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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亨顿来到城内,找到两三家旧衣铺,照着刚才量好了的尺码,买了一套男孩的服装。   “这一套马马虎虎可以将就了。现在我也很穷,买不起上等货色,而且这套衣服看来也很合他的身子,让他穿上,我们就马上出发到我的故乡肯特郡,也不过只有两三天的路程。只要到了家里,我就可以买更漂亮的衣服给他穿,弄更好的东西给他吃。……对了,还得买一双皮鞋。这孩子大概一年四季都是赤着脚,穿起皮鞋来,也许会觉得很不习惯。也许会再摆出国王的身份,默不作声把脚一伸,叫我给他穿鞋子呢!哈哈……”   亨顿把买好的童装和皮鞋抱在怀里,兴匆匆地回到寓所,走进房间,跑到床边问道:   “陛下,您还没有睡醒吗?”   “啊呀?……”   怎么搞的,人怎么不见了?转而一想: “也许是上厕所去了吧?”   正在疑惑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了,进来的不是王子,而是公寓的伙计送早餐来。亨顿忙问道:   “喂,你晓不晓得,那孩子到哪里去了?”   伙汁一听,吃惊得反问道:   “哎呀,先生,您还不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知道还问你吗?”   “先生,您刚出去不久,就有一个青年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他说是你叫他到这里来,把小孩子带到萨札克森林去,你在那里等他。”   “什么?我没有拜托什么人呀,根本没有这回事。后来怎么样呢?”   “我怎么会知道后来的事呢?本来我还信以为真哩。”   “嗯,那么,小孩子跟那人说了些什么呢?”   “哦,他架子十足地申斥了来人一番,还骂那人混蛋,这么早就把他吵醒!而且,还抱怨您简直没有礼貌;照规矩应当亲自来。”   “他发脾气了,有意思。那么,以后呢?”   “他一面喃喃抱怨他说:‘既是亨顿派来的人,那就不好意思不去,好,走吧!’就走出去了。”   “糟糕!一定是那人等我不在的时候,把他拐走了的!问题严重了,那个青年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是一个人。”   “确实是一个人吗?你仔细想想看,是不是还有人在外边等着呢?”   “……哦,您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来了:当我偶然从那边窗口向外边望的时候,看见您的少爷和那个青年两个人走到大街转弯的时候,另外还有一个人混在人群里面,跟那个青年使了一下眼色,然后就跟在两个人后边一道走了。”   “嗯,我猜得不错,这个在外边街上等着的那个家伙,一定就是昨晚自称是孩子父亲的人,又追来把孩子拐跑了。好!我就是找遍了天涯海角,也要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找到。不从恶魔手里把孩子救回来,我绝不甘休!那家伙说他在萨札克森林?对不对?那么,我就先到那里去找找看!”   “哦,先生,您还没有吃饭呢!”   “笨蛋,我急都急死了,哪里还有工夫吃饭!”   亨顿冲出房门,就三步井作两步地飞跑下楼去了。   汤姆变成 “国王”的第二天早晨,用完早膳后就驾临宝殿,开始处理各种政务。   这些国家大事,汤姆不懂的地方很多,幸好有 “舅舅”哈弗恃伯爵在身边协助,一桩桩、一件件地指点他,许多事情总算应付过去了。——汤姆心想,既然决心暂时做下去,就应当借此机会多学习一番。在王宫之日,务必要保持国王应有的风度才好。   康特伯利大主教前来进谒,讨论关于先王陛下葬礼的事情,并将议院的决议文高声朗诵,奏请裁决。决议文的文章非常深奥,汤姆一点都听不懂。   当哈弗特伯爵问:   “陛下以为如何?”   汤姆老老实实地低声说道:   “文章太深奥了,我不大懂得。葬礼究竟决定几时才举行?”   “定于下月十六日举行。”   “哎,下月十六日?这么久,尸体不会腐烂吗?”   “啊,陛下!……”   哈弗特伯爵似乎觉得国王还有点神经病,所以很悲观地摇了摇头。汤姆晓得,这一定是自己说错了话,脸立刻通红,马上改口道:   “那么,就这样决定吧。”   “是。遵命办理。”   在康特伯利大主教退下以后,又有很多大臣进谒,有的报告政务,有的奏诵请愿书。   