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个中年的妇人出来应门。有礼好奇地间:“请问你们找谁?”“熊戴
琳——不,范南莲女士。”相展鹏自然显出高傲的气势。
“我们太太?”中年妇人露出讶异神色。
“她在不在?”相展鹏冷硬的嗓音夹着一丝不耐。
“在,请进——”中年妇人不敢得罪他,立刻请他们进去。
杨梦曼几乎是被相展鹏硬拖进去的,她被相展鹏箝住腰间动弹不得,
只好乖乖地坐在他旁边。
“呃,请问两位贵姓大名。我好通报太大。”中年妇人送上茶后问。
相展鹏命令道:“告诉她我们是从亚应孤儿院来的,想跟她谈谈二十年
前的事。”“我们不该来的……”杨梦曼打量四周的罗设道:“不该这样打扰
人家的生活。”“既来之,则安之。”相展鹏不在意地拍拍她的手。
“或许,她根本不想——”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杨梦曼忽地屏住气。
“对不起,我们太大说她没听过亚应孤儿院,也没兴趣见两位,请你们
回去。”来的是刚才那位妇人。
“你告诉她最好立刻下来,否则——”相展鹏拧眉竖眼地说。
“不要了。我们回去吧!”杨梦曼截断他的话。哀求地睇凝道:“我真的
不想见她了——拜托!”禁不住她哀求的眼光,相展鹏只好顺从她的意思。
上了车,他才问:“为什么?”“既然她不想见我,勉强见到她也没有
意义。”她露出牵强地微笑说:“来这趟也好。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还
是我杨梦曼,她还是过她的日子。”
另一方面—— “他们走了?”范南莲紧张万分地问。
“都走了。”接待杨梦曼他们的中年妇人答道。
“要是他们再来,千万别开门!”范南莲严厉地交代。
“是的,太太。”“还有,这件事别让先生知道。”“是的,太太。”中年妇
人对范南莲异常的反应感到奇怪。
“没事。你可以下去了。”范南莲注意到她探究的眼神,遂克制自己的情
绪。侍中年妇人走远。她一个人坐在宽敞的起居室里,瞅着膝上的杂志喃喃
自语:“我不能让她破坏我的生活!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为什么现在来打
扰我?不行!绝不能让良友知道我在婚前曾经……不,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夺
走我现在拥有的一切,贫穷的日子我过怕了!
我再也不要回到那样的生活……”
“为什么我必须陪你去?”杨梦曼对着镜中的相展鹏质问。
“你不必,但我真的希望你能陪我出席这种无聊的酒会。”相展鹏没空抬
头。双手在杨梦曼的头顶忙碌着;他已经出了一身大汗了,仍然没办法让她
的头发固定成他想象中的形状,唉!她的头发就跟她的人一样非常有个性,
没有一次肯乖乖就范。让他顺利搞定。
“去干嘛?提供你娱乐吗?”她正襟危坐在镜子前面,让他摆布,已经
失去耐性。
“不是。”他不肯多作解释。“你刚考完期末考。应该出去轻松一下。”唉!
又失败了,他挫折地看着好不容易用发针盘住的头发,又开始投奔自由了。
杨梦曼咯咯地笑:“早告诉你了,我的头发太短,你偏不信!”“再让我
试一次。”相展鹏决定效法国父的革命精神。
“不要,好无聊。”杨梦曼猛摇头,更多的头发落下。
“你不要乱动!”他话声刚落。杨梦曼已经恢复半个钟头前直发的样式,
完全看不出被他折腾过依然直挺亮丽。他抱怨地说:“你的头发真不听话!”
“哈!它们吃我的、喝我的;你凭什么要它们听你的话?”她乐不可支地拨
弄自己的头发。
唉!
