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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果然听得门前有问答声,接着便见施桂执着一张名刺走进来。 来客就是我们盼望中的周仲文。他的光临给予我揭破疑团的希望,我们当然是很欢迎的。周仲文走进了我们的办事室,彼此招呼了几句,就坐在我们对面的藤椅上。 王磊抢着说:“仲文兄,你此刻可是从汉口路钱家来?我想曾立军昨晚上并没有往钱家去吃喜酒。是不是周仲文的眼中现出惊异的神气:“王先生,你有什么根据,竟这么样想王磊呆一呆:“怎么?我料错了周仲文点点头:“我问过那新郎钱伯熊,曾立军昨晚的确去过的。” 王磊的双目转了几转,突然把身子坐直起来,好像这一着出乎他的意外,有些失望。 他说:“去过的?……唔,那么我料他没有在钱家喝过喜酒。这可也料错周仲文的眼睛张得更大了:“这倒不错!他在钱家坐了不久就走,果真没有喝酒。……王先生,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已经往钱家里去” 王磊舒了一口气,摇摇手,说:“不是,不是。曾立军不曾在钱家喝酒的想法,我在数分钟前才拟成。我不曾到钱家去过。” 周探长的眼眶收敛些,但仍不住地眨着。他向我瞧瞧。我和他交换了一瞥,也无从轻减他的疑团,因为王磊的料想的根据是什么,我也莫名其妙。 一会,周仲文说:“王先生,你既然知道他不曾饮酒,那么你也许和我有一个相同的见解。” “你有什么见解“立军既没有喝酒,昨晚上的举动显见不是酒疯。并且杜江所说,他觉得他主人讲话时酒气直冲的话分明也并不实在。这样,这里面就很有研究的价值。王先生你可同意王磊微微一笑,说:“仲文兄,对不起,我不能同意。” “唔失望的神气移到了仲文的脸上。 “我知道立军虽没有在钱家饮酒,但在别的地方却曾喝过酒。你大概还没有查明白。” 周仲文涨红了脸,期期地说:“是我我只知道他在六点钟时到过钱家。后来他忽然接得一个电话,就辞了主人出去。他从钱家出去以后有没有喝过酒,我的确还没有弄明白。王先生,你怎么知道的王磊淡淡地说:“立军饮酒不饮酒的问题,我们刚才嗅了痰盂中的气味,早已知道。 但他饮酒的地方不在钱家,却在别处,我刚才接到了许三多的电话,方才确定。据许医官的查验,立军曾饮过多量的汾酒。汾酒是白酒是高粱酒一类中的最强烈的白酒。 你总也知道上海的风俗,丧事才用白酒,婚庆喜节,总是用绍兴酒的。立军所饮的既然是白酒,可见他一定不是在钱家喝醉的。” 王磊的解释一箭双雕地打破了周仲文和我的疑团。我才知他方才突兀的问句也不是凭空而发的。 王磊问周仲文道:“这样说,立军昨天先到钱家,后来又从钱家里被那电话叫出去。 是不是“正是。那打电话叫立军的人是谁,我也问过钱伯熊的,但立军当时并没有说明,只说有紧要的约会,不得不去。所以立军出了钱家以后,和什么人约会,约会的地方在哪里和所谈论的是什么事,我都还没有查明。” “那么那电话的约会是否在立军预料之中,或是偶然发生的?你可曾问过钱伯熊“像是偶然发生的。因为立军临别时曾向主人道歉。他说他本是特地去吃喜酒的,却不料有这意外的约会。这可见那约会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王磊闭着眼睛想了一想,说:“论情,这约会的人和这一件凶案当然有关系。