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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没有那么伟大,那么圣洁”我用梳子在头发上来回柔理着“我只是一个小心眼、斤斤计较、不识大体、心胸狭隘的丑八怪,一个弃妇,一个不多不少、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已”“盈茵,你还没有冷静下来吗?你还要咄咄逼人吗?你要逼得我尸骨无存,灰飞烟灭吗?” “你说得太严重了,你的死活与我何干”我心灰意冷地“不要再多费唇舌了”“你不跟我回去了?” 他欲哭无泪地“你不要家了吗?你真的不回头了?” “我还有家吗?” 我摇摇头“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盈茵,不要这样残忍,不要这样绝情,这”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满面沧桑地“这就是你的家啊!”“这个家是个危房,它随时都有倒塌、松陷的可能”“盈茵,妈妥协了,妈低头了,妈让步了,妈……”“你有个多么宽大、仁慈的母亲啊!”我泪流泛滥地“你只看到她的委屈与自我压抑,却不知道我的妥协,我的让步,我的低头,早已否定自己,迷失自己了”“你是在比较,你在衡量,你在计算,这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他一脸惶惑地“你在妒忌,你在争爱的份量,你在吃醋”“你和你母亲是同一类人”我一掌下去,扇得他四脚朝天,昏头昏脑地“你们是同一国度的,你们都神经错乱了,你们都进化了,你们都不是人”他硬撑着站起来,唤着我的名字。 “我不要和你说话,我不要看到你”我撕心裂肺地喊“我再也不要听你,再也不要与你碰面,再也不要解释,再也不要辨白了”“盈茵……”他有气无力地“是我说错话了,是我口不择言,是我太急于求成了,对不起,原谅我!”“我不要听‘对不起’,我不要原谅你,我与你有语言障碍,我们无法沟通,我们是对立的,是有分歧地,是无法磨合地”“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在打击我,你在欺骗我,你在敷衍我”“是实话,都是实话”我泪珠儿不断地“甜草,甜草,你快出来,不要玩了,我教你唐诗,我要你出来,你出来,甜草,甜草……”“甜草帮不了你,甜草不能为你解围,甜草插不上手,甜草没有任何立场为你出头,甜草……”“她是我的人”我泪眼迷离地,心乱如麻“你无权过问,你走,离开这个院子,走得远远地,让我眼不见为静,耳不听为宁”“你是我的人!”他的言语刺破云霄“我的!我的!你摆脱不了我,打不走我,骂不走我,甩不掉!踢不开!我是阴魂不散地,我是一团火,扑不灭,是一座山,踏不平,是……”“你不是上帝!”“盈茵”他鬼一样抱住我,嘴里呼出的热气是一团团小火焰,烧灼着我的七情六欲“爱是永恒地,爱是无尚地,爱是不能言语,不能描述,但无处不在地”“爱是毒蛇,爱是深渊,爱是五马分尸”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他结实如山的肌脯上捶打着“它吞得我不见天日,跌入了死路,皮肤、血肉、骨头都被搅得七零八落了”他的舌头粗鲁但不失细腻地侵闯着我密不透风的唇墙。 他轻而易举地攻破了我的唇墙,我很理智地用齿门阻断了他激情的攻略。 “为什么???” 他弯曲着眉毛,一筹莫展地“你当真推翻爱了?舍弃我了?你对我没有感情了?你对我没有兴趣了?你已经将我除名了?抹杀掉了???……”“是你先舍弃了我”“你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不是独占鳌头的,我不是弥足珍贵地,我是随时都可以被取代的”我自言自语地“我是可以空缺地,做为你的妻子,我无悔,做为吕家的媳妇,我罪大恶极!”“你无罪,你没有罪,我有罪,我有罪啊!”