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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求生是人的本能,蝼蚁尚且偷生。 面对死亡的威胁,禹信仁也曾想到逃避,黑影那超凡入圣的一击,十余枚暗器回头反奔,从上至下相距丈五六,暗器射入半尺厚的坚硬方砖内,直透方砖而砖不裂,甚至大型的飞刀也如摧枯拉朽般倒飞贯入,留下的洞孔与精工钻磨者相同。这份出神入化的奇异劲道,简直神乎其神不可思议。如果双方交手,他即便是铁打铜浇的人,也禁不起对方一击,太可怕了。 他想逃避,只要投入黑夜的风雨中,脱身并非难事,凭他的江湖经验, 自保该无困难。可是,他不能逃避,苗金凤一家祖孙三人的性命。操在他的手中。苗金凤一家三口,生死大权决定于他一念之间。大丈夫恩怨分明,卫老太大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能偷生不义,陷卫 家三老小于死境?他不能逃避,决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他只好死了。死的抉择极为艰难,痛苦与绝望几乎令他崩溃了。他心乱如麻,心中隐隐作痛。他听到轻柔的脚步声,嗅到了奇异的异性芳香,有人向他接近,是个 女人。近了,来人停在他身侧。他装睡,暗中留了神。是毒蛇妇,他想:“她有何企图?有何用意?”毒蛇妇沉静地注视着他,缓缓在他身侧坐下,伸出颤抖的纤纤玉手, 迟缓地缓慢地,终于落在他的脸颊上,幽幽地低唤:“禹兄弟!”他张开虎目,按住了毒蛇妇冰冷而颤抖的手。 “裘姑娘,你该歇息。”他温柔地说。 “我??我睡不着。” “姑娘,不要想得太多。” “禹兄弟,我们会死吗?” “傻姑娘,人哪能不死?” “我指的是今夜。” “或者是明晨。” “啊!我们都年青。” “是的,我们都不想死。” “禹兄弟,你想逃吗?” “但我不能逃。” “唉!我也是。” “因此,只好尽其在我,听天由命了。” “禹兄弟,你想到死吗?” “是的,我已经想过了,但已别无抉择。姑娘,我们好可怜。” “是的,我们好可怜,生死由不了自己。” “呵呵!人就是这样的,生死由不了自己。” “今晚,我们相聚。” “明晨,可能看不见明日的旭日初升。” “哦!兄弟,我们只有这短短的半宵好活。” “我想,我会死而无憾。”毒蛇妇突然倒在他怀中,抱住他哀哀啜泣。 “哦!姑娘,不要,死并不可怕,不要哭啊!”他哽咽着说,轻拍着姑娘 的背心。 英雄有泪不轻弹,他感到有泪滑下眼角,凉凉地。他并不全为了即将面临死亡而悲哀,他如果死了,卫家老少三人,红尘道观主肯不肯为她们尽力?人在人情在,人死两丢开;假使二老撒手不管,苗金凤姑娘三老少,岂不是前途可悲? 红尘道观主诡诈恶毒靠不住,他心里明白:可是,他已别无抉择。只要他活着,就不怕三妖道食言背信。但他活的机会并不多,那神秘的黑影太可怕了。毒蛇妇蜷缩在他的怀中,渐渐梦入黄梁。急难关头,女人是需要男人保护的。 他听到轻微的声息,黑影徐徐移向殿门。毒蛇妇,手移向剑靶。是地行龙,正挟着护手钧,蹑手蹑脚摸向殿门。外面风狂雨暴,惊天动地。雨水从屋顶的破孔流入,倾注在殿堂其声 震耳。这破孔是那神秘黑影留下的,破孔飞逸的情景如在目前。在震耳的风雨中,按理他不可能听到蹑行的声息,但他确是听到了,可知他自己的修为进境委实惊人。地行龙终于到了殿门旁,脚下开始迟疑,最后却站住了,扭头扫了同伴一眼,迟疑难决。烽火狼鼾声如雷,是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类人,对任何事少用心 机。无牵无挂。睡下来便鼾然入梦,不为外物所扰。禹信仁和毒蛇妇相倚并肩而眠,—无动静。地行龙的目光.回到殿顶的破孔,眼神中有惧容,猛地回身一脚跨出殿 门。可是,却又停住了,似乎突然推翻投入风雨中逃命的决定。 “我不能逃。”老家伙摇头喃喃地白语。最后,长叹一声,重又回到原处,放下钩躺倒,叹息声隐隐可闻。 禹信仁也在心中暗叹,心说:“能役使这位凶名昭著的干猴,红尘道观三 子真值得骄傲。”他又想到卫家三老小,不由自怜地深深叹息。 “人活着,并不完全是为自己,多可悲?”不久,他终于沉沉睡去。毒蛇妇突然叫:“烽火狼走了!”禹信仁无精打采地说:“走了也好,能走我也想走呢。”毒蛇妇颇感意 外地问。 “谁不想走?可是我不能走。”他叹口气说。地行龙嘿嘿笑,说:“烽火狼会回来的。”毒蛇妇问。 “当然。” “哼!恐怕他已经远出二十里外了。” “走了两百里他也要回来。” “为何?”地行龙淡淡一笑道:“烽火狼不是浑人,他并不比咱们笨。” “笨的人才走?” “笨的人便不至于受到妖道的符制。烽火狼人虽凶暴恶毒,但却是性情 中人,他之所以甘心受妖道的胁迫,定然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哼!靠不住,也许他是妖道派来监视咱们的,情势不利便乘机溜之大吉??”话未完、烽火狼象个落汤鸡,狼狈地冲入,抹着脸上的雨水说:“该死 的,老天爷也找麻烦。” “你怎么啦?”禹信仁问。 “他娘的该死,刚才那记暴雷,劈在前面那株大树上,震得耳膜欲裂, 火光几乎灼瞎了太爷的眼睛。” “哼!平常得很。” “相距在三十步内便不算平常了,就是你也会感到吃不消。”烽火狼回到 睡处,一面脱衣一面说。地行龙重新躺下,冷笑道:“活该,谁叫你跑出去淋雨?没死在四圣手中而遭雷劈,那才叫报应呢。混球,你为何转回来?”烽火狼就火烤衣,咬牙说:“别提了,真他娘的活见鬼,本来已经走出 三四里了。鬼撞墙似地却又乖乖折回来。” “没出息。” “你也好不了多少。”