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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浮山县,也就是从前的神山县,县以山为名。但目下的浮山,却属于平阳府附廓首县临汾管辖。从府城至浮山县,须经过浮山,东南偏东行二十里,方是浮山县境。 禹信仁负责卧底,接应同伴进入银洞山矿区,因此他独自先行。经过浮山,便落在眼线的监视下。天威四圣与红尘道观三子多次冲突,怎能不在府城派眼线?当天,他们在浮山城落店,平安无事。他们分别入城,分开投宿。最少有十双精明锐利的眼睛,监视着他们,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浮山县城小得可怜,城周仅四里,是一座土城,尚未砌砖,由于地近 山区,地广人稀,进来一个陌生人,难逃眼线的耳目。 银洞山,在城东南四十里,据说从前曾有金银矿,也出产朱砂和宝石,但目下已无开采的形迹,只留下一个旧坑洞,洞中流出一条小河,向南流入冀城县,叫金河,据说河中还可找到沙金。 有一条小径通向银洞山,穿越中条山可达潞安府。中条山北接霍山,南迄黄河,千峰万岭,绵豆数百里,东太行,西首阳,所以叫中条。银洞山,列入中条支脉,并无不可。 出城东南行,除了山还是山,有些山一片苍翠,有些山光秃秃寸草不生,经常可遇上一些被水冲刷而成的地堑,甚至有些地震形成的山沟。土著们在下面掘壁成屋,除非走近,谁也没料到下面会有人居。有时一望无涯,鬼影俱无,无村无寨,只有烈日黄沙,突然间,竟然有人出现在左近,常会把人吓一大跳。 当然也有田地,但秋未冬初,已看不到作物了。 到银洞山必须经过几座山峰,它们是司空山、鸣山、和龙角山的余脉。这是说,要到银洞山矿坑,必须经过夫威四圣的盘踞地鸣山。 禹信仁落店时天色尚早,申牌初客店客人稀少。本来走浮山至潞安的客人就不多,因此全城仅有四五间客店。禹信仁投的是东门的平安客栈。钱金钢则在南门的福全老店,地行龙在东门外,向一家农舍借宿。快活和尚在西门的三官庙,与毒蛇妇化装易容术颇为高明,她扮成一个投亲不遇的村妇,在南门找到一位穷缝大嫂,以一百文钱找到了栖息之地。 五个人都是老江湖,各有一套安全妥善的栖身本领。但他们却不知道,一举一动全在对方监视下,可知天威四圣的实力,比他们所估计的要强得多。 天色尚早,禹信仁必须按计行事。他一身落魄像,施施然踏入南大街的福兴当铺。 当铺的门口,贴了一张招请长工的招贴。 帐房夫子站在高高的柜窗后,有手捻着花白山羊卓,眯着老眼向他嘿嘿笑,抢先说:“看尊驾两手空空,显然不是来照顾小号。” “你说对了。”他靠在窗口说。 “那么,你是??” “宝号门外有张招请长工的招贴。” “不错” “你看我象不象个做长工的料?” “哦!人高马大,年青力壮。” “你是说,在下被录用了?” “长工很苦。” “当然不会有人格请安太爷。” “你知道就好。” “到宝号上工?” “到乡下。” “也好。” “管吃管住,每月工银十两。” “倒还公道。何时上工?” “明天一早来,自有人带你前往,别忘了把行李带来,至少也得带些换洗衣物。” “好,就这么说定了。” “回去好好准备,记住一早来。” 他扭头就走,在门口转身问:“大叔不问在下的底细?” 帐房师爷嘿嘿笑,说:“你也没问做些什么工。” “有道理。” “心照不宣。” “再见。” “好走。” 夜市在街南的城隍庙,他在庙后的小巷口,找到缩在屋角的地行龙。 “情形如何?”地行龙抢先问。他摇摇头,说:“情形不对。” “如何?” “可能已露了行藏,主持招请长工的人,神色与太虚道人所说的完全不同。” “没按例盘问你?” “没有,连姓名都没有问,而且主事不是个假瞎子,而是个目锐鬓丰, 太阳穴鼓鼓的花甲老人,词色带有浓重的江湖味。” “你认为??” “他们已发觉在下的来路了。” “不会吧?太虚道人说,咱们五个人这次入虎穴,只有几个亲信参与策 划??” “亲信是靠不住的。” “你认为太虚道人的爪牙中有内奸?”’ “事实俱在。” “什么事实?” “有人跟踪。” “真的?” “等会儿我把他弄来问口供。总之,咱们必须小心在意,因此计划须有 所改变。” “你的意思是??” “咱们一是击毙天威四圣,二是夺取已出土的大批宝石。” “对。” “咱们用不着按太虚道人的计策行事,如不改变,必将肉包子打狗,有去 无回。太虚道人断送了许多朋友,失败的原因可能是失败在对方的卧底。”地行龙沉吟片刻,说:“如按太虚道人所说的矿洞警戒情形说来,不用卧底 计策,决难进入矿坑,咱们成功之望微乎其微。” “你的意思??” “按计行事。”他深深吸入一口气,说:“你坚持?” “是的。” “好吧,你是领队,当然得依你了。”他耸耸肩说,扭头走了。一早,他带了包裹到了得兴当铺。剑不能带,他只带了一把八寸小刀。店门口停了一部无厢马车,也无座位,两个赶车大汉高大结实,佩了 刀。帐房夫子老远便看到他了,向店内大声叫:“人到齐了,上车。”店内沈继出来了五个大汉,穿了灰布直裰,面有菜色,原来也是前来 应募的人。他大踏步走近,帐房夫子欣然叫:“快上车还要赶路呢。”六个人上了车,车夫一声轻喝,“叭”一声鞭响,健马八蹄翻飞,向城 外飞驰。六个人分坐在两侧,你看我我看你。车行十余里,司空山在望。这座山原称风穴山,因山上有座司空庙, 所以成了司空山。 东南,是鸣山,相距效里,脉络相连。事先已知道附近的地势,禹信仁心中开始有点紧张。接近天威四圣的巢穴,不紧张那是欺人之谈。车向岗上爬升,到了半山,罡风呼啸,天气骤变,西北角乌云腾涌, 掩住了白日。 “叭叭叭!”鞭声展耳,车沿山腰的大道飞驶。前面山脊上传出一声尖哨,路旁的荒草中跳出六名青衣大汉,喝声似 乍雷:“刹住车,检查。” “希聿聿??”马嘶声起自山脊,六匹健马出现,六名骑士全是彪形大 汉,上上下下包围了马车。车夫惊惶地刹住车,叫道:“动手。”禹信仁大感诧异,付道:“不可能有人劫车,难道天威四圣要检查自己 的车吗?车夫神色仓惶,叫谁动手?”