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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日常的开幕
 临时新闻都有一个特色,就是『乱』。   红蓝交替的警灯、黄色的封锁线、似曾相识的街景──严格说起来不可能没见过,也不过就在车站的另一端──新闻画面的影像就像一直在重播一段不到十秒种的动画似的,让人缺乏真实感。现场记者与新闻主播的报导也缺乏统合性,或者说只是一直在以重复的字句和画面渲染事件的耸动性,反而令人不耐。   屍体的画面没有出现在新闻里,这件事倒是让我挺讶异的。这家新闻向来以重口味的画面呈现方式来讨好观众,收视率听说还不错。不过换个角度想,先前频频让记者闯入封锁线的警方应该也承受了不少舆论的压力,这回封锁现场的工作看起来做得很彻底──虽然值得鼓励,但是如果我现在手上有遥控器的话,大概也会立刻转台。这是人的本性。   「割喉?简直是胡说八道──」   坐我隔壁的仁兄突然口吐不满。   「记者的素质真是越来越差了。以为加个夸张点的标题就能骗到收视率吗?那种情况哪里像是割喉杀人呀!开玩笑~~最起码要确认一下遗体的状况再报导才对啊。验屍可是推理的第一步──」   何时开始,记者得兼职法医或侦探了?克洛瓦。   暂时不吐嘈这家伙──看样子,刚才克洛瓦提到的杀人事件与这条临时新闻报导的案子,这两件事应该是同一事件没错。   试着套套看这家伙的话吧。   「如果不是割喉的话,那麽被害者是怎麽死的呢?」   「很简单啊!遗体就躺在人行道上,然後另一个部份应该是滚到路边那根路灯下面吧。脑袋的部分」   「——」   我不禁倒抽一口气,也有点後悔。   那个看过命案现场却依然食慾旺盛,神经八成灌了水泥的笨蛋就当作不存在算了。我并不是第一次接触与死亡有关的事物,所以多少有点抗压性。在这种情况下,我反而比较担心雪花的感受。女孩子的情绪总是比较纤细,而且容易受伤害。   那并非普通的杀人事件。   不是割喉,而是斩首。   我并不是说被刀子或手枪杀害就比较不会那麽让人害怕。刀子能把人砍到肚破肠流,手枪能将人打到脑浆四散,稍微有点想像力的人应该都能想像出上述的画面。但是以常识上来说,一般人大概终其一生都不太可能有机会能亲眼看到肠子、或活生生的脑髓是长得什麽模样。相较之下,斩首──失去头颅的屍体、或者是失去身体的头颅,这种很容易就可以在脑海里描绘成形的死亡形貌,反而更容易激起人们心理性、或者生理性的厌恶,甚至是更深层的恐惧。      『──现场虽有多名目击者,但是犯人的身份仍不明,亦不确定是否为单独犯。为此市警局决定投入第二、第三、第七分局的巡逻警力,扩大侦察力道,并同步在多处主要道路实施路检工作。警方呼吁市民配合员警路检盘问,并踊跃提供相关消息,同时也要求此刻仍在街上游荡的市民大众尽快返家。以上转回棚内主播──』   现场报导结束後,画面随即切换到主播台。主播继续报导下一则新闻,镜头移转到地球的另一端,内容是关於恐怖份子劫持人质的国际新闻。画面下方的走马灯继续以文字方式报导新都杀人事件。至於割喉的字眼则已经被斩首所取代。看样子新闻台已经察觉到刚才的报导错误,而予以更正。   新都斩首杀人事件──就是这个吗?我反问自己。也许只是搞错了也说不定。严格说起来,杀人不过是犯罪的一种,用何种方式杀人都不会脱离犯罪的范畴。   也许真的弄错了──我再问自己。   但是,我已经当了一整个晚上的无头苍蝇,再继续漫无目标地四处闲晃也不是办法。这起事件也许是意外的突破点。从这个角度想,的确是有调查的价值。   於是我决定了。   「我们就此道别吧,两位」   「亚、亚利学长」   「夜游才刚开始咧!喂喂~~」   这家伙真的打算玩通宵呢。在杀人魔出没的新都。   「总是先解散吧。明天见」   就这麽简单。   这时候废话尽量少说。   「我要赶着搭末班电车,而克洛瓦你就送雪花回家吧。要是雪花出了事,明天你的脑袋就会被我踢进球门──以上」   最後再叮咛一下。   既然犯人可能还在附近,这反而是有必要的安排。有克洛瓦保护,就算是世界排名的拳击手来袭,应该也无法将雪花怎麽样吧。   问题是……我没记错的话,雪花现在是一个人住。让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送妙龄少女回到无人的家里,不会出事吗?──学长加学妹、无人的住家──感觉好像日本AV的情节。   ……也许只是我担心过度。克洛瓦与雪花两人交往的时间远比我们三人相识的时间还来得久,就算已经有过亲密关系也不奇怪。只是有没有我也不确定。我本来就不擅长解读恋爱的粉红电波。只要两情相悦,我觉得也没什麽不可以的。   