烽火狼以牙还牙。地行龙心中有鬼,不再多说,翻身入睡。谁也无法入睡,不安的情绪在增长中,恐惧的意识象一条毒蛇,盘踞 在心穴中驱之不走,挥之不去。禹信仁心中不住盘算,似已入神。毒蛇妇见他久久不动,低问道:“兄弟,你睡着了吗?” “没有。” “你在??” “我在想。” “哦!想些什么?想家中的妻子儿女?” “废话,我还没成家呢。” “哦!那你??” “我在想,咱们都被那功力奇高的人吓破胆了。” “是啊!那真是可怕的一击。” “这是咱们的不幸,对咱们此行大大的不利。”毒蛇妇抱住了他,战栗着说:“禹兄弟,你??你不会丢下我们一走了 之吧?” “我会吗?”他冷冷地问。 “我??我似乎对你极有信心。”毒蛇妇语气沉重地说。 “其实,你并无信心。你在我身畔睡,用意就在监视我。”他直率地说。毒蛇妇一怔,叹口气说:“老天,你想到哪儿去了?以往我确是不信任 你,但你在电母手下救了我之后,我已全心全意信任你??” “这种信任,是靠不住的。”毒蛇妇突然偎入他怀中,幽幽地说:“求你也信任我好不好?你要是不 信,我真想把心剜出来给你看。哦!禹兄弟,我们恨不相逢??相逢恨晚。”他淡淡一笑,抚摸着她冰冷的粉颊,说:“咱们不是相逢了吗?而且同生死共患难呢。”毒蛇妇亲吻着他的手掌,酸楚地说:“我曾经有过一个男人,而且替他 生过一个孩子。” “哦!你是名花有主了?”他作势要推开她。毒蛇妇反而抱住他颤声说。 “孽缘?” “我与他不曾拜过天地,他也从没想到要成家。”他悚然,想起了他与文萱的一段孽缘,机伶伶地打一冷战。 “兄弟,你怎么啦?”毒蛇妇惊问。 “没什么?”他信口答。其实,他在想:如果绮缘有了身孕,他该怎么办?毒蛇妇并未追问,用伤感的声音说:“认识他时,是在寂寞的旅途中, 心情不佳,本来不如意。他出现了,英俊、年青、潇洒、谈吐不俗,正是王 孙公子梦中情人,甜言蜜语令我倾心。就这样,我们成了一对。” “他日下??” “谁知道呢?” “哦!你们分开了?” “好梦由来最易醒,恩爱不足百日,我有了身孕,他却带了另一个女人, 带走了我的一生积蓄远走高飞,没留下一文钱。哦!一晃眼就是五年。” “你该去找他的。” “禹兄弟,去跪在他面前,哭泣着请求他收容我母子?算了,叫他哭着 来求我,我也不会要他了,那种喜新厌旧没出息的好色男人,不值半文钱。” “他是谁?” “连中玉。” “哦!是信陵三槐庄的少庄主?” “就是他。”禹信仁默然,久久方说:“你该去看他的,他很惨。” “去看他?提起他我就感到哽心。哦!你知道他的下落?他怎么惨?” “三年前三槐庄毁了,连中玉断了一只手一条腿。” “你知道三槐庄是怎样被毁的?” “不知道” “他迫奸紫绫女的门人,家破人亡,断了一腿一手活现世。”禹信仁苦笑道:“该死!他怎么敢向紫绫女打主意?简直是在泰山头 上动土嘛!” “他事先并不知道,这叫报应。哦!生死关头,我们竞说这些无味的儿女私情,岂不可笑?”禹信仁拍拍她的粉颊,笑道:“这表示你我的心情,并不因生死关头而 惶恐悚惧不安,这是好现象。” “禹兄弟,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你问吧,管他该与不该?” “你真的没有成家?” “呵呵!我不会骗你。” “哦!我想??” “你想打什么鬼主意?”他笑问。 “我想替你作媒。” “什么?作媒?你想得真妙,这是什么时候?”他讶然问。毒蛇妇叹口气,说:“我对你有信心,我相信这次你定可成功,咱们五 个人来,只有你能成功生还。” “哦!你??” “我那位妹妹今年十六岁,比我美得多。希望你成功之后,向三妖道讨 问我那可怜的妹妹,带她在身边照顾你。如果你喜欢她。作妻作妾??” “哼!你的口气象在托孤呢。” “是的,我预感到这次死定了??” “废话!我可不这么想。” “禹兄弟,你听我说??” “我听不进耳。老实说,我自顾不暇,那有闲工夫去照顾别人?即使这 次成功了,日后也九死一生。” “你??” “你知道血色海棠?” “知道,你??” “我与血色海棠誓不两立,这次专程赴解州,准备与该会拼个他死我活。”毒蛇妇长叹一声,说:“可惜,如果我能活着回去,该多好?” “你的意思??” “血色海棠解州总秘坛的底细,我了如指掌。” “真的?你??” “难道骗你不成?这次我就是从解州来的。” “哦!你??你也是血色海棠的人?” “不,我有一位朋友在该会总秘坛,地位甚高。这次我有困难,专程前 往求助。” “他们??” “被拒绝了,几乎反脸成仇。”禹信仁心中一动,靠近她低声说:“裘大姐,请将血色海棠总秘坛的底细 告诉我。”毒蛇妇噗嗤一笑,狞了他一把说:“瞧你,又是个甜嘴的男人,功利之 心好切,为了讨消息,大姐叫得好甜。”他叹口气,挪开身子说:“叫你大姐也是应该的,你年纪比我大得多。 你不说也就算了,总不能叫你出卖朋友??” “唷!你生气了?好兄弟,别生气,我详细告诉你就是。”禹信仁大喜过望,也正因至解州后不知如何着手而心焦,天从人愿, 这次没白跑。天亮了,风雨未止。怪了,雨师并未转来应约决斗。地行龙站在殿门外,盯着外面的暴风雨发愁,扭头向禹信仁说:“禹老弟, 你看咱们该怎么办?”烽火狼在擦拭鞭上的锈迹,说:“干猴,你这不是问道于盲吗?” “你这些话有何用意?”地行龙不解地问。 “毒蛇妇郎情似水,妾意如绵,生死关头,一寸光阴一寸金,他们亲亲 爱爱珍惜这死前的光阴,哪有闲工夫想主意?”禹信仁大怒,怒冲冲地走近。烽火狼抬头笑道;“昨晚我亲耳听见你叫大姐??”禹信仁沉下脸,自灼灼地说:“老兄,你得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什么?你??” “你收不收?” “阁下,你??”禹信仁伸手便抓,怒容满脸。