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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老人走了以后,涂淳立刻跟从前大不相同了,一句话都不说,陷于极度沉思中。由于震惊过度,他已没有力气讲话了。呼延虽然一再安慰他,但是他只瞪着一个地方看,一动也不动。   “那么,难道是那个小叫化子,继承王位了吗?除了这样,再也想不出别的理由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说相貌很像吧,但从他的一举一动和言语态度上来讲,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露出马脚来的。   “不管他,只要舅舅孔文做了摄政大臣,掌握着全部权力的话,那就绝对不容许有这种事情存在的。但是,事实如何呢?——就像巫自忠讲的一样,事实上国政是处理得很好呢!”   涂淳越想越心烦,闷得快要发疯了,被关在这种地方,再也忍耐不下去了。现在真想把这个铁栏打破,立刻赶到红京皇宫去。但是无论怎么吵、怎么闹,暂时是毫无办法的……那天夜晚,看守把预定押送到各地去的犯人,暂时安置在大牢里。涂淳跟他们一个一个地谈话,询问他们坐牢的详因。   问来问去,大概都是一些轻罪犯,有不少被人诬告,竟也受到残酷的处罚。有一个穷妇人,只因为偷了店铺的两尺布而被判绞刑。有一个年轻的猎人。误射死了王家森林里的一头鹿,也被判绞刑。有一个商店的小徒弟,捉到了一只老鹰,这只老鹰是从主人家中逃出来的,小徒弟不知道它的来路,暂时拿回自己店中去,法官定他窃盗罪,竟判以死刑。   其中还有一个年老的律师,因为写了一篇论文,批评国家刑法太残酷了,呈递王家法院,遂被判处 “大逆不道”之罪,割掉他两只耳朵,并判处无期徒刑,准备送往偏僻的北方监狱去执行。   涂淳听到大家都讲完了以后,大叫道:   “现在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但是我一定要恢复你们的自由。我一定要改善红桃国法律。我现在不幸困处监狱,但是正因为这样,我才有机会学习,才有机会看到了社会上黑暗的一面。   “我已经学到做皇帝的真正学识。我一定要把政治弄得清明公正,大家等着瞧好了!”   赵无极和涂淳两个人,一天一天的被痛苦的监狱生活折磨着,搞得疲惫不堪,终于呼延被判刑了。   判罪的理由是:赵无极对呼延庄园主人无赤,犯诈欺罪、骗夺财产罪;除已经坐牢三个星期外,还得戴上手铐脚镣,在大庭广众前游街两小时,以为警戒,然后驱逐出境。   “我才是真正的主人!”   呼延虽然这样坚决争辩,但法官根本不理他这一套,讥笑他是在说梦话。   当巫自忠想挺身作证时,呼延瞪着老人拼命摇头,不准他出来说话。   因此,呼延接受了判决,被拖出去示众。   “来了,来了。那就是到呼延家捣乱的流氓!”   看热闹的人们,都在那里乱喊乱叫地吵嚷,众人立刻把他围起来,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大家都挤得喘不过气来。涂淳从群众里面挤进去,钻到最前面去。涂淳和呼延一块儿闯进呼延庄园,本来被视作共犯,也要受同样惩罚的。后来法官认为: “他既是个小孩子,又是个疯子”,所以严厉地训斥了一顿,就免除处刑。   涂淳眼见自己唯一的忠臣呼延,戴着脚镣手铐,被群众恶言恶语、讥笑怒骂,甚至有投掷砂石的,而呼延只是咬紧牙关忍受耻辱。   涂淳看见这种情形,气愤万分,于是就跑到主办的官员面前,大叫道:   “喂,这个人根本没有罪,他是我的忠实臣仆,赶快把他放了吧!”   呼延马上很惊慌地替他申辩道:   “不,这孩子有点儿精神病,请您不要见怪,把他赶开算了。”   “不能光赶开就算了,还得教训教训他,让他懂得礼貌才行!”   主管官员说完了后,就命令手下道:   “拿皮鞭子抽他一顿,让这小鬼学点儿乖。”   “是,遵命。”   这时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插嘴说:   “不要打得太轻,起码要打十鞭子才行!”   那个官员掉头一看,插嘴的人正是无赤少爷,就慌忙答应道:   “当然可以。无赤少爷,我就抽他十鞭子吧!”   于是衙役就一把抓住小皇帝的领子,并马上剥光他的衣服,举起鞭子正要打下去的一刹那,呼延大叫道:   “请等一等,请你饶了这孩子吧!如果抽他十皮鞭子,会把他打个半死,打成残废的。请让我来替他挨这顿打好了。不然,加一倍,抽我二十下也可以。”   “哦,那也好,就照着你的希望办吧!”   涂淳翻眼瞪着官员,说:   “不行,不能打呼延,要打,就打我好了。”   无赤又在一旁插嘴,说:   “喂,小家伙,不准出声!只要你多说一句话,这个人就要代你多挨一鞭子,你看怎么样?”   涂淳吓得不敢开口,愤恨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直流。呼延的手铐脚镣暂时被打开了,衣服被剥光了,站在行刑的柱子旁边,于是执行刑法的人扬起皮鞭,朝着赤裸着身子的呼延抽打。   涂淳不忍睁开眼睛看,一边流着泪,一边想:   “啊,呼延,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忠义!”   一鞭子一鞭子抽打下去,呼延的背上都流血了。但呼延仍不失武士的本色,忍受痛苦连哼都不哼一声。看热闹的群众,看他这种坚忍不拔的武士精神,油然起敬,广场上立刻变得肃静起来。   涂淳在肃静中,等打完了走到呼延身旁去,在地上捡起皮鞭子,指着呼延的胳膊宣布道:   “红桃国皇帝涂淳,现在授你少宰位。对你这样伟大高贵的人,本来应当由上帝授你荣誉冠,现在我以皇帝的身份,当着大众面前来表彰你的伟大。   啊,赵无极少宰,让我来替你擦干背上的血迹吧!”   涂淳流着眼泪,撕掉自己的一块衣襟,来擦呼延背上的血迹。   呼延苦笑着回到行刑台,又戴上了原来的手铐脚镣。   这时,再也没有人向呼延投掷砂石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无赤和群众们全都走开了。不明白内情的群众们,也被呼延这种伟大的行为所感动了,不忍心再看下去,也慢慢地散了。   行刑完毕以后,官员严厉地宣布道:   “不准再到这个地方来!”   于是就把马匹、骡子和剑,发还给他们。   呼延把剑挂在腰问,骑上马,涂淳也骑上骡子。他们离开肯特郡监狱时,呼延偷偷地低声向巫自忠告别:   “巫自忠,我绝不会忘记你这次的恩德。我迟早一定会答谢你的,请你多多保重,等我回来吧!”   于是两个人从监狱出来,一面眺望阔别已久的天空,一面毫无目的地策马前进。   呼延向涂淳问道:   “陛下,我们现在到哪里去呢?我的意思是想直往红京,为了陛下,为了我自己,都比较好些,您觉得怎么样呢?”   “自然是到红京去才对,越快越好!”   涂淳这两句话,解决了一切。两个人拼命赶路,在半路上住宿了两夜。   第三天晚上十点钟左右,进入红京市内。这时涂淳问道:   “呼延,我从前交给你的那封信还在吗?”   “就是从前在我家里,您用三国文字写给孔文太宰的信吗?那封信还好好保存在我的衣袋里。”   “不要丢掉了。等到了皇宫之后,你就亲自把它交给孔文太宰吧!我想这样办,是最合适的。”   “知道了,我一定这样办。”呼延嘴上虽然答应,可是心里在想,他的精神病又发作了。说着说着,两个人走近红京桥。   大批群众正从桥上前进,挤得水泄不通。举着成百成千火把的民众们都在高呼:涂淳陛下万岁万万岁——啊,今天是二月十九日,民众在庆祝新皇帝明天的登基典礼。从远方归来的涂淳和呼延,连同他们骑的马和骡子,都被挤在狂热的漩涡中了。   两个人被挤得越离越远,最后竟然谁也看不见谁了。   真正的皇帝涂淳,穿着破烂衣服,像小叫化子一样挨着饿,受着冻,到处流浪,无论走到哪里,总是受人们的讥笑和虐待;有一次差一点死在疯老人的刀下,也曾被关在监狱里度过囚犯的生活。