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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禹信仁与无双剑客决胜,其他的人皆被恶斗所吸引,浑忘身外事,不知神鹰骑士绕道截出,想走已来不及了。 朱家朝庭的龙子龙孙,分封至天下各地为王,要冲地区,王府可拥有护卫一至四卫之多,也就是王府的私人部队,其地位相等于京师的御林军。王爷本身另养有死士,贴身保护称为护卫。在皇庭,则称为侍卫,多由锦衣卫中调用。而王府的护卫,则从各卫中选拔充任。 散处各地的龙子龙孙,为自己的安全与保全实力,少不了有些不肖子孙卓作非为,在护卫中招缆一些强豪倚为心腹,阴养死士无所不为,甚且图谋不轨。当年靖难之变叔侄相残,燕王就是凭藉燕山三护卫之力,从乃侄手中夺过江山。最近,安化王亦与兵造反。目前,已暗中招纳亡命网罗黑道大豪与绿林水沈群雄,阴蓄死士,反迹已现。 对于大都的第一代伊王,是太祖第二十五子,洪武二十一年生;四岁便受封。永乐六年之藩(到任),性好武,经常带了一批护卫与把势(武师帮闲),奔逐于城内外,飞骑所至,走避不及的头断肢裂。驱赶一些男女老少妇孺奔窜作乐,称为围猎。第二代又纵中宫(太监)扰民,变本加厉,大都人苦不堪言。第三代坐了三年王位,也好不了多少。 第四代弟袭兄爵,是最贤明的一位王爷,大都人重见天日。这一代(第五代)的王爷是庄王讦渊,七年前袭伊王爵位,由于有上一代打好根基,不敢卓作非为,但仍然罗致了不少三山五岳的豪客任护卫。幸而他虽然好财好色,但取之有道而不贪黩扰民。据说,由于伊王府剑客如云,江西王曾经派人前来作说客,名义上是借用高手护卫,暗中可能是策反,以便日后起兵时在河南策应。(宸壕与讦渊是同辈。王府各支辈名序皆不同,每支二十字。宁府前五字是盘、奠、观、宸、拱;伊府前五字是腮、勉、讦、典。故辈份相同)这件事伊王断然拒绝了堂兄的要求,但并未派人上京密告。 由伊王直接掌握的一小队护卫,共有五十人之多,称为神鹰护卫,其中的四剑客有三位出身少林,另一位出身武当,这四人是高手中的高手,剑术天下闻名。 学艺不论文学,芸芸众生中,不重名利的人毕竟不多,谁人不想扬名声显父母?尽管有些真正不重名利的人,不屑替官府卖命,但这种人毕竞少之又少,那些口中反对的人,大多言不由衷,另有原因,要不是无缘幸进,更是嫌名不够高,利不够厚而不肯屈就。四剑客之投身王府,江湖朋友虽不无反对,但敬畏之心也随之而生。对操有生杀大权的人,敬畏也是人之常情。 无双剑客不敢妄动,心中暗暗叫苦。 禹信仁也心中焦灼,暗叫不妙。如果是他单人独创,他无所畏惧,可是,有千纤在场,他心中为难。关中虞家是有家有小的人,怎能卷入是非之中?只消伊王府一纸文书送达中都秦王府,虞家不家破人亡者几稀。 他向千纤说留下的用意,是为了无双剑客,其实是为了千纤打算,接着向攻云低声道:“等会儿我与他们打交道,千万不可多言,见机行事,一切有我:最好你能脱身事外。” “我不怕,别想把我丢开。”千纤固执地说。 “你如果不听话,以后我不理你。”他沉声说。 “我??” “我无牵无挂,王府的鹰犬无奈我何。” 神鹰护卫已形成合围,四剑客之首中原一剑周豪下马走近,向禹信仁 抬首冷冷一笑道:“果然是你,你是黑衣侠士禹信仁吗?”禹信仁泰然地说:“不错,正是区区。尊驾定然是中原一剑周护卫了, 幸会幸会。” “好说好说,久抑久仰,你的事犯了。” “在下什么事犯了?” “你心里明白。” “哦!在下糊涂得很。”中原一剑冷冷一笑,转向无双剑客说:“在下眼拙,朋友是??”禹信仁接口道:“周护卫,阁下既然冲在下而来,不必管他们的事了, 牵连太广,对你没好处。” “住口!你给我安静些。”禹信仁心中一转,笑道:“周护卫,你说在下犯案,自然要得我而甘心。 而这十余位仁兄,也是冲在下而来的,也志在图我。目下我禹信仁分身乏术, 而你们双方都想要,你说怎办?你们双方人数相当,何不在剑上一决得主?”中原一剑虎目一翻,冷笑道:“好小辈,你想挑起恶斗乘乱脱身?” “总算是机会,不错吧?” “哼!休想。”中原一剑傲然地说,转向无双剑客沉声道:“你们十余位 高手,艺业差劲却想逞英雄,妄想一比一决斗,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哼!还 不走?”禹信仁接口叫:“喂!咱们日后再算帐,江湖上见。”无双剑客先是一头雾水,最后总算醒悟,举手一挥,一言不发的上马, 率众回头西行。中原一剑瞥了千纤一眼,扭头叫:“李老弟,让出一匹坐骑,给这位紫 娘子乘坐。”禹信仁呵呵笑,说:“周护卫,你又弄错了??” “住嘴!” “咦!怪事,即使在下是犯人,应该有分辨的机会,是吗?这位姑娘穿 黑??” “昨晚她在府城落店,穿的就是紫。” “你们要找的人,该是红娘子西门花。” “不错,也有她。” “红娘子是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 “从外表估计年龄,必为所愚。” “哦!你以为她是??” “等回城之后,便可断定她是不是红娘子了。”千纤愈听愈冒火,沉声道:“中原一剑,你未免太狂太武断,有眼无 珠??” “什么?丫头你??”中原一剑怪叫。千纤倏然拔剑出鞘,冷笑道:“听说在下的少林达摩剑法宇内无双,本 姑娘有点不信。”。 “信不信由你。”中原一剑虎目放光地说。 “且慢!”禹信仁叫。千纤不加理会,说:“你让开,我今天要看看关中虞家电剑,是否可以 与达摩剑法争短长。”中原一剑一惊,脸色一变。禹信仁心中叫苦,急道:“虞姑娘,在下的事,由在下解决。”中原一划不住打量千纤,突然问:“你是紫云仙子的妹妹?” “信不信由你。”千纤模仿对方的口气说。两辆马车在路旁停下了,两位车夫冷眼旁观。车宙帘低垂,里面一无 动静。千纤横定了心,又道:“信不信由你,你瞧着办吧。”中原一剑怒火渐升,沉声道:“即使是令尊亲身在此,也不会对在下如 此不客气。” “这可是你找我的。”千纤撇撇嘴说。禹信仁笑道:“周护卫,虞姑娘也是在下的对头,在下的事,与她无关。” “她也是找你的?”