烽火狼看出危机,伸鞭急拨。 “噗!”禹信仁一脚踢在烽火狼的左肋下。烽火狼扭身便倒,怒叫道:“好小子,你真打??”毒蛇妇一腿将威震锏扫飞,叫道:“不许用兵力。”烽火狼一蹦而起,大吼一声,“饥鹰搏兔”猛扑而上,势如崩山。禹信仁搭住对方的右手,扭身下挫出腿急绊,大喝一声,猛地扭身便 摔。 “砰!”烽火狼摔翻在地,地面从屋顶漏下的水象条小河,跌倒在水中水花飞溅。烽火狼皮肉粗厚,不怕摔,但摔得太重,仍感吃不消,被摔得晕头转向,怒吼如雷,狼狈地爬起。刚站直,连方向也未摸清,铁拳已经着肉,“砰砰噗噗”一阵暴响,每 一拳皆力道千钧,象是万斤巨锤猛地撞击,拳下如雨,委实难以招架。最后,“砰”一声大震,又仰面躺下了。禹信仁站在一旁,点手叫:“收回你的话,不然就站起来。”烽火狼仍不服输,爬起突然冲出,用上了茅牛头,出其不意猛冲而出。禹信仁早有提防,向侧一闪,扭身就是一掌,“噗”一声劈在烽火狼的 颈背上。 “蓬!”烽火狼重重地栽倒,跌了个大马爬。 “起来,别装死。”禹信仁叫。烽火狼吃力地用手脚撑起身子,腰刚上挺,“砰”一声下颔挨了一记重 的,“恩”了一声,上身一仰。 “噗噗!”小腹又挨了两记重拳。 “哎??”烽火狼叫,屈身抱腹向下栽。 “起来!”禹信仁叫。烽火狼再也受不了,赖在地上叫:“老天!他娘的你??你打得好??” “你给我爬起来!” “我??我认栽。” “收回你的话。” “好,好,我??我该死,我收回我的话,当??当我放屁好了。”铁金 刚终于屈服了,踉跄爬起,又道:“你的拳头,他娘的重得不象话,怕不有 千斤神力?罢了,算你行,太爷学艺不精,怨不了人。”地行龙桀桀笑,幸灾乐祸地说:“大笨牛,你还有一口气在嘛,上呀!”烽火狼大骂道:“王八羔子!你这干猴为何拨风煽火?” “咦!你自讨苦吃,怪我吗?” “太爷??” “你也想与老夫练练不成?”地行龙怪腔怪调地问。烽火狼拍拍胸膛,怒叫道:“有何不可?你少臭美,太爷怕你不成?”地行龙丢下护手钩,笑道:“也好,老夫就陪你玩玩。”禹信仁叱道:“你们到底想不想走?铁金钢乘机上台,说:“大风大雨,往哪儿走?”禹信仁击上剑,说:“显然,雨师不会来应约了,咱们怎可中了他的缓 兵之计?”地行龙点头,说:“对,咱们不能中他的缓兵之计。依你之见??”禹信仁说:“暴风雨正好行事。” “你的意思是??” “直捣黄龙。” “你是说直捣宝石洞?” “是的,久雨未停,正是咱们的机会。” “老朽不懂??” “他们的矿洞,外面共建了三道栅,栅高四尺,攀爬不易,飞越无力, 只有一座门出入。俗语说:‘天险不可恃’;风狂雨暴,警哨必定松懈,咱们到附近的村落中,雇一些人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由烽火狼主事,多赶几头牛,带些粗绳和铁钩,去拉倒他们的木栅。” 烽火狼大摇其头,说:“绝透了,你以为是去耕田吗?栅是上万根合抱大的巨木,几条牛??”禹信仁笑道:“傻瓜,谁要你真的去拉栅?只不过是摆出去给他们看看 而已。” “你是说??”这叫做声东击西,你在下面装腔作势拖栅,咱们三人从山上往下吊。 只要你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咱们下到洞口当无困难。久雨土松木易拉,守洞 的人决不会无动于衷。” “妙,对。”地行龙雀跃地说。禹信仁沉吟地说:“可是,难就难在是否能雇到大批村民。人去少了, 守洞的人根本不在乎;去多了又怕天威四圣一怒之下,大杀村民岂不糟糕?”烽火狼一跳而起,说:“顾虑太多,一事无成。走,雇村民的事交给我办。银子都给我,威迫利诱双管齐下,保证灵光。”四人立即出发,冲入风雨之中。近午时分,他们在银洞山宝石洞的西 面山麓会合。烽火狼赶来了一头牛,垂头丧气地说:“王八羔子!他娘的附近有三座 村庄,都远在十里外,糟透了。”地行龙不悦地说:“你没把人找来?废物。”烽火狼脸紫脖子粗地大叫:“三座村庄,除了鬼不见有人,男女老人全 跑光了,那有人可雇?村屋的灶内火灰生尘。可知许久没人在里面住了,定 然是被天威四圣赶跑啦。” “那??你这条牛??” “在路上捡的,定然是从远处逃来的野牛。”禹信仁叹口气,问:“烽火狼,你敢不敢独自拖栅?” “什么?我一个人?这??” “捉迷藏你总会吧?” “捉迷藏?” “骂你该会。” “骂?” “跑得快吗?” “你把我问糊涂了。”烽火狼说。禹信仁笑道:“你记住: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躲我骂。” “我不懂??” “你去拖栅,四圣必定出来杀你,你扭头便逃。他们撤回,你回头追赶, 他们不出,你就破口大骂。” “这??” “其一,你必须忘了名头声誉,不可与他们争强斗胜。其二,你必须跑 得比他们快。如果这两件事办不到,你难当重任,不去也罢,不然反而枉送 性命,何苦?” “我去好了。”地行龙说。 “不,你不会骂人,外表也不傻,四圣不会上当,弄巧反拙,咱们必定 失败。” “我去好了。”烽火狼拍拍胸膛说。 “你能办到?”禹信仁问。 “我试试??” “见鬼!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怎能试?”烽火狼一咬牙,说:“我能办到。” “他们要是出来一两个人,你怎办?” “跑。” “不对,如果出来的不是四圣,一两个人你可以杀,但切不可恋战,被 缠住那就完了。出来的是风神和雨师,你必须在相距五六丈外逃跑。雷母也可怕,切 不可让她接近至五丈内,千万不可误事。” “我怕他们,成了吧?”烽火狼愤愤地说。禹信仁点头道:“那就好,我就怕你逞强。咱们分头办事,约一个时辰 之后,你便可以驱牛发动了,走!”