为了避开两人的耳目,目前还是先进车站再说。之後再从其他的出入口离开就可以了。      「今天还是看不到呀……」   存在於视野里的世界,即新都的夜空,今晚似乎还是看不到『那个东西』──我并不是天文迷,所以不会为了什麽木卫冲、还是猎户座或者英仙座流星雨就拼命盯着星空不放。总之看不到就是看不到。能不能看到那个,通常都是在偶然的情况下才会看到,可遇不可求。我的眼睛可没有玛琳的眼睛那麽厉害。   话说回来,自言自语的习惯还是得克制才行。   我没有长的特别帅,不过一介平凡学生,自然不具备站着便能吸引周遭目光的外观特质。但是若没事就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的话,想不引人注意都很难。特别是没多久前这附近才发生过命案,所以更是要极力避免。   和警察打交道很麻烦的。车站也没多远,这段时间就尽量不要让别人觉得我很奇怪……这样讲自己其实也挺可悲的。从一般人的角度来看,其实我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没错。普通人在看另外一个人时,怎麽说也不可能会将对方看成雾气构成的人形。   这便是我的眼睛具备的第一个特性。对『人类』这个存在个体产生错误性的认知。照我认识的某个医生的讲法,这其实是一种脑部病变。虽然是让人有点沮丧的解释,但这也算是一般人的见解吧。   不过,我能看到的还不仅如此而已。   不同於平常将人类置换成雾状怪物的模式,而是没有任何替代物,单只是凭空显现的异样存在。那可以是光,可以是影,或者是海市蜃楼般的幻象──不过那个直指我的脑袋有问题的不良医生依然很坏心眼地替换成令人沮丧的解释。他认为被置换的东西仍然是存在的,那东西便是『世界』,即──我对世界的认识出现了认知障碍──总之我才不认同咧!早点失业吧!哈涅尔医生!   我个人则是这麽想──我看到的异象,应该是这个世界遭到扭曲的另一个面貌。   昨天入睡之前,我的双眼又看见了『扭曲的世界』。   因此我才无法放着不管。   目前投影在我视野之中的新都景象,和周围来来去去的路人所看到的新都,两者之间应该是一致的。昨晚看到的歪曲是否还存在,对现在的我而言,已经是没有解答的疑问。   如果玛琳肯透露一下就不用这麽麻烦了。可惜的是,家里的老妹对这类『看到了什麽』的话题向来兴趣缺缺。我也不是不能体会她的感受,所以这次就不勉强她。   阴暗的话题就此打住。再怎麽说,现在不留意一下路况的话,一不小心就会撞到人。比起刚才,路上的行人多了不少。把视线稍微放远一点,就会看到中央站大门正吐出人潮。   已经是末班电车到站的时间了。   「稍微赶个路吧,最少装个样子」   既然刚才都撒下了要赶搭末班电车的谎言,那麽我就有义务要扮演好这个角色,起码要发挥一下演技才算称职的诈欺犯。尽管我心里是这麽想,身体却不怎麽配合似的提不起劲来。   〈……滋〉   电流般的刺痛感划过脑袋。紧接而来的是呕吐般的不适感逐渐如野火般蔓延全身。很奇怪的是,我明明就感觉到很不舒服又很累,身体却又不是这麽一回事似的,迈出的步伐走的很稳,看不出异状。就彷佛大脑和身体接收到的是不同的讯号,然後各自运转着。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若要追根究底……我想大概也不用大费周章──总之我又看见了。简单说就是这麽一回事。这次是平时就常常见得到的那种,也就是人类变成雾状怪物的版本,而且还是附带不适症状的威力加强版。   虽然这次的『发作』稍微有点不同於往常,不过该注意的事依然还是那几项。以眼前的情况看来,第一件事,先检查脚步──很好!没有停下来。这次还算是好运呢。如果是在跟别人谈话时发作,那时候除了傻笑以及无意义的答腔之外,我还能怎样。我现在的角色是一名正打算走进车站的路人,就这样继续朝目的地前进就好。刚才的不适感消失得很快,身体所有机能也都在意识的掌控之中。   剩下来的,同时也是最需要完成的课题,就是要努力去克服我所看见的、闻到的、听到的、触碰到的所有知觉,与记忆中对於人类这个个体,两者之间的认知差距所带来的错乱感。   我早就习惯了。   没问题的。   〈——〉   又是刺痛感。   〈——〉   彷佛有把利刃朝着神经丛直直插下去。   很痛吗?其实不会。身体并没有异状,反而像是大脑意识到疼痛的存在,打算唤起痛觉,结果身体却不买帐。就好像是某人几年前被车撞成重伤,现在身体好好的他却藉由回忆起当时受伤留下的记忆,然後不停在喊痛一样无俚头。   我的脚步停下来了。   不知道怎麽搞的,我一直很在意某个方向。   〈——〉   混帐。   又是刺痛感。   