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相傲芙开心地以为相展鹏相信了她的话。“好,等妈回来就叫她们两个
走。”相展鹏霎时眉一拧:“谁说要叫她们走的?”“我不需要她们两个人了,
她们也就没必要留在我们家——”“我需要。”“大哥。她们什么事都做不好,
不如这样,我再把小菊还给你,那么,杨梦曼留下来——”“我不要留下来,
我要跟梦琪回竹北。”杨梦曼不高兴被当成物品讨论。
“不行。”没有理由地,相展鹏就是不愿意让她走。“我需要……我要
你……”他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打扫琴房,我不放心别人打扫琴房;你的
朋友可以留下帮你的忙。”“你又把那架钢琴运回来了?”杨梦曼匪夷所思地
问。
他倒忘了这里没有钢琴,现在只好说把竹北家里的钢琴送过来圆谎了。
“不是,明天会有人送钢琴来。”怕杨梦曼继续问下去,他故意支开她:“你
们现在快去把琴房打扫干净!”杨梦曼不解地看他,心里纳闷:他干嘛三番
两次阻挠她跟梦琪离开?但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相展鹏奇怪的行为,
她沉吟一下,才示意余梦琪跟她走。
杨梦曼一走,相傲芙迫不及待地讨好他说:“大哥,今天我故意整杨梦
曼,我知道你手上的伤是她咬的——”“谁说的?”相展鹏恢复正常冷冰冰
地问。
“我……难道不是吗?”“你不要胡思乱想!”相展鹏训了她一句,埋头
走回房去,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下来命令她:“别跟妈乱告状,还有,以后不
准你再找她们的麻烦。”相傲芙不相信传入耳中的话!怎么可能,大哥的表
现好象在护卫杨梦曼?她的心中满是疑问。
杨梦曼又听到了熟悉的吆喝声,不到两天,他真的弄来了一架钢琴!
“小心一点!别碰坏了,这边——这边——脚步小心!别绊着了——”
毛琐又在指挥工人搬运钢琴。
杨梦曼又被毛琐叫过去。“梦曼,等钢琴摆好——”“我会马上来打
扫。”毛琐一张口,杨梦曼就接着说。
“还有——别把这架钢琴也刷白了。”这架钢琴?这样一架黑漆的钢琴,
白痴才会想刷白它,她的手又不是机器手!杨梦曼怀疑地看看毛管家——他
在开玩笑吗?可是,看毛管家一脸正经又不像……毛琐还当她不答应,苦口
婆心地说:“你什么都可以动,就是别动大少爷的钢琴。
他可是很宝贝他的钢琴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碰他的钢琴一下。”
毛琐安心地点头,只要杨梦曼别惹大少爷,那么,这个夏天。大家就能过得
平平静静的,太好了!毛琐心情突然好起来,指挥工人的语气也变得轻松多
了:“大家小心,别碰到门。嘿咻!嘿咻!再抬高一点,好,轻轻放下,可
别碰伤了它的 ‘玉腿’……”杨梦曼不禁莞尔一笑,她看钢琴已经摆好,可
以开始工作了,就打算去拿桶水来擦地板,走没两步又被毛琐叫住了——“还
有一件事,忘了交代你。你大概知道大少爷手受伤了吧?受伤的人脾气更暴
躁,你最好不要大小声地跟少爷说话!”她什么时候跟相展鹏大小声说话?
杨梦曼扪心自问,自己说话很少提高音量的;倒是相展鹏老是吼来吼去,嗓
门大得吓人。这些话毛管家该去告诉相展鹏才是。
她俏皮地回道:“只要他不大声乱吼,我绝对小声跟他说话。”说完,
扬长而去.毛琐则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琴房传来哀号声—— “我不行了!梦曼姊,你每天都这样打蜡吗?我
已经腰酸背痛。我宣布阵亡!”余梦琪非常后悔自告奋勇来帮杨梦曼工作。
“我早告诉你。不要你帮忙了。”杨梦曼浅浅微笑看余梦琪愁眉苦脸地扭
动身体。
“我不知道会这么 ‘伤身’呀!难怪你老是这副瘦巴巴的身材。”“你在
胡说什么!”杨梦曼停下动作。“我每到夏天都是这样,天气那么热,谁吃得
下东西?”“我呀,我在相家吃了好多东西又没有运动,你看这里都多了一
圈肉了。”余梦琪忙不迭地掀起衣服,掐着自己肉肉的腰部。
“梦琪,放下你的衣服。”这个余梦琪,实在受不了她!
