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的口气，好象她很喜欢跌伤自己。 “我也不想出来乱晃呀！可是，屋子里那么热，而且，我的肩膀又痛又 痒，根本睡不着。”相展鹏放下她的腿，猛抬头，深邃的黑眸阴霾地对着她： “你要是听我的安排就不会有这种事。”杨梦曼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她一双 黑亮的眼眸，坦然地正视他，考虑一下说：“也许！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 用了，客房住着唐小姐。”她抬起手肘让相展鹏看那儿的擦伤，顺理成章地 说：“这里还有。”相展鹏咕哝一声。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边摇头边上药：“你 非得这样弄得全身是伤吗？”杨梦曼展鹏明地保持沉默任他数落，很久没听到 这样充满关心的责骂了。只有在小学的时候，跟亚应院外面的同学打架受了 伤。修女在帮她擦药时曾这样骂过她，唉！已经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 “好了。”相展鹏有点尴尬地放开她的手，两人之间气氛变得有点怪异， 他仓卒地直起身。“等一下，我马上回来。”杨梦曼看着他匆忙离开，心里不 自主地想着，想不到他暴躁的脾气下，也有颗同情的心，被人服侍惯的他， 也会这样温柔地照顾人，真是令人想象不到。 杨梦曼第一次对相展鹏产生格外的兴趣。以前，她总是认为他是个被 宠坏的富家子弟，目中无人、傲慢到极点的音乐家；而她就是受不了他的霸 气，忍不住诱惑想挫挫他的锐气—— “你站起来一下。”相展鹏抱了一堆东 西回来。 “做什么？”杨梦曼愣了下，照他的话做。 相展鹏将丝质的床单铺在沙发上；在沙发的一侧放下枕头，用手顺平 床单说：“你今晚就睡在这儿。”“啊？”他不顾杨梦曼疑问的眼神，自顾自 地说：“这张沙发你睡应该够大，我铺上了床单。 睡起来应该会舒服点。而且，这里有空调，对你也比较好。”“可是— —”“不要跟我争辩，这么晚，我很累了！这被子给你。”相展鹏把丝被塞给 杨梦曼，不给她反对的机会，倏地旋身出去。 相展鹏小心地推开琴房的门，看到被单下微微地拢起，及露在被外的 黑色短发，才松口气——还好这次她接受了他的安排。 昨夜，他一夜无眠。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担心杨梦曼会拒绝他的好意而跑回后屋去；还 迟疑着要不要起来到琴房看个究竟。又不愿自己表现得太在意她，心情就这 样反反复覆地直到天明。 他无声地走近沙发，皱着眉，端详她沉静的睡容，心里十分明了—— 尽管她总是反抗他的命令。不在乎他的自尊，当面取笑他的追求；其实，他 心中还是在意她！ 为什么会喜欢像梦曼这样的女孩呢？相展鹏问过自己好几次。是因为 她的真实不做作，还是因为她的个性？或许是佩服她，为了朋友奋不顾身的 精神？也许没有任何原因，他就是注定栽在她的手里？相展鹏自嘲一笑。 杨梦曼翻了个身，面向沙发里端，又唾了。他贴近她的背后，细看晒 伤红肿的部位是否好转，顺手取过药膏，轻轻地抹上—— “谢谢你。”杨梦 曼沙哑的嗓音，夹着浓浓的睡意，她爱困地开着眼。他的手一碰到她，她就 醒了。说也奇怪，她一点也不觉得他这样随意地碰她有什么不妥，好象是再 自然不过的事。 等他温暖的手离开了以后，杨梦曼从沙发上起来，把被单和床单折好。 “这些东西从哪里拿来的？”“放这儿就行了，今晚你还要用。”“我可以再 睡在这里？”杨梦曼讶异地问。 “叩叩！”有人敲门。 “相大哥，我可以进去吗？”“你可以一直待在这里过夜。”相展鹏快速 地撇下话，过去开门—— “相大哥，早。”唐倩倩微笑地跟他打招呼。“我听 他们说，你已经起来了，就过来看看——你是？”她看到屋里还有一个人。 “唐小姐。早。我是杨梦曼，在这里的佣人。”“早，我昨天没看到你， 你的名字真好听。”由于唐倩倩平易近人的态度，杨梦曼对她颇有好感，她 以玩笑的口吻说：“我是在下大雨的夜里被丢在亚应院门口的，早起的修女 听到我的哭泣声，打开门一看，地上有个一娃娃全身湿透。远远的天边挂着 一颗星，于是，就叫我杨梦曼。”唐倩倩听了不知该说什么，眼眶倏地湿润； 相展鹏白着脸凝视她，为她觉得心戚戚。 “你们怎么了？”杨梦曼不解看看两人。“我不打扰你们，我得去做事 了。”相展鹏难捺关切地交代：“待在屋里，别到处乱跑；湿热的天气会让晒 伤的皮肤发炎。” “这里的节奏需要再加强点，还有这里，你得拉长抖音，否则，会被钢 琴的声音盖过，我们再练习一次。”相展鹏站在唐倩倩旁边指点她。