现在我们虽不知道那人是谁,但要寻究那人的足迹,似乎也不能算是十二分难事。” 周仲文欢喜地说:“这就好!王先生,你可是已有什么入手方法“我料想那人不但和立军相识,并且也是钱伯熊的朋友。但瞧他知道钱家的电话号数,又知道昨天是伯熊的婚期,预料曾立军一定去吃喜酒,所以打电话到钱家去找他,就很明显。我又料想他们约会的地方一定是在专供小酌的酒铺子里。他们所饮的都是汾酒。汾酒是专卖酒的酒铺中才有,又是善于饮酒的人饮的;显见那约立军的人也是一个老酒客。凭着这两点线索去探听,也许可以容易些。至于所谈的事情,我虽不能凭空猜测,但大概总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事。” “既然如此,我只要到这种酒铺子里去探听好了。” “不错。现在较大的酒铺里大概都装着电话。你不妨先往那些酒铺里去问问,也许可以得到些端倪。此外你可曾得到什么别的消息“我又曾到新新面粉公司里去问过,证明了那匿名信是立军的手笔。我又知道立军名义上虽然在公司里服务,其实他并没有规定的时间在公司里办事。因为公司经理沈某原是立军嗣父的老朋友,平日有些放任立军,所以立军可以自由地在外面挥王赵闹。” “我看他的交游一定很广。你可曾调查他的朋友之中有没有和他怀怨作对的周仲文应道:“我问过的,有好几个,据他的一个姓杨的同事说,立军的脾气太坏,不时会跟人家翻脸。公司里的一个管仓员唔叫傅敬三曾为着棒女伶的事和立军打过架;又有一个立军的老同学姓虞的,也曾为了赌钱的事到公司中去大吵。不过内中有个姓许名叫庆远的好似和立军有什么更深的仇恨。” 王磊似乎被这句话打动了神:“喔,你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也打听过,可是问不出详情。我只知道他们起先是一度邻居,彼此很交好。许庆远还在什么大学里读书,时常在立军家里出入,往来很密切。后来不知为着什么,有刚在背后常说许庆远的坏话。不但如此,立军还流露一种畏惧庆远的态度,仿佛怕他寻仇似的。但内幕中的真相怎样;不但那姓杨的不明白,别的人也没有一个知道。” “这个许庆远现在在哪里周仲文瞪国道:“我不知道。据说许庆远已在一个月前失踪了扫兴!不但王磊又重新皱眉低头,我也空欢喜了一场。真像在黑夜迷途的时候,忽然远远地看见一丝灯光闪了一闪,心中自然快乐;可是正待追奔前去,走上正途,一刹那间那灯光消失不见,重新陷于黑暗之中!这时我忽然记起了杜江所说的那两个问信的人。 我问道:“周探长,那许庆远的状貌怎么样周仲文道:“据说是一个常穿西装的人,约摸有二十六七岁。” “是个高个子“不。我也问过,个子瘦小,比我还短些“可是戴凸晶眼镜的近视眼“也不是。姓杨的说,他不戴眼镜,是个漂亮的少年。” 两个炮仗都泄气。我感到些烦闷。 王磊忽仰起头来。“李朗,你怎么这样健忘?杜江所说的那个戴凸晶眼镜的男子,他从前没有见过;那个穿西装的高个子,也只见过一次。但据仲文兄所知,那许庆远却是时常在曾家出入的。这分明是另一个人,并不是杜江所说的那两个人了。” 指摘并不是无的放矢,我只有自认粗心。周仲文利用我沉默的机会,也向王磊询问在文家方面调查的结果。王磊便把探得的情形和伍巡官许医士等的报告,仔细向周仲文说了一遍。周仲文也认为巡逻警士们在半夜时发现的那一个从曾家出来的人很关紧要。 但他以为除了失踪的许庆远,戴眼镜问信的陌生客,和昨天下午去访问立军的西装长子以外,那仆人阿光和已经离歇的包车夫大林,也都在可疑之列。