“还是梦曼姊好,怕热的人,不必刻意减肥就能变瘦。”话刚说完,她原
本羡慕的眼神转为可怜。“不过,太怕热也不好;像梦曼姊你半夜都热得睡
不着,这样也是很命苦。”“原来,你就是怕热才会跑到书房去睡觉。”相鑫
鹏已经在门口旁听半天了,忍不住插进她们的谈话。
“梦曼姊什么时候在书房睡觉?我怎么不知道?”余梦琪睁大眼问。
“去年夏天。”相鑫鹏回答。
“现在怎么不再睡那里,书房有空调,凉快多了。”相鑫鹏戏弄地说:“你
最崇拜的大少爷,不准她到书房去。”他从余梦琪那儿问出了相展鹏英雄救
美的故事,也知道在余梦琪心中,对他大哥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他实在
很难想象他大哥会是 “管闲事”的人;尤其是大哥跟梦曼天生相克,怎么可
能会管她的闲事,到现在他还是想不通。
又听说,前几天,大哥自动要梦曼帮他做事,还警告傲芙不准找梦曼、
梦琪的麻烦,这更是奇怪了?可惜,当时他不在场,要不以他的展鹏明才智,
一定看得出端倪。
“为什么?”余梦琪一张脸凑到他面前问。
相鑫鹏吓一跳问:“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大少爷不让梦曼姊睡那
里?”“我也不知道,不如你替我去问他。”相鑫鹏开着玩笑。“问出答案以
后,别忘了告诉我。”余梦琪颇有义气地说:“好,我去问大少爷再告诉你。”
沉默做事的杨梦曼抬头:“梦琪,你别多事。”她不满地对相鑫鹏说:“相鑫
鹏 ,我警告你别乱跟她开玩笑。”“好,我不跟她开玩笑,带她去游泳总可以
?”相鑫鹏还是嘻皮笑脸的。“我要到朋友家去游泳,梦琪,你去不去?”
天真活泼的余梦琪比杨梦曼好玩多了,有问必答,不像杨梦曼像颗闷葫芦,
看他快被好奇心淹死了,还不肯告诉他。
余梦琪懊恼地咬着下唇:“可是,我没泳衣——”“没关系。我朋友他
有一个妹妹跟你差不多大,她可以借你。”余梦琪为难地看看杨梦曼。过意
不去自己去玩,独留下杨梦曼一个人做打蜡这种苦差事。
杨梦曼了解地说:“天气那么热,我才不想出去,留在这里舒服多了。
刚才你不是说什么缺乏运动,还不赶快去游泳,省得在这里烦我。”成功地
送走余梦琪之后,杨梦曼悠闲地做着自己的事,直到相展鹏来了——他一言
不发地走进来,好象没看见她似的直接在钢琴前面坐下,弹起琴来;杨梦曼
看他没反对她继续做事,也就当他不存在。
相展鹏漫不经心地弹着熟悉的乐曲,心里就是觉得烦躁——他是故意
忽视她的,他实在不确定该拿杨梦曼怎么办!
自从无意中窥视到她的另一面后,他们之间好象有种神秘的牵系,令
他对她产生了好奇——无法克制的好奇,她总是在不自觉中出现在他脑中,
就像一篇曲风多变、富挑战性的乐章,他出于本能地想去探究其间的精华。
他试着说服自己。只要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就
会消失;所以,他勉强降低姿态尝试跟她交谈,而她就是不肯让他好过,还
是用那样冷淡无礼的态度对待他。完全不配台他的努力!要不是太厌恶自己
无法自抑对她一日较一日滋长的注意力,他是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这样委屈
自己。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相展鹏心中埋怨地嘟嚷,他曾帮过她的忙,还
救了她一条小命,结果呢?她就不是跟以前一样高傲;只要一想到她如避蛇
蝎般的挣脱他的怀抱,他心里就觉得不舒服,而且,是她自己摔下来的,不
得已,他只好勉为其难地接住她,谁喜欢抱像她那样瘦小的女人,全身上下
没几两肉……轻盈地令人意外心动,还有那不可思议的柔软——惊异发现自
己的思绪已脱了缰,相展鹏蓦然抽紧下颚,刻意地忽略从心底冒出的声音。
不该莫名其妙地留下她,给自己带来烦恼的。相展鹏后悔地瞟杨梦曼
一眼,发觉她又在哼那首她常唱的台语歌,他倏地停住手,不再弹琴——今
仔日风真透 嘿嘿 头家的面臭臭 嘿嘿代志也抹讲盖大条 嘿嘿 啊着烦
恼甲强要挡抹条,嘿嘿……今仔日风觉透 嘿嘿 剩我这颗愿头 嘿嘿代志
是永远做抹了 嘿嘿 薪水恕是嫌无够…………突然安静下来的琴房,只有
杨梦曼略带磁性的声音,她没注意相展鹏在听唱歌,仍自得其乐地小声唱着
歌,还配合歌曲中的 “嘿嘿”声。摆动身体……看她唱得如此高兴,相展鹏
捺不住好奇问:“你唱的这是什么歌?”杨梦曼的歌声。讶然止住,她僵硬
回头,心里想,他什么时候停止弹琴的?该不会又要批评她的歌唱品味,说
她没水准? “你唱的是什么歌?”相展鹏又问一次。
“台语歌。”他捺住性子说:“我知道是台语歌,我的意思是歌名叫什么?