中原一剑问。 “不错。” “你的仇人真不少。” “在下并不介意。请问,在下也与尊驾有仇?” “你与西门花劫了王府的百万金珠。” “哦!原来如此。” “你不否认吧?” “在下坚决否认。” “哼!狡辩无用,你得跟我走。” “且慢!谁说在下劫了百万金珠,是你吗?” “这??” “可有人证?可有赃物?金珠在何处被劫?何时被劫?’谁知道在下这 几天的行踪?” “金珠在崎山被劫??” “在下并未走崎山,走的是永宁道。” “无量佛左春与飞燕子杨全已经落网。”禹信仁大笑,笑完说:“很好。在下四天前,在陕州与他们冲突,警告 他们不可打金珠的主意,颠诈了他们不少银子,为免卷入游涡,因此避道走永宁,你怎么说在下与红娘子劫了金珠,岂不可笑?” “一点不可笑,有人在府城告密,而且有不少江湖浪人要黑吃黑找你讨金珠,你不否认吧?” “在下不否认有人想找我方金珠,但在那座山行劫与在下无关。在下的 乌骓极为岔眼,永宁道上沿途的村落土著,皆可证明在下的行踪。” “这??” “无量佛飞燕子,皆是熊耳山摘星换斗阳奇寨主的爪牙。在下一个江湖 黑道小混混,高攀不上绿林大豪。你找我,岂不是舍本逐未吗?”中原一剑沉吟片刻,说:“崎山劫宝,确是熊耳山大盗所为。” “生还的人,可证明在下并末参与。在陕州,在下打了飞熊,虽末明白 告诉他有人要行劫,已经算是间接提出警告了。在下打了无量佛一群人,拒 绝入伙,并且敲诈了他们一千五百两银票,无量佛应该还记得这件事。” “可是??有人告密,说你与西门花是幕后主持人。”中原一剑迟疑地说。 “你相信?” “这??” “在下有不少仇家,但不知告密的人是谁?”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不知道你就来追擒在下归案?你们不会派人去熊耳 山?” “告密人投密告函,并末出面。大军已发熊耳山,在下得到线索前来找你。办案的人,决不轻易放过任何可疑线索。”禹信仁摇头苦笑。说:“周护卫,你们这种宁枉毋纵的作法,委实令人 心寒,—份匿名函,你们便郑重其事捕风捉影??” “抱歉,周某也是不得已。”禹信仁见有了转机,趁热打铁,说:“刚才那十几位仁兄,是夺魂金剑 的好友,他们与阳寨主可能有交情,你们可以从他们口中得到消息的。”中原一剑哦了一声,说:“承告了,在下这就去追上他们。我希望你立 即转回府城,也许在下要找你查问。” “这??” “你必须回去,不然难免涉嫌。”中原一剑的语气饱含警意。攻云怎肯?接口道:“不,我要带他走。”中原一剑对虞家不无顾忌,但又不愿禹信仁离开大都,摇头道:“林姑 娘,请以大局为重,个人思怨算不了什么,在下公务在身,务请冲在下薄面,暂且放过他,可好?” 千纤当然不肯,正要开口拒绝。车门一掀,出来了两个绿衣女人,叫道:“周护卫,千万不要听他们的花言巧语。本姑娘亲眼看见他们与摘星换斗劫宝。同时,也可证明他们两人不是对头,而是一对姘头。” 禹信仁大惊,脸色大变。千纤怒火上升,怒叫道:“卓文萱,你这贱贼婆??”她飞扑而出、却被中原一剑拦住了,喝道:“站住!你这是作贼心虚。” “你知道这鬼女是谁吗?”千纤厉声问。’ ”她是证人。”中原一剑沉声说。 “她是蒙顶山卓家威武尊卓越的女儿,一个黑道巨魁女儿的话,你也能 信?”卓文萱冷笑道:“就因为我是卓家的女儿,方能目睹劫宝的凶犯本来面 目。”千纤冷哼一声,说:“周护卫,你问问她,问她与禹信仁有何关系?”卓文萱也冷哼一声说:“不必问,我自己会说。我不认。识他,只亲眼 见到他在崎山劫宝。”。 禹信仁忍无可忍,怒极反笑,笑完说:“好,你不认识我。周护卫,车行大道,瞒不了人。你问问她,这四五天车辆的行程与宿站便知道了,沿途关隘想必有案可稽。” 另一位穿绿衣颇具姿色的中年人笑道:“昨日近午时分,车经函谷关,卓姑娘不良于厅,本姑娘好意让她搭便车至大都。因此,她是在函谷上车的,本姑娘的车程,与卓姑娘无关。” 卓文萱接口道:“周护卫,问问他两人是不是对头便明白了。”攻云酥胸一挺,说:“不错,本姑娘与禹大哥是朋友。”中原一剑冷笑问:“那你为何撒谎?” 禹信仁接口道:“在下不愿虞姑娘卷入游涡??” “哼!因此在下不信任你。” “好吧,你想怎样?” “随在下到王府投案。” “也好。”他不假思索地说。中原一剑向卓文萱道:“卓姑娘,劳驾你这位证人,也。随在下走一趟。”卓文萱阴阴一笑,说:“周护卫,这样吧,贱妾尚有事待理,入暮时分, 贱妾再至王府投案,可好?” “也好。”中原一剑首肯。两女急急上车,铃声乍响,轻车驶出如飞而去。禹信仁将沙棠木剑解下,向千纤说:“千纤,你走吧,我跟他们去。” “你不能去,一入王府插翅难飞,苦打成招严刑迫供,你??”千纤急 叫。中原一剑拍拍胸膛,说:“我保证你获得公正的审判,你不能走。”禹信仁冷哼一声,沉声道:“姓周的,不要欺人大甚,在下已答应跟你 走,为何也将虞姑娘拉上?” “卓姑娘指证你两人是劫犯??” “住口!” “什么?你敢大呼小叫?” “在下对你已经够客气了。千纤,劳驾你去找夺魂金剑、和慧方主持大 师。” “大哥,为何去??”千纤惊问。 “他们是证人。” “可是,他们是阳奇的朋友。” “觉方上人与家师是朋友,他会来作证的。”中原一剑乖房地说:“你们俩人都不许离开。现在,缴出兵器。”禹信仁火起,冷笑道:“你这嘶狗仗人势,真不识相。” “什么?你??”禹信仁拔剑出鞘,冷笑道:“本来在下已决定缴剑,但你既然不让林姑 娘去找在下的证人,在下只好送她走。” “你敢拒捕?” “闭上你的狗嘴!”禹信仁怒骂,又道:“拒什么捕?你只是王府的一个 护卫,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逮捕人犯乃是巡捕之责,你算什么玩意?给脸 不要脸,你??”中原一剑大怒,拔剑怒吼。 “在下要??”禹信仁一剑点出道:“看你是否浪得虚名。”中原一剑勃然大怒,一剑拂出,“砰”一声震开木剑,乘势楔入,电芒 一闪,剑尖神奇地点到禹信仁的右胸,奇快绝伦,一招中的。