他嚷得天地变色,草木皆萎“我的罪名是一条又一条,不计其数,人神共愤,我犯了动情罪,痴心罪,走火入魔尽孝罪,不明事理糊涂罪,死皮赖脸勉强罪,生拖硬拉霸道罪,行为放荡无理罪……”“够了!”我听不下去了“你真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无魂无影,不复存在”“母亲”他小心翼翼地说“我与母亲深谈过一次,她承认对你的看法与认识有些偏机与不公,她大度地让我来接你,这样一个深明大义,没有积怨的母亲是我们的榜样,虽然,两代人之间多少有些距离,但她都肯前进了,我们为什么还踟蹰不前,胡乱猜疑呢?” “你相信她说的话”我强烈地抵触着“也难怪,从小到大,你都依顺惯了,你早已服从了她的指示与意愿,融入了与她生活的每个细节,在她面前,你是透明的,你没有心事,没有秘密,你的任何想法都要经过她审查与检验的”“盈茵”他的眸子里闪着幽暗的光,有一丝冲动促使我将它点燃“不要再耿耿于怀了,不要苦着脸,不要固执了,不要去剖析母亲,不要让我的爱没有着落,我需要你”“我还是你的一切吗?” 我的手在他清瘦的脸庞上抖动着“独一无二的吗?” “一生”他的热泪滴在我的手背上“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我也数不清多少次‘为了你’,这一次”我软软地贴在他怀里,柔弱可人地“我还是‘为了你’,我好没用啊!什么都是为了你,难道我没有主见,没有寄托了吗?我还是我吗?” “你还是你”他口齿不清地“有你才有我,才有现在的吕凡,你是万夫莫敌的”“既然有我才有你”我找准时机问他“那么,你也为我一次,脱离吕家,去开拓我们的天空与世界”“不可以!盈茵”他捧起我的脸庞,万分怜惜地“我们不是原则统一了吗?怎么绕来绕去又转到起点了呢?不要强迫我做选择,我不想伤害任何一方,其实问题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是你自以为是地将它扩张罢了,一点小小的磨擦,为何要搞得众叛亲离呢!”“凡,脱离吕家不是罪,不是错,不是忘恩负义”我平静地,与他四目相对“这不是背叛,不是伤害,你要做的不是选择,而是决定”“你在误导我,你在虎视眈眈地,看着母子间的反目成仇,你在给我灌迷魂汤,你是什么居心?” “我的快乐与幸福在吕家的高墙之外,我要呼吸的是自由的空气,我不要局限的阳光,凡,你不是说自己的尽孝是走火入魔的吗?你不想皈依正道吗?” “我的正道是‘不舍不弃,诚心以待’,母爱与夫妻情爱等同,不偏袒,不护短”“荒唐!愚昧!无知!”我远离他,怒火攻心地“你清高,你至高无上,你的爱是一视同仁地,我退出,因为我自私,就让我的自私去映衬你的无私吧!”“盈茵!”他拦腰箍着我,绷着脸,双眼突出,鼻翼抽动“等同是表面,是外在的,我们还是有自己的个人空间的”“你是个男人吗?我是你的妻子,我不能去接受这平等的爱,我是个女人,丈夫给我的温存是天经地义,不可删减地,只因为我还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有激情,有欲望,有想法,这样的爱是苍白的,裸露的,短斤少两的,我不会心安理得地去与自己的婆婆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在地位方面,我是略逊一筹地,但是在感情方面,你的对象只有我,这是铁定的规律与法则,你是不能与自己的母亲恩恩爱爱,卿卿我我的,而我,却会死心塌地的,义无反顾地为你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忠节不变”“盈茵”他自责着“我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我是有口无心地,你的比喻太不恰当了,恕我不能苟同”“那么,就回到吕家,与你的母亲相惜相伴,彼此扶持吧!”“与我相惜的是你,与我相伴的是你,与我彼此扶持的是你呀!”凡耷蔫着头,欲语还休。 “我们无话可说,到此为止吧!”