总之,他尝尽了人生的辛酸苦痛。而假皇帝乞丐白生的生活,却与他有天壤之别。   明天就要举行登基典礼了。典礼结束后,白生就将正式坐上红桃国皇帝主座。他究竟以怎样的心情,来面临明天的登基典礼呢?   过去,白生利用鞭童韦汉平学习各种宫廷知识,并作了聪明的审判,赦免过被诬告的人们,对于皇帝的生活也渐渐感到兴趣了。以后这种兴趣越来越高,白生对于现况觉得非常幸福。最初,他对于宫中的生活感到非常拘束,同时又担心,又惭愧,总是有别别扭扭的感觉,但是,因为他很聪明,渐渐学到一切应付的能力,言语态度也越来越沉着,无论什么人看起来,都认为他具有皇帝的风度。连曾经怀疑过他的白剑民红京守,现在一点儿也不怀疑了。   当然,白生的进步,鞭童韦汉平的功劳很大。白生对于素来觉得枯燥无味的御前会议和其他礼节,现在也逐渐习惯了。摄政大臣孔文太宰,每逢会议结束时,总是恭恭敬敬地向他请示:   “陛下,您觉得刚才的决议如何?”   “唔,我没有异议。”   给予这样肯定的答覆,而表现出王者的威严和宽大的风度,令孔文不得不敬畏,白生心里也觉得非常得意。   有时,白生带着五十或百余侍臣们,走过很长的走廊的时候;听到:   “陛下驾到!”   “陛下驾到!”   每当一个接一个依次传达的时候,白生就有一股异样的感觉。起初听起来吓得骨软筋酥,现在听在耳朵里却觉得非常舒服,好像是一种轻快的音乐似的。   又如从前在用膳的时候,鼻子常常痒得要命,那种仓皇失措、慌里慌张的情形,现在已经没有了。也绝不再像从前把洗手的水当作开水来喝,或者是偷偷地把胡桃藏进口袋里拿走。现在,反而会大模大样地挑剔起来了:   “今天的水果不好,不合口味。”   使得侍从们处处存着戒心。   那么,这样看来,白生已经把真正的太子——现在的真正皇帝涂淳,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不,白生不是这种人,他绝对没有忘记。他曾经担心过他的行踪。不过,太子涂淳却老是不回来,致使白生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呢,甚至还想到:   “如果是死了的话,那就没有办法……”   ——有时,又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那只有照这样做下去,这或许是天意吧。他心里暗自期许能够永久保持这种幸福。   “垃圾巷的爸爸。妈妈、姐姐们,现在的情形不知如何?”   这种思念之情,也慢慢地有些改变了。最初本来很挂念双亲,现在逐渐冷淡起来了。有时甚至想到:假如在这种环境下,能和爸妈他们会晤,自然是很高兴的,但是如果因此而使自己又恢复为乞丐,那就很讨厌了。   总而言之,白生绝对没有坏心,而故意把自己造成这种优越地位。但是在已经享受这种幸福后,觉得有点依依不舍了,有时候,甚至怕失去这种幸福。   因此,到了二月十九日晚上,正当呼延和涂淳在红京桥被群众挤散了的时候,白生却躺在皇宫里的龙床上,闭着眼睛在遐想着明天登基典礼的盛况,他现在是个幸福的少年,恍如上了天堂一样。   二月二十日,这是新皇帝登基典礼的日子,全国各地家家户户都悬挂国旗,表示庆祝新王继位。   那天早晨,由白金汉宫出发的,有几百支壮丽的船队行列,以白生搭乘的客轮为中心,沿着泰晤士河前进,驶进红京桥的岸边,在塔旁广场上,稍事休息。到了正午时分,当礼炮轰隆轰隆响起的时候,红桃皇帝宫的禁卫军即排成举行登基典礼的仪仗行列,沿着预定的道路向西敏寺出发。   “万岁!”   “万岁!”   从前一天晚上起,就有成千上万的民众在大街或马路旁,占据观望的位置,等待着瞻仰新王的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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