“你快去换衣服吧!时间差不多了。”他抬起她的玉臀。
“真要去?你不是说那很无聊,为什么还要——”他用最直接的方法堵
住她的嘴,连吻她两下,趁她不备迅速将她推入更衣室:“给你二十分快点
换!我在这里等你,随时准备提供援手。”“你滚吧!我才不需要你的‘狼’
手。”杨梦曼在里面吼着,硬绷起的声音有藏不住的笑意。
离开她的房间以后,相展鹏脸上的笑容渐渐凝重起来——他希望能永
远让她感觉幸福快乐,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执意要她去参加今晚的酒会。
他知道范南莲的事仍在困扰着杨梦曼,在她以为他没注意的时候,她
的眼中总显出阴影;杨梦曼嘴里说不在乎,其实她的心里很是在意的,他不
要她再欺骗自己。最好的办法是,让她面对事实,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胜
过压抑在心里、折磨她自己。
他冷酷一笑,范南莲躲着不肯见杨梦曼,他自有办法让范南莲送上门
—— “相展鹏!你来一下——”杨梦曼在房里扯着喉咙大吼,他买的这是什
么鬼衣服?还是她一个礼拜内长胖了十公斤?听到杨梦曼的呼唤,他严酷的
表情瞬间融化—— “什么事?”他迅速出现在她房前。
“你看,你买的衣服大小了!”杨梦曼转身让他看卡在背部的拉炼。“我
怎么拉都拉不起来。”相展鹏猛吞口水,舍不得眨眼地盯着裸露出来的光滑
玉肌,脑筋 “轰”地一声跑到天外天去了。
杨梦曼只听背后一阵自喉间发出的叽哩咕噜的声音,却没听见他说话,
回头问:“你到底有没有看见?”有,该看见的都看见了!相展鹏倏地把视
线定在天花板上的某一点,佯装绅士地说:“我什么也没看见。”“你在做什
么!我叫你看这件衣服,你干嘛盯着上面看?算了,这件衣服我穿不下,你
那么想去,自己去好了。”那怎么行!相展鹏的视线立刻掉回杨梦曼身上,
转过她来,正经地研究问题出在哪里?这衣服是按杨梦曼的尺寸订做的,没
有道理不能穿。他试着拉上拉炼,松了口气说:“没问题,这是弹性布料,
用点力拉上就好了。”他拉了一半忽然又停下动作,盯着她横在背部白色细
带,不知该如何开口—— “又怎么了?有问题吗?”杨梦曼问。
“穿……穿这种贴身的礼服里头是……不能穿内衣的。”“欸!那怎么
办?”杨梦曼惊骇地回头。
“你先脱掉内……内衣,我……我再帮你拉上拉炼。”“我不要。”她的脸
不听使唤地染红了。
“去嘛!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家都这么穿。”相展鹏特意用稀松
平常的口气说话,然后激她一下:“你不会这么胆小吧?”“你使这种老掉牙
的激将法没用的。”她很沉得住气的。
“你自己不脱,我来帮你!”相展鹏作势把手伸进她的腰侧,威胁地按住
她裸里的嫩肤——“啊!”一声,杨梦曼冲进更衣室。“你别碰我,我自己脱!”
等她再从更衣室出来,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她高昂着头。做出不
在意貌,对相展鹏命令道:“快帮我拉上拉炼!还有,眼睛不准乱瞄!”“是!”
