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场车祸,兰香成了孤儿,住进了余家后院,开始了一场生命之恋??
北上的高速公路上,一部加长型的黑色豪华轿车里,断续地流泄出中年男人志得意满的豪 笑:
“呵呵!就知道我余天刚教养出来的儿女,个个必将是人中龙凤、人上之人!阿辉,你现 在不过是理工系一年级的学生,就已经——”
“爸!请小心,那一小瓶胶着剂要是不小心抛出车外,可会酿成大车祸的!”
看父亲将他课余研发的超强力胶着剂玩弄于指掌间,余扬几番随之惊心动魄。那一小瓶胶 着剂的黏附威力可不容轻忽,只要十数滴,即能教时速一百二十公里急驶中的汽车车轮瞬即的 原地煞止;也能让数十吨的两个重物,在空中瞬间黏合固定;更能??他实在无法继续想像下 去,所以忍不住岔断了父亲的话。
“别那么紧张好不好,我亲爱的大哥!”坐于父亲身侧的余晓莉爱娇地瞅住频往后瞧的余 扬那张英俊且睿智的面庞。她那一双丹凤眼好不机伶尖锐。“你要是把开车的老申也给搞得跟 你一样紧张,那我们不就糟了?!反正要是真的抛了出去,那遭殃的也是后头的车啊,又不会 是我们!”
“是啊,阿辉,你处理就是太过严肃,才会搞得你身边的人常跟着你紧张!”余天刚一面 靠近晓莉,用着宠爱有加的神情抚摸她那细滑的脸颊,一面又继续说道:“你的个性要能像阿 雳,那该有多好!晓莉还小,你现在这样子,会吓坏她的。”
“才不会呢!我哪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吓坏的!爹地,给人家看看那瓶玩艺儿嘛!”
“爸,别给她看,危险!”余扬又回头制止。
“哼!你不给看,我偏要看!”余晓莉极撒娇地赖在余天刚的身上,伸手就要去拿那瓶胶 着剂。
“别抢,晓莉,乖嘛!晚上叫吴妈做你爱吃的雪冻给你吃。”“哼!人家要吃、也要 看!”余晓莉一把抢走了余天刚手中的强力胶着剂,并且任性地摇下车窗,并将之丢弃窗外, 她要做个实验,证实这玩艺儿是否果真那么神奇??
播映中的节目再度中断,惨不忍睹的“新闻快报”画面又现:
画面上的新闻记者愁眉深锁地播报着:“经过近五个小时的抢救清理,警方已证实此次高 速公路北上路线××段的连环大车祸死亡人数共计四十八人,轻伤一人,是名年仅九岁的兰香 小妹妹,她虽侥幸逃过一劫,但双亲却已于车祸中罹难。
警方依据目击者的说词研判,肇祸的原因可能是由于前车的机件临时故障,于高速的行驶 中突然熄火,导致这场连环大车祸,所以呼吁??
由于今天适逢西洋传闻的黑色星期五,所以更使这桩开春期间的大车祸,罩上一层神秘诡 异的色彩??”
从事发到现在,余扬的一双眼始终未曾挪移电视新闻画面,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发明那 种鬼东西;今天的惨剧,他要负大部分的责任。
余家的老管家老刘奉命上来劝余扬下楼吃早餐,他见房门未锁,便擅自开了门进去。一进 房内,他看见余扬痛苦的神情及跳跃在他眼前惊心动魄的新闻画面,不禁叹了口气,旋即上前 就要关上电视。
“别关!”这是余扬回家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老刘收了手,望向躺靠于精致剔亮的铜床上,看似一夜未寝的余扬。“下楼去吧,大少 爷,老爷还等着您呢!他说要是没见您下楼,大家就都别吃饭了!”
电视画面于老刘恭谨的絮语中跳换着,由街头示威游行,转而某肥料工厂遭村民堵住工厂 门抗议的事件,继而昨晚“新闻快报”的连环大车祸——
“先别说话,老刘!”余扬按下电视遥控器上的音量键,然后下床,走至镶着金铜外壳的 二十六寸电视机前,蹲下,继续盯着画面,盯住画面中那位脸、颈及右手肘皆包札着白纱布的 兰香,她在画面中露出幽邃如深海的眼睛;忽然余扬发现她那垂挂在她胸前、一个浮显于雪白 纱布上,如她眼瞳般乌黑剔透的心形玉坠子——
老刘取下挂在床头侧、金铜维娜斯塑型衣架上与余扬此刻身着的睡衣裤同质同色的深灰软 缎滚金线晨袍,走到电视机前,为余扬披覆上。
“她很可怜,对不对?”沉默了半晌,余扬终又开口。“是啊!往后就得全看她自己的造 化了。真不知该说她幸运?还是不幸——”
“我想领她来家里头住。”晨间新闻已经播报完毕,余扬索性关了电视站起来,步至落地 窗侧,然后按下墙上小金钮,若有所思地看着深灰底玫瑰金线图纹浮绣其上的厚窗帘缓缓地往 两侧拉开。
余扬走到窗前,俯视着晨露仍重的后花园,瞧一遍总是被修剪维持得工整而觉丧失生气的 围墙下的各色花草、矮木与居中的大片绿草皮。余扬最爱的就是阳光吧!他任由稚气的晨曦穿 透底层的金丝纱帘,映于他俊毅有型的脸庞,映于他挺拔的身躯,映于深灰的阿拉伯绒织手工 地毯上,映于墙上表金铜框的希腊人像古画上,映于墙上深灰底、浅灰玫瑰图纹的罗马厚壁纸 上;但是,却难映于他那颗起伏不定的心上。
“大少爷!”老刘一式浅褐衬衫、暗褐西裤的略瘦身影迎向这道晨曦,步近余扬,停于其 身后。
“你觉得不可思议?也心想不可能?”