“盈茵……”“白费功夫的讨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转过身子,一步三回头地,眷恋地向我伸出手“盈茵……”我违心地说了声“再见!”他的脚步沉重、窒闷、空旷、悠长“盈茵……”我不为所动,起身,去房间。 “郁金香——”我不由自主地定格住了。 “郁金香”他接下去说“郁金香不曾凋谢过”顷刻间,我的无所谓与漠然的武装瞬间夷为平地。 “凡!”我奔向他“你套牢我了,你点住了我的死穴,我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弱点,我活该!我不争气!我是注定要受你的摆布了!”郁金香 吕凡的车在一扇绿漆镂花的铁门前戛然而止。 我与甜草相携着,从座位上腾起。 两个仆人拉开起保护作用的铁门,垂手静立。 凡掀起后车盖,管家过来帮忙拿行李。 我走进院子,对着那岿然不动的建筑群发呆。 那尖挺的楼顶,那圆圆的窗孔,那一抹抹或浅、或深,红、蓝、白相间的面砖,这不是教堂,教堂的顶端是有十字标记的,它的窗孔是方方菱菱有规则排列的,面砖是肃然的白色,而绝非如此等般随意、夸张,在视觉上具有强烈的冲击感与明显的不成章律。 吕家,我第一次这样注视它,这样不动声色地、不带任何感情地,我有些空洞与乏味了。 “少奶奶,你可回来了”顺妈迎向我,用手抚着胸口“回来就好,回到家,心平气和地,把过去的不愉快统统抛掉,你是深明大义的,是要合家团圆的,是吗?” “团圆?” 我自语“团圆是小家小户、平民百姓的幸福代名词,吕家有吗?” 我荡着秋千,顺妈带着甜草去厨房帮忙,凡将车开进库房的棚地。 现在是初秋了,花草依然茂盛,生机盎然。 折下一朵花,窝在手心里,我四处游移。 “盈茵,又回到这个‘受不了’的地方来了”这个宛如丧歌的暗哑之音从某个角落响起,让我的耳膜不可避免地受到轻微程度的震动与侵扰。 “凡妈!”我喉头打结,双手紧搓,硬挤出这两个特殊字符。 “吕家是个魔窟,是个真空房,是让人心力交瘁、死去活来、剥皮拆骨的地方”她自顾自地,喋喋不休“你那慷慨激昂的决心呢?你那不同流合污的本性呢?你那一去不回头的铮铮铁言,到现在是七零八落、消失殆尽了吧!”“你的奚落激退不了我,你的冷嘲热讽反而让我精神百倍,斗志昂扬,你的漠然傲视对我起不了任何作用,你要占领我幸福的城堡,你要瓦解我和平的防线,你要分化我的快乐与热情,你的计划不会成功的,不会有所回报的,你下的是一次死注,一场无疾而终的迷局,至始至终你都只会在一个圆圈里打转;你是一个双面人,在凡的面前,你不仅是母亲,还扮演着令人可耻的女伴,我要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你赢不了,你会败,会败得损失惨重,片瓦不存,你打击不了我,你的如意算盘铁定落空,终会自食苦果,饮恨方迟”“你这是在跟我下战书吗?你在试探我,你在耍什么花招?” “我没有耍花招,是你心机太重,是你咄咄逼人,是你死缠不放”我指着她的鼻子,正义凛然地“你赶不走我的,你驱逐不了我,这里不是你的领地,你的极乐园”“难道是你的!”她凶相毕露,恶形恶状地。 “不!”我摇头,轻握拳头“我要的不是两败俱伤,你针对的不是我,而是因为我是凡的妻子”“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柔弱仁义地”她一脚蹋死只甲虫,势在必得地“凡,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他不是个玩偶”我意志坚决地“你生育他,养育他,是无可厚非地,你要霸占他,拥有他,掌控他,却是天理难容,受人唾弃,遗臭万年的”她瞪大双眸,木鱼似地张着嘴,屹立如碑。 “我很想尊敬你,却找不到立场”我舒缓了口气,微蹩眉心“我是钦佩你的,因为你的心血,你的关爱没有白费,凡无可匹敌地优秀与能干,这是你的功劳,但是你的功劳却不是无私的,它是带着利用性、理由前提的,你是可敬又可恨,可恶又可怜,可悲又可怨,可哀又可气!”“哦!