汤姆渐渐感到厌烦了,后来竟小声叹了口气,心想:   “哎,像这样子,要槁到什么时候才算完成呢?……如果现在在垃圾巷里,正是大家扭成一团,痛痛快快地玩着的时候呢!……真想回去看看妈妈、贝蒂和南西她们。安德鲁牧师现在在做什么呢?他还好吗?……自己现在既然已经是国王,为了国家利益起见,虽然很想努力去做好,但要是一天到晚,总是阅读请愿书或特许状这些深奥的文章,真叫人烦死了。为什么不写得更浅显点儿。更通俗点儿,叫人一看就懂呢?这些文章比拉丁文还难懂!”   汤姆勉强处理了一些政务后,退到卧房休息一下。不久,有一个身穿黑衣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战战兢兢走进来,很伤心的样子跪在汤姆跟前。   汤姆盯着少年问道: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吗?”   少年更加悲伤他说道:   “啊,陛下,您应当记得我呀,我是替陛下挨打的侍童。”   “什么?替我挨打的侍童?”   “是。是的。我是汉弗利?马洛。”   汤姆心想,替我挨打的侍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保护人也没有在身旁,又不好意思多问。   这时,汤姆灵机一动,故意装傻地说:   “嗯,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记得你的样子,不过因为害病的缘故,我的记性比以前差多了。”   汤姆摇摇头又说道:   “哎,不晓得怎么搞的,最近我无论什么事都容易忘记,真糟糕。不过,你们也用不着担心,我慢慢会好的。只要详详细细地跟我讲,我也会把忘记了的事情和人们的姓名想起来的。哎,我自己也着急得很。你有什么事?说吧!”   “是。请恕我冒渎。几天前,在上法文课的时候,老师提出质问,陛下答错了两次,您还记得吗?”   “法文?……哦,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你说我答错了两次,哼,哼,我想起一点点来了。那么。怎么样了呢。”   “如果您答错,法文老师会认为陛下进步太慢,所以就用皮鞭子来打我两下,作为惩罚。还有……”   “等一等……要鞭打你?这是我的事,为什么要打你呢?”   汉弗利轻轻叹息了一下,答道:   “啊,陛下还没有想起来,当陛下功课做错了的时候,不是都由我替陛下挨打吗?”   “哦,是你替我挨打?”   “是的。陛下——我是专门替陛下挨打的人,请您想想,我是鞭童汉弗利啊!”   搞了半天,汤姆这才有点懂了,所谓鞭童,就是替王子挨打的侍童。心想这种事情真奇怪——在王子身边,居然有这么一个职位,真是荒唐可笑,不过。他在表面上,仍不动声色他说道:   “嗯,嗯,我有点儿想起来了。那么,你被法文老师打了吗?”   “不,还没有打。大概因为当时先帝在卧病期中,暂时延期执行。”   “我晓得了。那么,你的意思是要我替你说情,请求老师饶了你。好的好的,我会跟老师讲一声的。把功课做错了的本来是我,为什么要打你呢?”   “不,不,陛下。我的意思,与您刚才所说的正好相反,我倒是想挨打的。”   “什么?为什么想挨打呢?如果可以不挨打的话,那不是更好吗?”   汉弗利马上泪眼汪汪地哭诉道:   “陛下,请您听我说——敬请陛下恕我冒犯之罪。老实说,我现在非常担心。因为陛下既是做了国王,已经不是从前的王子了,以后可以随意行事,畅所欲为。所以,我恐怕您不会再研究学问了。您将费心在朝政或更有兴趣的事情上面去,不再需要老师和书本了。这样一来,那我怎么办呢?我的父母早已亡故。我的妹妹和我马上就没有办法生活下去了。”   “哦,为什么没有办法维持生活呢?”   “陛下,因为鞭童就是我的职务,我就靠鞭童这份薪俸来维持生活的。   如果,陛下不再读书,不再受老师管教的话,那么我就会失业了。   “……敬请陛下恕罪,施点恩惠,答应臣下的请求,还希望陛下继续读书,我好仍然忠于我的职务。……我今天来,是因为法文老师没有鞭打我,怕是因为陛下停止读书的缘故,所以我才前来请愿的。”   汤姆这时才完全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很坚决他说道:   “汉弗利,不用担心吧!你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嗯,我要设法让你永远保持这个职位,绝对不取消你的职位,你放心好了。”   “谢谢,陛下!”   汉弗利听见这样一说,立即感激得泪流满面。