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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梳妆台前,花瓶里的那束郁金香,新鲜如初,馨香耸动。 啊!郁金香,你是我婚姻的使者,是我从少女到人妻转换过程中的见证,你是美丽的,你是充满回忆与依恋的。 我把我热烈的爱与深情都倾诉于纸上,然后,我拨下一片殷艳的花瓣,将它们一起夹进日记中。 顺妈来敲门,她是来传话的“少奶奶,太太有事找您呢!”到院子里,管家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吕太太摘下眼镜,摆摆手,示意我坐下。 “凡妈”我向她问好。 她合上书本“盈茵,这个丫头从今天起就跟着你了,你可满意?” 我打量那女孩,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奶奶,我叫甜草”女孩轻声轻气地说。 “哦”我伸出手,她触电似地后退几步,两手紧搓着衣摆。 “你干什么?” 吕太太厉声道。 她又倒退几步,连带碰碎了一个花瓶。 “小丫头,你没长眼睛了”管家劈头就是一巴掌。 那女孩未出声,管家一只手扯着她的衣领,顺势一提,她就直立了起来。 “这丫头呆头呆脑的,一点也不灵变”吕太太不悦道“顺妈,你是怎么办事的,少奶奶是何等地尊贵,就是下人也要精挑细选,不可胡乱凑数”。 “是,是,是,我去把下人们都召来,让少奶奶亲自挑选,她的眼光一定比我好,比我准,比我强”顺妈移着步子。 “不用麻烦了,她挺好的”我从管家手里把她牵出来“就让她来服侍我,陪伴我吧!”她贴着我,是那么地柔弱,那么地惹人怜惜,我感觉到她在发抖,她在打颤,她在害怕。 “顺妈,你看她年纪这么小,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怎么服侍人呢?” “太太,既然少奶奶有了决定,我是不该多嘴的,我也没理由多嘴,您就准了吧!”吕太太不大放心“盈茵,你确定要她了”。 “老太太,我会很小心,很认真地做事的,我不偷懒,不耍滑头,别看我个小,我力气可大着呢!”甜草恳求着“我,我很能干,很听话的,老太太,少奶奶都肯要我了,少奶奶身边不能缺少一双手,少奶奶看得起我,我,我要跟着少奶奶,老太太……”“我很老吗?” 吕太太愠色道“没规矩的小丫头,说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让你去侍候少奶奶,岂不是越捣越乱”。 “那我不说话了”甜草贴得我更紧“少奶奶,你就要了我吧!”“我当然要你了”我安抚她“我指定要你,铁定要你了”。 “不行”吕太太胸口起伏着“管家,把她带下去,不要让我再看到她,这个丫头心眼多,古灵精怪的,留下她只会生事,闯出大祸来”。 管家揪住她的手,使劲往前攥。 “哎呀!哎呀!”甜草痛得直流泪“太太,我没有心眼,我没有古灵精怪,我是最最听话的,我闭嘴,我闭嘴,您不是说我呆头呆脑吗?我是呆头呆脑,这样才安全,才不会出错呢?” “你这丫头,竟然引起话来反驳我,你倒是会顶嘴,你不说还好,你现在是自讨苦吃”吕太太大喝一声“管家!”管家心领神会,从腰间抽出软鞭,没头没脑地往她背上、腰上、腿上、臂上抽去。 甜草用手护住头,不断地哀求“太太,不要让人用鞭子抽我,您这是在作恶呀!求求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少奶奶,救命啊!”“管家,住手!”我跑上前,护住她,管家一时停不住手,还是有一鞭打在了我的手背上。 “啊!少奶奶!”管家扔下鞭子,惊慌失措“我不是故意的,我,太太……”“盈茵,你这是做什么?” 吕太太高呼“我是在为她好,让她受点教训,增长记性,顺妈,扶少奶奶起来”。 “凡妈,难道我要一个下人都这么困难吗?” 我质问。 顺妈在我耳边低语“少奶奶,不要为了一件小事,与太太怄气呀!”吕太太显得有些精疲力尽了“盈茵,你要喜欢就留下她吧,我也懒得管了,只要不是什么大事,我也由着你,不去过问了,就到此为止吧!让一切都烟消去散吧!”甜草寸步不离地跟我到房间里,我从抽屉里翻出药油。 “少奶奶,让我来帮您擦吧!”我嫣然一笑“没事的,你去打盆水过来”“哦!”我为甜草擦了脸,洗了手,拍去身上的灰尘,亲自给她擦药。 “少奶奶,你的手”“只擦破了一点皮,并无大碍,倒是你,伤痕累累地,看了直叫人心疼”“少奶奶,你是菩萨吗?” 她问“庙里的菩萨慈眉善目的,你这么和气,这么亲切,这么友善,这么仁爱,你真是菩萨转世,菩萨化身啊!”“甜草”我搂着她,深情款款“我倒真希望自己是神通广大的菩萨,能够保护你,庇佑你,救助你”“啊!少奶奶”她一个翻身,端起脸盆“我去把水倒了”她倒了水,又四处忙活,擦桌子,拖地,抹窗户,洗衣服,从楼上跑到楼下,一刻也不停歇。 吕太太来过几次,找不出我的错误,甜草做事确实卖力、勤快,她实在挑不出一丁点的毛病,只好‘有备’而来,‘扫兴’而去。 吕凡今晚加班,没有回来吃饭,我无趣极了,甜草调好了水,唤着“少奶奶,衣服都拿好了,可以洗澡了。”我披着一件蓝色的纱巾围衣,倚在落地长窗前,向着那万家灯火凝视。 “少奶奶,吃水果吗?” 甜草问。 “我不想吃”甜草在房间里打着转,一双手忙个不停。 我迎着风,走到阳台“甜草,你过来”“少奶奶”她无声无息地,手里还放着一块抹布“您渴了吗?还是饿了?” 我摇摇头“你怎么没穿鞋子?” “我怕吵到少奶奶了”“把抹布放下吧,快去穿上鞋子,不要着凉了”“可是,我还没做完呢!”“你忙了一天了,擦也擦了,拖也拖了,洗也洗了,房间够干净,够一尘不染了,够整洁,够明亮了,听我的话,先去洗个澡,然后再过来”她照做了,我硬塞给她一个苹果,她拿着却不曾动口。 “甜草,你做得很好,今天表现不错,这个苹果是我奖励你的,快吃喔,可好吃了。”“哇!真甜“甜草咂着嘴”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高级的水果呢!”“那你以前是吃什么呀!”“甘蔗呀!桔子呀!柚子呀!还有柿子”“这是红富士苹果,是山东烟台的特产”“山东烟台,那里是不是有个泰山”她眨眨眼睛,一脸的纯真无邪。 “你去过?” “我从书上看来的”“你喜欢看书”“嗯”她的眼里充满了渴盼与希冀,让我动容与震撼。 “你认识字吗?” “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我这里有很多书,你可以尽情地看,我要教你写字,教你算术,传授你知识,你愿意做我的学生吗?” “少奶奶,我知道您以前是老师,只是,我没有钱交学费”“傻甜草,我现在不是老师了,你不用交学费,你这么尽心尽力地服侍我,还抵不过那些浅薄的票子吗?” “少奶奶!”“我还没到奶奶那辈呢!”我刮刮她的鼻子“叫我姐姐,叫我姐姐”“我……我不敢”甜草实话实说“太太知道了,会很生气的,会叫人打我的”“甜草”我拥她入怀,一字一句地“没人的时候,你叫我姐姐,太太在的时候,我就是少奶奶,你说好不好?” “姐姐”她发自肺腑地喊着“姐姐,姐姐……”我不厌其烦地应着,两眶渐热“甜草,现在你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你有我,让我们作个伴,相偎相依吧!”她点点头“姐姐,姐姐,我有姐姐了,我有姐姐了……”婚后的第一个月,吕凡忙着公司的事,几乎将我遗忘了,每晚独对四壁,惆怅、落寞惭稠。 幸好有甜草时刻陪伴在我左右,给我唱歌,讲笑话,陪我聊天,日子倒也不算难挨。 我回过一次家,妈妈最关心我的婚姻生活,话题最多的也就是些与婆婆之间的关系融洽否,凡是不是一个体贴、温柔的丈夫,我含糊其词,牵强应对。 静竹在未告知我的情况下,就来到了吕府,我在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惊异与欢喜。 她进门的时候,我正在被窝里小憩着。 甜草低声唤着我,我听见了却懒得睁开眼。 静竹使出她惯用的‘杀手锏’,用长头发往我脸上蹭来蹭去。 我憋住气,手一伸,扯住她的发丝一拉,她惯性地往我身上倒,我闪过身,用被子蒙住她,她也不甘示弱,极力反击,脚一蹬,那被子就长了腿似地直弹了出去。 谁也没有注意,房门打开了,顺妈领身在前,还未站定,那一团被窝就不偏不倚地,从上到下,将她给罩住了。 静竹拍手叫着“哎!你看,我们合力制造出了一具活‘木乃伊’也!”我掩住她的嘴,忐忑不安地说“闯祸了!”甜草帮着卸去了顺妈身上的‘窝套’,吕太太安若无事地走了进来。 我拉着静竹侧立到一边。 “盈茵”吕太太亲和地笑着“你们表演的是哪出戏呀,蛮精彩的嘛!”甜草抱着被褥,小心翼翼地问“太太,这被单要拆下来洗吗?” “明知故问”吕太太戳戳她的脑门“难道你连干净与脏垢都不会分辨吗?