两车夫在车座下拔出两把单刀,急急向下跳。一名青衣大汉大喝一声,左手一场,三枚钢镍同时飞出,速度奇快。 “啊??”一名车夫狂叫着摔倒。禹信仁与五名雇工惶然站起。一名大汉一跃上车,扬刀喝道:“跪下! 俯首挨刀。”禹信仁毕竟年轻,经验不够,当然不肯跪下挨刀,立即按按不住,手一抄短刀入手,他要反抗。 可是,变生不测,他左右的五雇工同时手脚齐出;两人架住了他,两人飞脚踢中他的小腹,一人袖中吐出一枝钢锥,抵住了他的胸口叫:“丢刀!反抗是死。” 他恍然,暗叫上当,只好丢掉小刀,等侯机会。 上车的大汉狂笑道:“黑衣侠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竟然毫无反抗之力,红尘道观三子怎么派你这种脓包来送死?哈哈!把他绑起来。” 大汉一时忘形,小看了他,机会来了。五名伪装的雇工收了兵刃,反扭住他的双手,一人在车座下的木箱取出了牛筋索。 两名车夫重新跳上车,先前伪装中镖的车夫,向发镖的人笑骂:“老九,你他妈的真干上了呢,镖上注上入内力,是不是想假戏真做,射死老子你好来个叔接搜?” 牛筋索刚搭上禹信仁的手;突变倏生。 “哎??”绑他的两名雇工狂叫,—身躯飞抛,“砰砰”两声暴响,撞坍了车栏,跌下车去了。快,快得令人目眩。他顺手再出“分花拂柳”,“噗噗”两声闷响,另 两名雇工应手而倒,再加上一脚,最后一名雇工狂叫着向大汉飞去。大汉一怔,百忙中向侧一闪。他人如怒豹,势如狂风,疾抢而至,快如电光一闪,近身了。大汉骇然拔剑,但闪势未止,身形未稳。他手下绝情,一掌劈出。 “噗!”劈在大汉的顶门上,颧骨下陷。他夺了剑,大喝一声,剑使刀招,来一记“回风拂柳”,身形疾转。两个车夫飞扑而下,双刀尚未攻出,剑已回旋及体,连封架的机会都 没抓住,剑过头落,一个丢掉斗大头颅,一个握刀的右臂折断。他飞跃下车,五名青衣大汉恰好冲到。先前发镍的老久抢先出手,打出了三枚钢镖,人随镖上扑,剑出“寒 梅吐蕊”,。势如奔电。生死关头,慈悲不得;敌众我寡,必须手下绝情。他向下一挫,三镖落空掠顶而过。他斜身抢入,“铮”一声错开来到,剑尖骤吐,无情地刺入老九的胸口要害,正中心坎。 “哈哈!”他狂笑,斜审八尺,绕过车的另一边,险之又险地躲过攻近背心的一剑。四大汉绕车急追,自然有慢有快。他向左急抢,大喝一声,闪过刺来 的一剑,无畏地突入,撒出了重重剑网,痛击前两名大汉。四周的六匹马向内聚,蹄声如雷。从西南角冲来的一匹坐骑,在超越一丛荒草的刹那间,草中人影乍现, 烽火狼鬼魅似的长身而起’,威震锏一挥,势如崩山,“啪”一声抽在骑士的背腰上。 “呵??”骑士狂叫着,掷落马下。毒蛇妇,打出了她霸道的满天花雨撒梅花绝学,梅花针五枚一簇,共有五按之多,把飞骑疾驰的一名骑士打下马来。 只片刻间,象是风卷残云,十二名埋伏擒人的高手,五名雇工与两名车夫,只剩下一名大汉向南逃。毒蛇妇,娇喝道:“拿命来,阁下。” 大汉知道路不了,跑不了只好拼命,大吼一声,“猛虎回头”旋身反扑,九环刀势如山崩。毒蛇妇已先一步闪在一旁,轻拂着剑说:“这一招火候不够,狠而不准。” 大汉又是一刀,晃身夺路逃命。毒蛇妇信手挥剑,从刀侧掠过,削掉 大汉的右小臂,冷笑道:“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忌辰。”大汉抱着手臂,转身狂奔。毒蛇妇跟上,笑道:“你想走?笑话了。”禹信仁远远地叫道:“裘姑娘,留活口。”大汉向侧一窜,转身狂叫道:“我??我投降??饶我一命??”一面叫,一面跪下了。毒蛇妇冷冷地以剑尖指向对方的咽喉,笑道:“本 姑娘毒蛇妇,从未饶过人。”毒蛇妇,吓了个胆裂魂飞,想挺身站起逃命。但手臂已断,痛得手脚已不听指挥,无法突然蹿起,身形一毒蛇妇已含笑送剑,剑尖直透咽喉。 禹信仁奔到,不悦地叫:“裘姑娘,你明知咱们要口供。”毒蛇妇在死 尸上拭剑,冷笑道:“用不着口供了,准备将尸体找个坑丢掉。” “你这女人??” “女人又怎样?恩?” “你??你心狠手辣??”毒蛇妇阴笑着问。地行龙走近解围,笑道:“禹老弟,算了吧,咱们办事要紧。”他摇头苦笑,问道:“铁枝前辈,你们怎知道在此地埋伏?不是说好了 你们暂且在城中等侯三天吗?”地行龙吁出一口长气,说:“果然不出你所料,咱们行藏已露。”快活和尚接口很恨地说:“咱们的一举一动,全在他们的监视下,他们在 府城有眼线,已至咱们的计谋已全部泄漏无遗,妖道可恶,他简直存心要咱 们前来送死。” “咦!你们怎知道的?”他颇表惊讶地问。地行龙笑道:“昨晚上你到夜市找我,说我们已暴露行藏,要改变计划行 事,老朽仍不相信。” “哦!前辈相信了?” “你不是说有人跟踪吗?” “是的,怪的是离开城隍庙夜市??” “跟踪你的人并未跟上你。??” “是呀!在下正感奇怪??” “是老朽把人弄走了。” “难怪。” “问出了口供,知道他的要在半途捉你,然后迫你将咱们四人引至矿坑, 擒咱们替他们挖矿。” “他们几乎成功了,可惜没料到你们赶来先行埋伏,反而毙了他们的爪牙。” “老弟猜想妖道们的首脑人物中有内奸,果然不错,但那内奸的地位并 不高,只知道你一个人的名号,因此估错咱们的实力。” “行藏已露,咱们的事难办了。” “无论如何,此事咱们非办不可。” “前辈有何打算?” “只好依你改变计划行事。” “前辈打算??” “还得仰仗老弟,老弟艺业超人,足智多谋,偏劳老弟设法了。” “前辈是领队??” “算了吧,老弟。不管怎样,咱们此次入虎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妖 道们话已说得明明白白,杀不了天威四圣,取不到宝石,咱们死路一条,只有成功可活命,老弟赶快拿主意,目下的情势已不容咱们各行其是各自为政了,老朽知道你行。” 烽火狼大叫道:“你小于就别推三阻四了,把你的鬼主意掏出来。”他沉思片刻,问:“你们决定放弃妖道们的计谋了?” “去他娘的妖道鬼计谋。”烽火狼怪叫。地行龙也说:“咱们用不着按计行事,事实是咱们行藏已露,妖道的计谋 行不通,改变事在必行。