——他心里想:新国王昨晚在市政厅,曾以国王的身份当众宣布第一道命令:”从今以后,国王的法律,是以仁爱为本。”而且,立刻赦免了诺福克公爵的死刑,获得全国人民的拥护。   汉弗利现在也感觉到.他真是一位非常仁慈的国王。可是,他怎么会得这种怪病呢?真叫人难过。愿上帝保佑,让他快点痊愈吧。   汤姆心里另外有一种想法,所以格外亲切地和他闲谈起来:   “汉弗利,站起来吧!我们随便谈一谈。你们大家都晓得的,最近我的记性坏透了,以前的事情几乎全不记得了,我想要你好好地和我谈一谈宫里的事情,用来唤回我的记忆,这样我处理事情就方便多了。”   “是,陛下。您尽管说出您想知道的事情,只要我知道的,我绝不隐瞒,会告诉您的。”   “好,就这么办吧。我想以后,每逢哈弗特怕爵或圣?约翰勋爵不在我身旁的时候,我就叫你到我旁边来,你很聪明,要常常提醒我,以后就这样办吧。”   “感谢陛下的夸奖。”   从此以后,汤姆就很巧妙地通过侍童汉弗利的谈话,得到很多必要的常识。   善良的汤姆,遇有机会总想表白自己的身份。一天晚餐后,他问汉弗利说:   “汉弗利,你知不知道,真正的国王陛下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你若是知道他的下落,就悄悄地告诉我好了。喂,你用不着吓成这个样子,你仔细看看我的相貌。你侍候爱德华陛下这么久了,照道理讲,你应当看得出来,我和他的相貌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当汤姆很认真地这样问的时候,汉弗利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吓得直打哆嗦,一边往后退,一边答道:   “陛下。您……又……又病了……不行,不行,请您别这样说吧!我无论怎样答覆您,都会马上被处死的……不,不是这样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哦,陛下,您谈得太多了,我知道您太累了。请您休息吧!”   汤姆深深地叹了口气,悲伤他说:   “汉弗利,你原谅我。我又使你担心了,实在对不起。也许我又在做梦吧?……”   汤姆做了 “国王”以后的第二天,他驾临宝殿接受外国使节的朝觐。   使节们都以冗长的辞句,来吊问先帝陛下的逝世。汤姆对这种繁文缛节实在忍受不了,但是又不得不努力保持国王的尊严,一举一动都按照身旁侍候着的哈弗特伯爵的提示去做,尽量避免弄错。他传见外国使节完毕,退回休息室后,就立刻召见汉弗利,听取其它必要的常识。   第三天跟前两天的情形差不多,汤姆对于宫廷的事情漫慢也熟悉了,不像最初进宫时那样局促不安。从前的确是迷迷糊糊,现在,许多事情已可应付了,所以也就放心多了。有时,还觉得蛮有趣的。   第四天,汤姆接见重要大臣,正式任命哈弗特伯爵为摄政,并晋升为公爵。汤姆非常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他的沉重负担就可减轻不少。   汤姆把大事办完,就很轻松地走到窗户边,眺望着宫外的远景,熟悉一下好久不见的街头的热闹情况。   他看见很多人在马路上熙来攘往地奔忙着,同从前毫无差别,尤其是那些在路旁歌唱游乐的孩子们,更使他暗暗羡慕。   汤姆由于思念着父母和姐姐,心情非常难过。就在这个当儿,忽然看见一大群男女小孩,一边大声吵闹一边陆续地走过大街。后面跟着一大群人,一起拥向前去。看起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汤姆看见这种情形,忘记了自己是 “国王”的身份,不禁涌起好奇心,转过头向站在后边的哈弗特公爵说道:   “有很多人挤往那边去,这是怎么一回事?”   哈弗特公爵走过来,答道:   “国王陛下,如果您希望知道的话,我就叫人去问——问。”   “嗯,那就派人去问个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哈弗特公爵立刻命侍童传令下去,不久恃童跑回来禀告道:   “报告陛下,那是犯了英国国法的三个死刑人犯,在被拉到行刑场的途中,市民们跟在后面看热闹。”   汤姆一听到 “死刑”二字,不禁愁容满面地叫道:   “什么,死刑?唉,他们犯了什么罪?……去把罪犯带到我这里来!”   汤姆说完后,心想,身为国王,发出这样一道命 令,究竟对不对呢?觉得很不安,脸色不禁又红了起来,如果不对的话,那就取消好了,可是一看哈弗特公爵以及侍臣们都没有惊奇的表情。