你是丫头,是负责这个屋子的卫生状况的,你是第一天进门吗?你还没有过适应期吗?你还东西不分吗?你还混淆不清吗?” “我,怪我多嘴,我去洗被单了”甜草委屈得直点头“少奶奶,您有事吩咐我吗?” “你去吧!”我命令着“要仔仔细细,一块块地洗干净了,洗好后就去浇花,打扫梯道,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甜草心领神会,应着‘知道了’。 吕太太抓不着话柄,只好任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伯母你好,我进门的时候,您正在午休,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来看盈茵了,真是失礼了”静竹从容大方、得体地说。 “吕家不是一般的平常人家,我也不是什么‘阿姨’‘伯母’之流,你倒很聪明,知道用什么方法与手段来让我亲自登门迎接”“伯母,您的‘劳师动众’我不敢接受”静竹谦言道。 “请叫我吕太太!”“吕……吕太太,您是一家之主,您的话我洗耳恭听”静竹被激怒了。 “不!”吕太太打断她“我不是一家之主,我只是一个老不死的、不知好歹、不紧跟时代潮流的古怪、刁钻的老太婆!!”我险些站立不住“凡妈,这是您的一套‘待客之道’吗?” “什么凡妈?” 静竹不知内情地问我“她是你婆婆,你不叫她‘妈’吗?” “哎!现在这个世界,道德、礼数、伦常、良知,统统都颠倒了”吕太太嘴不饶人“人心不古,天地反常,对错交叉,乱了,乱了,都乱套了”。 “吕太太,您这句醒世恒言是从哪本天书上看来的”静竹较上了劲“您的哲理蛮新奇、蛮有鉴地的”。 “静竹”我牵她到一边“不要再争论了,你不了解,我也说不清楚,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只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 “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是她有问题,她有很大的问题”静竹振振有词地“在来这里之前,我去了你家,阿姨很担心你,她的担心大于牵挂,我不敢想像这一个多月来你的生活环境,你就是这样,外表强硬、不屑,内心却装满了苦楚与压抑,你看,才和她说几句话我就受不了了,我要把我看到、听到、想到的都去告诉阿姨,我不能袖手旁观,若无其事,不要说服我,这一次你得听我的”。 “你不要捣乱好不好?我没有那么脆弱,那么地不堪一击,好静竹,你要知道生活是我自己的,既然我选择了,那就要去面对,去适应,去深入其中,生活本来就有无奈与不尽人意,我有准备,我能承受,能够化解,你要祝福我,不要害我!”“盈茵,这个吕太太不是什么善性婆婆,她的存在,她的介入,只会让你的婚姻分裂,我敢断言,她是你生命的劫数,一个正在形成随时都会给你带来灾难的劫数”“谢谢你的忠告,她没有那么可怕,那么地面目狰狞”我满怀自信地说“婚姻,是我和凡的,我们会去营造与建设,没有谁会影响我们,干涉我们,阻碍我们的,你放几千几万个心好了”。 “我放心,却不安心”静竹良言相告“她,是你们婚姻中的一粒恶性种子,虽然现在很微小,但却是暂时的,它会疯长,会蔓延,会摧毁你美好的城堡,分解掉你们的情意,你最好记住我的话,我建议,你们还是搬出去住,去开拓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不然,等到大树成荫时,你就无能为力,撼动不得了”。 “你说得太简单,也太偏机了,凡,是一个孝子,他是不会搬出去住的”。 “那你就要准备为婚姻的安宁与平和而冲锋陷阵了”“我不赞同你的观点,两代人之间难道就一定要有厮杀与流血吗?如果只能靠这种方式来换得些许自由空间与平等的话,那么我宁愿选择宽容与让步,也许你会觉得我懦弱,瞧不起我,但是我坚信,爱,是能动容一切的”。 “但愿是一切吧!”静竹似有所动“盈茵,我祝你胜利!”“会的,会的”我精神饱满地说“你看着吧,婚姻是天国里的花园,美伦美奂,婚姻是永久的宫殿,牢固辉宏,婚姻是太阳,暖意无止境,婚姻是银河,浩瀚万丈!”“听着你这么多的婚姻物语,我都有些心驰神往了”静竹灿烂地笑着“哎!你感染我了”。 