宝石洞矿坑,不是原来遗留下来的废坑,位于山西麓的陡崖下,是天威四圣驱附近村民挖成的。 崖高四五十丈,只长了些野草和藤萝,人无法立足,连山羊也上不去。洞口共建了三道木栅,每栅相距三十丈左右,因此占地甚广。栅顶建了碉楼和走架,不分昼夜皆有人把守望。洞左是山沟,下沉六七十丈,沙石废土皆从此倾入山沟,不可能从此地爬上坑洞。 禹信仁先在崖顶打下钉桩,找来了不少藤萝,接上七八根百链索,每隔丈余捆上一些藤萝,吊上一块巨石,慢慢往下放。风狂雨暴,索每隔丈余捆了藤萝,因此下面的警哨,极难发现挂上的绳索。 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方准备停当。三人准备下降,禹信仁冷静地说:“我先下,裘姑娘断后。记住,索只能乘载两个人,我降落地面之前,裘姑娘不可下去。咦!大笨牛怎么还不见露面?” 他们在等,等得心中冒火。 三道栅从上向下看,象是三个半弧,上面碉楼有人放哨,共有二十座碉楼之多。栅与栅之间,搭了些棚屋,住着一些爪牙与工人,出入须经过盘查,不许越雷池一步,防守森严,谁也休想混入。 坑口也建了棚,是疏栅,象网,也象牢栅,有四个人把守,监视着出入的工人。 工人们穿得褴缕,憔悴不成人形,川流不息地进进出出,将废土沙石倒下山沟,风狂雨暴,工作并未因此而停顿,不时可听到监工者的叱骂声和鞭响。 平时,天威四圣并不在此逗留,而在鸣山魔窟享福,只派些亲信爪牙 在此采矿监工。第一道木栅的警哨突然叫:“咦!怎么有人在此放牛?”这座碉楼共有两名警哨,另一人说:“不对,你看那人身上带了些什么 玩意?”来人是烽火狼,未戴雨具,浑身湿淋淋地,肩上扛着威震锏,搭着一 捆粗麻绳,绕着一只大铁爪,赶着一头大枯牛,牛身上有拖带。大雨倾盆,视线模糊接近至百十步内,方可看清人影。风暴雨狂,溪水暴涨,这种恶劣天气,任何活动皆告停止,坑洞外围 的巡哨早已撤收,因此烽火狼得以长驱直入,沿山腰急趋木栅。首先发现的警哨穿上蓑衣,戴上雨笠向同伴说:“我去把他抓来,你得通知其他的人小心了。”下面棚屋中的人得到消息,出来四名大汉,拉开了沉重的栅门,警哨 带了一名同伴冒风雨抢出。烽火狼不走栅门,驱牛向左走。两大汉急奔而至,大叫道:“站住!干什么的?”烽火狼不加理睬,向栅根走。两大汉奔到,同时上扑伸手擒人。烽火狼蓦地大吼一声,铁钩一抡,“啪”一声击破一个大汉的脑袋,接 着威震锏下搭,砸破另一个人的头颅。栅上另一座碉楼的人大惊,立即发出警号。烽火狼驱牛急走,距栅三丈,抡钩飞掷,“擦”一声钩入一根栅柱。驱牛回头反走,一声沉叱,他自己也抓住牵绳,全力猛拉。 “咦!这愣小子干吗?”上面的警哨怪叫。 “拆你们的龟窝。”烽火狼大叫。 牛的力道有限,但加上烽火狼的千斤神力;便大有可观了,木栅咯咯 作响、声然有点晃动。栅门抢出十余名大汉,飞奔而来。烽火狼扭头征走,溜之大吉。迫了两三里,人已经失了踪,追的人只好折回。牛与钩皆被牵入栅内,并带回两具尸骸。全栅大乱,爪牙们皆冒雨登上栅顶的走架戒备,所有的目光,皆向栅 外搜寻。追的人返回不久,烽火狼重行出现,在外指手划脚地破口大骂:“你们 这些王八羔子,狗婆养的狗杂种,还我的牛来,你们这些??”迫的人蜂涌而出,他又扭头奔逃。一而再再而三,他愈骂愈难听,把对方的十八代祖宗全挖出来,乌龟 王八蛆虫自不在话下。他骂得实在难听,爪牙们按奈不住,倾巢而出。他重施放技,且骂且退。怪,始终不见天威四圣出面,猜想定是风雨太大,四圣躲在鸣山纳福, 不曾前来宝石洞坐镇。烽火狼确实不够精明,这次重新返回,走的是同一方向,距栅尚有百十步,便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王八龟孙子养的!还我的牛??”糟了,后路已断,被大汉们截住了退路,中了埋伏。接着左翼有人暴 起,右方也从乱石草叶中跳出十余名骠悍爪牙。栅门开处,潮水般涌出二十名大汉。他陷入重围,四面八方的人徐徐汇聚,总数约有七十名之多,刀枪并 击,他无路可走。洞口,工人们纷纷向外挤,威震锏一领,不向外退反向栅门冲,拼命 了。从奶涌出的二十余名大汉,是守宝石洞的精锐,呐喊一声,急迎而上。烽火狼冲近,扬鞭大吼:“谁敢与太爷生死一拼,上啦!”大汉们不加理会,看他高大健壮,威震锏重得吓人,谁肯按规矩与他 单打独斗?在怒吼声中,首先冲上四名大汉,两柄金枪,一根镔铁齐眉棍, 一把开山大斧,全是长家伙,一拥而上。从两侧捅到的有刀,有剑,有茅,有锤。烽火狼一声虎吼,火杂杂地抢入,威震锏一振,崩开枪,闪过斧,贴 棍抢入,风雷乍起,宛如狂狮肆虐,手起鞭落, “唉唉”两声砸翻两个人。但他的左胁,也挨了一枪,但衣破皮不伤,枪反而断了枪尖。 “杀!”他怒吼,旋身反扑,鞭似崩山,凶性大发,招出山东大挡,鞭随 身转幻出一圈光弧。 “噗噗!”打破两个人的头颅。 “噗”他腰胯也挨了一棍。他斜退两步,骂一声“狗娘养的!”来一记“泰山压卵”,把一名大汉 的头砸得稀烂。斜刺里飞来一枚淬毒断魂钉,擦耳而过划破一条小缝。浑身横练的人,五官有三官极难练成化境,那就是眼、耳、鼻。断魂 钉本身重而锋特锐,力道足便可破内家气功。耳气血难及而肌薄脆弱,碰上断魂钉万元幸理。钉从他后面射到,想躲也躲不掉。烽火狼还不知受了伤,只感到有物擦耳轮而过,毫不在乎,大吼一声,猛虎回头反扑,“噗”一声一鞭把发射断魂钉的人打成两段。一名使托天叉的人抢入,“当”一声大震,鞭叉各向外荡,火星直冒, 半斤八两势均力敌。烽火狼一怔,欣然叫:“好啊!碰上敌手了,打!”他感到耳朵痒痒的麻麻,仍末介意,全力一鞭挥出,硬碰硬各展所学 拼骨。 “当!”鞭叉再次接触。两人又各向侧移,托天叉断了一根叉尖。烽火狼突觉一阵晕眩,眼前一黑。栅内一阵大乱,呐喊声震耳。 “叱!”