岂知禹信仁已决定先声夺人,速战速决,利用对方志傲气盛的弱点, 诱敌深入,仗有金甲护身,无畏地切入; “噗!”对方刺中他的有胸上方。 “噗!”他的木剑也同时长驱直入,快逾电闪,搭在中原一剑的鸠尾穴上, 喝道:“你要死还是要活?” 中原一剑大骇,呆住了,如见鬼魅地盯着他,眼神中仍呈现不肯置信 的表情。其他的护卫也大惊失色,纷纷下马拔剑抢来。禹信仁大喝道:“谁敢上?在下先宰了中原一剑。”众人闻声止步。中原一剑僵硬地问;“你想怎样?” “叫他们让路,让虞姑娘走。”千纤跃上乌骓。中原一剑大叫:“让她走。”乌骓驰出百步外,禹信仁收剑冷冷地说:“周护卫,没想到你这人跑了 半辈子江湖,连这点见识都没有,你还认为在下是劫犯?”中原一剑也收了剑,苦笑道:“易地而处,你又如何?” “你真要知道金珠的下落??” “老弟能否见告?” “我只能告诉你,摘星换斗阳奇已经死了。” “死了?” “是的,死了,金珠在金剑茅家被红娘子所夺??哦!那女人到底是谁, 在下尚未弄清,只知她自称吉殷菇,带了两名侍女。” “咦!你怎知道?” “不瞒你说,是我帮她从阳奇手中夺得金珠,但在下并末出手。” “她不是红娘子?目下??” “在下讨厌她心狠手辣,残忍嗜杀,因此离开她,不知她到底是不是紫 娘子。” “哦!你脱不了干连??” “在下不想做王府的囚犯。” “你走不掉的。” “在下也不逃避。” “这样吧,如果你协助在下找出金珠??” “抱歉,我不能助你。” “那你??” “在下要回大都,查出那些想陷害我的人。如果你要找我,我住在东关 中原老店。你只要派人潜伏在我四周,保证你可以查出一些线索来。” “好,在下当与阁下联络。” “如果我所料不差,金珠仍藏在城附近,最好不要打草惊蛇。言尽与此, 你们先请。” “再见。”中原一剑客气地说,转身牵坐骑。禹信仁直等到众人向东远出里外,方举步东行。三里外,两辆轻车藏匿在路有的树林中。禹信仁心事重重地赶路,卓文萱的事,令他极感不安,这鬼女人象是 附身的冤鬼,他得设法解决。卓文萱一而再,再而三与他为难,这次居然挺身而出伪证陷害,要他落案,用心可诛。狗急跳墙,这一来,他心中的内疚已被愤怒所冲淡。他想:他可以无愧地面对这女人了。轻车隐匿处的路旁草丛中,卓文萱与先前的绿衣中年妇人伏在路右。路左,伏着一位满脸横肉的二十五六岁青年人,潜伏以待。 中年女人看到了急步而来的禹信仁,相距约里余,已可看清相貌了, 向卓文萱说:“文萱,因爱成仇,你难道不能与他重拾旧欢?” “你已看见了,他已另有女人。哼!我绝不饶他。”卓纺绿咬牙切齿地说。中年女人格格笑,说:“老实说,你配不上他。” “我??” “你与舍弟,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姜姐姐,别打趣了。” “说真的,你答应嫁给舍弟吗?露水夫妻不到头,你们??” “只要杀了姓禹的,我就嫁给令弟。” “好,一言为定。”禹信仁渐来渐近,不知危机将至。卓文萱直咬牙,恨声道;“我就知道中原一剑拦不住他。”姜姐姐冷冷一笑道:“中原一剑浪得虚名,并不足怪。” “他过不了贤姐弟的一关。” “他插翅难飞。哦!杀了他,你有何打算?”: “将他的尸体暗中送给官府,让他死也死得不清白。”卓文萱恨声说。禹信仁终于接近至十余步外了,健步如飞。潜伏路左的青年人一跃而起,到了路中拦住去路,盯着大踏步而来的 禹信仁冷笑。可是,他仍未想到是卓文萱在捣鬼。青年人如附骨之蛆,紧跟不舍,移动相阻。这瞬间,禹信仁身形一晃,一扭之下,蛇一般从对方身侧一闪而过。 “咦!”青年人讶然叫,火速转身。禹信仁已远出丈外,大踏步扬长而去。青年人飞纵而进,沉喝震耳:“好小子,你走得了?”不等禹信仁起步,姜姐姐已和卓文萱跃出路中,劈面挡住了。卓文萱 杀气腾腾地叫。 “今天你将死无葬身之地。”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强抑心头怒火,沉静地说:“你是谁?为何挡路?” “要你狗命的人。” “你我有过节吗?” “身侧的姜姐姐冷笑道:“痴心女子负心汉,果然不错。”他长吁一口气,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 人心。在下??”身后的青年人喝道:“住口,你还有话说?”他侧转身形,后退两步避免前后受敌,问:“你又有何话说?” “你想听?” “如果不便说,不说也罢。” “在下杀了你,卓姑娘便答应嫁给我。” “很好,杀不了我又如何?” “笑话了,你非死不可的。” “在下不信,话不要说得了。” “你以为我鬼手丧门姜彪,杀不了你一个江湖小混混?” “在下当然不敢小看你,那一位大嫂是??” “姜四姑姜至风。”姜姐姐含笑答。禹信仁心中一震,但仍沉着地说:“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死神姜四姑,久仰久仰。”姜四姑格格娇笑,说:“江湖上与我死神打过交道的人,能逃得性命的 屈指可数。我给你一次机会。” “死神的机会,令人不寒而栗。”他冷冷地说。 “舍弟要与你公平一决,你好好把握机会。”他瞥了鬼手丧门一眼,波波一笑道:“世间值得拼命的事只有两件,名 与色。姜兄,你拼命理直气壮,振振有辞,我不怪你。” “少废话!在下要出于了。”鬼手丧门不耐地叫。 “你随时皆可出手。”鬼手丧门大喝一声,伸手便抓,手掌已变成灰蓝色,五指似乎油光水 滑,指甲尖利,真象是鬼爪,但见爪影闪电似地抓来,控制了胸腹的要害。手爪有毒,沾不得。他侧飘八尺,说:“你沾不了身。老兄,用毒爪伤 人,这叫公平吗?”说话间,他连换了四次方位,避开四爪。双方都快,好在官道宽阔,奔东逐北毫无阻碍。禹信仁似无出手的机 会,不敢以手脚与对方的毒爪接触,完全处于挨打局面,只能躲闪窜走。鬼手丧门连发十余招,劳而无功,怒火渐炽,出手更是肆元忌惮,双爪象是灵蛇,八方追袭锐不可挡,贴身抢攻形如疯狂。 禹信仁保持警觉,快速闪动移位,避免对方近身施爪,一面留心对方的招路,寻找反攻的良机。