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抵达薛宁世家时已过了二点,按铃后是孟博来开门。对于我们的来访,他似乎并不感惊讶,也许是故意压抑自己的情绪吧,反正表面上看不出他有在任何的改变就是了。不过,由他看着赵私辉的眼神来推测,孟博好像有一种隐约的不安。但是,他讲话的声调倒是相当的平静,不带在何情感。
“谢景佳先生还没有从学校回来。”孟博告诉我们说。
“善解人意,”郭世达说:“这可是你最大的好处吧?孟博。不过,今天我们是来找薛宁世教授的。”
孟博略显踌躇,在他还没来得及回话之前,薛宁世小姐已经在客厅门口了。
“我听到你的声音了,郭世达先生。”宁列微笑着和我们打招呼。“请进!叶卡拉夫人刚刚才来呢!我们下午要一起开车出去兜风。”宁列在我们入门后,向我们说道。
叶卡拉夫人站在中央的桌子旁。瘦瘦的手搭在椅背上,但显然地,她一直没有坐下来过。她眼神空洞地望着我们,眼中渐渐出现了恐惧的神情。夫人没有开口讲话,就好像是个在法庭聆听判决的犯人一般,只是定定地站着。
宁列薛宁世愉快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我上楼去告诉叔叔你们来了。”
等宁列一走出去,叶卡拉夫人好似急不可待地屈身向前,以阴沉的声耷对陶翰利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是为了今天早上在公园被杀的那个年轻人的事吧?”
夫人的言词确实令我们大感意外,陶翰利没有马上回答。倒是郭世达接口说话了:“想来你已经耳闻这件事了?叶卡拉夫人,为什么你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呢?”
阴险狡猾的表情出现在叶卡拉夫人的脸上,她这时看起来好像个妖怪。
“附近的邻居早就在谈论这件事。”夫人欺瞒似地说道。
“真的吗?伤脑筋!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是为了那件事才到这里的呢?”
“因为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叫做佘悦格!”一种不怀好意的微笑伴着她的话语浮现在脸上。
“是的,是叫做佘悦格。但这又和薛宁世家有什么关系呢?”
“啊!你难道不知道吗?”
夫人的头上下点着,好像很满足似的。“这是一场游戏呀!孩子的游戏!第一次是知了……接下来的又是叫做佘悦格的人……这就像是一场孩子无知的游戏一样健康的孩子都会玩的.呀!”夫人的样子起了剧烈的变化。平静的表情在脸上发出光辉,但眼神却充满悲哀。
“与其说是一场可爱的游戏,倒不如说是恶魔的恶作剧吧?夫人!”
“为什么非这样说不可?人生本就是魔鬼的恶作剧!”
“对某些人来说确是如此!”郭世达的言语之中对站在我们眼前的这个人流露出无限的同情之意。“你晓不晓得教主是谁?”
郭世达很快地转变了话题。
“教主?”
夫人困惑地锁紧眉头。“不,我不知道。那也是孩子们的游戏吧?”
“嗯!大概是吧!不过,教主与宁列以及佘悦格的死有关。也许这两个可怕的游戏都是教主的杰作。我们正在找寻这名男子。他应该可以告诉我们一些真相的。”
夫人茫然地摇摇头。
“我不认识这个男的。”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陶翰利。“而且,也不知道任何与宁列佘悦格的死有关连的人。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夫人的声音渐渐渐地高昂起来,全身开始痉挛。
就在这个时候,宁列薛宁世走了进来,她看到这个情形后,很快地走到叶卡拉夫人的身边,紧紧地抱着她。
“啊!五月伯母,我们一起开车到乡下去玩好吗?”
宁列安慰地说。同时以责难的眼神看着陶翰利这一边,冷冷地说:“我叔叔请你们到书房去。”说完后,就带着叶卡拉夫人走出房间,到走廊下去了。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赵私辉批评着。组长错愣地站在那里。“这个女人一开始就晓得佘悦格的事了!”
郭世达点点头,同意着说:“所以她看到我们来就开始害怕了。这个女人的精神有点病态,感觉非常的敏锐。经常想着她儿子的残缺以及当她儿子还和别的孩子相同时的种种事情。可见她也常想起鹅妈妈的童谣……”郭世达看着陶翰利。“这件案子的背后有着令人不敢置信的可怕内幕。”郭世达耸耸肩,这让我知道他并没有拂去叶卡拉夫人所给我们留下的阴影。“如果能和薛宁世教授谈一谈的话,多少可以有些头绪吧!”