俗语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咱们只要把事办好, 妖道们管不着。”他脱掉外面的直裰,佩好剑,说:“天威四圣已知道咱们的计谋。” “不错,但尚未查出咱们的身份。”地行龙接口说:“因此,咱们给他来硬 的。” “老弟之意??” “公然叫阵。” “但??咱们势难进得了矿场。” “咱们激他们出外决战。” “他们不会放弃优势,将以逸待劳对付咱们。”他冷冷一笑,说:“天威四圣是魔道中大名鼎鼎的名宿元老,他们决受 不了撩拨,咱们四处骚扰,杀人放火大干一场。”“可是!他们人多势众??” “敌进我退,敌逃我追,打了就走,让他们疲于奔命,吃一个算一个。只要诸位肯不计较武林威望,不逞能恋战,定可逐一剪除他们的羽翼,最后迫他们自陷死境谅无困难。” 快活和尚不满意,怒形于色地说:“天威四圣的武林名位,并不比咱们高, 你要咱们打了就跑?哼!办不到。” “你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禹信仁冷冷地问。 “咱们下挑战书,邀他们生死一决。”禹信仁哼了一声向:“如某你拥有大群娇妻美妾,拥有完全属于你的地 盘,拥有价值连城的财宝,拥有可供驱策忠心耿耿敢于拼命的爪牙,你肯与 实力相当的对头公平拼命吗?” “贫僧没有这些??” “在下假设你已拥有了这一切。” “这??贫僧当然肯。” “所以,你只配受制于红尘道观三子,只配做你的快活和尚,而无法成为宇 内之豪。” “哼!你挖苦贫僧吗?”和尚恼羞成怒地厉声问。 “哼!在下说错了吗?” “哼!你为何又受制于妖道?” “在下为了救人,情势所迫。” “废话!” “不是废话,而是红尘道观三子是在下的恩人。”毒蛇妇突然狂笑,笑得花 枝乱抖。 “你笑什么?”禹信仁不悦地问。 “嘻嘻!我笑红尘道观三子。” “他们有何好笑?” “笑他们居然能成为别人的恩人。那三个妖道卑鄙无耻,坏事做尽,阴 险恶毒,诡计多端,不害人已是万幸,竟然做了别人的恩人,怎不可笑。” “你信口雌黄??” “哼!本姑娘也是个人人唾骂,恶毒诡诈的人,但比起红尘道观三子,本 姑娘甘拜下风,天知道你中了他的什么毒,居然认他为恩人呢。哼!你如果 不是妖道们派来监视咱们的毒蛇妇以充满不屑的口吻说。他勃然大怒,踏进一步说:“你这恶毒的女人??”毒蛇妇顶了回去。地行龙不得不挺身而出制止,大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住口!”烽火狼大叫道:“吵,吵,吵个屁,等办完了事,再吵尚未为晚。铁枝 风,你是领队,到底如何打算?”地行龙大声道:“按禹老弟的妙计办事,我决定了。” “去各找坐骑,这就走,先到鸣山,捣了天威四圣的龟窝,给他们个下 马威。”禹信仁豪气飞扬地说。地行龙瞪了众人一眼,大声道:“你们已听清禹老弟的话了,走!”快活和尚撇撇嘴说:“鬼叫什么?你这位领队委实窝囊透顶。”五个全是自命不凡、横行天下凶名昭著的人,谁也不甘受人管束,要 不是彼此利害攸关,决不可能走在一起,不拼个你死我活,已是天大的奇迹了。 地行龙怒火上冲,猛地转身一掌拍出,出其不意突袭,凶狠地攻向和尚的右胸。快活和尚方便铲一推,“噗”一声挡住了地行龙的掌,双方同向侧移,劲道 四散。 “你要动手?”快活和尚厉声问。 “老夫正有此意。”地行龙乖戾地说。 “贫道奉陪。” “老夫求之不得,正好教训你该如何尊敬领队。”双方剑拔驽张,拉开马步作势进搏。禹信仁大为不耐,明道:“等办完正事,你们再拼死活尚未为晚,还不 住手?咱们再不走,便得留下打人命官司了。”快活和尚骂道:“小畜生!贫僧要教训你这目无尊长的小辈。”声落,疯虎般疾冲而上,方便铲一抡,迎面点出势如崩山,力道万钧 当胸点到。一旁的烽火狼居然不记仇,反而帮助禹信仁,威震锏猛地递出,“啪” 一声架住了方便铲,挡在中间大叫道:“和尚,不服气咱们玩玩。” “你要帮他?”快活和尚厉声问。 “在下谁也不帮。” “你??”’ “谁要碍事,在下就找他。和尚你耽误咱们办事,在下不许你横生枝节。” 毒蛇妇长剑一挥,叫道:“干脆咱们今天好好清算一番,找出谁是妖道派来监视的人,不把他清除掉,咱们办事缚手缚脚。本姑娘一直就在怀疑,这人不仅是妖道派来监视的人,更可能是天威四圣派在妖道处卧底的奸细,不然为何离城一天,便落在四圣的眼线监视下?” “裘姑娘,你认为谁可能是这个?”地行龙问。毒蛇妇向地行龙一指,说:“可 能就是你。”又转指禹信仁说:“更可能是他。” “混帐!”地行龙怒叫。禹信仁冷笑道:“难怪你一直敌视在下,原来有此存心。我问你,就算 在下是被派来监视人的,于你们何损?” “这??” “你们敢畏难而退,一定了之?” “本姑娘不会一走了之,但不习惯被人监视。”禹信仁哼了一声说:“咱们都有把柄落在红尘道观三子手中,他们用不着 派人跟来监视。 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太虚道人根本对咱们未存奢望,不然他必定一同前来。咱们五人的死活,妖道并不在乎,以区区五人之力,要想与天威四圣拼命,不啻以卵击石,咱们仅是妖道试探天威四圣实力的送死鬼而已,犯不着派着心腹跟来送死?”毒蛇妇意动,脸色一变,问道:“你是说,咱们毫无希望了?” 他淡淡一笑,说:“问题是咱们五个人是否对付得了天威四圣。”地行龙拍拍胸膛说:“老朽自信可以应付得了。”他的目光扫视四人一匝,问:“诸位谁曾经与四圣交过手?”久久,没有人回答。他苦笑道:“不久,咱们便知是否应付得了啦!不过在下认为,红尘道观 三子的威望,在山西甚至在江湖道,虽不说首屈一指,至少是武林各大门派不敢正视的人物。但他们却眼看天威四圣盘踞在卧榻之旁,公然召众掘宝,公然驱逐他们的人远离浮山,而他们却束手无策,四出请人前来向天威四圣斗智斗力,可知天威四圣决不如诸位所想的那么脓包。走罢。 咱们先到鸣山四圣的巢穴,便知咱们有多少成功的希望了。”