同时,他得留意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死神姜四姑与卓文萱,这两个鬼女人已经等得不耐烦,跃然欲动,随时有加入或偷袭的可能,他必须加意防范。 官道西端蹄声入耳,黄尘滚滚。死神姜四姑突然叫.:“要活的,大弟。”鬼手丧门左爪一抄,迫住了禹信仁的退向,飞身抢入,贴身了,右手 五指如钩,抓向禹信仁的脸部,眼看要得手了。禹信仁突然仰面跌倒,一抓落空。 “噗!”一脚挑中了鬼手丧门的小腹。要不是鬼手丧门机警,及时吸腹硬将抢入的身躯止住,下体急收,这 一脚必定挑中下阴而非小腹。 “哎??”鬼手丧门厉叫,俯身下蹲。人影似电,绿影飞射而至。禹信仁刚站起,绿影已到了丈外。 “啦啦啦??”五枚毒针全射在禹信仁的背心,毒针全被震断。禹信仁一跃三丈,向路北的山林飞奔。另五枚毒针跟踪射来,但已射不上他了。死神奔向鬼手丧门,惊问:“大弟,怎样了??” “我不要紧,姐,去追他。”鬼手丧门大叫。 “他已中了五枚毒针。” “可是,他??并未倒下??” “这小辈内力浑厚,可能已自行闭住经脉,但支持不了多久的,让他死 在山上喂野兽吧。” “快!文萱已迫去了。” “大弟??” “不要管我,去追。”两名车夫已奔到,叫:“小的照顾少爷。”死神说声“当心些”,向远去了的卓统绿背影急迫。两名车夫扶起了鬼手丧门,这位仁兄脸色苍白,吸口气揉动着小腹, 说:“不要管我,我去追,替那小狗收尸。”两车夫不敢相阻,目送他进入山林。蹄声已近,八位男女骑士绝尘而至。第三名骑士是白衣飘飘的虞飘白,第四骑是北丐。人如虎马如龙,人 风尘仆仆,马浑身汗水,狂风似地驰过两名车夫身侧,向大都飞驰。路南两三里是涧河,路北里余是邙山西脉,连峰亘岫,山势西延,草木葱蕴,起伏不定。禹信仁虽有.金甲护身,但胸背以外仍然是弱点。他对有毒的细小暗器深怀戒心,死神姜四姑的毒针出奇地霸道,他不得不作脱身的打算。到了一处山口,止步扭头一看,卓文萱正在狂追,相距在百步外。他一咬牙,向草丛中一钻。卓文萱不知他已潜伏在草中,分枝拔草循踪狂追,突觉地面痕迹消失,不由一怔,说:“他应该倒了,怎不见尸体?”不见尸体她不甘心,发疯般向左右穷找。不久,她欣然叫:“找到了, 果然死了。”禹信仁侧躺在草丛中,象是死了。她凶狠地拔剑出鞘,咬牙切齿地说:“不分了你的尸,此恨难消。我要 碎裂了你,再将你的头交给官府示众。畜生!你也有今天。”剑倏起倏落,砍向禹信仁的颈脖。禹信仁倏然翻身,一脚斜拔。 “噗!”踢中卓文萱的右腕。 “啦!”剑脱手飞落三丈外去了。卓文萱大骇,连退五六步。’禹信仁一跃而起,垂手而立,恨声道:“女人,你的心好狠,好毒。”卓文萱拔出衣下暗藏的匕首,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和你拼了。”他长叹一声,口气一软,问:“卓文萱,你为何如此恨我?” “你还说?你这没良心的畜生!”文萱绿尖叫。 “好吧,你要我怎办?” “我要你死。” “别无商量?” “是的。” “可是,你杀不了我。” “要不,你娶我。”卓文萱口气一软,叹口气又道: “我对你是一片痴心,你始乱终弃斩情绝义,你对得起我?” “听口气,你似乎对我余情未绝呢。我问你,你仍然爱我吗?” “那还用说?我这人敢爱敢恨,你不娶我,我就杀你,爱恨分明,你该 明白了。” “我不懂女人,尤其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你口口声声爱爱恨恨,既然你对我仍然未能忘情,死心塌地要我娶你。 但据我所知,你追逐我这段时日,曾经有过不少男人,那又为什么?” “我对他们毫无情爱可言,有的只是利害关系。但对你;我是??”卓文萱毫不脸紫地说。 “对我你是一厢情愿,情深爱深?” “是的,此心天日可表。”他摇摇头,苦笑道:“碰上你这种莫名其妙的女人,真是冤孽。好吧, 我要与令尊谈谈,看他怎么说。” “没有什么可说的,婚姻大事并不完全由他作主,这是我一辈子的事,是我嫁你而不是他嫁你。” “你倒是个有决断的人,好吧,我答应娶你,但话先说明白,日后你必 须与那些男人断绝往来。”卓文萱大喜欲狂,欣然道:“我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你可以放心??”话末完,右面传来死神姜四姑的一阵阴笑,绿影现身在三丈外,笑完 说:“卓小妹,你与舍弟做了多日露水夫妻,同床共枕恩恩爱爱,男贪女爱信誓旦旦,不到半个时辰,你就变卦慧剑斩情丝,有了新人忘旧人。请教,你如何向舍弟交代?说啊!” 卓文萱脸色一变,硬着头皮说:“姜姐姐,我与令弟好,但并未答应嫁 给他??” “住口!你说杀了黑衣侠士,便??” “姜姐姐,目下??” “不要巧辩!你对姓禹的一往情深,舍弟对你也是永爱不渝。你说过不 是爱便是恨,目下你要重投情人怀抱,舍弟同样会因爱生根。” “这??” “从前恩爱反成仇,你说吧,怎办?” “姜大姐??” “卓文萱,你在玩火,火是不能玩的,烧了别人也灼了自己。快把这小 畜生杀了,不然??” “姜大姐,请听我说??” “我已听了许久,够了。你动不动手?” “我??” “不然,你得死。”卓文萱打一冷战,脸色苍白地向禹信仁叫:“信仁,我们走。”另一面出现了鬼手丧门,鬼眼中厉光闪闪,厉声道: “谁走得了?死神与丧门已勾了你们的魂。卓文萱,你还等什么?你嫁 不嫁给我无所谓,但必须等太爷玩腻了之后,叫你走你才能走。”禹信仁突然挽住卓文萱的手,向旁一带,急喝:“走!我断后。”死神姜四姑一声娇笑,翠袖一扬,射出五枚毒针。禹信仁却突然折向,拖着卓文萱向相反方向飞掠而走,五枚毒针问不 容发地探身而过,险极。鬼手丧门一声怒啸,飞扑而上。禹信仁将卓文萱向前一推,移位、旋身、出掌,一气呵成,奇快绝伦, 不但避过扑来的一爪,而且回敬了一掌,“噗”一声劈在鬼手丧门的左肋背上,立即跟上了文萱,落荒而逃。鬼手丧门俯倒在地,叫了一声,一蹦而起,皮粗肉厚受得了打击,狂 追狂叫:“不杀你们此恨难消,太爷要活剥了你们。”姐弟俩穷迫不舍,追入丛山深处。两人沿山腰狂奔,后面追的人急如星火。糟的是文萱艺业有限,根基 不够,而在追寻禹信仁期间,纵欲过度。