烽火狼大吼,挥鞭接叉。 “当!”一阵头痛脚轻,烽火狼支持不住了,踉跄侧冲丈外, “砰”一声摔倒在泥泞中。 “擦!”托天叉如天雷下击,插入他的右大腿。 “哎??”他昏沉沉地叫。 “当!”鞭架开另一名大汉砍下的一刀。 “噗!”胸口挨了一棍。 “我完了!”他想。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晕眩麻木,大吼道:“天绝我也!”叫声中,全力将鞭掷出。 “噗!”鞭从叉下一掠而过,击中再次举叉下插的人的小腹。 “啊??”使叉人骤不及防。惨叫着倒下了。刀剑齐下,烽火狼生死须臾。剑虹突然排空而至,撤出干道银虹,风雷俱发,一闪而入。 “铮铮铮??”刀剑分发,人影倏散。众爪牙大骇惊退,有三个人摔倒在血泊中。 “谁敢再上,他得死!”解围的人大吼。是禹信仁,来得正是时候。众爪牙死伤过半,被禹信仁突然切入救人,一举击毙三人,迫退七名 高手的神勇所惊,一时不知所措,没有人敢再上。栅门内闪出背了一个大包裹的地行龙,和押了一名中年人毒蛇妇。 “不走者死!”地行龙厉声叫。众爪牙大骇,潮水般向两侧逃命。禹信仁一把拉起烽火狼,急问:“烽火狼,你怎么了?”烽火狼含糊地叫:“我??我不行了,我??”禹信仁大使,倒抽了一口凉气。烽火狼的脑袋一面青,一面黑,右耳 肿大发紫。 “你中毒了。”禹信仁惊叫。地行龙奔近,惨然道:‘晚了,右腿也断啦!” “我??我的侄??侄儿??”烽火狼厉叫,尾音嘎然而断。 禹信仁将烽火狼抱起,摇头道:“烽火狼,你安心去吧,我们已取得宝石。假使咱们幸而不死,会替你照料你的侄儿。”烽火狼发僵的身子突然一软,呼出长长的最后一口气,喷出一大口鲜 血,蓦而气绝。 “快走!”地行龙叫。禹信仁放下烽火狼的尸体,问:“往何处去?” “两件事咱们只完成一件。” “哦!还有天咸四圣。” “不错。” “好,到鸣山。”禹信仁断然说。在一处山沟旁的山崖上,地行龙将一大包宝石藏好,苦笑道:“天咸四圣 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为何竟在此发掘一些不值钱的次等石绿?难道这些人 中,就没有人认识真的宝石和极品翡翠。”禹信仁摇头道:“我倒不担心这个。” “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天威四圣为何不在宝石洞?他明知咱们前来夺宝石的。” “哦!这倒提醒了我。” “此中定有极大的阴谋,咱们如在梦中。”毒蛇妇脸色一变,说:“禹兄 弟,依你之见??” “咱们先别急于去找四圣。” “那??” “且躲在一旁,暂且置身事外,静观其变。”禹信仁慎重地说。 “如何进行?”地行龙问。 “咱们已知道天威四圣的巢穴。” “对,那山神庙下,定有地窟。” “切由我安排,’咱们走。”禹信仁颇为自信地说。毒蛇妇忧心仲仲地说: “禹兄弟,咱们早些杀了天威四圣远走高飞,岂不减少许多麻烦?静观其变对咱们不利,多耽搁一刻多一分危险,你想到了吗?” 他淡淡一笑道:“想到了,问题是咱们是否找得到天威四圣。昨晚雨师与雷公匆匆走了,迄今依然不见人影,可知他们目下已暂且把咱们放开,要不就是另有阴谋、人算虎虎亦算人,咱们如果直接闻地窟去找他,正好着了道儿。” “但愿你的猜测不错。” “裘姑娘,你不同意?”毒蛇妇微笑着说。 “谢谢你的信任。” “咱们走吧。”地行龙不耐地催促。禹信仁点头应允,语气坚定地说:“目下咱们已少了两个人,只宜智取, 不可力敌;我得多费些心机,且探清情势,再决定奇谋,走!”三人隐起身形,绕道径奔鸣山。他们却不知,情势变化得出乎意料,一切打算完全落空。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牺牲了快活和尚和烽火狼,换来了一大包不值 钱的次等石绿,太不值得,代价太大了。红尘道观三子见到这些石绿,不知作何感想?距鸣山尚有三四里,雷声渐小,风雨在减弱。 进入一座树林,禹信仁说:“现在咱们绕道,越野而走,从山北绕走, 我在前面开路??咦!伏下。” “怎么啦?”地行龙问。 “前面好象有人。”他低声说。果然不错,六五丈外荆棘及腰的一株大树后,有一个青衣人长身现影, 却又立即伏下。 “两面包抄。”他发令。地行龙从右面掠出,蛇行鹭伏向前包抄。毒蛇妇走左面,逐段掠进。禹信仁等两人的身形消失,方向前挫腰掠进。青影暴起,如飞而遁。禹信仁不再顾忌,放胆狂追。毒蛇妇也毫不迟疑地现身,狂风似地飞 掠急赶,志在必得。青影浑身湿透,背系长剑,背影因衣湿贴体,显得曲线玲珑,身材娇小,一看便知是女人。远出半里地,禹信仁最快,已经近至两丈左右了,叫道:“姑娘,留步,你跑不掉的。”青影候然转身,是个青巾包头,青巾蒙面,只露出一出明亮大眼的年青女人,一声剑啸,长剑出鞘娇叫:“你来得好!”禹信仁飞跃而上,突觉身后树上落下的水滴响声有异,经验告诉他有人从树上向下扑。 “打!”他沉喝,倏然止步旋身,一把飞刀破空而飞,向尚未扑近的另一个青影飞去。电芒入目,对方也用暗器射他。幸亏他早怀戒心,发出飞刀人同时下 挫,伏倒向侧一窜。一把银光耀目的小剑掠顶而过,好险。从树上飘下的青影也十分高明,脚一蹬横枝,下扑之势突然止住,飞 刀一掠而过。双方的暗器皆落空,同样高明。禹信仁正需要找人问口供,岂肯轻易放过机会?拔剑猛扑而上,一面向即将追到的地行龙叫:“那女人交给你。”青农人高大健壮,也以青巾蒙面,掩起庐山真面目,飘落实地,立即撤剑急封。 “铮铮铮!”连封三剑,不但阻遏了禹信仁空前猛烈的剑势,而且抢得了空门,立还颜色,回敬了两剑。禹信仁火起,没料到对方如此扎手,剑势一变,用上了乾元十七八散手剑法,一声冷笑,剑涌干层浪,绵绵不绝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对方攻去。 “铮铮!”青衣人接了两剑,便支持不住了,显然有点慌张,封不住凶猛袭来奇幻莫测的怪招,骇然向后退,眼中有惊惶的表情流露。毒蛇妇赶到,挥剑冲上叫:“速战速决,算我一份!” 青衣人更慌,更乱,手脚一慢。 “铮!”双剑接触。青衣人的剑向外急荡,脚下大乱,空门大开。禹信仁的剑恍如电光一闪,排空直入。青衣人情急,全力扭身拂剑。禹信仁剑锋一转,喝道:“撒手!” “铮!”青衣人的剑脱手而飞。 电虹长驱直入,点在青衣人的胸口,冷叱道:“你认命吧,不许动!”青衣女人正与地行龙狠拼,猛地惊叫一声,脱出地行龙的钩影,飞跃而来 解围。毒蛇妇一剑挥出叫:“慢来,你是我的。” “挣!”双剑相交,各向侧震飘,劲道势均力敌。地行龙伦好赶到,钧影一闪,从后面钩住了青衣女人的小蛮腰,喝道:“你 一动,老夫要你断成两截,丢剑。”青衣女人脸无人色,乖乖丢剑就范。禹信仁向青衣人冷冷一笑,说:“你听清楚了,在下要口供,如有一字 虚假,小心你的老命。”青衣人深深吸入一口气,强作镇静地说:“要口供,休想;要命,你拿 去。” “真的?” “太爷决不皱眉,但我可以告诉你,不管在下是否可以赶到县城,咱们 的人不待催请,便可按期赶来救援。你可以回复天威四圣,他不会永远占上 风,等咱们的人赶到,你们就完了。”禹信仁向不远处的地行龙叫:“风老,口气不太对呢。”地行龙铁枝风也听出有异,说:“对,是有点不大对,好好套他。”青衣人冷笑道:“没有什么可套的,太爷不会吐露半个字。”禹信仁不住打量对方,问:“你们又有些什么人?” “无可奉告,总之,要不是咱们三爷自以为是,急功心切,估错了你们 天威四圣的实力,冒失地躁进,你们绝对困不住咱们。即使被你们困住一昼 夜,你们又岂奈我何?” “你又岂奈我何?”.·’青衣人哼了一声说:“在下只是在外面负责把风传讯的人,在你们重重 围困之下,还不是逃出来了?”禹信仁继续追问:“你见过天威四圣?” “在下奉命不许向四圣出手,由三爷几位前辈负责接斗。如果不是门规 森严,在下必定向四圣叫阵。” “你行吗?” “这??挡一阵当然可以。”禹信仁拉掉对方的蒙面巾,原来是个塌鼻尖嘴的中年。他收了剑,冷 冷地问:“你不是天威四圣的人?”中年人一怔,讶然反问:“你??你们不是天咸四圣的人?”地行龙叫道:“禹老弟,不可上当误放。”禹信仁不以为然,说:“也许,咱们又得改变策略了。” “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看这位老兄的意思。风老,放了那位姑娘。”中年人大惑,问:“你们有何阴谋?”地行龙大笑道:“咱们在玩灵猫戏鼠游戏,你最好免打逃走的主意,免吃 苦头。”禹信仁却不笑,正色问:“你老兄贵姓大名?” “你们是??” “先别问我们,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咱们都是天威四圣的死对头。”’ “真的?” “不久前,咱们先到了宝石洞,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只弄到了一批劣等 石绿。”中年人鬼眼一转,大笑道:“我明白了,你们是洗劫银洞山的宝石洞。” “不错。”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中年人止住笑,说:“银坑山宝石,是天威四圣掩世人耳目的陷井,坑 死了不少闻风前来盗宝的江湖英雄。” “咦!你是说??” “真正的矿坑,在龙角山珍珠洞。那儿被掳挖坑掘宝的人,许进不许出, 死而后已,因此谁也不知其事。外表看珍珠洞;毫无异处,入洞百十步鬼影俱无,看不出丝毫痕迹,平时也看不见有人在附近逗留,两年来故能逃过世人耳目。” 禹信仁恍然大悟,不禁为红尘道观三子叫屈,居然不知底细,妄自派人 前来送死岂不冤哉? “你怎么知道?”他沉着地问。 “风神有八位门人,门人多了便良莠不齐,同时因各人天赋不同,因此 爱宠也有异。” “那就隐伏下祸思,不足为怪。” “所以,一个失宠的门人出卖了主子。” “所以,你们前来夺宝。”’ “对。” “所以,你们失风了。” “不见得。” “你们的三爷是谁?” “你听说过百泉栾家?” “哦!卫辉巨灵栾百霸?” “对。你定然是个老江湖。”地行龙上前,指着自己的鼻尖问;“认识我吗?” “你??” “不认识我,你是初出道的混球。” “哼!在下扑天雕羊成山闯了十余年的道??” “闯了百余年怎样?浪费粮食而已。” “你??” “老夫地行龙铁枝风。”地行龙大声说,似乎觉得对方不认识自己,感到有失 面子。扑天雕脸色一变,惊道:“原来铁枝前辈,失敬失敬。” “哼!混球!”禹信仁赶忙问:“羊兄,巨灵荣三爷目下怎样了?” “这??” “你怕咱们也是夺宝?” “你们??” “如果你们的人无法赶到,或者在路上有了意外,或者被四圣派人??” “不要说了。”扑天雕五心不定地说。 “不觉咱们是你老兄唯一的希望?” “这??” “你不说也就算了??” “我说。唉!本来,栾三爷约定了离京的金甲神白酉平在平阳府会合, 一同前往珍珠洞夺宝。三爷早到三天,误信手下亲信的鼓动,认为此行高手二十八名,全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天威四圣何足道哉?因此不再等侯金甲神带人前来会合,昨晚乘风雨前往龙角山。” 禹信仁恍然,原来昨晚雨师与雷公匆匆撤走,原因在此。雨师老奸臣 猾,把仇人说成朋友溜之大吉,难怪一去不回了。 “你们有了麻烦?”扑天雕鬼眼又转,心想:“这是唯一的希望,我可不能放过。”