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世事
头昏昏沉沉,喉咙烧干似的难受,即使有湿毛巾在额头敷着脸也似火炉在烧.
"水……"床上的人一声唤,雪蓉立刻端来茶杯喂他喝下.
凌冉颐已经在床上躺了二天了,自那日落水后他就开始发烧伤寒,但这原由他自是不敢告诉他人的.
雪蓉已经不止一次旁敲侧击为何那晚好好的见云贵人去却落得一声湿回来,他命雪蓉不可让他人知道,雪蓉也是个聪明的丫头自然知道其中必有原因,但不免在他耳边叨叨.
雪蓉哪点都好就是太唠叨哎.
突然门外一声大喊:"皇上驾到."
朱胤烯一进屋,雪蓉请了安就乖乖退了下去,凌冉颐也不想学其他人那般假惺惺的想要下床给皇上请安,最后被皇上抚上床关切的说句有病在身,不必多礼.
所以他只是安然的躺在那用眼角斜了皇上一眼,沙哑着嗓音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也许是觉得这般模样的他不做作又显得可爱,朱胤烯不怒反笑,坐到床畔,拉着凌冉颐的看似娇弱的手,"怎么会这么不当心,春天是变季的时候多穿些不然容易着凉."
"多谢陛下关心……"
"朕命人送了些上等衣料来,等你病好了朕会派裁缝过来为你量身,到时选你喜爱的料子做些漂亮的衣裳."
"多谢……"
"朕不想再听到你说这般的话,朕疼爱你是理所当然,不必言谢."
凌冉颐撑开一个笑容,这时门外皇上身边小太监的声音传了进来,"启禀皇上,门外云贵人求见,说是来探梨贵人的病."
皇上回身望着凌冉颐,凌冉颐抿着唇干涩道:"让她进来吧……"
"宣云贵人."皇上历道.
不多会云贵人提着似是补品之类的东西进来了,见着皇上一个欠身柔柔道:"云贵人不知陛下在此,打扰到实属不该,只是念姐心切,顾来探望,还请陛下赦恩."
朱胤烯从床边站起来,"你们以姐妹相称看来感情颇好,朕还有奏折要阅,就命你好生照顾梨贵人,朕改日再来探望."
"是."云贵人笑意盈盈的望着皇上离去,再一转身时脸上的笑意在凌冉颐眼里却份外阴冷.
"很失望吧,没能合你意."凌冉颐哑着嗓音道.
画云一挑眉,笑道:"妹妹不知姐姐所言何意,姐姐真是太不当心身子了,您的身子可兼着天下第一美女如此沉甸甸的身份呢,要好生爱惜才对."
"皇上人都走远了,你不必再佯装下去罢,累是不累?"
画云娇笑几声,走到桌边从一个篮子里拿出一个小瓶,望着那小瓶的眼里满是阴寒,"妹妹得知姐姐染上风寒,特意带来了这家传的秘药,喝一口……便再无痛苦了."
凌冉颐望着那小瓶,嗓子烧的又沙又哑喊叫不出,雪蓉如今也不知在何处,他冷冷道:"你想要谋害我?忘了皇上离去时说的什么了吗,他命你好好照顾我,如果我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你也逃不脱责任!"
画云笑得可怕,"姐姐,这就不用您关心了,我这药可是上好的良药,如果明日您归天了,御医也只会诊断出是因为伤寒所致."
"为何……我对你情同姐妹……你为何……"
"要怪就怪你的父母,为何生了你这一张勾引男人的脸,你以为这皇宫上下人人都畏你?那你就错了,哪个娘娘不恨你,夺去了皇上如此多的关爱,就算是皇上在宠幸我时……心里念得还是你!"
"画云……"
"别叫我画云!一个舞姬出生的你凭什么待在这里受尽皇上宠爱!"画云面目狰狞,全然无了平日的甜美,她走到床边捏着凌冉颐的下巴,耻道:"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明明是如此低贱的出生却生的一双清澈无辜的双眼,你配吗!?忘了问你,见你提及家人时如此犹豫,我就在猜测是否你的母亲跟你一样是个可以被千人骑万人上的低贱婊子!"
听到母亲这两个人,凌冉颐的眼睛瞬间染上怒意,"够了!你骂我可以,别扯上我的母亲!"
画云长笑两声,"怎么?被我说中了?贱人的娘自然也是贱人,会勾引男人恐怕也是在她那学来的吧,你可谓发扬的青出于蓝啊."
画云自顾自笑得张扬骂的痛快,殊不知床上之人双眼血红,已然失了理智,那双眼睛……那双赋予他如此纯净双眼的母亲……是任何人都不能玷污的!