王磊也很以为然,议定先从打听阿光的行动着手。周仲文答应再去探访昨晚和曾立军饮酒的人。商议既妥,周仲文就作别出去,我也就继续我原有的任务,和王磊一块儿动身往南门钟家码头去访问阿光。 据杜江说,昨天阿光回家去在傍晚时分。那时候立军已经在银行里提取了款项回家。 因为王磊曾经打电话向沪江银行问过,知道立军提款的时刻恰在午后四点钟前,所提取的是一千五百元钞票,因此阿光的忽然告假回去,事实上未免有些嫌疑。 到达了钟家码头,我和王磊依着杜江所说的住址找寻,果然在一条小巷里面寻得了阿光的住宅。阿光是城南人,有一个母亲,和他的哥哥嫂嫂等住在一起。他们住的房屋是一所很卑陋的平屋,已十分破旧。那时那一扇被风雨吹打得半烂半黑的小门静悄悄地关着。王磊在门口打量了一会,不即进去。他瞧见斜对门有一个老婆子正伏在阶石边洗衣,便走上前去搭讪。 王磊道:“老婆婆,忙啊?唔,你洗的衣多么白呀!……对不起、我要问一问话。 这斜对门的是不是阿光的家那老妇人抬头一瞧,看见我们都穿着整洁的西装,就也含笑答话。真的,在都市里衣服是具有微妙作用的。 伊道:“先生,是不是问阿喜家?……唉,是的。唉,不错!阿喜还有一个弟弟阿荣呢。” “正是。他们的母亲可在家里“唔,伊怎么能出去?前几天王嫂子病得很重,今天才好一些。昨晚上伊的小儿子也特地回来过。他就叫阿光。” “昨晚上你看见过阿光老妇似已引起了闲谈的兴趣,立直了身子,把自己身上的补缀的青布团身抹抹干手。 伊说:“怎么不见?我还瞧见他回去。那时候已很晚了。” 王磊的目光微微一闪,接着忙旋过头去,向巷口瞧了一瞧,似乎借此掩避他的眼光,不使他的惊异的神色给老妇瞧见。我也觉得这一问果然问出了破绽。昨晚上阿光竟没有住在他自己的家里!但是他也明明没有回到主人家里去啊。他往哪里去的呢? 王磊继续问道:“唉,老婆婆,阿光回去时你瞧见的?那时约源蟾抛苁遣豢筛嫒说拿孛苁隆! “既然如此,我只要到这种酒铺子里去探听好了。” “不错。现在较大的酒铺里大概都装着电话。你不妨先往那些酒铺里去问问,也许可以得到些端倪。此外你可曾得到什么别的消息“我又曾到新新面粉公司里去问过,证明了那匿名信是立军的手笔。我又知道立军名义上虽然在公司里服务,其实他并没有规定的时间在公司里办事。因为公司经理沈某原是立军嗣父的老朋友,平日有些放任立军,所以立军可以自由地在外面挥王赵闹。” “我看他的交游一定很广。你可曾调查他的朋友之中有没有和他怀怨作谑裁词焙颍?憧苫记得老妇道:“昨晚我知道王嫂子病得很厉害,家里人手又不多,所以我过去陪过半夜。 先生,‘金乡邻,银亲戚。’我们穷人有了事,只有靠邻居帮忙啊。” “唔,你真是热心肠!你可知道阿光怎么会回来的“唉,先生,你总晓得阿喜是在码头上吃饭的,一天不做,一天不活。可是人倒是很孝顺规矩的。他看见妈的寒热不退,有些慌。所以昨天他托一个朋友,顺便带个口信给他的弟弟阿光。晚饭时候阿光果然回来了,我也看见他。他还跟我聊过一会天。阿光也跟他哥哥一样,是个规矩人。他说他主人家里张今天可好一些妇人道:“多谢先生,婆婆的发烧今天好多了。替我回一个信,请叔叔放心罢。” 王磊点点头,乘势向里面一望。我看见一间黑漆漆的小室,中间用芦席隔着,有几张破旧的椅桌和家用的桶盆之类纵横地罗列着。这景状足以显示阿光家的境况实在非常穷困。 我们回身出小巷的时候,王磊忽附着我的耳朵说:“李朗,这一趟真有意思。