静竹的那次来访,仿佛是带来了一连串的咒语与隔阂,吕太太对我的不满、厌视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些在平常的琐碎小事中总能体现出来,而我,在息事宁人与维系平和的紧箍咒中,却未曾设防我的婚姻,已被一点点地占领与侵蚀。 郁金香的花瓣在光阴的催促中凋得只剩下一扎枯枝子,我舍不得扔掉它,但是它又不能留在花瓶里,于是,我给它找了个归宿,它被安放在一个精致的锦盒里,这个锦盒,是凡当初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两者相配,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像往常一样,窗帘拉开所带来的那几束强烈的光线,逼迫着我告别昨天,面向今天。 只是我看到不是甜草纤纤细细的身影,那是一个伟岸、挺拔、壮阔、挥洒着魅力的背影,那背侧过身来,那久违的风雅笑容,那可受的高方鼻子,那两条不安分的眉毛,那睛光炙烁的眼睛,竟然是凡。 “盈茵,你起来了”他托起我的手,爱意无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你又不上班了?” “我不想做个好逸恶劳,只管吃喝,安于享受的废物”我抚摸他的脸“是你吗?告诉我是你吗?你不是在公司吗?你忙得不可开交,不亦乐乎,不知疲倦,啊!一定是我太思念你了,这是梦境,是幻觉,是泡影”。 “盈茵,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我疏忽你了”他表情严肃地“是我,是我,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摸到的这张脸是真实的、有表情的,你听我的心跳,你再感觉我唇边所呼出的热气,你憔悴了,你变样了,这,这是我造成的,嗨,工作,工作,忘我的工作,换来的却是让你忍受寂寞,独卧到天明,我,我没有尽到为人夫的责任与义务,你应该是幸福、快乐、富有活力的,看看你,只这样子,就让我心痛死了!”“凡,不,我没有怪你,没有怨你,你工作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的未来而打算,我只有支持你、鼓励你,又怎会任性、不知轻重地留住你、栓住你呢!”“盈茵,你这样善解人意,这样知心,这样体恤,有你,就是一切”。 “一切!”我心神动荡“就是说我在你的生命中是独占螯头的?” “你是弥足珍贵、无可替代的”他轻吻我的脸颊“你看,这太阳光无孔不入,即使是厚厚的玻璃门它也有力量射穿,你就是这强大无比的光线,我这扇玻璃门是被你给统辖了,包容了”。 “我有那么神奇吗?” 我的头枕在他舒适的肩膀上“不要夸赞我,我会飘飘然地”。 “放心,你飘不走的”他的吻如雨点般点在我的额头、颈间与耳根“盈茵,这些日子,让你一个人冷清度日,欲欲无欢,可真是一件残忍的刑罚,原谅我,宽恕我吧!从今天起,我要回来,我要加倍地补偿你,给予你应有的所乐与满足,我会证明给你,证明,证明……”“凡,不要给我承诺,你不需要任何的承诺”我娇语着“先停一停你冲动的热情,我快要被软化了”。 “好吧!我先压抑一下自己”他意犹未尽地“你跟我来!”他引领我来到梳妆台前,花瓶里,插着一大束新润的郁金香,朵朵鲜红,似血似霞云似蠢动的芳心。 “哦!”我不由得一声惊呼“凡,你怎会这样细心,这样面面俱到,你有心灵感应吗?” “郁金香不会再凋谢了!”他笑得迷人,笑得有感召力,笑得慑魂“盈茵,一片花瓣就是我对你千丝万缕,缠缠绕绕的挚爱,郁金香,将是这房间里不可或缺的一道装饰与点缀,它,是你我婚姻土壤的基石”。 “不!它是主题,是主根,是延续伸展的源头”我纠正着。 他的双手来回地在我身上游走,我抬起头闭上眼,让他的唇舌带着千军万马般奔腾的情愫在我体内流窜、占据,我的心在不断涌入的甜蜜中鼓起、膨胀,他来势汹汹地倾泻着,我的那平凡的欲望却像个无底洞一样,怎么也填不满。 或许是异性特有的敏锐直觉让他洞悉了我的渴求与急切,他抱起我,我们一古儿滚在床中央,那玄妙的境界,如置身山巅,如跃入深涧,如亲临火海,如历游仙谷,真实地几近疯狂、几近膜拜、几近奉仰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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