你是个危险人物,你要噬灭我,你要毁掉我的光荣与寄托,你要掠夺我的欣慰与满足,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强盗,你不会得逞地,你不会有机会的,上天不会眷顾你的”“如果上天宠幸你,那这个世界就乾坤颠倒,荣辱混淆了”她扶住树干,不住地喘气,心慌急躁地“你为什么要出现,你是我的死敌,我的克星,你不该存在,不该在吕家,千不该,万不该,成为凡的妻子,我的对手”“多说无益,既然是对手”我似哭非笑地颔首“那就拼个你死我活吧,不争个高低上下,斗个昏天黑地,绝不罢休!”她痉挛地抽着身子,摆出一副视死如归,英勇就义的架势。 这场关于和平、爱情、信守、真理的保卫战,就此而拉开了带有几分荒唐与无味的序幕。 静竹第三次踏进吕家大门的时候,是在深秋,殊不知,这离山崩地裂、斗转星移、物事更迭,只有一墙之隔。 而隔墙之外的,却是一弦之间、一时之事、一念之间。 我与静竹在客厅里还没说上几句话,吕太太和顺妈就闻风而来了。 “客人,你可真是不同凡响”吕太太当头一棒“可巧,每次来都赶在午休时间,你是存心要让我不得安宁,故意让我听见你的声音,折腾我,让我有自知之明,下来毕恭毕敬地迎接你,向你赔礼道歉是吧!”“我们说话尽量压低声音了”我息事宁人地说“没想到还是吵到您了,您别生气,以后不会了”“还有以后!”吕太太夸张地睁大眼,走上前“你是变着法子给我难堪,让我丑态百出是吧!”“我的声音有那么如雷灌耳吗?” 静竹挑挑眉毛,故作惊讶道“吕太太,您可真是明察秋毫,连我自己不知道的优点您都知道,厉害!真是厉害!”“怎么,又送酸梅来了!”吕太太意气风发地“还是又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淫言秽语”我拉过静竹,笑着说“凡妈,您又寻人开心了,静竹可是当真的呢!”“我是认真的,不要在我面前嘻皮笑脸、装疯卖傻的,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吕太太半点不留情面“是谁让她进来的?” “是我!”我直起背脊,拦住静竹“有什么问题吗?有什么不妥吗?有什么不适吗?” 吕太太在我和静竹身上瞄来瞄去,扫上望下,最后将焦点定格在甜草身上。 我高呼“不关甜草的事,她只是开门而已”“哦!”吕太太眉开眼笑地“是你的命令,她在执行罗!”“太太!”甜草煞白了脸,嗑头如捣蒜“我给您下跪,给您认错,您不要怪少奶奶,别罚我啊!”“忠心无罪”吕太太意外地不予追究“况且,你又不是自作主张,你是身不由己嘛!”“吕太太,你不要指桑骂槐,欺人太甚!”静竹火冒三丈,大拍桌子“你要知道,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知道就好”吕太太淡然地,眼神不定“你要清楚,你是客人,我是主人,你要有规矩,有礼节,有分寸,有教养,不要兴风作浪,蛊惑人心,干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这是吕家,不是集市,不是舞台,你要表演,要吆喝,要引人注意,就去你应该去的地方,不要带坏了盈茵,教唆她背信弃义,挑拔作祟;你的小聪明逃不过我的法眼,你伪装得很好,看看,清纯高雅的背后却是弄虚作假,巧言令色,紊乱不堪!”静竹手往桌子上一拂,连带着茶杯砰然落地。 “你有什么目的!”吕太太溅得一身的茶水,甚是恼怒“你是来搞破坏的,你是有备而来的,你要给盈茵洗脑吗?给她出谋划策?灌输大逆不道的思想吗?你全副武装,想从吕家捞取些什么呢?金钱?名利?地位?……”“凡妈,你的想像力与假设应该到此为止了,收回您天马行空的猜测与臆想,不要跳动您多疑仇视的心,不要累及无辜”我推静竹上楼“我不想争论,不想开战,不想掀起轩然大波,不想顶撞你,不想!不想!不想!”“你站住!你这是什么语气!什么态度!你是对我不屑一顾吗!”吕太太追上来“我不是透明的,我不是无感情的,你当我是什么?是空气还是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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