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目霸气
偏殿的回廊已有晚风穿堂而过,怎么还是这样热,我已顾不得举止,一种很奇异的渴求,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
身子持续发烫,持续潮热,我索性腿去上衣,伏在回廊冰凉的木地板,身后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一个纱掩玉面露蛾眉的白衣女子 连忙前扶起我:“不要替别人喝酒,你要小心。”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鬓云乱洒,酥胸半掩。她迅速替我整理好衣衫,拿出一粒丸药塞进我的口里:
“酒里有催情的药引子,你再闻着这香,就会生成魅药,名唤梅花落。”我紧紧拉着她的手:“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嫔宫为什么要害我?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嫔宫只是想让你给东宫侍寝,东宫很快就会回来;你不愿意,就装醉躺在宫道上,快去,再迟些就来不急了。”她推搡着我,示意我赶紧离开。
当有宫人扶起我,我已在嫔宫的寝殿,我坐起身整了整衣襟,嫔宫凑近我的跟前,明明是平日里温润的模样,而声音却亦常刺骨:“你为什么不愿意给东宫侍寝?”
我佯作不知:“娘娘,请问您这是何意?”
嫔宫站起身:“一定是他坏了这桩美事。”我跪于她的跟前,一脸真诚:“娘娘,奴婢从无出仕后宫之心愿。”
“哦,是吗?”嫔宫一双细长的凤目闪着锐利:“我怎么在更衣的时候,听到君夫人抱怨,说你故意摔倒,扑进大君的怀抱里,想要勾引大君。”我感到脸色一阵发白,嫔宫抽出我盘发上的玉钗,把玩在手中:“那日在偏殿,你对永安大君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到了。”她越是说的不经意,我越是感到惶恐:“奇尚宫她?”嫔宫又将玉钗插回我的盘发,与我四目相对:“你怎么不明白呢?单是你喜欢人家,有什么益处,得人家寄情予你,真是个傻子。”心里压抑的隐痛在瞬间被撕开,我极力压制自己的愤怒:“请娘娘不要将自己的意愿强加于奴婢的身上,奴婢虽然卑微,却也有自己的情愿,娘娘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丈夫推给我呢。”“你,放肆。”一记响令的耳光摔在我的脸上,抚着滚烫的脸,望着盛怒的嫔宫,那双凤目,充满了霸气。
“在奴婢的眼里,娘娘至高无尚、尊贵无比,但今日娘娘之所为,却令奴婢感到失望,”一字一句从唇齿间溢出,目光清冷又含着怅然,嫔宫闻言往后退了一步,
她令我失望,之前是如此欣赏嫔宫:“奇尚宫跟我说,娘娘不是后宫一般的女子,心怀天下,但想不到娘娘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并不高明。”
我也竟然无畏于她如此气势,昂起头,语声不重,却是落地有声音:“奴婢不会给东宫侍寝,奴婢虽然卑微,却依然有尊严和傲骨。
“你可以不给东宫侍寝,但你要记着,”她提高了声音:
“有一天,你一定会比我更疯狂,为了你的情愿,你一定会来求我,并且不惜一切代价。”
末了,她命奇尚宫送我离开东宫,我回望了她一眼,才惊觉她的眼神在适才倨高临下之后无比落寞与空洞。
### 第三十一章 间隙
炎炎的酷暑终是来临。
一阵推门轻响,吴尚宫摇摆着筒裙走进来,行完大礼之后坐在敬妃下首,她吃完茶,才掏出手帕轻轻的点了点额前豆大的汗珠,就徐氏课业的事情和敬妃商讨。
敬妃将手拢在唐衣里,有些烦闷:“君夫人虽然刚嫁入王室不久,恭嫔毕竟是后宫嫔妃,吴尚宫还是需要提醒她,凡事有度,有礼有节方成体统。”
“恩,是,这个奴婢也曾提醒过君夫人两次,恐怕,奴婢的话,份量不够,未若中殿娘娘的劝导更有效果,”
正在彼时,推门被拉开,徐氏一袭湖绿的绸衣步履轻盈,珊珊作响,她微挑秀眉扫了吴尚宫一眼,给敬妃匆匆行完大礼之后便说:“吴尚宫,你怎么这样说话?”
吴尚宫伏在地上:“奴婢不过据实回报,若有冲撞处,还请君夫人担待。”
“她让臣妾要跟恭嫔娘娘保持距离,说什么要懂得分寸,做大君夫人要知轻重亲疏,慈殿娘娘您评评理,一个尚宫,”她慌忙掩了掩口,怯怯地望了敬妃一眼,从蕴怒中生是挤出一抹笑容。
敬妃闻言沉默不语,她盯着伏在地上的吴尚宫,又望了望徐氏:“吴尚宫故有说话不得当的地方,但却也是道理,你是永安大君的君夫人,进宫是为了学习礼仪,总是去后宫这样的行止确实过于浮燥。”
徐氏的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慈殿娘娘所言甚是,臣妾以后自是会注意的,但只是恭嫔娘娘是臣妾娘家的姑姑,吴尚宫这样说来,令臣妾心里很不舒服呢!”