我们的案子又进一步了。” 在中饭时分电车上的乘客最是拥挤不堪。我上了电车,本想和王磊谈论阿光的问题,可是人多耳杂,谈起来究竟不便。阿光昨晚的不归,在王磊看来,仿佛已确定他和凶案有关。我的意思却略略有些不同。因为阿光的回家确实是因着他母亲的患病,可见我们当初所假定的,他也许见财起意而托故回家的理由已不成立了。不过他又明明是当夜就回主人家的。何以至今不见他的踪迹?他遇到了什么意外事吗?或是他果真有过行刺主人的举动,因而避匿不敢露面吗?从各方面看,立军的性情本是刚愎而暴躁的,当然容易和人家结怨。阿光和他的主人,难道也有什么不解的怨嫌,竟至行刺报复?如果如此,他这时既已藏匿无踪,势必也不容易找寻。那么王磊所说的案子上的进步,又是指什么说的呀? 我们回到寓中的时候,施桂慌忙报告。 他道:“刚才周探长有电话来,说他已经查明那个喝酒的人姓朱,是章东明酒店的老主顾,天天晚上在那儿的。周探长今晚上就要去看他。” 王磊点点头,就吩咐预备吃饭。我们忙了半天,此刻才得坐定。但我因着案子还没有头绪,心思不定,胸膛间好像筑了个坝,饭兀自吃不下去。王磊仍镇静如常,可是他只管吃喝,并没有半句话提及案事。饭罢后我忍耐不住,就趁着吸烟休息的当儿,向王桑讨论。 我说:“你方才说这案子又进了一步。可是指阿光的踪迹不明说的王磊点头道:“正是。我认为阿光的一夜不归是全案中唯一的线索。” “何以见得“他昨天一听得他母亲的病耗,便赶紧告假回去,可见他倒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因此就可以推想他平素的操行。他到了家中,又因着主人家的职务,竟至连夜赶回,不敢留顿,又可以见得他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瞧这两点,我们就可推知他昨夜不归,当然不会有什么宿娼赵闹的举动。那是什么呢?自然是和案事有关系了。” “这样说,他倒是一个好人,但怎么又会干这样的勾当“这也难定。他家里很穷,母亲又病在床上,钱当然是很需要的。一个没受教育或者意志薄弱的人,遭到了引诱力强烈的环境,后果是说不定的。阿光也许因此受了诱引,见利忘害,那也不能说一定不可能。” “虽然,他即使需要钱,但行凶杀人,竟把他的性命作代价,似乎也不至出此愚策。” 王磊把烟灰弹去了些,瞧着我笑道:“李朗,你怎么还口口声声说定他行凶?我早已说过,立军的致命在毒不在刀。难道你还不相信?况且我只说阿光是全案中的线索,不曾说他是行刺的凶手。你莫非没有听清楚我也笑道:“好,好。我误会了。现在你打算怎样进行“现在我打算休息一会,静待时机的演化。” “什么?这样的疑案,你还不打算急急进行王磊缓缓喷了一口烟,安闲地说:“李朗,你别性急。我希望这案子的急速了结,不下于你的急切的期望。可是你也应当知道我们的侦探工作,有缓急的分别。宜于急的,固然一秒钟都不能迟缓;宜于缓的,却也不能着急,急了反而会坏事。这一件案子,我已经胸有成竹。照此刻的情形看,就是宜缓而不宜急的。” 他这一番议论,好似含着些说教的意味,我未免有些不耐,但末了一句“胸有成竹” 的话却含有浓厚的吸引力。 我问道:“你以为这案子直缓不宜急吗?有什么理由王磊想了一想,便道:“也好。我敢说这一件案子中的凶犯都是和死者相识的人,不比得道途劫杀,稍一迟缓,凶手就不免要远易漏网。并区这案子发觉既迟,案情又这样复杂幻秘,凶手反可以安逸放心,没有急急逃脱的必要。