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很晚，这个季节是旅游旺季，路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游人，兴致勃勃地散着步。 　　刚要进电梯，却有人叫她。 　　“彭悯情？”带点试探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去，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走到她面前。 　　“彭悯情，……，你不认识我了？” 　　彭悯情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一颗心急速下坠，却好像永远也沉不到底。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她冷冷地说，然后转身准备上楼。 　　“彭悯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敏姨？”她拉住了彭悯情，却在看到彭悯情嫌恶的目光时，又赶紧放了手。 　　“原谅？章梅，这个话你应该去问我妈妈，你说，她会不会原谅你呢？”彭悯情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她。 　　章梅低下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时龙，他毕竟是你爸爸，……，这些年他不知多担心你。” 　　“当年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停了一下，她又说，“而且我周围的人都知道，我爸爸已经不在了。” 　　电梯正好来了，她转身进了电梯，和这个人多呆上一秒，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回到家后，彭悯情才发觉手心都是汗，她靠在门上，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向一处集中，章梅，章梅……，她们家所有的不幸都是缘于这个女人，若不是因为她，妈妈也不会离开自己；不是她，自己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他乡漂泊；这个自己曾经亲切地喊她“梅姨”的女人到头来却成了刺入自己心中的一根刺，痛彻心肺。 　　这个晚上如同曾经经历过的无数个夜晚一样，噩梦连连，她像个溺水的人，拼命地想爬上岸，却全身无力，那种绝望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看着镜子中的人，面色苍白，眼神漠然，心想，这么多年自己毕竟还是有些长进的，若搁在几年前，见到这个人，不知会糟到什么样呢？ 　　这一天好像逐事不顺，回到家，看到楼下的那个人时，心里的种种情绪终于爆发了。 　　“彭悯情，我等你好半天了。”章梅望着她，有些呐呐地。 　　彭悯情看着她，这么多年，她的那张脸几乎没有什么大变化，这张面孔曾经以不同的表情出现在她的面前，其他都已经模糊了，留在记忆中的唯有最后见她时，她惊惧的表情。 　　“你等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她冷笑着。 　　“彭悯情，我从云州来，就是为了见见你，难道你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章梅看着眼前这个疏离冷漠的女孩子，怎么也无法和当年甜甜地喊自己“梅姨”的那个小女孩联系到一起。 　　“给你机会？章梅，你杀了人还想要机会，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吗？”她再也无法故作冷静，胸口起伏不定，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很多。 　　“彭悯情，我没有，不是这样的，你妈妈的事情也不能全怪我。”章梅面色苍白，眼前的彭悯情让她感到害怕，当年她走的时候那句阴冷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我妈妈的眼睛会永远盯着你们。 　　“是，不能全怪你，还有张时龙，你们两个……，呵呵，真是般配啊。”彭悯情再也控制不住，她往前迈了一步，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的，你全得到了，还假惺惺地来找我干什么？原谅？你还真有脸说出口，这辈子你就不用想了，回去告诉张时龙，我要把我妈妈的骨灰带回来，和我外婆葬在一起。” 　　彭悯情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还有，不要再来找我，记住，永远都不要。” 　　这个晚上因为章梅，彭悯情心情阴郁，坐在出租车上，司机问她：“小姐，去哪儿？” 　　“往前开。” 　　司机从后视镜中悄悄地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车，但心里却因为她那阴冷的语气而有些忐忑。 　　车子从繁华的闹市中穿过，一直开到了市东区，后面的人还是没有开口。 　　“小姐，还要去哪儿？” 　　彭悯情听见司机的声音，回过神来，看看车窗外，想了想，“前面左转。” 　　这条街她很熟悉，上大学时她曾在这儿的酒吧打过一年多的工。进了酒吧，坐在吧台前，调酒的服务生居然认出她来了，“彭悯情，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来喝酒啊。”她笑着。 　　调酒师在这里什么情况没见过，见状，也不再问，笑笑，“喝点什么？” 　　“来杯轩尼诗” 　　她几乎是一饮而尽，“再来一杯。” 　　“这样喝会醉的。”调酒师好心地提醒她。 　　“你这样会被老板骂的，”彭悯情懒懒地说，“放心，我不会醉倒在这儿的。” 　　这一杯她喝的速度慢了很多，但也很快见了底，“再来一杯。” 　　吧台里面的人看看她，叹口气，还是递给她一杯。 　　酒精融合到身体里，感觉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燃烧，“给我来包爱喜，薄荷味的。”纵然是见多识广，但调酒师的还是张大了嘴巴，“你抽？” 　　也难怪他吃惊，今晚的彭悯情和来弹钢琴的那个小姑娘反差太大了。 　　“这里还有别人吗？”彭悯情淡淡地问。 　　细长的香烟燃起来，烟雾缭绕中，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模糊了……，酒和烟真是好东西。 　　彭悯情出酒吧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虽然喝了不少酒，却没有醉，只是感到有些微醺。一个人在路灯下走着，感觉自己的影子变长又变短，忍不住呵呵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