打定主意,故意叹口气说:“别提了,反正上当了就是。” “只有你们两人逃出?”禹信仁不放松地问。扑天雕正中下怀,说:“咱们摸入珍珠洞,却被他们堵住,一场好杀, 最后天威四圣退出洞外,把三爷一群人因死在内,三爷虽有功参造化的艺业, 却无法冲出,只好在内苦守待援。”禹信仁抬头望天,淡淡一笑道:“看样子,午后天色将要放晴。”扑天雕大惑不解,弄不清他话中的用意,为何逃开正题,顾左右而言 他?急问:“咦!你说天色放晴,意何所指?”禹信仁摇摇头,说:“可惜,你们金甲神明天是否可以如期赶到,大有 问题。” “天色放晴,不难赶到。” “但??可惜,天威四圣却等不及。” “你是说??” “如果是我,天晴我就可以在洞口放火,用烟把洞里的人熏出来。你知 道,久雨后的草木,烧起来其烟之浓、之重、之厚,是十分吓人的。” “哎呀!”扑天雕惊叫。禹信仁不住摇头,不断地说:“可惜!可惜啊!可惜??”扑天雕急急地问:“你们不也是来夺宝的吗?” “是呀!” “你们??” “我们不去龙角山珍珠洞。”禹信仁摇手说。扑天雕大急,说:“诸位如果肯前往相助,宝石可以二五平分。”禹信仁怪声怪调地说:“喝!你老兄真大方,慷他人之慨,妙极了。” “你??” “宝右本来就是我们的,为何要二一添作五?”扑天雕大惊,跳后八尺叫:“你们是天威四圣的人?”禹信仁笑道:“你这人记性真差,咱们不是早就表明是来夺宝的吗?咱 们今早已把银洞山宝石洞翻了。” “可是??你说宝石是你们的??” “本来就是我们的嘛!” “我不懂??” “你真笨。”“我还是不懂。珍珠洞挖出来的宝石,应该还在天威四圣手中。” “等天威四圣与架三爷拼过以后,死伤也就差不多了,再与巨灵老白一 群人交手,大概就快啦!那时,咱们再出面,宝石岂不就是咱们的了?”扑天雕惶然地说:“道上同源,冲同道份上,务请诸位??”禹信仁扭头就走,大笑道;“算了吧,这年头,道义不值半文钱。俗话 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换了你,你也不会答应去把老命送掉,而宁可捡 现成的。走啊!”地行龙也说:“对,等他们三败俱伤,咱们再去捡现成的,走网!”扑天雕不死心,叫道:“请留步!铁枝前辈,三爷带去的人,也许有前 辈认识的朋友呢,你能袖手不成?”地行龙怪笑道:“哈哈哈!朋友又怎样?能比自己的老命更重要不成?我 宁可要老命,而不要朋友。” “其中有一缕轻烟冯祥。”扑天雕不死心地叫。 “我不认识这个人。”地行龙大摇其头。 “有铁笠王。” “闻名而已。” “有恨地无环沈兆庆。” “哈哈!点头之交而已。” “有蒙顶山卓家威武尊的大小姐卓文萱。” “老夫那会认识这种小辈?”地行龙撇嘴说。可是,禹信仁却如受雷击,脸色大变,回身叫:“扑天雕,三七分账, 你作得了主?”毒蛇妇冷眼旁观,暗暗点头,禹信仁脸上神色的变化,瞒不 了她。扑天雕大喜欲狂,大声道:“在下可以全权作主。” “这??” “一句话,三七分帐。”地行龙大急,叫道:“老弟,你糊涂了吗?”禹信仁摇头道:“在下清明得很。” “你??” “咱们的期限,忘了吗?”禹信仁问。毒蛇妇示意相阻;禹信仁向扑天雕道:“你带路,咱们走。”毒蛇妇故意抢前,与扑天雕 并肩而行,问:“卓大小姐我认识,你知道我是谁?”’ “在下眼生,你??”毒蛇妇裘小璇。”扑天雕又是一惊,悚然地说:“失敬,失敬,原来是裘姑娘,在下有眼 不识泰山,请恕罪。” “不要客气。卓姑娘为何也来了?” “说来话长??” “到龙角山还有十几里路,也够长的。”扑天雕不知对方有意套口风,胸无城府地说:“上月卓姑娘行脚京师, 在福寿山庄艾家作客,不知怎地,官兵大举进击,火焚福寿山庄。卓姑娘乘乱逃出,南返途中经过百泉栾家,顺道拜望三爷。恰好三爷要动身前来夺宝,她也就跟来了。” “哦!她还没找到婆家?”毒蛇妇并不认识卓文萱,大笑起来。毒蛇妇心虚地问。 扑天雕止笑,说:“她跟随三爷;白天同骑;晚上同寝,你说她找到婆 家了吗?”毒蛇妇冷笑着说。 “三爷说过,要娶她作妾。”扑天雕说。 “她答应了?” “不知道。三爷虽生得粗鲁,长得凶恶,但对女人有一套,我想她会答 应的。”毒蛇妇阴森森地说;她扭头回望,禹信仁正垂头丧气,魂不守舍地埋头而行,脚下似乎十分凌乱沉重。 女人对情爱方面员为敏感,所以说女人心眼多。女人对毒蛇妇心细如发,旁观者清。她有意促成乃抹与禹信仁的一段姻缘,当然不肯让第三者介入。毒蛇妇,已明白地告诉天下人她毒如蛇蝎。 她在山神庙中,曾与禹信仁相拥而眠,禹信仁对她毫无绮念,手眼儿温存出于无心。把持得住未及于乱。而她,却有点心猿意马。因此,她对禹信仁另眼相看,认为他是个风流而不下流的风尘豪士。值得她敬重。以她的容貌、体态、谈俗、武艺来说,在江湖上已是佼佼出群,有八九分姿色,列入美女之林。江湖朋友,称她貌美如花,毒如蛇蝎。但禹信仁在她投怀送抱、相拥而眠的绮妮情景下,仍然能谈笑风生把持得住,她便认定禹信仁是个可以信赖的人。论年岁,她比禹信仁年长六岁,缘断今生,但未尝不可以妹许之。 她当然也想到,女大六岁的婚姻并非奇事,平常得很。但她有自知之 明,对禹信仁不存奢望,因此,对将乃妹许配:给禹信仁的希望极为殷切。她在心中发狠,发誓,不许第三人介入。为达目的不毒蛇妇了。以银洞山的方位来看,北面是鸣山,西北是龙角山,两山相连。龙角山也叫羊角山。唐武德三年,见神人于羊角山下,因此将武德二 年从襄陵县地划出新建的浮山县,改名为神山县(改名于武德四年)。 山在县东三十五里,山南海属翼城,地跨两县。东西两峰并峙,高出云表。东峰顶巅有泉,叫华池。下有穴,名珍珠洞,深不可测,据说内有妖怪,无人敢近。 距东峰约四五里;小径向上爬升,登上一座小岗,风雨渐歇。 扑天雕心中焦急,脚下甚快。