这样我们也不妨按步进行,用不着手忙脚乱,还有一层理由,此刻我们既然探得了两个疑点,在没有完全解释之前,当然也不能够越级进行。” “那两个疑点“第一,周仲文既然访得了那个和曾立军同饮的朱某,这个人一定有关系,必须先问个明白。第二,那阿光也得设法把他寻到,然后才可以明白案中的真相,这两件事都是只能静待发展而不能急进的。你说是不是“要见那姓朱的人,果然不能不等到晚上,但要找寻阿光,怎见得也不能急速进行“阿光的踪迹,我虽然急于要知道,但急也没用,只能等他自己露面。若使防他逃走,那么昨晚上他尽多机会,此刻即使要追寻,也来不及了。” “你只坐着等他?他会自己露面“是。我相信如此。不过我也准备埋伏一着棋子。我得打一个电话给江永年巡官,请他派一个人到阿光的家里去,多一只眼睛唉!外面可是伍巡官吗?晤,真巧极了! 我果然听得前门响,回头一望,伍巡官已经匆匆地推门踱进来。他的肥胖的头颅昂得很高,仿佛他的颈项间新装置了一条钢骨,他的粗壮的腰肢也挺得笔直,态度上有一种撩人眼目的吸引力。 王磊招呼道:“伍先生,我正要和你谈话。你来了,再好”那“没有”两个字还没有吐出来,他突然住口。 他的眼珠急转几转,面色忽然变异。他呆瞪瞪地瞧在伍永年的脸上,显一种诧异的神气。“伍巡官,你你可是又有什么新的发现伍巡官连连点了几点头,一边摸摸短须,伸手在衣袋里摸出一个长形的小纸包来,一边喘吁吁地答话。 “是啊!王先生,你瞧,这东西能不能算一种重要的发现王磊急忙将纸包接过,打开来一瞧,是一把雪亮的乌木柄小刀!那刀连柄约有四五寸长,锋利而尖锐,两面又磨得很亮,丝毫没有锈迹。王磊瞧了一瞧,急急站起来取出一面放大镜。他把刀仔细察验,又放在鼻孔上唤了一嗅。他的眼睛里射出兴奋的光彩。 他说:“唉!这果然是一把凶刀!可惜指纹给混乱了。伍巡官,你从哪里发现的伍巡官道:“那尸室的东西,不是有一个靠小巷的窗口吗?离窗口的北面不到三尺,有一只积垃圾的木桶。这把刀就是在小巷中的垃圾桶旁拾起来的。” “什么时候拾得的“约在一个钟头以前。那时我因着检验官将要到场检验,预先带了几个警士去照料,顺便在小巷中察看一会,就发现这一把刀。” “你在垃圾旁边发现的“是。” “在垃圾桶的那一边“在南面,靠近窗口下面。” 王磊摸着下颏寻思了一下,又问:“但贵区境界内的垃圾桶,不是天天早晨有人收拾的吗?如果如此,今早扫垃圾的清道夫怎么没有瞧见这一把刀?莫非在垃圾扫过以后,才有人把这刀丢在那里的伍巡官道:“不。扫垃圾的时间固然规定在每天早晨九点钟以前,但这把刀在垃圾桶的旁边,相去约有一尺,并且那里有些乱草,不容易引起注意,还有一张破新闻纸掩住了一半,似乎是被风吹在上面的。若是不留心,当然瞧不见。王先生,你知道我是特地到那里去察看的,自然应当别论。所以你若一定说这刀是今天早晨九点钟后丢在那里的,未免有些说不通。”他的语调中漏露出自满的得意,他的胖头也不自主地晃了几晃。 王磊点头道:“唔,原来如此。既然有这样的情节,我这想法自然不能成立。这样,我们不妨假定这把刀大概是凶人在行刺以后,开了东窗,从窗口里丢下去的。”他又回头问我道:“李朗,那东窗不是本来虚掩着没有下栓吗?你总也瞧见的罢他的观察能力真是巨细不捐。我点了点头。 我答道:“是的。我当初还曾把那扇窗仔细验过,窗上的铁条丝毫没有移动的痕迹。 我就断定他不能做凶手的通道。但我的眼光,给铁条阻隔住,窗口下面的凶刀当然瞧不见。” 王磊道:“这不能怪你。