练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即退,三天五天搁下不练,心情一懈,便再也不想练了。因此,目下她的造诣,还比不上在金项山的少女时代。 只逃了三四里,她已感不支,必须由禹信仁扶着跑,娇喘吁吁香汗淋漓,支持不了多久啦。 霉运当头,屋满又道连夜雨,行船恰遇打头风;糟了!前面已是谷底,三面山崖虽不算高,但茅草丛生,脚踩上去又滑又松。卓文萱向上爬升,仅爬了三四丈,脚下一滑,向下仆。 禹信仁拉起了她,说:“不行,上不去的。” “那??那怎办?” “我得把他们击倒,不然毫无希望。” “可是??姜四姑气功到家,刀枪不入;毒针歹毒绝伦,中者必死,满 天花雨手法更是可怕,天下间能逃过大劫的人,未曾有,死神的绰号岂是白 叫的。” “我必须冒死一拼,不然你我都完了。”卓文萱抱住了他,浑身战抖地叫:“信仁,我??我不要死,我??” “定下心,我下去,你向上走,至少我可以阻他们一阻,争取你脱身的 时间。” “信仁??” “快走,他们来了。”他转身向下叫。卓文萱尖叫道:“信仁,你不能下去,下去必定死??” “死一人总比死两人好。” “可是??他们会追上我的。” “我用游斗术,相信可以缠住他们。可惜,我身上没有带暗器。快走吧, 不然就来不及了。”卓文萱一咬牙,说:“不错,死一个比同归于尽好些。” “所以,你赶快向上走??” “你死吧!”卓文萱叫。 “啦!”他背心挨了一记重击,向前一扑,骨碌碌向下滚。卓文萱向下滑,叫:“你本来就该死,不要怨我。天下间可爱的男人多 的是,我不愿因你而送命。”禹信仁直接至山脚下,寂然不动气息全无。下面,死神姜四姑姐弟,已到了五六丈外。卓文萱到了禹信仁身旁,大叫道:“姜大姐,我杀了他了,一掌震碎了 他的心脉,快来相验。”死神姜四姑站在丈外,冷冷一笑道:“卓小抹,你的心果然够狠呢。”卓文萱居然毫不脸紫,踢了禹信仁一脚,说:“走遍万水千山,为的就 是杀他。” “先前你不是说仍然爱他吗?” “那是骗他的??”鬼手丧门到了,咬牙道:“贱淫妇,你在骗你自己。”卓文萱一惊,悚然叫:“姜郎,你??” “你也要骗我吗?” “姜郎??” “你口口声声仍然爱他,但你爱的是什么?你爱的是强壮的男人你以为 你是甚么人?一个专情的女人吗?哼!这几天来,晚上一上床,你比那些大 名鼎鼎的淫妇更淫,更浪,更??” “算了,大弟,你敢说,我不敢听。”死神姜四姑微愠地叫。卓文萱脸无人色,颤声叫;“姜郎,请??诸念我??” “哼!淫妇、谁知道哪一天你也要杀我?天下间有的是美貌佳人,太爷 不是你第一个男人,你也不是太爷第一个情妇。你,相貌平庸,却心如蛇蝎, 你不死??” “宰了她。”死神姜四姑大叫。鬼手丧门疾冲而上,鬼爪伸出了。 “饶我??”卓文萱尖叫,跪下了,泪下如雨,哭泣着等死。 “你死吧!”鬼手丧门厉叫,爪抓向文萱的脑门。禹信仁突然扭身大喝一声,一脚扫中鬼手丧门的腹部,力道千钧。鬼手丧门的爪,距文萱的顶门不足半寸,身影倏然倒飞。禹信仁一跃而起,拨剑飞掷。死神姜四姑见乃弟飞撞而回,吃惊地向例一闪,打出一把毒针,向禹 信仁射去。文萱爬起便跑,晕头转向不辨东西。禹信仁木剑出手,人向下重行伏倒。他已算准踢人的方向和力道,更 算定死神姜四姑闪避的方向。可是,他却未算定死神姜四站在闪避中仍发毒针反击,幸而早巳打定主怠,行雷霆一击,反应奇快,见对方手一动,便不假思索地伏下了。 一连串的变化,快速绝伦,自鬼手丧门扑上出爪,至死神以满天花雨手法发射毒针,只是刹那间的事,发生得快,结束也快。鬼手丧门的身躯尚未落地,沙棠木剑已无情地贯入死神姜四姑的小腹要害。 “砰,葡!”鬼手丧门身躯着地,五官流血,呻吟一声,手脚一软。小腹二次被击,内腑碎裂,血从七窍流出,骨盆也裂开了。几乎在同一瞬间,死神抓住木剑向外拔,剑离体人也倒了,仍吃力地 伸手入百宝囊。禹信仁一跃而上,一脚踏住对方的手腕。死神姜四姑的手一松,已取出的一把豆大的五芒珠撤了一地,大叫一 声,人向上一蹦。禹信仁俯身拾剑,一跳两丈。死神姜四姑一阵翻滚,血流了一地。禹信仁转身回顾,文萱已奔出二十步外。他长叹一声,收剑入鞘,注视着文萱的背影叹道:“这女人,委实恶毒 难测,令人心惊胆跳。’”文萱突然扑倒,声嘶力竭地叫:“我??我的腿,我的腿??”他吃了一惊,飞掠而出,一把扶起卓文萱急问:“你的腿怎么样?” “不知道,麻木了,右腿??”卓文萱尖叫。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卓文萱的裤管。右腿近膝处,出现一道灰色 细血缝,肌肉已经肿起,其色紫灰。 “哎呀!你被毒针擦伤了。”他无所畏惧,就伯毒,立即撕衣带替卓文萱捆住腿上端,抱起说:“去 找那婆娘讨解药,也许还来得及。”已来不及了,死神姜四姑已崩溃了,呼吸将止,有气出没气入。他抓起死神的百宝囊,扶起死神的上身大叫:“姜四姑,毒针的解药在 何处?”死神姜四姑脑袋一歪,死了。卓文萱躺在一旁,颤抖着问:“她??她为何不??不说?”禹信仁放下死神姜四姑的尸体,凄然道:“她死了,眼睛瞪得大大地, 好怕人。她绰号叫死神,到头来仍被死神召走了。” “老天!你??你为何不击伤她?”文萱在埋怨他苦笑,说:“生死关头,全力一击,谁顾得了??” “你可以击伤她??” “你说得好轻松,下次我先在她身上画个标的,再看准了出剑掷击好啦。” “我要解药??我??不要死??”卓文萱哭泣着叫。他开始打开死神的百宝囊,愤怒地说:“为了活命,你连祖宗十八代都 可出卖。我找找看,看你的造化。”共有两只中型精巧玉瓶、里面所盛的粉末一灰一黄,他倒出一些黄色 药末说:“是否有效不得而知,快向老天爷祷告吧。”卓文萱切齿道:“我如果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他死死地盯视着眼前这位曾与他春风一度的女人,脸色渐变。文萱的脸上,涌起了惊容,依然地叫:“你??你为何??用这种眼神 看我?”他颊肉抽搐了两次,眼神益厉。卓文萱吃力地挺起上身,用手撑地向后退,.