眼看不久便会放晴,也许天威四圣真要放火熏洞呢!救人如救火,岂不令他焦急?登上岗,扭头向身后跟来的禹信仁说:“天快放晴了,咱们快些好不好?”毒蛇妇冷笑道:“供些?快些去找死不成?这时不养足精力,动起手来那还有命?” “可是,救人??” “咱们不是为救人而去的,你急咱们不急,急掉了老命花不来。”崔长台心中有事,焦躁地说:“好吧!快两步也好。”前面大树下灰影乍现,一个穿黑袍、浑身水淋淋、梳着髻、脸色紫润 的古稀老人从树后踱出,笑道:“哈哈!你们找死也好,救人也好,不用急 了,歇会儿再走并未为晚。”扑天雕一惊,说:“老头,你这人说话未免太霸道。”青衣女人说:“他定是天威四圣的爪牙,休放过了他。”禹信仁伸手虚拦,独自举步上前,抱拳施礼问:“老伯要挡路?”老人呵呵笑,说:“小伙子你在挖苦人??” “老伯,在下决无此意。” “你的意思是:好狗不挡路,是吗? “老伯,你在迫晚辈变脸。” “对,确有此意。” “老伯是天威四圣的人?” “不是。”老人断然拒绝。 “那??老伯挡路有何用意?” “不准你们到珍珠洞。” “有何??” “无理可说。”扑天雕心急如焚,怎肯缠夹不清地卓扯?大喝一声,飞扑而上,一掌 劈出。老人伸手相接,笑道:“你这头死雕。”扑天雕大骇,想收掌,却力不从心,念刚动,掌便被对方握住了,只 感到对方的手灼热如焚,软绵绵的,但挣脱不掉,身不由己,翻滚着斜抛出两丈外,“砰”一声撞在一棵大树上,掉落在草中。 “哎??哟??”扑天雕怪叫,叫半天也爬不起来,象是浑身两百多根 骨头全被摔散了。青衣女人惊呼一声、抢出啪扶。禹信仁心中一惊,凛然地说:“老前辈好高明的接引神功。”老人呵呵笑,说:“咦!想不到碰上了一个识货的。” “请问老前辈尊姓大名?” “呵呵!老朽山野村夫,姓名早忘。”禹信仁也呵呵笑,说:“老前辈真会欺世盗名?”老人脸色一沉,沉声问:“无礼!你说什么?” “说老前辈欺世盗名。”老人仰天长笑,笑完说:“后生可合 2 ’小于猖狂。如果你解释得令老夫 满意,你就得接老夫三招两式。”!禹信仁毫不紧张,镇定地反问:“老前辈真的自称山野村夫?” “不错。” “姓名早忘?” “对呀!” “一个山野村夫,姓名早忘的人,自然是与世俗绝缘,不问世事的清流 隐逸了。” “也不错。” “好,老前辈为何阻道?为何出手伤人?”老人一怔,笑道:“咦!小于牙尖嘴利??” “老前辈满意了吗?”老人点点头,笑道:“你不错,比你几个同伴有出息。” “请老前辈让路。”禹信仁抱拳欠身说。老人摇头,说:“不行,你的解释虽令老夫满意,但并不意味着你们可 以过去。” “老前辈可否明示用意?” “好,告诉你并未不可。” “晚辈洗耳恭听。”’ “等珍珠洞那些人解决之后,你们才能前往。” “这是说??” “这是说,等他们拼出死活之后,你们再前往接手拼死活。” “老前辈希望何方胜?” “你们三方,谁也胜不了。” “咦!那??” “你们三方的人,全是江湖道上神泣鬼厌的人。死光了,没有人会替你 们掉眼泪。” “老前辈??” “你们如不死光,老夫再收拾你们。”禹信仁把心一横,不再示弱,冷笑道:“老前辈所为何来,咱们与你有 过节吗?”’老人呵呵笑,说:“为世除害,碰上了岂能袖手?” “你以救苦救难菩萨自命?” “老夫只是??”禹信仁突然伸手急点老人的七坎大穴,捷逾电光,出其不意发难。老人哼了一声,伸手托住了他的手,顺手一扔,怪笑道:“你也尝尝撞 树的滋味。咦!”禹信仁机警绝伦,他早已决定对策,发招是实中有虚,料定老人必将重施故技,用接引术示威,因此人被扔出,他已借力飞射。被抛出的人,该是滚转翻腾的,但他却是头前脚后飞射而出,因此老人已看出不对。他扭身贴树飞过,同时在飞越的刹那间一脚蹬在树干上,身形更快, 远出三丈外去了。人未飘落,他叫:“在下先走一步。”老人又上当了,急掠而出叫:“你走得了?”他用上了全力;展开轻功如飞而去’,恍若星跳丸掷,奇快绝伦。老人若大年纪,居然能紧迫不舍。开始相距五丈,不久便接近至三丈 左右了。 “打!”他沉喝,向后扔出一把飞刀。相向而进,见到刀光已近身。老人手掌一挥,飞刀入手,向前射出叫:“还给你。”禹信仁老谋深算,怎肯上当?绕树折回,向下面伪山沟飞奔。飞刀落空,老人大感意外地叫:“好小子,你够精明,但你跑不了。” “敢打赌吗?”他一面逃一面问。 “打什么赌?” “打你在一千步内,你拦不住我。” “你作梦,五百步内??” “一千步;你输了,就不要追来。” “好!”老人叫,身法突然加快。禹信仁钻入一丛荆棘,一面大叫:“三、二、三??”老人脚下一慢,突又哼了一声,也往荆棘丛内钻,但已慢了十余步。 禹信仁钻出荆棘丛,衣服凌落,一面狂奔一面叫:“一百五一二、五三四、五五六??” 说得急,跑得快,人向下逃,地滑草湿,连接带爬,口中还数数,快极。接着,他滑落一处陡坡,口中仍叫:“两百一、一、三??十一二、十一四??” ”噗通”他跳入滚滚溪流。老人狼狈万分,‘滑陡坡地滑如油,必须跟着滑,无法取巧,怎能拉近?老人不会泅水,光瞪眼,河宽五六丈,山洪暴发,水势凶猛无法飞越。禹信仁站在溪对岸,脚不住踏动,叫:“两百四五六,四七八,四九五十五一二、五三四??” “别数了!”老人大叫。 “你认输了?”他笑问。 “你好奸,你怎知道老夫不会水性。” “呵呵!赌,是要碰运气的,晚辈下对注了。” “你去吧,去死吧!”老人悻悻地说。禹信仁忍不住笑,心想“这老头脾气倒是够毛的,得防他变卦。”他伸手作龟王八状,笑道:“你如果食言追来阻挡,就是这个。” “滚你的!”老人怒叫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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