“是不是要吴尚宫给你道歉,你这心里才会平伏些呢?”敬妃的苍老的声音依旧很轻,徐氏见敬妃如此说,青葱玉手绞着襟带,微抬了眼皮:
“那倒不必,只是希望以后有什么话,请她堂堂正正的说。”
不论敬妃与徐氏如何问答,吴尚宫一动不动只伏在地上。直到敬妃松口,冲吴尚宫说道:“你和我一样老骨头了,起来坐着说话罢,”吴尚宫方摇摇摆摆坐起身来。
“适才的事情就告一段落吧,”敬妃四两拨千金,“君夫人,正好今日想问问你,三位尚宫都授予你什么内容?”
### 第三十二章 慎言
徐氏有些怯然,声音低了些:“刚学完《内训》。”
敬妃“哦”了一声,她转着念珠:“那么,君夫人怎么看女子慎言这一章呢?”她低下头,紧紧的握着手帕:“呃,这个女子贞静沉默,方是表率,合乎言表。”
她扬眉脱口而出:“一容一默,从容中道,以合于坤静之体,你所说的是这一句原文的注义吧!”徐氏方抬起溜尖的下巴,点点头:“是,臣妾想说的是这人意思。”
“这都有一个月了,怎么还记不住原文呢?”敬妃言语里略带责备,“呃,这个,臣妾愚钝,臣妾以为只要能记清注义,明白道理就可以了,”徐氏小心翼翼的答道,并不时抬眼看敬妃。
敬妃摆摆手,敛眉肃目:“这样可不行,君夫人是宗亲夫人,多么高贵的身份,来往俱是内亲外戚、朝庭命妇,最是讲究礼仪,你这样直白的与她们交谈,恐失了身份。”
一袭话说的徐氏羞红了脸,她一紧张,鼻尖沁出汗珠:“是,臣妾回府后,必是用心学习。”“就把《内训》抄一百遍,直到能记下来为止!”敬妃发了狠。
“啊?一百遍呀?”徐氏结巴着小口,见敬妃紧盯着她,只得说道:“请问慈殿娘娘,是用谚(韩)文还是用汉字抄写呢?”“自然是用汉字,还需问吗?”敬妃不以为然。
徐氏叹了口气:“儿臣没学过汉字,只会写谚文。”敬妃当即愣了一愣,颇为意外:“怎么,汉字都不会?”
敬妃的声音有些颤抖:“名门士大夫家的小姐都会汉字和谚文的,看来你还要学习汉字。”
“还要学习汉字呀?慈殿娘娘,”徐氏垂了眼帘,没了精神影儿。
“让郑尚宫教你,”敬妃不容纷说望着我,我连忙应是。此番徐氏的脸色比哭还难,只得悻悻然退出内殿。
彼时,外间通报嫔宫娘娘携带戚眷谒见敬妃,敬妃方收敛了怒容,整理了衣衫,宣入内殿。原来是嫔宫携其生母河城府夫人带了两个妯娌,日前所见杨氏与朴氏进宫。
行礼厮见之后,敬妃命我沏了茶,又使宫人呈上新摘的蟠桃, 一番闲话家常之后
嫔宫才抬起脸:“慈殿娘娘,今晚东宫设宴,款留臣妾的母亲,在尊德亭摆下了,不知慈殿娘娘是否能移驾临宴呢?”
服侍敬妃回到中宫殿,敬妃一句”退下吧”,匆匆打发我离去,只余了吴尚宫一人悉心陪伴,只是在临合上推门前,恍惚看到她阴沉着一张脸,她的手敲着案几,念珠扔在一旁。
晚宴上并无不妥,我细细的忖度着,
脑海里闪过一个片断,她于席中去一次偏室,出恭入敬,当时是吴尚宫服侍她去的,由奇尚宫指了路。这回来之后,就有些烦燥和心绪不宁。
我努力撇开这种愁绪,想起有些时日不曾去看望高尚宫,便径直去高尚宫的寝所。
### 第三十三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君夫人,你是在敷衍我吗?”敬妃一脸正色,将徐氏抄写的《内训》掷在案几上,徐氏支支吾吾的应道:“呃,慈殿娘娘,臣妾确实抄足了一百遍的。”
敬妃眉间微蹙:“你以为我看不出这笔记吗?”“那个,有时候有写字,未免心急些,”徐氏的眼神闪闪躲躲,硬着头皮敷衍。
“糊涂的东西,竟然替你抄起这些来了,”敬妃一拍案几,她的脸阴晴变幻“在长辈的跟前耍小聪明,这是谁家的规矩?”