毒瘾发作、恶灵附身、准备赴死的炸弹客……现在的我在旁人眼里肯定被视为异常者,即使被当成危险份子也不奇怪。真是够了,同时也感到无可奈何。今天的我到底算是状况差还是状况好呢?後者的话确实也有几分道理。全身上下,所有司掌知能感觉的组织以及器官彷佛正在将效能做最大限度的解放。看样子真的是好过头了。不断冲撞极限的後果可想而知,引擎再怎样好也会烧坏的。   我正犹豫是否要将头转向刚才一直很在意的某个方位。那里不寻常。那里很奇怪。那里有什麽。那里很危险──   〈——〉   又来了。   波状攻击?想杀了我吗?刚才那一下可真『痛』得吓人。但是严格讲起来,那个和一般认知的痛觉比起来还是有差别,或者说全然不同。肉体的痛会带来相对的防御反应以保护自己。显然地,我的身体可是一点异状也没发生。   根据那个有执照的恶德医师的说法,生命体如何去确认自身以外的存在,基本上就是依靠各类型的感觉器官去观测,去感受,去接触,并将接收到的情报建构出一个立体的形貌。以人类来说,视觉所能辨识的可见光有一定范围的限制,还没听说过有哪个人能看到紫外线的例子。但是人类难道就无法观察到紫外线的存在吗?这倒也不见得。紫外线照射过久会增加罹患皮肤癌的机率,藉由皮肤癌带来视觉上的外表异变、病变带来的疼痛来作为不可见光的存在证据,这也是一种观测方式。我怎麽看都觉得是诡辩,但是心里仍存有三分的接受。对人类未曾经验、未曾观测过的事物,以既有的概念或知觉模式去描绘其存在,确实也说得通。我刚才很有可能就是以痛觉的形式在感觉某种未知的存在。   下一波痛觉炸弹的轰炸何时来?我尽量不去想这件事。反正想了也没用,也没防空洞可躲。这时候也差不多该动身了。要是真的被误认为是一名正准备拥抱人群的炸弹客,那可就麻烦大了。完全无法察觉周遭的人──即我眼中的怪物,在做什麽,或者在想什麽,其实还真的是件蛮可怕的事。   我感觉到我的肩膀被撞到了。就在刚才──也很有可能是我去撞到别人。总之先说声抱歉再说。但是才没多久,又有人撞到我的肩膀,而且还不只一人而已。从某个方向开始,雾状怪物彷佛山洪爆发似的形成了黑色的湍流。   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群众暴动?就我所知的范围,社会现况好像也没有达到足以触发革命暴动的不安底线。   那个方向,就是刚才我一直很在意的那个方向。   於是我转过身。   我看到了──   一如往常的街道。   唯一异常的『人』。   腥臭的气味。   鲜红的血海。   我眼中的人类仍然是雾状的异形。但是失去生命的人类就不会再被视同人类看待。拥有人的形貌却不再是人。只是个物体般的存在。只是个肉块般的存在。   在我面前,恢复成人形的某个人被支解了。   分屍杀人事件。   〈——滋!〉   又来了。   还没有结束。   我的视线聚焦於某一点。   是怪物。   在我的视野里,街上到处都是怪物,无一例外。我从来不觉得怪物与怪物之间有什麽差别,但是『那个』就是不一样。   我朝向那只怪物走了过去。实在是太大胆、太鲁莽了。连我都这样吐嘈自己。可是此时的我却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而非理性。   然後,怪物转身跑走了。   「凶手……」   我低声说。   这是直觉给我的答案。   这是理性给我的结论。   我没有任何疑问。   开始行动吧。      惨剧在连锁。   恐惧在扩散。   斩首事件之後,接着是分屍杀人。   今晚的新都彷佛被诅咒了似的。以新都中央站为中心,南北相望的两个地点分别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凶杀命案。特别是分屍案的现场,由於当时正逢乘客大量出入的时候,事件发生的时间点太过凑巧,随即引爆了难以收拾的骚动。   在暴乱的人潮当中,凶手也在逃。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一个奇怪的学生正在追他,迫使他不得不逃。为了逃命,凶手不得不以粗暴的方式将挡在前面的人推开。这样的暴行倒是不会暴露他行凶的事实,反倒是周遭的人会为了逃命做出更过份的事。   凶手无法理解的是,为什麽那名学生要追赶自己?他的杀人手法绝不可能被识破,他甚至没有碰触过凶器。以现在的办案手法与法律条文来说,根本无法将凶手定罪。   不管如何,自己正受到威胁是事实。既然如此,就绝对不可以让那名学生继续活下去。   不管他知道什麽,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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