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竹桥悲歌
原以为赏完枫叶之后,便返回温泉郡,却不知大君兴起,要去开城,松都游玩。
开城原是我的故乡,自先祖郑梦周被谋害之后,郑氏家门支离破碎,流亡异乡,我父亲这一枝迁入汉阳已有五十余年。
“看,快到善竹桥了,远远就能瞧见下马碑,”永安大君指着前方一段白桥,“太宗大王有令,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不论贵族及平民只能步行进入。”柳城君提着僵绳,栗子马一阵嘶鸣之后缓缓驻了马蹄。
我三人俱翻身下马,各自牵着僵绳,斑驳的桥上,隐隐有碧血,两旁竹影摇曳,如泣如诉,仿佛可以看到,一百年前,刀光剑影里,先祖爷爷及侍从数人死于乱刀之下,鲜血溅满了不足十米长的善竹桥。
我伏在一片碎影里,庄重的行大礼,柳城君抬着浓眉,诧异的望着我。
“看来是你不知道,她是益阳府院君郑梦周的后人,”永安大君的言语如落珠玑,回荡在寂寞的善竹桥上,分外响亮。
“怪不得眉目之间那股子清高之气不同于寻常女子,”柳城君感叹里透着些许敬意:“却也是忠臣之后,名门之女。”
“都是一百多年前的往事,又何必介怀,”永安大君于我的耳畔,声音悠悠的:
“我朝素来感念梦周大人的忠义,太宗大王继位后追封其为“大匡辅国崇禄大夫领议政府事、修文殿大提学兼艺文春秋馆事、益阳府院君”,立碑彰表其忠义,并入祀孔庙。”
“可不是吗?”柳城君亦站在我的身边,浓眉大眼里亦蕴满了宽慰之色:“听说善竹桥后面的崇养书院就是在梦周大人的故居上重建的,我们不如去那里,也是去你的家门造访一番。”
### 第五十章 富可敌国
松岳山上松林茂密依旧,开城故又别名松都,古老的城墙在夕阳的余辉下愈发显得年代久远,
我们去林大房的私宅落脚去。
当我三人进入林家大宅时,九十九间上房,各成一局的院子,气派尤如王室的别宫,处处格局都流露着主人的出众的品位与高雅的情操。穿门夺月,幽径通幽,若非有仆人领路,必定是迷失在这院子里。
“小人见过永安大君、柳城君大人,别来无恙,”问安的是一个面若美玉、剑眉星目的男子,不,他并非是男子,即使她身着男装,那清脆的声音,即使她的身量较寻常女子高挑,那削肩柳腰,分明就是女子。
眼尖如她,一眼就捕捉到我打量她的眼神,我稍稍将身子隐在永安大君的身后,一番寒暄之后,她终于提及了我,柳城君抢着说道:“这位是宫里出来的郑尚宫娘娘,还请林大房先生好生款待。”
佳肴珍馐如流水般传上来,黄海的鲍鱼、高丽参沁的酒,盛在月光杯里。
席间,永安大君时不时夹菜给我,浓浓滚滚的贴切,满席诸人俱是心知肚明,我红着脸给他斟酒,端着我捧上的酒,他频频举杯,不多时,浑圆白净的脸已有了春色。
我亦吃多了两杯,摁着襟带轻轻走到回廊上散酒气,新凉的晚风,驱散了因烈酒带来的潮热,孰料,背后轻轻的一拍,转回身柳城君亦是喝高了,他红着眼,紫胀着脸向我表白。
“柳城君大人,小人不放心您呢!”张大房适时的出现,顿时解了围,“哦,原来也和郑尚宫娘娘一样在散酒气呢!”
柳城君登时臊红了脸,“是了,还得回去跟永安再吃上两杯!”之后,他夺身转回宴席。
张大房饶有兴致的望着我:“郑尚宫娘娘并非是国色天香,却令王室两位风流公子如此流连,想来别有一番与众不同。”
见她言语里有些轻佻,我避重就轻:“若张大房身着女红装,这才是迷倒众生之相呢!”
“听娘娘这意思,倒令我想起了一个人,”她如玉般晶莹的脸,闪过一丝寒光,笑得颤微微的:“废君夫人徐氏,曾为了小人送大君回府之事颇为吃醋,听说,跟大君闹了不知几回呢!”
我凉凉的别开脸:“这样的事情,与我何干!夜色已深,请恕我先行告退。”“娘娘,您这样会步徐氏的后尘的,”她的声音尖酸的像是要蚀透我的骨头。
“大君这个人最是厌恶被女人所谓的爱而占有,啧啧啧,看来再聪明的女人俱是一样的,”
林大房的话颇扫我赴宴的心情,提着裙摆就要离开。
清晨,我三人用完早膳后,又要去朴渊瀑布游玩一番。
我正要背起一人高的弦琴,永安大君一伸手接了过来:“我来替你背!”摁着襟带,只是微微一笑。
滚滚水势直撞岩石,展转作旋转之后飞泻而下,洋洋洒洒落入深涧姑母潭里,姑母潭如一汪睁着碧眼的娴静女子,张开怀抱拥抱着银河落九天,我们三人在西岸梵士亭驻足欣赏。
他二人自是兴起,不禁盛赞起瀑布的雄伟壮观,我自撇下他们,独自背了弦琴,下到姑母潭边。
直到手指抚得热麻发烫,才渐渐止了琴声,睁开眼,我的身边真有无数白鸟,柔和的阳光正好洒在我的脸上。”
“不过是候鸟迁徙之际,恰巧而已,”我的声音轻轻的,将他二人从失神里引了回来,永安大君的钦佩的目光里闪烁着一种光亮,他一言不发,接过我的弦琴,依旧背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