五人找来坐骑,策马急赶。绕过山北,风逐渐转厉,罡风扫过山林,呼啸声如同干军万马奔腾、 厮杀、呼号,令人惊心动魄,果然不愧称风穴山,地势高,正当风口,有风并非奇事。禹信仁一马当先,在走石飞沙中到了山西南。官道蜿蜒通过下面的起伏丘陵,绕向鸣山。驰下一座平坡,风小了些,平坡一望无垠,及腰的枯草不见人兽的踪迹?一声鬼啸,前面七八十步路右的山沟中,鬼魅似地出现一个灰袍飘飘的高瘦花甲老人。 披散着一头灰发、鹰目炯炯,勾鼻瘪嘴,颊上无肉,手点一根形如竹枝,长约丈六,以精钢打制的外门兵刃“天帚”出现在路上,象是山精木客现形。 腰带上,有一双铜铙,铙柄的紫带迎风飞舞,十分触目。禹信仁放松缰绳,扭头叫:“风神当道,小心了,备战!”风神发出一阵果啼似的怪笑,直待人马接近至五十步内,方一声怒啸, 取出铜铙。铜铙径约尺八至两尺,铙声三响,声音可怕地往人的脑门钻,似乎耳 膜欲裂,脑袋欲炸。 “哎呀!”快活和尚狂叫,掩住双耳栽下马来。铜铙是僧人常用的法器,而极乐憎却被铙声震落马下,可知铜铙的威 力,委实骇人听闻。一声怪笑,铜铙重新三击。 “希聿聿??”健马哀嘶,发起疯来,狂野地乱蹦乱跳。毒蛇妇的缰绳 断了,健马奋蹄飞跃。毒蛇妇本来已受不了铙音的袭击,失惊之下,身不由 已栽下马来。第三个落马的人是地行龙,人与马同时坍倒。禹信仁向前一伏,双手掩住了马耳,双腿一夹,健马向前狂冲。铙音 虽利害,但他受得了。他是唯一能冲出的人,烽火狼的马也倒了。风神一怔,接着鹰目一翻,一声狂笑,一面铜铙破空而飞,在空中划 出一道金虹,成弧形从侧方飞来,飞行时的破空锐啸,象是九天风涛,声势 十分惊人。健马仍向前冲,禹信仁已撤剑在手。钢铙飞旋而至,“嗤”一声从马胸前飞掠而过。鲜血激射,马脚裂开。 “砰!”健马重重地冲倒,尘埃滚滚。禹信仁一刹那飞离鞍桥,侧跃丈外。距风神仅十步余,只消一跃而进,便可与风神拼命了,机会不可错过。 铜铙划出一道美妙的光弧,奇快地绕风而回。风神伸手轻灵地接住铙,一声怪笑,向路侧一跃,蓦尔失踪。禹信仁飞从而至,脚下迟疑。这是一条宽约四五丈的地隙,底部是排泄山洪的山沟,但目下没有水, 深约三丈左右,曲折向东北伸展,不知伸向何处。两侧的泥壁,可看到一些风化已朽的门和窗,一看便知是已没有人居住的地窟,数量甚多,往昔可能是一处村庄呢。这些废地窟里面有堂、有房、有厢、甚至有地道四通八达,人在内藏匿,委实不易搜寻,且易受暗袭,他不得不考虑后果,颓然放弃追搜的念头。他退回原地,五匹坐骑死了两匹,另三匹已跑得无影无踪,五人的行囊丢失了三份。地行龙拍拍脑袋,犹有余悸地说:“老天!好利害,天威四圣,果然名不虚传。”烽火狼脸色铁青,也悚然地摇头道:“这邪门玩意可怕极了,人是无法抗拒的。我烽火狼从不服人,这次??他妈的,算了!” 快活和尚神色灰败,惶然道:“咱们回去吧,回头是岸。”毒蛇妇凤目带煞,战栗着说:“我想回头,但我不能,如果我惜命全身而迟,我那苦命的小妹妹将被卖入青楼,水世不得翻身。” 四个横行天下的一代凶魔,被风神的雷霆一击吓破了胆,豪气全消,一筹莫展。禹信仁虽则心惊,但尚能沉得住气,一咬牙,虎目怒睁,沉声道:“谁 要惜命退出,还来得及。”地行龙惨笑道:“老弟,不必说了,没有人敢退出的。” “那就准备拼命吧。”他豪壮地说。毒蛇妇问。 “担心无济于事。” “咱们进也是死??” “至少可保住在下的恩人,死也值得。”地行龙长叹一声道:“咱们毫无机会,想不到这次会栽在妖道手中。”禹信仁不能怨红尘道观三子,掳走卫老太太祖孙的不是妖道,三妖道反 而算是他的恩人,他只有一条路可走,断然说:“咱们不必怨天尤人了,退不了只好进。”毒蛇妇焦虑地说。他一字一吐地说:“风神的铙音,并非是以音克敌绝技,外物所发的音 浪,克制并不难。” “你的意思??” “咱们以绵絮塞耳,可支持一时。只要诸位肯采纳在下先前的计策,成 功之望可期。”地行龙拍拍胸膛,说:“老弟,我听你的。” “我听候吩咐。”烽火狼抢着说。 “依你。”快活和尚极不情愿地说。毒蛇妇无可奈何地接口。禹信仁取回死马上的包裹,说:“谢谢诸位的信任,咱们有进无退。现 在,咱们赶快到银洞山,走!”暴风雨将至,五人全力急赶,沿途狂风大作,走石飞沙,幸而不再有入袭击,不久便踏入鸣山地境。禹信仁领先飞奔,离开了大道,绕山东北麓而行,以避开天威四圣的 居所。狂风飞沙反而有助脱身,可避免行踪被对方所掌握。越过一座山岗,向下急降。一阵隐雷传到,声不大而沉,似乎地动山摇,风声似乎更凄厉了些。赶得太急,众人全忘了身外事。正走间,走在最后的地行龙突然叫:“怪事,初冬期间有暴风雨并非奇事, 但有雷声岂不可怪?”毒蛇妇信口道:“不是雷,是地动。”禹信仁突然止步,骇然道:“诸位,咱们碰上怪事了。” “有何怪事?”烽火狼问。 “你留意四周。”快活和尚大骇,恐惧地说:“咱们碰上白莲会的妖人了。”地并未动,那一阵阵若有若无的轻雷声不是传自地面,象是从天际降 下的。天宇中乌云飞驰,天地变色。风声呼啸。声如万马奔腾,草屑与飞沙 从天而降。可是,附近的草木却寂然不动。没有风,附近的气流象是凝结了。众人依然而惊,呆住了。禹信仁四周察看,突然大叫:“小心左面!”左面的调林中,两道闪电急射面采,光芒刺目生花,奇快绝伦。相距 约十丈左右,见光光已近身。四人惊呆了,张目结舌不知所措。毒蛇妇扑倒在地,向侧急滚。伏倒慢了一刹那的快活和尚狂叫一声,砰然倒地。两道闪电飞掠而过,从左面回旋入林。原来是两具隐现金芒的折曲银 刀,长有两尺,飞旋而来,便成为闪光耀目的电虹了。禹信仁一跃而起,拔剑戒备叫:“和尚,你可无恙?”快活和尚颤抖着站起,顶门丢了一块头皮,鲜血把头部染紫了,成了个 血人。地行龙一跃而起,急叫道:“是电母,追。”禹信仁收剑苦笑道:“人已走了,追不上啦。”毒蛇妇摸摸脑门,脸色 苍白地说:“还好,脑袋还在脖子上,发髻也在。禹兄弟,谢谢你。”铁金钢替快活和尚上金创药,撕衣襟一面包扎一面说:“和尚,今后你用不着费心剃头毛了。” 