来不及深思,凌冉颐已经抓起了置于枕头之下画云送他的珠钗起身一把刺向她,第一下被画云闪了开来,凌冉颐毕竟染了风寒全身无力,画云见他这般似是杀红了双眼,抓住他的双手怒骂,"贱人!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凌冉颐哼笑一声,"你总算聪明一回,不过,你惹错人了!"就算是染了疾,自幼习武的凌冉颐力气也要比柔弱的画云大得多,反手一抓画云的双手已经被他用一只手牢牢固在手心,冷笑一声,珠钗直直的刺了下去,一下,又一下,直到血污了眼,污了发,污了一身,直到画云睁着惊恐的双眼无力的倒下,珠钗落地,凌冉颐望着眼前鲜红的一切,望着自己那双染满鲜血的双手,眼角有湿润的东西滑了出来……
"画云……"
门外有人推门进来,凌冉颐一惊,颤着嗓子喊道:"雪蓉?"
"我不是雪蓉."一抹妖娆的声音自打开的门外传进来,随即一双上好丝履踏进了屋,凌冉颐警觉的望着那个径自进了屋,望见眼前一幕毫不惊讶反而笑得自若的女人.
"看来你已经习惯了宫中的生活,牡丹坊的人不亏为顶尖杀手."
凌冉颐压下心头惊慌,面上镇定的问:"你是谁?"
女子绕过床畔画云的尸体站在一侧,弯起嘴角,"淑妃."
"我并不是问你宫中的身份!"
淑妃娇笑两声,"还要我明说?本宫的身份同你是一样的."
"你是牡丹坊派来宫中的内应?"凌冉颐仍是有些不可思议,他从未从坊主那里得知这一消息.
"正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一向警觉的凌冉颐需要再次确认,"用什么证明?"
淑妃似是早知他会如此问,踱步到桌边,倒出一杯滚烫的茶水,置于嘴边吹着,随后用手指试了下温度,做完这一切后,淑妃挽起袖口露出手臂一片白皙的皮肤,她用方才的茶水倒在手臂上,渐渐的手臂上浮现出一朵盛放娇烂的牡丹.
凌冉颐这才放下心来,"你果然是牡丹坊的人."
"尸体我会帮你处理掉,你安心养病,我特意前来是为你带来另一个任务."
一种不详的预感逐渐加深,凌冉颐面上不露丝毫,沉声问道:"是什么?"
淑妃笑得诡异,俯首于凌冉颐耳边轻语一阵,顿时让他变了脸色,心头再也沉寂不下来.
"果真要如此?"凌冉颐问道,"那我之前的任务……?"
"现在这个才是主要任务,先前的那个放在次要,待完成任务之后再做也不迟."淑妃放下话,击了下掌从门外又进来两个女婢,凌冉颐没有见过应该是淑妃的婢女.
两人合力把尸体抬了出去,过不了一会又回来一个,手里拿着盆和布,干净利落的把屋里染着血的地方都擦拭了一番.
淑妃静静一笑,上下打量他,"记得洗浴一番,瞧你这身脏的."说完就和她的人一同走了.
凌冉颐呆呆望着手中已经干涸的血迹,倒在床上失了神.
还是不该……相信任何人的……
这世间唯有自己不会欺骗自己,除此之外,一切世事都是用谎言堆积起来的!
雪蓉过了会急匆匆走了进来,凌冉颐赶紧将双手藏于被中,雪蓉走到床边担心的问道:"您没事吧,方才淑妃在门外非要进来,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又拦不住,她还命我们不等她出来绝不可以进来,我一见她走了立刻就来了生怕您出了事."
凌冉颐无力的说:"我没事……"
雪蓉突然想到了什么,"云贵人呢?"
凌冉颐垂了眼帘,"走了……"
"走了,没见着啊."雪蓉疑惑的说,见自家主子看似不想再答话便也不再问下去,免得惹他不开心.
雪蓉拿了一边的盆给凌冉颐换了湿布于额头,一直都闭着双眼的凌冉颐突然颤了睫毛,喃喃开口,似是在问她又似是自言自语.
"这世间……真的无任何人可以相信么……?"
雪蓉不知该不该答,想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回道:"您想相信便是可以相信的,您不愿相信,即使是自己,也无法相信."
良久,床上传来一声轻叹,"我要洗浴,你去放水……"
"可是您还病着……要不我来伺候……"
之前的洗浴,凌冉颐总是坚持自己来,从不让雪蓉或他人服侍,无人知道原由也无人敢问,今次凌冉颐染了病,雪蓉深怕凌冉颐浑身无力晕在木盆中,这才关切的提出建议,谁知凌冉颐仍然坚持,"放完水你就出去吧."
雪融点点头,出去准备热水了.
凌冉颐闭了双眼,苦笑着,"看开些……你不是一直……都看得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