哈弗特公爵反而立即催促手下说:   “快去!”   汤姆到现在才深深感觉到国王的伟大。   他心里想:   “这不是跟我在安德鲁先生家看的故事书里,所描写的国王的威严、尊贵一样吗?以前我曾幻想过,假如自己做了国王,可以任意制定法律或奖励人民的时候,那该是多么神气。现在真的实现了,绝不是在做梦。现在我应当庆幸,我应当快乐,更应当慎重行使我的权威。”   过了一会儿,侍卫和警官把三个罪犯带来了,其中有一个是男人,另外两个好像是母女。   三个可怜的罪犯,在汤姆面前跪了下来,汤姆定睛一看,心里不禁暗吃一惊:   “天呀!这个男罪犯面熟得很嘛,可是记不起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见过的?……把头抬起一点儿汤姆对于可怜的人们非常同情,他用严肃的声音说道:   “抬起头来!”   三个犯人胆怯地把头抬了起来。汤姆这时清清楚楚地想起来了:   “过新年那天早上,我们大伙儿……在泰晤士河岸旁边玩耍,魏德脚一滑就跌落到河里去,眼见快要淹死了,幸亏有个人勇敢地跳进冰冷的河水里,把魏德救了上来。——不错,就是他!那样值得钦佩的人,怎么会被判罪呢?”   汤姆觉得奇怪,但是关于泰晤士河的那桩事情,自然不便在这里说出来,于是就叫侍卫先把两个女人押到旁边去,然后问警官道:   “这个人到底犯了什么罪?”   警官跪下答道:   “国王陛下,这个男子用毒药把人谋杀了。”   汤姆大为惊异,心想,曾在泰晤士河救人性命的勇士,怎么会做出谋杀这种可怕的事情呢?于是又问道:   “有没有确实的证据呢?”   警官答道:   “有。”   因此,汤姆只好叹息了一声,认为既是这样,那就无法可想了。对于曾经是那样心地善良的人,虽然很觉得可惜,但也只好断了赦兔他的念头。汤姆无奈地摇摇头,说道:   “那么,这是罪有应得了。好了,把他带下去吧!”   这时,犯人突然握着两只手,提高了嗓子,说道:   “国王陛下,请您可怜可怜我。我是被诬告的,我是冤枉的。谁能找出我的罪证呢?只是他们误认我是杀人犯,就把我判了死刑。……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既然已经受了死刑的判决,我也完全断了活下去的念头。但是国王陛下,我只有一个愿望。因为我所受的刑罚未免太过残酷,恳乞大发慈悲,特别命令他们,把我判处绞刑好了。这是我最后的一个愿望。”   汤姆对于犯人希望判处绞刑,觉得很奇怪,问道:   “你这话才奇怪哩。死刑不就是绞刑吗?”   “不,不是的,国王陛下。我……我会活生生地被一大锅滚热的开水烫死的。”   “什么!被一锅开水烫死?”   “是,是的。”   汤姆惊愕过度,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好容易才把震惊得战栗不已的身体镇静下来,于是赶忙说道:   “好,我答应你的要求。并且下令永远禁止这种酷刑。”   “啊,陛下,小民只好来生再报答您的大恩大德了!”   犯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感谢着。汤姆向在身旁侍候的哈弗特公爵说道:   “这种酷刑以后不准再用!”   “是,遵命。”   哈弗特公爵的脸上,也充满了喜悦之色。因为这位公爵,在十六世纪当时的贵族中也是一位很少有的慈悲人物。   汤姆又转向警官,问道:   “我再问你——根据这个犯人的说法,他根本是被诬告的,并没有确实的证据,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照实讲来。”   警官跪奏道:   “是。根据审判的结果,这个犯人,曾在爱林敦村进入一个病人的卧房里去。当时,曾有三个证人。他们都说是在上午十时左右,只有病人独自躺在床上。这个犯人进入房间之后,过了一会儿又走出来,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不久,病人就抽起筋来,呕吐不止,当邻居们和医生赶来时,病人已经死了。”   “有人看见犯人给病人喝毒药吗?在病人家里发现了毒药没有?”   “都没有。”   “那么,为什么说是被毒死的呢?”   “谨奏陛下。几位医师都证明:病人如果不是吃下毒药的话,绝不会有抽搐、呕吐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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