相展鹏照令行事,不敢跟自己所剩无几的自制力挑战,他频频挥走不请自来
的遐想——她皎白的背,好逗人!还有那柔嫩的触感……
宴会入口,服务生等着接过来宾的大衣外套——一位高大的男士正在
跟娇小的女伴争夺一件女用外套,最后出男士获胜,他推着不情愿的女士入
场。
“不要看我!”杨梦曼一抬头,还没开口,接触到他充满笑意的眼睛。脸
上的红晕就加深一层。
“我没有——”才怪!他在心里补述。
她红扑扑的娇羞模样。让他怎么也移不开视线。现在他才真正了解 “秀
色可餐”这句话用来形容女人是多么贴切;他真想把她一口吞进肚里——他
专注的目光精溜溜地滑过杨梦曼被黑色紧身礼服包里住的娇小玲珑的身材,
最后停驻在胸前拢起处,猛吞口口水—— “啪!”他头上挨了一记。
“你又在偷看!”杨梦曼怒瞋他一眼,害羞地护住胸前机密。
“你别紧张,没有人能看透这么厚的布料的。”相展鹏拉开杨梦曼的手握
在身边,好笑地俯视她。
“往上看!”杨梦曼别扭地命令:“你要是再……”“展鹏,你们来了。”
相浩然从他们进来就一直在注意他们。
“爸。”相展鹏拉下脸,简短地打声招呼。
“相先生?”他怎么也来了?相展鹏既然忘了告诉她——杨梦曼费劲地
想抽回自己的手。
相展鹏若无其事地加大手劲,不让她的小手脱逃,低声问父亲:“我邀
请的人来了吗?”“来了。”相浩然不知相展鹏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心里狐疑
地思忖:展鹏这次主动参加公司年末餐会,又要他代邀一家贸易公司的副总
经理毛良友夫妇出席,这到底是为什么?相浩然实在有点担心;不过,能看
到相展鹏跟杨梦曼亲昵的样子,两人似乎大有进展,又让他觉得欣喜,看来,
他的事业后继有人了。
“人在哪里?”相展鹏问。
相浩然回过神,指着乐团旁边的餐桌:“我安排他们坐在那里,咦!他
人呢?穿紫色旗袍坐着的那位是他的太大,他……哦!他在那里跟沈董谈
话。”“梦曼,我带你去见个人。”相展鹏不顾他父亲,径自带走杨梦曼。
“见谁?你的朋友吗?”杨梦曼好奇问。
“她是我的朋友还是敌人,端看她对你的态度决定。”相展鹏淡淡说。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杨梦曼眉头蹙起,还没来得及再发
问,就被他带到餐桌边——相展鹏示意杨梦曼坐在一位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
对面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杨梦曼小姐;这位是范南莲或是熊戴
琳女士,我想你们有些话需要当面谈谈——”他转身留下表情皆呆愣的两人。
杨梦曼没注意到他的离去。她如遭电极地盯着对面的女人看。原来她
的……妈妈是这个样子!
“就是你到我家去找我的?”范南莲先恢复镇静。她一听到那个遗忘已
久的名字,再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女孩,似曾相识的脸孔,就明白了!
范南莲不大和善的语气令杨梦曼一敛神,克制情绪保守应道:“嗯。”
范南莲不安地晃一眼周围,还好毛良友顾着跟人说话,没注意这边。
她不自然地站起来:“我们到外面谈。”杨梦曼被动地跟着地出去。被
突发的情况搅乱了心神;到了饭店的中庭,范南莲停在隐蔽的树丛间——“你
要多少钱才肯放过我?”她咬牙问。
“欸!?”杨梦曼讶异抬头。
“你开个合理的价钱。我立刻开支票给你!”“我不要你的钱——”她惶
然,她不懂这个该被她称为母亲的女人。
“那你为什么三番两次来找我?”范南莲不信。
杨梦曼鼓起勇气问:“你……从没想过我吗?”“没有!我为什么要想
起黑暗的过去!”范南莲残酷地否认。“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脱离只会奴役
我、把我当赚钱工具的家人,脱离穷困的日子,我恨不得能将黑暗的过去,
从我的生命中抹去——”“包括跟你生下我的男人?他是谁?如果你不爱
他,为什么生下我?生下了我又为什么不要我?”杨梦曼嘶哑低问,问出她
从懂事以后,就想知道的问题。
“哼!他只是个懦弱、没用的人!一知道我怀孕,就拋下我跑了;我还
寄望他会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娶我,让我能脱离那样的生活——结果,我下
错赌注,落得挺着大肚子被视钱如命的父母痛打一顿!可惜他们打得不够厉
害,没让我流产,最后还是留下你这个麻烦!”范南莲提起前麈往事,仍有
说不出的恨意。“你不该来找我的,是他先不要你的,你应该去找他!”沈梦
曼贝齿陷进下唇,听着范南莲无情地宣告事实——她真是没人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