内容是什么?”“你不懂台语吗?”杨梦曼先问。
一看相展鹏点头回答,她眨眨眼,脸上闪过一个短暂而诡异的笑容说:
“这首歌的内容是说,有一个呆子傻傻地被一位展鹏明的小姐戏弄了,还不知
道。”“真的?”相展鹏瞇着眼,不知她的话有多少真实性。
杨梦曼刻意板起脸说:“你不相信,干嘛问我!”“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冲
吗?”相展鹏略略提高声量问。
“我说话天生就这样,你管不着。”就不信你不生气!她实在不习惯最近
的相展鹏,好几次她发现他奇怪地盯着她看,有的时候还突兀地问她一些莫
名其妙的问题。有一、两次,她差点成功地激怒他,可是,在最后关头又看
他咬紧牙关忍下来。
就像现在,他已经像只恐龙直喷气了,还拼命做深呼吸克制自己,这
实在不合他的本性,杨梦曼思忖着。这些怪异的现象,都是从那一夜开始的,
换句话说,就是余梦琪出现了以后,他才变得这样怪异的。
不会吧?杨梦曼因脑中突然浮现的想法感到震惊——难道他……看上
了梦琪,想从她这里下手? “不行!”她冲动地说出脑中的想法。
相展鹏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听她一吼,猛地转头看她——杨梦
曼眉头深锁迎视他,决定跟他把话说清楚:“你再怎么改变你的个性都没有
用的,我不会改变对你的印象,更不可能——”“谁说我要改变你对我的印
象?”相展鹏脸上出现企图被识破的难堪。
“你还不承认?平常我随便说句话,你都能气得翻筋斗;现在为了讨好
我,好让我在——”“讨好你?”相展鹏高亢地问。
“没错,就是讨好我。”杨梦曼理直气壮地昂起下巴。
这次,他的怨声震耳:“我该死的才会讨好你!”他只不过是想尽量跟
她多说几句话,只要他能看透她那颗小却顽固的脑袋以后,他就能摆脱对她
的注意;她非得把话说得像他是在追求她吗? “你不必这样激动,我现在只
是要告诉你,你这样做只会白费工夫罢了,我绝对不会让——”“你放心,
我对你绝对没有半点兴趣——”“你为什么一直打断我的话?”杨梦曼气恼
地截断他。“我当然知道你对我没兴趣,你有兴趣的是梦琪。我不会鼓励梦
琪跟你在一起的,你们完全不适合;梦琪天真烂漫、善良又容易受伤害,像
你这样自我为中心、脾气怪戾暴躁的人,是不会懂得如何去呵护女孩子。只
会像个暴君一样……”原来她弄错了!还好她不知道吸引他的人是……相展
鹏 沉浸在最初惊讶与松懈中。
杨梦曼批评的话语,渐渐渗入他的脑中,他愈听脸色愈难看,大阳穴
旁的青筋又开始抽搐——杨梦曼不知危险将至,还滔滔不绝:“……成天就
会板着脸到处吓人,像你这种不懂得温柔体贴的男人,女孩子若跟你在一起,
不出两天就会被你吓跑,更别说是和你……”相展鹏爆出一声怒吼,长手一
伸,把她捉到胸前,粗鲁地摇晃她:“在你的眼里,我真是如此不堪?”一
阵天摇地晃,杨梦曼猛然发现他闪窜怒火的双眼逼近地锁住她的视线,以前,
她常私下取笑相家人对敬畏相展鹏有如鬼神的态度,现在,她终于了解为什
么;当他震怒时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是这么有威胁性,令从不畏惧的她,心里
也不禁颤抖。
杨梦曼直觉地想挣脱他,可是,他坚如钢铁的手指扣紧她的手臂,令
她动弹不得,她佯装勇敢地说:“你何必恼羞成怒,你本来就是这样……”
其余的话,自她唇边逸去—— “你再说一次……”相展鹏贴得她好近,灼热
的气息吐在她的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