“这——你怎么会起这个念头呢?这可不是一桩小事,我想老爷子他——”
“先别泼我冷水,老刘。基于——我想爸他会答应的,也应该答应的。请帮我拿衣服来 吧。”
“喔——”老刘不敢违拗,他帮余扬拿了件休闲衫,随着余扬匆匆地走下楼去。
“你摆明的就是不打自招嘛!不行,我绝不答应。事情既没波及到我们,我们就没必要淌 进去,反正事情也算过了——”才喝下半杯咖啡,余天刚就被余扬搞得没了胃口。他用意大利 丝餐巾拭拭唇角,然后吐口大气,做了以上的决定。
“还没过的,也永远不会过的。爸!它已经在我的心里烙了印,我们该设身处地的替她想 想,失去双亲幸存的兰香,她此刻的处境有多可怜?!还有她的未来呢?”面对眼前丰盛的西 式早餐,余扬根本没有吃的心情。
“你这是在责怪我昨天的不小心吗?”余天刚饱满的方头大脸上显露微怒。“你自己的未 来都还没打算呢,你就先想到别人!她不过是个跟我们这种豪富之家沾不到半点边的穷小 孩!”
“爸,她的今天可是我们造成的!”“咦?!你说的‘我们’,是不是也包括了我呀! 哼!”余晓莉不悦地将磁银镶金边的餐具弄得咯咯响,还频以余光寻求身边一直处于“无事状 态”的余雳的支援。
但余雳不知是还未搞清楚状况,或根本没接收到晓莉的求援讯号,仍继续吃他的早餐,毫 不为外在的坏气氛所影响。
“错了,儿子!那不是我们造成的,是她自己命中注定的,这与我们毫不相干!”
“爸!”余扬诧异的目光扫过对座的余雳与晓莉的脸庞,最后落在余天刚微怒的容颜上。 “您怎么会、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她可比晓莉还小上一岁?!她是那么的——”
“好了!你是不是想激得我心脏病发,好早日接掌我的事业?”余天刚起了身愤愤地说 着:“还早呢!你,我看依你现在的这种心情,实在不适合继续留在国内就学,你迟早会溜口 说出什么来的,倒不如——”
“倒不如什么呀!爹地!”离开磁白高脚背餐椅,晓莉撒娇地又黏到余天刚的胁旁;她扯 着余天刚的衣袖,直瞅着眼前的余扬,希望余天刚说出他对余扬的安排。
“等我全安排妥了,再告诉你们。”余天刚拍拍晓莉的肩,然后沉重地步离洁白银亮的欧 式餐室。
“你不该激老爸生气的。”看余天刚富态的身材消失于餐室口,余雳这才开了口:“不管 你们昨晚搞出了什么麻烦事,你都不该激老爸生气的。你才十九,我十七,晓莉才十岁,要是 老爸倒下了,这家谁撑?凡事乐观点看待嘛!别老让我这个‘庶出之子’反过来提醒你这位
‘正位皇子’嘛!”
“阿雳——”虽然他们是同父异母,但余扬一向就视余雳和晓莉为自家人,更不要余雳兄 妹俩在心理与生活上与他有所区分。
“我可没瞧不起自己的意思,只是实情实说!”余雳那对和晓莉酷似的丹凤眼挑了挑,一 副谁也不怕的样子。他和晓莉皆承传了母亲的白净清秀,但他的眉清目秀却没有娘娘腔,也不 若晓莉的单薄,反流露出富家公子哥儿的阔气。“再提醒你一点,不论老爸对你做出什么样的 安排,你可都得笑笑地接受,别再惹他老人家动肝火啦!我们可都是早早便没了妈的孩子,可 不能再失了这位老爸!”
“你想爸他——”余扬的粗犷深沉与余雳的白净潇洒,截然不同。
“谁知道呢!不过,不管是怎样的安排,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全是为你好。老爸对你的 期望,可一向就比我高!”扔了拭唇后的餐巾,余雳站了起来,叹了口气:“哎!这个美好的 星期天早晨,花在餐桌旁的时间可真哪!我要出去兜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