禹信仁语气坚决地说:“诸位,电母的兵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咱们心中早虚,以致反应迟钝,失去应变能力而已。风神与电母的兵刃,只能远发伤人,近了便收不回来,因此不敢近发,这就是他们一发即走的原故。远发速度有限,咱们只要能神智清明,保持身手灵活,不但可及早趋避,且可乘机破毁他们的兵刃呢。”毒蛇妇仍然惊恐地倚在他身侧,悚然地说:“但这??这附近的异象,恐??恐怕咱们已受到他们的妖术所禁制了。”毒蛇妇的掌背,笑道:“你看看四周,这里是背风的山背,树木静止并非奇事,风声空谷回音声如隐雷,亦非异象。我想起来了,这就是鸣山名称的由来,暴风雨将至,便可听到异声看到异景,如此而已,地势所使然,毫不足怪。天下间有此异象的山,为数不少呢。快走吧,找地方躲雨,不然咱们全得变作落汤鸡。” 经他详加解说,众人心中大定,说走便走,他领先飞奔。越野而行,只能凭地势分辨方向。奔行四五里,暴雨骤至,全山的草 木皆在风雨中摇撼,视线开始被雨所掩,视界有限。五个人都成了落汤鸡,狼狈万分。走在中间的地行龙向右一指,叫道:“山背中房舍,快去避雨。”禹信仁反对,说:“必须离开鸣山陷地,远离死圣的巢穴,快走。”蝎 娘子也不敢反对,都希望早些远离险地。终于,山势已尽,地势下降,众人心中一宽。大雨滂沱,寒风凛冽,声势骇人,冷气傲骨。众人先前急于赶路,体 温上升未感寒意,但经过十余里奔行,加以心情一懈,体温自然下降,有点不好受了。 转出一座密林,前面山脚下出现一度庙宇,相距仅百十步。四周是凋林,高出树梢的屋顶塌了一角,屋脊上的镇火雕饰巳零零落落,就只剩下一段尾巴,塔只见半座,火兽残缺不全,但仍可看出庙宇的格局。 快活和尚顶门受伤,裹巾经雨水一浸,本来就难受,看到破庙,不由心 中狂喜,首先抢出直向庙门奔去。 “歇会儿再走。”地行龙说,随从奔出。禹信仁一阵迟疑,但又不便也不忍相阻。毒蛇妇站在他身旁问。 “这里不安全。”他抹掉脸上的雨水说。 “不是已离开鸣山了吗?” “但仍在虎穴之旁。” “禹兄弟,你是咱们五个人中,唯一沉着无惧的人。毒蛇妇由衷说。 “好说好说。” “你有把握胜得了天威四圣吗?” “不知道,要正式交手方知情势。” “这是说,你并无多少信心??” “不然,只能说在下小心谨慎,不低估对方的实力而已。办任何事不能 没有信心,失去信心一切都完了。”站在后面的烽火狼催促道:“禹兄走不走?”庙门口,突然传来快活和尚一声可怕的怪叫。禹信仁不假思索地飞掠而下,抢向庙门。地行龙闪在没有门扇的庙门旁,用手向侧方一指,并扬钩示意。他窜至破宙下窥探,挥手示意已准备停当,里面可进。地行龙探出半身,挥钩向内探。 “砰!”禹信仁撞毁破窗,奋勇滚入。毒蛇妇几乎在同一瞬间占住了窗口, 纤指疾扬,打出了一丛梅花针。谁要想乘机袭击禹信仁,必须先挨上几枚梅 花针。同一瞬间,烽火狼已挥鞭冲入。地行龙跟入叫:“小心鬼卒。”凌乱的大殿,雨水和积尘加上鼠雀的粪便,脏得难以插足,哪能避雨?神龛空无一物。迎面是没有头的韦陀塑像,两侧四名断头折足鬼卒倒 塌了两具,另一具只剩下半截下身。 唯一完整的一具鬼卒,双手按住腹部,摇晃不定,终于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滚倒在泥浆污水中。是人扮的,肌肤勾画染色,破虎皮短裤却是真品,脸上加灰斑彩绘,整个形象几可乱真,如不细心观察,必定以为是泥塑的鬼卒。是梅花针击中的,针贯内腑怎能不倒? 倒在地上的两具鬼卒象,有一具也是人扮的,生锈的钢叉贯入快活和尚的左胸上方近肩井处,快活和尚的方便铲,则捣入对方的小腹,几乎把鬼卒铲成两段。两人都周了,鬼卒断了气。 铁金钢抢近后殿门,禹信仁随后急叫:“不可妄进??”烽火狼闻声知警,猛地向侧急闪,贴在门旁。 “嗤嗤嗤!”啸风声刺耳,三颗紫色弹丸从内射出,速度并不快。禹信仁随后急叫:“雷火弹!”急叫声中,他飞跃出窗。从入庙至雷火弹从后殿打出,这些急剧的变化说来话长,其实为期甚 暂。幸而他们都是久经大敌的老江湖,且经过禹信仁疏导后,怯敌之念已除,皆抱有破斧沉舟有我无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信念,都能保持神智清明、冷静无畏的精神最佳状态,恢复灵敏的反应力,因此得以从容发挥所学。 地行龙一闪之下,退出了庙门。毒蛇妇在破窗外,向下急蹲。后殿门口的烽火狼已无退路,飞扑而入,着地奋身急波,进了后殿滚至壁角。 “轰隆隆??”三声巨展,天动地摇,木石泥浆纷飞,烟硝八方飞射, 殿顶场下了不少朽木破瓦,整座大殿摇摇欲坠。外面的禹信仁吼道:“分!抄侧方杀入。”他从右侧急射,怒啸着挥剑护体,从后殿的院墙飞跃而入。毒蛇妇紧 跟着他,无畏地跟入。地行龙从左侧跳上院墙,急叫道:“有两个人从庙后逃掉了。”大殿与后殿之间,有座天井式的院子,两廊已经倒塌,只剩下两堵危 墙。 烽火狼灰头土脸,从壁根下爬起,大殿震落的一些朽木与碎瓦,几乎把他埋在下面。幸而浑身横练皮粗肉厚,且事先已获禹信仁的及时警告,已运功护体,因此居然毫发不伤,但已惊出一身冷汗。毒蛇妇重新跃上院墙,叫道:“快追,这些狗东西可恶。” 禹信仁却叫道:“穷寇莫追,快进大殿救快活和尚。烽火狼,咱们进后殿,掩护我先进去。”毒蛇妇却先一步跳下说:“烽火狼去救和尚,我掩护你进去。” “好,小心了。”怪,后殿居然有完好的门,殿门紧闭。两侧的窗,完整无缺,也关得 紧紧地。看屋顶,似经过整修,毫无破败损漏的痕迹。禹信仁拾起一条木柱,向殿门猛砸。 “碰!”殿门倏开,原来里面并未上闩。 “砰!”殿门上掉下一块巨石,声势骇人,如果冒失地推门而入不砸破脑 袋才是奇迹。风狂,雨暴,殿门开合不定,轰然作响。毒蛇妇低声说。 “且稍候。”禹信仁摇手说。地行龙伏在屋顶上,左手挟了三把飞刀,居高临下监视四周,注意力放 在后院,准备以飞刀袭击逃出来的人,决心不让殿内的人漏网。烽火狼抱着快活和尚奔到,叫道:“和尚伤势沉重,流血太多,须及早救治。” 禹信仁直赶殿门,说:“抱进去,找地方安顿。”