再问:“你??你要?? 要怎样?”他虎目中冷电四射,一字一吐地说:“我在想。” “你想什么。” “想怎样杀你永除后患。” “不!不!信仁,你??你不能如此绝情,不!你??”卓文萱尖叫。 “你杀了我多少次了?” “不!你??” “我把解药丢掉,不杀你。” “天哪!求求你,救我!” “救你杀我吗?” “不!我发誓,今后决不找你,我??” “我怎敢相信你?” “信仁,干不念,万不念??” “你别叫,我会救你的,但我真想??唉!算了,我认了。”他替文萱上药,直等到创口的灰蓝色血液变色,方断定确是解药,说: “坏血的毒药,需内外服用解药,是否对症,你自己拿定主意。”说完,将 玉瓶递至卓文萱手中。卓文萱不愧称挑得起放得下的女人,急急地,毫无顾忌地倒出一把药散倒入口中。禹信仁替她解开绷带,这条迷人的大腿已不可爱了,创口下变色,创 口附近肿大。 “我带你到路上找车辆。”他说。他将两具尸体丢入土穴,掘土掩埋毕,卓文萱的腿已不再麻木,解药 对症。 抱着卓文萱出山,到了官道,恰好西面来了一部运货的大车。拦住车,他给了车夫贯制钱,嘱将人送至大都,临行,卓文萱悻悻地说:“你不杀我,这是你最大的错误,你会后悔。” 他淡淡一笑,说:“毕竞我是你第一个男人,我不会后悔。” “早晚我会要你的命。” “我不在乎,希望你不要碰上另一个鬼手丧门。珍重,再见。”目送大车去远,他叹口气,无精打采地赶路。马车到了西关城门口,坐在货物上的卓文萱,突然向路旁的一名大汉 叫:“爷台请了,周爷回城了吗?”大汉穿得槛楼,但一双虎目明亮锐利,闻声一惊,跟在车旁讶然问: “咦!卓姑娘,你的车呢?”她叹口气,愁眉苦脸地说:“别提了,被黑衣侠士毁了。” “黑衣侠士毁了?” “是的,他要杀证人灭口。我的同伴全死了,死得好惨,我也受伤了。 请带我去见周爷,我要求保护。” “好,我叫人来接你。” “我要求见王爷,指证黑衣侠士杀人抢劫的罪行。”大汉一怔,说:“卓姑娘,那是违法的,也是不可能的。查证、缉凶、 追赃、定罪,王爷皆避嫌不加过问,那是周爷与知府大人的事。你一介民妇, 又是黑道大豪的女儿,怎能要求晋见王爷?” “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卓文萱悻悻地说。大汉冷哼一声,不再接口。 “我非弄得他抄家灭族不可。”卓文萱仍在自言自语,眼中凶光四射,怨 毒的冷电寒芒,令大汉不寒而栗。禹信仁一脚踏入中原老店,便油然心生警惕,气氛不对,大事不妙。店堂中,原先安坐的八名汉子,不约而同抓起凳旁的刀剑,冷然四面 一分,阴森森地盯视着他。身后,四名不速之客已堵住了店门。掌柜的缩在柜内,三名店伙躲在一旁,一个个脸有惧容,甚至在发抖。他将腰带上的木剑挪至一旁,表示自己无意拔剑动武,走近柜台,和 气地向掌柜的说:“你们别怕,我不会连累你们。给我一间上房,在下要洗漱歇息。”一名大汉向店伙示意,店伙上前战栗着说:“禹爷,请随小的到上房安顿。”他经过两名大汉身旁,笑道:“在下如果无意投案,早就远走高飞了,是吗?” 大汉不自然地咧嘴一笑,末作表示。推开房门,里面已有两位佳宾,为首的人含笑相迎,抱拳一礼道:“禹兄信人,果然赶回来了。兄弟卫田,那位是郑嵩。”他回了礼,笑道:“咱们见通,久仰久仰。劳驾王府四大剑客的两位守候,小可深感荣幸。”卫方田淡淡一笑,说:“咱们身入公门,身不由己,禹兄包涵一二。禹 兄旅途劳顿,风尘仆仆,请先洗漱,咱们再亲近亲近。”他解下剑与百宝囊,递过说:“好说好说,两位请稍坐,少陪。”卫方田接下剑,信手放在一旁,笑道:“不客气,请便。”从内间出来,他剑眉深锁,心中暗叫不妙。房中多了四个人,房外人影四布,四人之一是四大剑客之首中原一剑 周豪,其次是四大剑客的老四飞云羽士一清,穿的是道装,已卸下神鹰护卫的制服,与道上相遇的骠悍神态判若两人。 坐在几旁的人,是河南府素以铁面推官著称的推官柏大人。另一位,是威镇大江南北的名捕头鸳鸯钩石允中,一对长短护手钩出神入化,群魔丧胆。 中原一剑首先替禹信仁引见,然后歉然地说:“禹兄,本来兄弟准备先追查红娘子的下落再作打算,但柏大人重任在身,因此特亲临促驾,请禹兄至府衙一行。” 柏大人寒着脸,说:“周护卫已将经过上禀府大人,责成本官克期破案,而目下的唯一线索在你身上,本官只好按律行事。如今证人卓文萱已至府衙投到,你必须前往对证。” 他苦笑,说:“如果草民入团圆,这件案子将永无破获之期,大人如肯宽限一些时日,草民将可引诱红娘子出面。目下知道劫案详情的人是草民,红娘子不会轻易放过我,草民一入府衙,她便会远走高飞。草民如留在城中,她便会派人前来灭口的。” “本官不能信任一个江湖浪人。”柏大人斩钉截铁地说,毫无转寰余地。 “大人明鉴,如果草民有意逃避,早就远走高飞了。草民前来候机投案,意在查出透露不实消息,嫁祸图谋草民的人是谁??” “你不必狡辩了。本官依法办案,苦主、人证俱全,只少你这主犯到案, 不怕你撤赖。” “草民??” “住口!” “草民只希望能宽限三日??” “明日升堂审理,你必须到堂。石捕头,将嫌犯带走。”柏大人下令。 “卑职遵命。”鸳鸯钧石允中欠身答话,举步而出,向禹信仁说:“得罪 了。阁下如果肯同意前往衙门投案,在下破例不加铐镣。”一入公门落了监,禹信仁这辈子完了,有苦主,有证人,他百口莫辩。除了逃,他别无抉择。 “好吧,我走。”他无可奈何地说。他向门外走,身形一闪,便抓住放在几旁的剑与百宝囊,涌身飞腾, 扶摇直上。三位剑客与石捕头手疾眼快,同声大喝,四掌齐聚,行石破天惊雷霆一击。 “噗啦啦啦!”四掌皆击在他的胸、腹、背、肩上,力道如山。他仍向上升,轰隆隆啦啦啦一阵暴响,屋顶行木梁折断,破瓦飞坠,他已破屋而走,一闪不见。谁也没料到他在高手环伺下大白天脱身,更没料到他会出其不意破屋逃走,等追的人登上瓦面,他已从后院溜之大吉,追之不及了。这一走,他成了逃犯,全城眼线四布,捉拿劫宝黑衣侠士的消息传遍全城,不胫而走。他不愿离城,离城便表示他作贼心虚,罪名落实,他要查出陷害他的人。 陷害他的人,说他与红娘子同时劫宝犯,显然与红娘子无关。