你也不必辩白。我的视线也一样不可能屈折。”他又把那刀细细瞧了一会,重新还给江巡官。“伍巡官,你能够发现这一把刀,足见你精细过人。 这刀对于案子的进行多少总有些助益。现在你应急速回去,吩咐那监守曾家前门的警士们,如果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走近门前,应当暗暗注意,不要放走,也不要贸贸然去惊动。说得明白些,应当相机行事,偷察可疑人的行动。我所说的可疑人中间,那打离差的阿光是最紧要的一个,应得特别注意。最好你另外派一个人到他家里附近去守候一下。” “只有阿光应得特别注意吗?我看那个看门的杜江也像是案中要紧人。王先生,你可同意“杜江的地位果然很重要,但我早晨向他问话,觉得他的话条理不乱,不像是他假造得出的。” “可是我刚才问他,他却吞吞吐吐,不由不叫人生疑。” 王磊微笑道:“我想你若能换一副面孔对他,他也许不会吞吞吐吐了。” 他又慰勉了几句,就送伍永年出去。我等王磊重新回进了办事室中,又提出我的疑团来。 “王磊,你从这一把刀上可能得到什么线索王磊道:“我瞧那刀是寻常的水果刀。刀虽是新的,却已经磨过几回,一些没有锈斑。这可以想见那人的一种“磨砺以须”的姿态。进一步又可以想见那人怀怨已经好久了。” 我道:“还有别的见解吗王磊似乎不听得,仰起些身子迟疑地说:“我打算再到曾家去” 意外的挫折打扰了我的问句和王磊的表示。电话室中的铃声又玲玲地响起来。 这一次电话中的消息差不多像晴空中的霹雳,实在太出人意外。打电话的是许三多医官,除了称呼,只有三句话,干脆而简短。那三句话是: “这案子的真凶我已经得到了!你们等一等,我立刻就来。” 这消息给予王磊的刺激也相当大,显见它是突如其来的,也不是他意料所及。他把两手插在裤袋中,皱着眉头,不住地在室中踱来踱去,口中还喃喃地咕噜着。 “奇怪!真想不到!他的职务是检验,怎么会得到真凶?我们尽了四个人的力,忙碌了半天,还没有到达成功的地步,他却越俎代疱,一举手间便坐享其成!太奇怪我说:“你总也相信‘世事万变’,往往有出乎情理以外的。” “但这一着究竟太奇诡!”王磊停了脚步,仰起头来:“李朗,你听他的报告,是不是只有这三句话我笑道:“是啊。若是你因着推想不出来由,要教我加添几句,我可捏造不出呢。” 王磊不理会。他背负着手,继续地踱步。他的目光下垂,似在那里欣赏地毯上的花纹。 一会他又立定了,问道:“李朗,许医官第一次打来的电话,你可也听清楚他的问句如果不算突兀,也近乎无聊,分明因着推索不出内中的情由,有些东拉西扯。我不禁暗暗地好笑。 我答道:“怎么不清楚?那时候他的话也没有几句。你可要我再说一遍吗?他说立军呕吐的东西,含着汾酒和砒毒;茶里面却完全没有毒。他又说检察官” 王磊忙摇手止住我。“好了,好了!你别无理取闹罢我大笑道:“那么你自己也得忍耐些。你方才还说这一件案子宜缓不宜急,怎么一会儿就这样子刻不容缓王磊道:“我不也说时机是有转变的吗?此刻转变已经实现了,所以我说的缓急当然也不能不更替一下哩。”他依旧在打旋。 我道:“虽然,许医官说,即刻就来。等他一到,疑团就可以明白,那时再打算进行不迟。无论如何,你也用不着如此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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