徐氏正要答言,外间通传仁平公主进宫请安。
待仁平公主坐定后,她吃惊的望着地板上厚厚的集子:“哟,这是什么呀?”说罢拾起集子翻开来瞧,吴尚宫的声音闪烁:“是君夫人抄写的《内训》呢!”
“哦,原来还在抄《内训》呢!”仁平公主提高了音调,明显带着嘲讽。
徐氏的脸色已是瑟瑟发抖:“慈殿娘娘,请、请您不要误会,”却仍在狡辩,“大君他是帮臣妾抄写了些,但只有几本而已,其余确实是臣妾自己抄写的。”
仁平公主这里翻翻那里看看,指着集子笑容可掬:“确实只有几本是三弟的手迹,慈殿娘娘您就别埋怨三弟媳妇儿了,这已很为难她了,”
“要罚的人是三弟,不在政事上作文章,倒给媳妇儿的当书童,是我们脸上挂不住。”其实确是明目张胆,挑唆得紧要。
敬妃拢着衣袖,她探了探身子,我看到她的日渐佝偻的脊背微微起伏,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君夫人,希望你以后作人要诚实,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徐氏耷拉着头,盘发上的珠花亦低低的:“是,臣妾都记下了。”“那么,你从明日开始,进宫继续课业,并且在再罚抄一百遍,由宫人来监督,以示思过警省,”敬妃下了逐客令。
她自是垂头丧气,离开内殿。敬妃对徐氏的不满,已昭然呈现于脸上。
“你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了?”敬妃转回神,语气里还是烦燥,仁平公主提起裙摆坐到敬妃的近前,替她捏着肩:“惦记着慈殿娘娘呗!”
敬妃终于露出笑容,令众人都暗暗的松了口气。用罢午膳,仁平公主留在就善堂午休。
徐氏坐着软轿离开宫廷,想起今日在中宫殿所受的屈辱,心中那抑郁不忿又无从排解。 顺凤掀开轿帘,而她一张俏脸,略为平静,摇着扇子,自信满满:“我徐氏嫁给永安大君,是妻以夫为荣,我牢牢的抓着了这个男人的心;将来生了儿子,就是母凭子为贵,指不定我的儿子,还能坐上宝座呢!”
### 第三十四章 犹抱琵琶半遮面
君夫人徐氏这厢做着女人的梦想,那厢她的丈夫永安大君,在她府的路上,亦坐着软轿离开,两轿擦肩而过,相互自是都瞧见了,同时打起轿帘:“相公,您这是要去哪里?”
“柳城君几个约我吃酒,”永安大君含笑望着妻子,徐氏一撇小嘴:“您不许去,我今儿在宫廷被慈殿娘娘责罚,还被仁平姐姐耻笑,受尽了屈辱!”
“夫人,我早去早回,你耐心在府上等我,”永安大君出门心切,也极尽安抚。
明月楼层层珠帘传来柳城君磅礴的笑声,他吹起浓密短小的胡须哂笑着,“行了,今儿带你来,是有所请,快进去吧!”他拖着永安大君往珠帘深处走去。
一个剑眉星目的女子,身量高挑,身着男子所穿之绸衣,通体青龙之色,气宇非凡;她一双星目如碧潭幽水,深不见底,温文里透着精明。
那女子上前俱是男子之见礼:“素闻大君为人正直,不入风月,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请受小人一拜。”
柳城君指着那女子,眉飞色舞的说道:“当她是个男人吧,人家可是名满朝鲜商界的能人,松山大房林鹤远先生。”永安大君仍是谨慎:“林先生不在松都经营买卖,来都城做什么?”