毒蛇妇伸手急拉,说:“小心??” “无妨,里面没有人。”他沉静地说,泰然撑开殿门,大踏步而入。毒蛇妇仗剑护身,小心翼翼地跟入,讶然道:“咦!你怎知里面没有人。” “凭经验,在下知道里面没有人。”他一面答,一面将神案上的杂物用剑 拨落,向外叫:“快把和尚抱进来。裘姑娘,咱们先生火。”后殿完好,门窗俱全,打扫得倒还清爽,只是阴森森的鬼气冲天。神龛上没有神像,两侧的祭奠神位也空空如也。但殿四周,赫然有四 尊金碧辉煌,六尺高狰狞可怖的木雕神像,它们是风神、雨神、雷公、雷母。看庙内供神的格局,不象是四师神庙(风、云、雷、雨四师)。而看四神像的所立方位,便知是另行安放的新品,而非此庙原有的神像。神案上有各式法器,可知人走得匆忙,来不及撤走,对方显然不敢轻视他们五个江湖名宿高手。快活和尚被安置在神案上,门窗闭上,生起了火,外面风狂雨暴,殿内寒气全消。 后面的香火道人住处,居然有锅有灶,有床有席,和一床薄被,可知道这里平时只有一个人照料,不是天威四圣的巢穴。毒蛇妇负责警卫,守在门后倾听外面的动静,挖了一个小孔向外张望。烽火狼与地行龙救治快活和尚,地行龙是治金创的老手。禹信仁从后院外出,搜遍庙四周每一角落。毒蛇妇问道:“禹兄弟,有何发现?” 他抹掉脸上的雨水,说:“毫无发现,这里定是天威四圣接待外人的地 方,必定距他们的巢穴不远。”地行龙已替快活和尚裹好伤,问道:“老弟,咱们怎办?” “咱们准备离开。”他心情沉重地说。 “离开?和尚的伤口再淋雨,凶多吉少。” “可是??” “老弟,你说吧,咱们要不要丢下快活和尚?”他叹口气,沮丧地说:“老实说,离开也不能保证安全。” “这??” “天威四圣不与咱们照面相决,故弄玄虚以暗器偷袭,他们占了地利, 而且爪牙众多。 而咱们人生地不熟,风狂雨暴耳目不灵,任何时候皆有被暗算的可能。再就是咱们人孤势单,内有伤者,外无救援,死一个少一个,是否能平安离开附近十里之内,只有天知道。”毒蛇妇心虚地说:“禹兄弟,进退两难,如何是好?” 烽火狼大声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又道是千紧万紧,自己的性命要紧,咱们不能为了照顾和尚,而赔上自己的老命。江湖人沟死沟埋,路死插牌,情势危急,那管得了许多?” 禹信仁不胜烦恼地说:“不要说了,目下不是遗弃和尚的时候。” “依你之见??” “今晚咱们暂且在此歇宿一宵,等风定雨止再作打算。”他断然地说。地行龙深深吸入一口气,问:“老弟,你是说,咱们要在此坐以待毙?”他神色凝重地问:“铁枝前辈,在此候敌,比在风雨中让人暗算,是否 要有利些?” “这??” 他扫了众人一眼,接着问:“诸位想在此放手一拼,抑或是要到风雨中让人偷袭?” 烽火狼丢下威震锏,大声说:“在下要死得光彩些,不想被人从背后杀死。拼死一个够本,拼一双赚一个,没有什么好伯的。我烽火狼闯了半辈子江湖,名动江湖威震武林,人死留名豹死留皮,他们想要我的命,必须付出重大的代价。” 地行龙本意就不愿冒风雨赶路,问道:“老弟决定留下吗?” “是的,前辈意下如何?” “老朽同意留下。”毒蛇妇问。毒蛇妇不假思索地答。 他解下剑,说:“好,既然大家同意留下,这就准备更衣歇息。刚才用雷火弹袭击的人,该是雷公的杰作,咱们必须小心些,各占一角安顿,以免被一弹打尽。” 暴风雨过去了,但已是黄昏降临,天宇中依然华千密布,寒气甚浓,不时飘下一阵阵细雨,三五天之内恐难放晴。 衣裤已经烤干,包裹亦整理停当。禹信仁找来了四块木板,围住了火堆,预先烧好一大堆木炭,堆放在一旁备用,规定晚问不许燃柴,只加木炭保持有火便成。木板围住了火堆,挡住火光,以掩盖睡处,但站立入室的人,却可被炭火的暗紫色光芒映照。毒蛇妇轻松些,守上半夜。禹信仁责任重,守中夜。烽火狼睡够了方有精神,因此守下半夜。夜幕降临,后殿只有炭火的微弱光芒,阴森森鬼气冲天。 雨似乎转厉,风也转急,风雨声扰人清梦,更增三分恐怖。 四神像已被移动位置,风神站在窗前,雨师当后院门,雷公站在通往偏殿的厢门旁,电母的电镜照着通向静室的走道。木板遮住了下半部的炭光火,因此只能看到神像的上半身,光线微弱幽暗,几个神像更显得狰狞可怖,胆小朋友如果突然撞入,不被吓昏才怪。 神案已去掉案脚,放在火堆旁,躺在案板上的快活和尚,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住的呻吟。 地行龙躺在案板旁,照料和尚相当辛苦。 禹信仁躺在没有神像的神龛内,沉沉睡去。 烽火狼躺在有壁根,鼾声如雷。毒蛇妇坐在殿门旁,留心倾听外面的动静。 风雨声掩盖了一切,其实她用不着用耳听。面对死亡的威胁,这位江湖上大名鼎鼎、凶名昭著、毒如蛇蝎的年青女人,不断为了生死大事担心,心情随时光的逝去而不安,随午夜的到来而益增惧意。 在与人交手时,面对死亡的威胁可以无动于衷,可以淡然处之,可以置之度外。但死亡的威胁不断地增加,不断地压迫,不知何时光临,不知死神的手从何处伸来,四周全是死亡的阴影,无处不存有死亡的气息,但模不着,看不见,却又感觉得到,嗅得出,愈拖得久,人愈受不了。精力与勇气随时光而消逝,而死亡的威胁却相反地增长,定力与勇气不够的人,会被迫得发疯。毒蛇妇艺业了得,勇气也够,可是,白天的凶险令她信心渐失,勇气逐渐消磨净尽,死的恐怖,形成一块重铅,紧紧地压在她的心头。 时光飞逝,但在她的心目中却漫长得可伯。 火堆旁,放了两件东西。近火边的是盛有沸水的锅,蒸气嘶嘶怪响。外侧,是一块木板,上面布了一层灰,灰上放置着九根折了脚的香枝,每枝香相连,曲折互接摆得整整齐齐,一端点燃,可以全部慢慢烧尽。由于置于灰上,所以不怕风吹助燃。 三人守夜每人守三枝香。香已经有两枝成为灰烬,这是说,她还有一枝香的夜值,不久她可以 安睡了。还有半枝香,她的心情反而更紧张。风雨声更厉,蓦地传来两声怪响。她一惊而起,本能地将剑伸出。 “劈啪!”怪响又起,原来是从前殿吹来一块木板,跌在院中其声震耳。她的心已提至口腔,总算听出是木板坠地的声音,一场虚惊,但她已 惊出一身冷汗。