可是,除了红娘子之外,谁透出的消息?离开金剑茅家,马下停蹄直奔府城,而死鬼摘星换斗阳奇的爪牙,必须在十二个时辰后方能苏醒,不可能在当天一同到达府城散布谣言。也不可能是金剑茅家的人前来卓说人道,因为他们也不可能与他同时到达。卓文萱指证他与熊耳山贼结伙作案,只是为了私仇而诬陷,根本不加考虑。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熊耳山贼有人漏网,随后跟踪到了府城,仍想 趁机夺回珍宝。可是,他们为何不跟踪红娘子而跟踪他?舍本逐末不合情理。如果是,红娘子可能也在城中。人的想法极为微妙,先前不想参与,避免卷入游涡;但一旦卷入,便 会不顾一切。他在想:我为何要作替罪羔羊?罪名既然落实,他有权与红娘子公平分赃。 他横了心,一不做二不休,要留下查出散布谣言的人,并查红娘子的下落,以便分一杯羹。如果消息是红娘子传出的,他要将红娘子揪出来好好算账。 千纤不在身旁,他已毫无顾忌。 南关的羊市占地甚广,市东南有一条小巷,那就是藏污纳垢的羊市赌场所在地。天一黑,各处的流氓、地棍、破落户、败家子??老鼠般向此地集中。开设赌场的主持人,是南关的大豪门神张武,他拥有不少打手,专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开赌只是行业的一部分而已。平时交通官府,勾结士绅,鱼肉弱小,放印子钱贩卖人口迫良为娟等等不法勾当,几乎无一不精。 最具规模的一家赌场,主事人姓李,名霸,行七,土混子干脆叫他老七,赌场老七的大名,在南关的下流社会中,可说无人不知。夜市方张,大街上灯火通明。但小巷中却幽暗偏僻,蛇鼠出没,三教九流的赌客,逐渐向这里集中。禹信仁在黑劲装外,加了一件灰直掇,不带剑,头发抖乱再卓乱挽了一个道士髻,脸上用了褐色易容药,成了个褐色脸膛的江湖小混混。老七的赌场规模不小,共有三间,每间三进。隔邻设有食店,供给这些日入而作日出而息的赌徒酒食。每间赌场的大门,各有两名保镖。里面,保留更多。第一间是贩夫走卒赌场,第三间则是有身分的豪客赌徒豪博处。他到了第三间赌场,尚未跨入,便被一名保镖拦住了,向第一间一指, 说:“到那边去,朋友。”’ “这里不能来?”他笑问。 “你睁开眼睛看看,这地方可是你能来的?” 说话间,一乘小轿在门口停住了,两名健仆上前打起帘子,里面出来 一位很体面的长袍客。另一名保镖上前恭迎,欠身笑道:“三爷光临,小的这厢请安,请进。” “卓八来了吗?”三爷一面向大门走,一面问。 “八爷早就来了,正惦念着三爷呢。”保镖笑答。三爷带了两名健仆进门,小轿自行走了。阻挡禹信仁的保镖不耐地叫:“你还不走?”禹信仁淡淡一笑,探怀取出银票,就门灯下一张张察看,自言自语道: “我这一千五百两银子,居然找不到地方一博,真泄气。好吧,到另一家。”保镖一怔,伸手道:“我看看,你有一千五百两银子?”他将银票毫不介意地向对方手中一塞,笑道:“四大银庄的庄票,不是 假的吧?”保镖眼都直了,仔细地察看,含糊地说:“真??真值一干五百两??”他一手夺过,揣入怀中说:“你们这里狗眼看人低,将财神爷往外撵。”保镖换了一副脸孔,陪笑道:“在下知错,请原谅。老兄贵姓?” “我叫老六。” “哦!六爷,请进,请进。”他踏入大门,向跟来的保留说:“在下叫老六,不赌双沈,可有押宝?” “有,有,押宝在二进右厢。”保镖恭顺地答,向一名小肠叫:“小三, 带六爷至二进右厢。” “请随小的来。”小三上前含笑招呼。人甚多,嘈杂在所难免;但由于赌徒都是有身份的人,比起隔邻两家, 显得安静多了。只有一座小厅之外,便是一座座厢房,走道灯光幽暗,以免见面打招呼,来这里并不体面,少与熟人打招呼彼此两便。右厢共分四间,也就是八张赌拾,小三领了禹信仁,推开一座厢门, 抬手欠身说:“六爷请进,请先至柜台换押筹。” “谢谢。”他说,踏入厢门。这里面相当宽敞,怪的是只有几个台官和小厮,两张赌台,不见赌客。 几个小厮不断从对面一排小厢房进进出出,将一些金银押筹放下、取走,耳 厅台官在高叫:“青龙??” “虎拜??”这就是押宝,台官捧着宝盒,熟练地摇动、候押、捐宝??另一张台是押权,与押宝不同。押宝是一枚制钱,押权是两枚。两钱 分阴阳,阳面是洪武通宝四个字。阴面有字,但一紫一青。 赌台长而光滑如镜,中间是滑道,分面分押区,对面是宝对与权,右面是前权,左是后权台官将两枚制钱熟练地转动,猛地“啦”一声响,木碗盖住了双钱,向前急滑,正好在前面丈余台中开宝处停住。 “请爷们下注。”对面负责开宝称为合利的人高叫。禹信仁已在前面的柜台,换了十块金押筹,六十块银押筹。金筹每块是十两,折合白银四十两;银筹每块是十两白银;他共换了纹银一千两。 他呵呵笑,说:“押权过瘾,不押宝了。”一名小厮请他到一座小厢安顿,他随手递给小厮十块银押筹,说:“前权,试试手气。” 小厢内有三张长案,三排靠椅,可坐十余人,坐在里面,因地势略高,可从珠帘的空隙中,看清宝台的一切。有两名小厮伺候茶水,听候使唤。外面也有四名小厮供奔走,传送押筹。 里面已有六名赌客,全是穿得很体面的人。各人面前,皆堆了不少押筹。落坐毕,小肠送上香茗,他瞥了六名赌友一眼,已看出他们全是些生 意人,有两位满脸横肉,似乎不是本份生意人。外面,宝已押定,有人叫:“开宝!”’合利伸手拈住木碗底部,向上揭,叫:“开啦!”灯光明亮,看得真切,是两阳,合利叫:“宝对!”禹信仁出师不利,一百两银子下了水。他走出小厢,台官问:“爷台买了?” “在下有意买下,但得算算。” “看台面。”台官叫。他掏出五百两银票,命小厮换来五十块银押筹,往台面宝对上一放, 说:“在下押一百两金子前权,买宝可以撤回,台面共九百两,你开不开?”台官明知可能开权;当然不肯接受,说:“抱歉,不开。”他掏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那是他得自红尘道观三字,留作盘缠的银票, 丢下说:“请场主来,查验这张中都银号的银是否可在贵地使用。不久,场主没来,来的是管事;带了两名夫子查验银票,两名夫子皆同声说:“这张银票在本地十足通用,不扣回佣。”