须急急。 待到许伏准备闭关练功之前,可有点担心他们不请自来。不过使者的人选,可仍是大费踌躇。孔秋月得知此事,忽动游兴,自告奋勇,替许伏充当使者前往小榄。同时他自己也有点意思想见识见识小榄两神僧的武功究竟如何。到了那弥陀庵,方知正巧这两位神僧是在他来小榄途中的时候,已经离开那弥陀庵,前往伏虎去了。他们是五天之前离开的。许伏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孔秋月当然必须立即赶回来了。 此际他碰上了这两位神僧正在下山,一见米豪法师法相庄严。神气祥和,便知纵使有过比武的事情,也已和平终结。不过他还有点不放心,于是在和贝宁比试过老虎啸功之后,再用言语试探,问他们有何所见,又何以来去匆匆? 米豪法师答以“云散水流去,寂然天地空。”这是一种佛门修为的上乘境界,到了这境界,是既破“我执”亦破“法执”,(禅宗认为,本身主观的执著是“我执”,坚持客观事物的规律是“法执”。)是既无“境”,也无“人”。(佛家称为“人境两俱夺”)既然到了这种境界,哪还会计较胜败荣辱、鸡虫得失? 一笑息纷争,米豪法师带领他的从者飘然去了。胡楠看见客人离开,即加快脚步跑去,现出身形。他在两年前和孔秋月比过剑,情知孔秋月对他的误会尚未消除。一时间 要解释这个误会,也不知从何说起?正当他琢磨在如何“说起”,而“喻大侠”三个字尚未吐出口之时,却 有一个先叫“喻大侠”了。这个人是雷天河!正是:恩仇犹未了,陌路又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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