紧张中,不知身后有变;注意力全放在外面,却忽略了殿角的地面传出的轻微声息。方砖地面有了异状,四块方砖徐徐下沉。真巧,正是她预先安睡的地方,她的包裹就放在那儿。一个戴了鬼面具、鬼卒打扮的人,提着一把双股叉,无声无息地爬出 穴口,伏在一旁。第二个鬼卒上来了,第三个??共上来了五个鬼卒,伏在穴旁待机上扑。为首的鬼影缓缓撑起上身。案板上的快活和尚,突然虚弱地叫:“水!水!我要水??”鬼卒向下伏,寂然不动。地行龙蓦地惊醒,欣然叫:“好了,和尚,你终于度过难关清醒了。”说完,挺身而起,倒了半碗沸水,再在水囊中倒入一半冷的,扶起和 尚说:“你仍然在发烧,但已经不要紧了,喝下去,天亮后便可退烧,老命 保住了。”快活和尚喝完一碗水,神智已完全清醒,讶然问:“哦!好黑,这是何处?”地行龙将他放下、盖上唯一的薄衣,苦笑道:“这里仍然是山神庙,仍然 是你中叉的地方。” “哦!我没死?” “没有,但昏迷了将近六个时辰。” “你??你救了我?” “咱们大家救了你。” “大家?” “是的,咱们五个人全在。” “哦!你??你们没丢下我??” “不要多说了,好好养息。”地行龙一面说,一面在旁躺下了。毒蛇妇也没 有留意,做梦也没料到殿内已现敌踪。快活和尚长叹一声,问道:“铁枝施主,什么时候了?” “快三更了吧。”’ “我??我想,我不行了。” “废话!” “我半身麻木,顶门与左肩胸好痛。”“忍着些,你死不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要安慰我了,铁枝施主。你们该撇下我,到银洞山取宝石。” “明天咱们把你安顿好,再??” “不必费心了,贫僧已知大限临头,一生造孽太多,是时候了,不死何 待?” “不要卓思乱想,和尚。” “贫僧有事相托,施主务请俯允。” “你??你有何事相托?” “施主答允了?” “但愿老朽能帮助你。” “如果你们能成功,三妖道可能大发慈悲,将家师的舍利子送回风翔大 天雄寺塔。” ‘哦!原来你是如此受妖道所制的。” “是的,舍利子不回塔,贫僧死不瞑目。”地行龙长叹一声道:“想不到你一个凶残恶毒的和尚,居然还有这点良 心,委实难得。” “施主肯答允贫僧,要求妖道践履承诺吗?” “那是当然,可惜??只恐老朽没有亲向妖道结算的一天哪!” “贫僧在九泉之下,当化为厉鬼助施主成事。唉!”不久,和尚昏昏沉沉睡去。地行龙摇摇头,叹息一声,也渐渐入梦。毒蛇妇先前听到两人谈话,心 中稍安,等到两人鼾然入梦,她又开始紧张了。 “砰砰啪??”前殿又传来墙壁崩坍的声音。她用耳贴在门缝上,房息着倾听,想证实是何种声浪,心已提至口腔。鬼卒开始移动,挫低身形向她接近。为首的鬼卒如同灵猫,轻灵得脚 下毫无声息。她终于听到身后有了奇异的声息,心潮汹涌,悸动中油然而生警兆, 悚然地转身回头。她看到了光影,看到有物快速光临。经过于锤百炼获得的经验,令她发出了本能的反应,毫不考虑地向下 挫倒。 “啪!”叉柄击在殿门上,发出了巨响。不等她有所反应,鬼卒的应变工夫出奇地迅疾,闪电似的压住了她的 右肩,有半身立即麻木,象压上了一座山,毫无抗拒之力。 “我完了!”她想。正想大叫示警,突觉肩上一轻,鬼卒“恩”了一声,上身向上一挺。她抓住机会,大叫一声,扭身抓住叉杆,右手的剑无情地刺入鬼卒的 小腹。她站起,鬼卒却倒下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鬼卒的背心露出一段飞 刀柄。这瞬间,暴喝声震耳。 “啊??”惨号声动魄惊心。 “砰砰!”有人倒下了。 “铮!”剑挡开叉,火星进射。 是禹信仁,挡住了两名鬼卒。另两名鬼卒,已被禹信仁所发的飞刀所击倒。两鬼卒双叉飞舞,猛勇万分,夹攻禹信仁狂野地进搏,双叉配合得恰 到好处,锐不可挡。禹信仁剑短,应付相当吃力。 “砰!”地行龙踢开围火的木板,一跃而起,大喝一声,飞扑而上,快逾电 光石火,猛地一钩钩住一名鬼卒的小腿向后带。毒蛇妇胆气一壮,一声娇叱,扑上就是一剑,猛攻另一名鬼卒。烽火狼一滚而起,将鞭脱手掷出叫:“这是我的!”毒蛇妇已乘机将剑递入,贯入腰脊剑尖直透腹前。被地行龙钩倒的鬼卒临危拼命,倒地仍挥叉反击,却被禹信仁一脚踏住 手肘,剑尖直迫咽喉,喝道:“动一动你就死!”地行龙也跟进,一脚挑在鬼卒的海底穴上,叫道:“活的,问口供。”鬼卒一声狂笑,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一段舌头随血而出。禹信仁苦笑道:“这家伙好狠,嚼舌自杀了,可惜!”人全醒了,只有快活和尚未醒。地行龙奔近一看,叹道:“生有时,死有地, 和尚终于涅槃了。”毒蛇妇刺死的鬼卒,双股叉脱手抛跌出丈外,叉柄恰好击中颧骨内,怎能不死?烽火狼摇头道:“和尚死得不是时候,如果他死在前殿,咱们早已离开这里了,为了他,咱们陷死在此地啦!”禹信仁叫道:“命该如此,不必抱怨了。把尸体拖至一旁,等会儿可能有舍死忘生的恶斗。”处理了尸体,烽火狼讶然叫:“怪,门不开窗不启,这五个鬼卒从何处来的?” 地穴已回复原状,毫无线索可寻。众人仔细地找了一遍,毒蛇妇,你睡了是不是?你居然能睡得着?你守的什么夜?”毒蛇妇怒叫道:“见你的大头鬼,我怎会睡?” “人是怎样进来的?要不是禹老弟及时醒来,咱们全成了叉下亡魂了。” “我怎知道?只听到外面不断怪响??”禹信仁接口道:“很可能是他们早就躲在屋梁上,也可能是从静室的床 下出来的,咱们先前急于安顿,并未详加探查,几乎让他们得手了。”烽火狼大声说:“我再去搜搜静室??”禹信仁突然扬手大叫:“小心身后??”叫晚了,烽火狼狂叫一声,向前飞扑,向火堆落去,威震锏坠地,轰 然有声。同一瞬间,“哎”一声惊叫传出。同一瞬间,地行龙一跃而上,接住了烽火狼,飞越火堆救了烽火狼。原来烽火狼所站处,身后恰好对着地穴。不知何时,地穴出来了一个 人,一掌拍向烽火狼的背心禹信仁站在侧方,相距丈外。发现地穴有人升上,已来不及截击,在大叫示警声中,飞刀出乎。