“就从第 三小节开始好了！”他走回钢琴，不经意瞥了眼窗外—— “该死的，她又在 做什么？”他像一阵风冲了出去。 唐倩倩愕然地望着敞开的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工夫，相展鹏不顾杨梦曼的挣扎拖着她进来，他绷着脸命令 道：“你给我待在这里！”“为什么？我正在浇花。”她手里还拿着水杓。 相展鹏伸手取走她手中的水杓，打开窗户往外一丢。“现在你不必浇花 了。”“你这个人真是神经病！”“我告诉过你别到外面去的，你是嫌肩膀的晒 伤不够严重，还是故意要跟我作对，特别跑到大太阳底下去浇花？”“请你 看清楚外面，那叫夕阳。我又不是白痴，故意跟自己过不去。”他强辩夺理 地吼：“我不管那叫什么阳！反正你给我待在这里，免得我分心不能做事。” 相展鹏练琴时非常专心，根本没注意到时间已接近傍晚；他一看到杨梦曼在 户外，就直觉地想阻止她，哪里有时间去看太阳是否快下山。 “你要我在这里做什么？”“随便都行。”两人仍对峙地站着。 “无聊。”杨梦曼甩头不理他。只不过禳他涂了两天药，他就以这种占有 的姿态说话，好象她的肩膀、手臂是属于他的，真是大荒谬了！她重整旗鼓 道：“我晒伤的地方都已经脱皮了，可以继续工作了。”“是吗？”相展鹏用 力握住她的手臂，杨梦曼没防备，“哎哟”，叫了一声。他得意地说：“你还 觉得痛，可见还没好，你还是认命给我待在这里；你要是溜走了，我扛也要 把你扛回来！那个画面可是很难看的！”杨梦曼难得大吼：“你以为你是谁？ 凭什么命令——”“凭这个。”相展鹏故意在杨梦曼面前晃动手里的钥匙，他 快速地锁上门，把钥匙拋进衬衫口袋，故作轻松地对唐倩倩说：“我们继续 练习，你可以请梦曼听听看哪种演奏方式比较好；不过，我得先警告你。梦 曼不是一位有耐心的听众，她在我的演奏会上还能从头睡到尾。” 相展鹏又一开门，就听到她的话—— “你不能再干涉我的举动了！”杨梦 曼得意地宣布。 “什么意思？”他问。 “你看，全好了。”杨梦曼扯低当睡衣穿的大T 恤，露出一边的肩部。 相展鹏视线胶着在她肩部略下的白晢肌肤上，他费力地移开视线，走 近她旁，粗鲁地拉高她的衣服：“那又怎样？”“是不怎样。”杨梦曼好奇地 瞧他一眼。“以后你不能再用这种借口把我锁琴房里，也不必每天晚上来帮 我擦药了。”相展鹏齐怪地盯着她：“你很高兴？”“当然，谁喜欢被限制自 由。”杨梦曼诚实回笞。“我的工作是帮老张整理前、后院的花树．你不让找 到外面去，教我怎么工作？”“你可以跟以前一样打扫这里。而且，这里比 外面凉快。”相展鹏试着劝诱她。 “不行！”老张那么老，一个人怎么做得完那么多事。 “随便你！你再晒伤，我绝不管你。”杨梦曼无视他的不悦，打了个大呵 欠。“我要睡了！晚安。” “这个女人，她存心想逼疯我！”正在拉小提琴的唐倩倩，动作停顿下 来，偷睨自言自语的相展鹏，心里奇怪地道：相大哥是怎么了？一个上午都 心不在焉，不时坐立难安地站起来，不悦地瞄着外面，到底外头有什么东西 在困扰他？她禁不住好奇，悄声地放下琴，蹑手蹑足地走过去一探究竟—— 相展鹏烦躁地瞪着窗外一无所觉，他的视线集中在外面院子，暴露在阳光下 蹲身花圃旁的杨梦曼。 “她有没有头脑！太阳都已经晒到她了，她还蹲在那儿不会移到有遮荫 的地方；也不会穿件长袖的衣服，要是再晒伤了活该！”他嘴里虽是这么说， 心里其实替她担心得很。 自早上，他就一直挂意她在外面工作，不断起来察看她是否还留在没 有阳光的地方；随着烈日的渐渐高升，建筑物、树木遮挡阳光的阴影愈来愈 少，他的情绪也愈紧绷，完全静不下心练琴。 他心里恨不得能立刻拖她进屋来，但谁叫他昨天口快，信誓旦旦说绝 不管她，现在，只能侍在屋里干着急！他眼神郁郁、心中充满对自己的懊恼， 忽然，他灵光一闪。飞快转身往外走，一点也没发觉自己差点儿撞倒站在他 背后的唐倩倩——唐倩倩敏捷地扶住窗沿，止住跌势，拍着胸口镇定自己的 心神，偏头纳闷地自语：“相大哥真是奇怪。”她眼波流转，跑到窗边一看， 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原来是杨梦曼！自己早该看出来了，能让傲慢不倨 的相大哥心慌意乱的，除了她还有谁？在相家这些天，唐倩倩早就看出相展鹏 文对杨梦曼与众不同，只是没想到杨梦曼在他的心中竟有这么大的分量，真 让人咋舌！平常对人冷酷漠然、隐含不屑，只对音乐展现热情的相大哥，原 来也会对人付出真情——唐倩倩轻吐舌头，不可思议地望着窗外。 同时，在外面的院子—— “梦曼姊，相太太找你。”余梦琪神色紧张地 跑过来。 “我马上去，梦琪，你怎么了？”杨梦曼正在挖土，准备种老张从家里 带来的小盆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