他一手握银票,一手指着台面向台官问:“在下买权,宝对给你,接受吗?”台官昏了头,以为这次必定开权,卖出权已是幸运,再有九百两宝对 的收入,正求之不得哩,笑道:“我接受。” “好,说定了。” “开!”台官兴奋地叫。 “且慢!”禹信仁叫。台官会意,笑道:“爷台要开?请。”第二宝,他押二百两前权,开宝时,仍是该死的宝对,第三宝,三百 两仍押前权,开的仍是宝对。最后一宝,他将十块金押筹,全押在前权上。如果他押中,赔的是两倍。已经连开三次宝对,因此,宝对押区已空空如也,无人下注。权(一阴 一阳)约有上千两银子;前权(一阳及赤阴)有四百两左右;后权(一阳及一青阴)也有三百余两。如果这次开的是权。权,一赔一;前权与后权,皆一赔二。那么。这 一宝绝对毫无进账,而需赔出将近三千两大关。台官变色了,合利也紧张起来。’ “开”厢内有人大叫。台官似乎并无把握,叫道:“权,卖了。”这是说:谁愿意包下权,他台官不要这一宝。按规矩,连呼三次无人包下,台官有权开或不开。这是赌场东主最占 便宜的地方。“权,卖了。”台官第二次高叫。 “权,卖了。”第三次高叫。没有人肯买,现在得看台官的了。台官大概知道不妙,正要宣布废宝,禹信仁突然叫: “且慢!”合利移开位置,禹信仁抵上缺。卖宝的人有权亲开,但必须小心,万 一动了木碗内的双钱,发出音,那么,没话说,通赔。人声倏止,整座厢间鸦鹊无声,落针可闻,所有的人皆屏息以待。他的手伸出了,食姆两指拈住了碗边,高叫:“开!”木碗上飞,飞向台官。叫声进发,惊叹声大起:“宝对!”他淡淡一笑,转回小厢。小厮将台面的押筹全部扫入衣兜,再收了合利赔出的八十一块银押筹, 进入小厢点交。押权的他全收,赔的是十抽一,九百两只赔八十一两。小厮得了十抽银押筹赏金,高兴得上了天。从此,他手风大顺,宛如风扫残云,不久,案上堆了数百块金银押筹。连换了三位台官,每个台官皆满头大汗,脸青手抖,失魂落魄地下台。 合利也换了两位。最后,换上了一位漳头鼠目的中年台宫和干瘦的合利。室内,多了八名打手,管事亲自把场。台官冷静地坐下,从容扫视全场,泰然掳起衣袖,冷冷一笑,拈起了 一枚制钱。 “骨溜溜??”双钱先后开始疾转,先是分开,相随绕转,发出清脆悦耳的转动声,在赌徒们耳中,这种转动声可令血液沸腾,手心沁汗,比仙乐动听多了。 “啦!”木碗盖下声动人心弦。 “刷??”木碗盖着双钱向外滑出。 “请下注!”合利高叫,叫声极不自然。小厮们木然不动,因为尚无人下注。所有的目光,皆向禹信仁的小厢 注视。小厢内幽暗,看不见里面的动静。终于小厮出来了,捧了一百块金押筹,一百块银押筹,共银五千两。 “哗啦啦!”金银押筹全堆落在前权区。糟了,各厢的小肠纷纷走出,各捧了不少押筹,片刻间,权、前权、 后权,几乎被押筹堆满了。 “停住!”合利拉长嗓音叫。权,一赔一,前后权,一赔二;如果开权,老七的赌场只有一条路: 关门大吉。所有的赌注全算上,这一宝进出是二四万两交易。除了台官与合利,所有的人皆呆住了。台官冷冷一笑,向合利举手示意。合利竟然沉不住气,向管事投过询问的目光。管事瞥了台官一眼,台官冷笑颌首。合利的手伸出了,禹信仁突然叫:“且慢,劳驾将宝碗,拍一下。记住, 老兄,只能用手指轻点,千万别挪动。”合利僵住了,傻啦!台官脸色一变,笑容僵住了。 禹信仁呵呵笑,说:“合利老兄,本来你该在宝落地拍碗的,你大概刚上来,忘了,等咱们下完注,你还没拍呢。不过,这时还不算迟,只要你小心些就是。” “开宝!”有人大叫。禹信仁沉声道:“那位叫开宝的仁兄,如果不借规矩,回去好了。”邻厢跳出一名大汉,怒叫道:“老兄,你出来说话,在下教教你一些规 矩。”禹信仁不出来,笑道:“想开场子吗?李七爷该出来弹压弹压,不然今 晚要出大乱子。”管事见禹信仁不上当,只好叫打手将大汉挡走;台官技穷,向合利颌首示意,合利伸一指转点木碗。 “诸位请安静些。”管事大叫。本来,押权十分公平,台官手法高明,可以随意控制单双,但碗定以 后,便无法玩弄手法了。碗定方下注,下注的人并不吃亏。但那些手法已臻化境的台官,不但可任意控制钱的转落,而且木碗盖下滑出丈外,停止时有一文制钱是立靠在碗边的。 再就得靠合利了,高手合利伸手拍碗,响声甚大,但立靠的那文制钱决不会被震落。那么,开宝时轻轻前移或后挪,立靠的钱便可任意控制正反了。 禹信仁却要对方用手指轻点,再高明的合利也无法可施啦!这已明白地表示他是此中行家,扼死了对方作弊的路。钱靠碗边,受震之后便斜面落宝,无法改变了。 作弊的手段用不上,台官只好使出最后的法宝,叫: “权卖了。”当然无人敢要,此宝作废。第二次废宝。第三次宝开出,这次如果仍是废宝,没话说,赶快收摊子。与禹信仁同坐的六位赌客,皆被小厮请出小厢走了。禹信仁心中冷笑,命小厮将六七百块金银押筹,全堆放在宝对上,静 观其变。怪!竟然只有他一个人下注。台官脸色发育,合利满头大汗。管事呼吸紧迫,用袖拭汗进入小厢,长揖倒地施礼,期期艾艾地说: “六??六爷,请??请移玉帐房,在??在下??” “抱歉,开了这一宝再走。” “六爷,有??有话好??好说。俗语说:光棍不???不挡财路,打 九九不打加一,六爷是??” “管事的,可否叫场主来谈谈?” “在下已??已派人去??去催请了。” “何时可到?” “不久可到。” “好,咱们帐房一谈。”帐房的客室气氛紧张,前前后后有十余名打手,管事的与两名夫子,亲自奉茶待客。先换银票,禹信仁净赢一万两。干金一宝,大手笔几乎砸了 老七的赌场。门开处,进来了短小精干的李老七。管事赶忙替双方引见,客气一番。 “六爷,恭喜恭喜。”李老七皮笑肉不笑地说。 “好说好说。七爷,局里的事,七爷知道了?’’禹信仁笑问。 “知道了,兄弟深感遗憾,接待不周,六爷见谅。” “请问七爷有何打算?” “看六爷的意思。” “换七爷一句话。”禹信仁说,将所有的银票往桌上一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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