林鹤远从一旁掏出锦盒:“以小人的身份谒见大君,实属玷污了大君的门楣,小人其实是受家父所托,给大君送庆婚之仪,故迩专程由送松都来到汉阳。”言罢,双手恭敬的呈上贺礼。
柳城君连忙接过礼物,林鹤远径直打开锦盒:“不过一幅字画,而家父手拙,所绘之物而已。”
“家父他老人家也想到汉阳故地重游呢,自二十年前离开都城,他很是怀念汉阳月色呢!”林鹤远意味深长、犹抱琵琶半遮面。
“两位大人少坐,小人出去看酒菜,”林鹤远一个转身离开雅间,就听得一阵帘拢微响,女陶珠张氏走了进来。柳城君连忙上前拉着她的衣袖,极尽狎昵。
少时,林鹤远命人抬着水席进入雅间,她亲自倒了酒,永安大君与柳城君并张氏俱是好酒之人,人间甘露;酒过三巡,适有永安大君府林管家入雅间传话,附上耳语。
张氏借酒调侃永安大君怕妻,柳城君子一边附和。
永安大君提起酒壶,摁着柳城君就要灌酒:“竟是你这张嘴浑说,快点吃酒。”
柳城君径直抢过酒壶,一仰脖子:“切,不用灌我,今晚谁急着先回去,谁就是孙子,给老婆娘子洗臭脚丫子。”
永安大君颇觉面子上挂不住,也海饮一杯:“不醉不归,就这么说定了。”
这四人划拳擦掌,特别是张氏,玉腕上的镯子敲得叮叮当当,好不尽兴。
期间,大君府林管家站在帘外,多次想入内传话,永安大君根本不予理会,只命其先行离开,直到林鹤远带来的两坛子酒,喝个了底朝天,四人俱是醉笼薰薰,才由各自带来的仆人扶着尽兴散去。
柳城君去了张氏的私宅,这林鹤远递上热巾,又送上茶水予永安大君:“小人瞧大君饮酒,还有三分清醒,与小人一般,小人的父亲其实已在都城,就落脚在普贤寺,还请大人抽空一叙。”
永安大君将热巾敷于脸上,沉吟道:“明日我进宫之后,留残步去普贤寺上香。”林鹤远便命自己的轿夫抬了软轿并打发了奴仆送大君回府。
次日起来,内殿的气氛很是是压抑,永安大君他伏在地板上给敬妃请安。
敬妃将徐氏抄的《内训》掷在案几上:“你一个堂堂大君,不务正业,替媳妇儿作假来糊弄我,若你坐在东宫的位置上,是不是要效仿唐明皇,专宠杨贵妃,把江山给宠丢了?
永案大君先是面色铁青的听任敬妃训斥,但敬妃之后的言语令他按捺不住:“慈殿娘娘,您是不是言重了?对于妻子可能确实疏于调教,但小儿不过是闲散宗室,您这话,令孩儿惶恐之至!”
“哦嗬,跟这么一个女子成婚后,也开始学着顶撞为娘的,你真令我失望,”敬妃大为光火,
“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你听清楚,你这个媳妇儿,我是不满意的,不要说我没给她机会,你回去之后,若不把她调教好,她未必能守住她的位置的。”
敬妃此言一出,内殿的气氛如硝烟弥漫,永安大君竭力压抑自己的恼怒,铁青的脸涨得发紫。
他一出到中宫殿外就拳头紧握,攥得咯咯作响,眉头挤兑到极致,目光里透着森冷的戾气。
### 第三十五章 生前诚可恨
我与内人们尽数将回廊上的推窗打开,敬妃嫌烦闷,只能事事顺着上殿的心意,刚开完推窗,正要回到内殿禀明,就见敬妃扶着吴尚宫的手,穿过重重垂帘,出了内殿。她此刻的神情令我感到畏惧,阴蛰的眼透着杀机,“起轿,”吴尚宫领着宫人簇拥其后去了东宫殿。
传来轰轰雷鸣,就见回廊里宫人们捧着衣物神色匆匆,想要进到内殿,却见吴尚宫拉开推门。
她的唐衣的襟前一片血红,猩猩点点,如红梅怒绽,顺着这血红一路望上去,清楚的看到她的脖子上亦有一点猩红。
吴尚宫浑澄的眼珠没有一丝活气,她接过了宫人们承上的衣物,才缓缓的合上推门。
在东宫殿的门口,就见两个内侍抬着一卷草席,那悬落于草席之外的手,纤弱、苍白,手中的玉萧瞬间滑落。
我和奇尚宫相对而立,我一切都是那么无力:“他怎么死的?”
“唉,”奇尚宫无奈的叹了气,“被赐了死药,灌附子汤死的,”她的声音里失去了往昔的爽朗,那张桃花般的脸,亦是悲伤。
我能想像出药碗咣啷掉在地上,血从他的口中喷出:“他,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在瞬间的悲痛后,奇尚宫渐渐平复下来:“忍了他很久吧!心字头上一把刀。”
奇尚宫的目光柔软下来,她将手搁在我的肩上:“你无法体会,一个女人夜夜独守空闺的寂寞。”
我努力让自己从悲伤里走将出来:“所以生怨,他不死,她寝食难安。”“他不死,东宫就要断子绝孙了,王室就要被动摇根本了,”奇尚宫一字一句,如醍醐灌顶。
她的目光更加坚定:“不想受人摆布,就打起精神来,在后宫想要生存下去,就要披荆斩棘,阻挡前行的人和事,统统要剪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