飞刀先射中来人的腕部,但掌仍然拍中烽火狼,总算化去不少致命的掌劲,不然烽火狼必定立毙掌下,而不是被拍飞了事了。来人中了飞刀,发出了惊叫,向后急退,左手扣紧右小臂,不敢将贯 入腕部的飞刀拔出。禹信仁抢到,喝道:“各占方位,不可卓乱出手。”人影一闪,地穴又升上一个怪人,年约半百,穿一袭黑袍,相貌狰狞, 有一双卓狼似的发光怪眼,右手握了一根银色三尺怪杖,粗如鸭卵,银光闪闪。 被飞刀击中腕部的人,身材与相貌与那位雷公的塑像,有六七分相似,腕上挂了一只火紫色的大革囊,腰带上佩了两样怪兵刃:两尺四寸的雷锤,与一尺八寸的金凿,一看便知是天威四圣的雷公,如假包换。毒蛇妇占住殿门方位,地行龙在右。烽火狼神色委顿,脸色泛灰,拾回了威震锏,似乎提不动,可知必定受了轻伤,但仍然占住左方,候机拼命。 禹信仁独当大任,从容上前,神色凛然地说:“两位定然是雨师和雷公 了,幸会幸会。”雷公大吼道:“二哥,用圣水杀他,他打了我一飞刀。”禹信仁的脚下,有一块围火堆的木板,他的靴尖插在板缘下,随时准 备将板踢出,冷笑道:“雨师,你的圣水棒请不要伸出来,不然咱们四面暗 器齐飞,大家同归于尽,说不定在下能逃大功。”雨师嘿嘿怪笑,笑完问:“你逃得过圣水飞洒?除非你会飞腾变化。” “不信你可以试试看?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换了在下,在下可不愿冒 险。”雨师向四人扫了一眼,冷笑道:“反正你们已是瓮中之鳖,待决之囚, 老夫急不在一时。” “你放下圣水捧,在下收了飞刀,你敢不敢与在下公平一决?” “你?” “不错,我。” “哼!小于好狂。”禹信仁一阵豪笑,说:“狂者进取。我,黑衣侠士禹信仁,年方弱冠,江 湖末流。你,号称天威四圣之次,威震江湖,名动武林。我向你公然叫阵, 你敢不敢成全在下?” “好小子,你??” “你如果不敢,在下扭头便走。”雨师勃然大怒,将圣水棒用布囊盛住,系在背后,狂怒地叫:“你说吧, 如何决斗?” “客随主便。”他豪迈地叫。 “你是晚辈,该你决定。” “好,咱们拳脚上判生死。” “老夫成全你。”他将剑丢在一旁,收了飞刀,豪笑道:“能与威镇武林的元老名宿生死 一决,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哈哈!反正你我之间,必须有人肝脑涂地,前辈 不必手下留情,在下放肆了。” “等会儿你就狂不起来了。”雨师阴笑着说。’禹信仁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能激得雨师放弃可怕的圣水棒,在他来说, 乃是一大胜利。同时,能公平决斗,他已是心满意足了,因此心中大定,喜上眉梢。他的神色,却令雨师暗暗惊心。双方各占方位,立下门户。 他拉开马步,大声向众同伴说:“在下与雨师公平决斗,生死由命,各凭所学生死一决,诸位切不可插手,谁插手,谁便是禹某的生死对头,不共戴天。” 双方正待进招,地穴中突传出一声怪啸。雨师一怔,说:“且慢动手。” “为何?”他威风八面地问。 “老夫来了朋友。” “你说过公平一决。” “老夫去去就来。” “哼!可等你的朋友自行出来。” “不行。老夫言出如山,给你一次公平一决的机会就是,再见。”声落,与雷公向后一跃,奇准地先后落入地穴,地穴闭上了。屋梁上,突传来一声长笑,有人叫:“你们快交待后事,准备进鬼门关。” 毒蛇妇三人,不约而同向上扬手,打出了飞刀、枣核镖、梅花针,全向一个 黑影集中。黑影大袖一挥,暗器在六七尺下突然回头反走,如被里风所摧。 “哈哈哈哈??”狂笑声震耳。 “砰”一声大震,黑影破瓦而去。下面四个人急忙躲避下降的暗器。无暇分身追赶,也无法追上。黑影走了,雨从破孔飘入,冷风澈体。众人察看暗器,不由大骇。铺地的大方砖厚有半尺,粗如飞刀,细如 梅花针,皆透砖深入地底而砖不毁,劲力之猛,委实骇人听闻。地行龙倒抽一口凉气,恐怖地叫:“老天!这??这人是谁?”禹信仁凄然一笑,叹道:“不管是谁,咱们四人联手,也禁不起这人全 力一击,看来,咱们今晚将埋骨此地了。”烽火狼不住打冷战,惶然道:“据在下所知,天下间唯有两个人,能具 有此可伯的功力。”毒蛇妇脸色灰败,问:“是哪两个人?” “一是武当的开山祖师张三丰。” “他已经死了。”地行龙说。 “不,他九转丹成,修成了地行仙,谁曾见他死了?地行仙是不会死的。” “鬼话!另一人是谁?” “专与咱们这些人为敌的长集老人,刚才他那一手绝活,象不象他用来 袭溃乾坤八魔的绝技‘八部天雄行雨’?如果是他??”地行龙极为自信地说:“决不是他。” “怎见得?” “咱们这些人,固然被人称为神憎鬼厌、凶残恶毒的魔外道,但天威四 圣的为人,比咱们更凶残更恶毒。长集老人嫉恶如仇,但近十年来却甚少在江湖上行走,息隐田园罕现游踪,极少过问江湖是非了,更不会相助比咱们更坏的天威四圣来对付咱们。” 烽火狼迟疑地说:“你老兄的话不无道理,那么,这人是谁?”禹信仁苦笑道:“不久便可知道了。现在,咱们好好安心歇息,准备生 死一决。”说完,竟自就寝。 “你不守夜了?”地行龙问。 “不必了,封好地穴便可。天威四圣是成名人物,不会食言失信,他们 来时,会叫醒咱们的。”风狂雨暴,天动地摇。不久,烽火狼鼾声大作。禹信仁心潮起伏,难以入眠,黑影那超凡入圣的神奇功力震撼着他, 令他心中懔懔,雨师不足惧,但决难在黑影手下侥幸。他的信心开始动摇,绝望的感觉,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耳中似乎 听到他自己的心声:“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逃!”这是他本能的呼唤。但是,他能逃吗?他的回答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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