教授面无表情地迎接我们,书桌上散置了一大堆资料,很明显地,我们打扰到他的工作。
“陶翰利,真想不到你们会来。”教授一等我们坐下后就说。“你们是不是要来告诉我宁列那件案子的新发现?”
教授在看的威鲁所著的的“空间时间与物质”一页做了个记号后,坐到我们旁边的椅子上来,以嘲弄的眼神看着我们。“我正忙着研究马哈的机械问题……”
“很抱歉,”陶翰利说:“对于宁列那件事,我们没有进一步可以奉告的发展。但是,今天早上这附近所发生的那起凶杀却好象和宁列被杀有一些关系。所以,现在我们特地来请教你,对于佘悦格这个名字,有没有什么印象?”
薛宁世教授脸上的不耐烦,一下子消失了。
“这是那名被害者的名字吗?”
教授的态度不再是刚才的漠不关心。
“是的。这个名叫佘悦格的男子,今天早上大约7点后不久,在河岸公园的84街上被枪杀了。”
教授的眼睛盯着暖炉,一言不发地沉默着。他好象有些迷惑。
“啊,对了!”教授过了一会儿后才说:“我认识叫这个名字的男子我想大概是同一个人吧?”
“那是什么样的人呢?”
陶翰利显得很热切地问道。
教授好像有点犹豫。
“我所说的年轻人,好像是谢景佳的数学学生。曾通过剑桥大学数学一级考试的人。”
“你怎么认识他的7”
“谢景佳曾把他带回来过好几次,介绍给我认识。谢景佳以此学生为傲,因为他有很高的天分,这一点我也不得不承认。”
“府上每个人都认识这位青年吗了”
“是的,宁列也见过他,连孟博弘娇儿对他的名字都耳熟得很呢!”
郭世达接下去问道:
“叶卡拉家的人也认识佘悦格吗?教授。”
“是的。谢景佳和叶卡拉时常往来……啊,我想起来了,有一天晚上,当叶卡拉来的时候,佘悦格也刚好来访。”
“那么,崔光认不认识佘悦格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教授烦躁地用手指敲着椅把,面向陶翰利说:“不过,”他的声音有掩抑不住的浮躁。“你们所要问的重点到底是什么?我们认识佘悦格这个学生和早上那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被杀的这个男子真的是谢景佳的学生吗?”
“好像就是。”陶翰利说。
教授接下去说话时的语气中,充满恐惧。
“即使如此,这件事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宁列被杀和这个男子的死有什么牵连吗?”
“我们并没有任何的证据。”陶翰利说:“但是,这两件杀人案都缺乏动机,这一点可是不能忽视的。”
“你说,还没有找到行凶动机是什么意思?而看起来没有明确动机的凶杀案,你又为何和这件事联想在一起呢?”
“除了动机不明外,这两件案子在时间与地点上的巧合是使我们做这种联想的因素。”陶翰利向教授说明。
“这就是你们假设的根据?”
教授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你们的数学一定不大好,陶翰利,你应该知道,以这种前提来成立一个假设是太轻率的事!”
“除了上面所说的外,”郭世达插嘴说:“这两个人的名字都在一首古老的儿歌里出现过。”
老人一点也不隐瞒他受到惊吓的情绪,目不转睛地直看着郭世达。好一会儿后,才面有怒色地说:
“你们不要和我开玩笑!”
“我们没有开玩笑。”郭世达悲哀似地说:“跟我们开玩笑的是教主。”
“教主?”
薛宁世教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冲动。“陶翰利,不要再玩这种游戏了,你们已经在我这里提过两次教主这个字眼。难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在宁列被杀后,为了一封信给报社的教主,也和这件事有关系?”
“在佘悦格尸体下的面,我们发现了一张纸条,这张纸条的纸质和打字机字体与教主所写的那张纸条是一样的,上面是一道数学公式。”
“什么?”
教授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身。“同一架打字机打出来?是一道数学公式?……什么样的公式?”
陶翰利翻开笔记本,拿出了余兹兹给他的三角形纸片。“理曼克理斯菲尔的邹维平公式……”教授仔细地看着那张字条,身体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把纸片还给陶翰利。当他重新把视线移到我们身上时,我们看到他的眼中出现疲惫的神色。“我不太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语气中充满绝望。“但是,你们现在所走的侦查方向应该是正确的吧!好了,我能帮你们什么忙吗?”
陶翰利很惊讶他的态度竟然转变的这么快。
“我们来访,最主要是想确定贵府与佘悦格有什么关系。但是,说实在,即使知道你们和这位年轻人认识,我们也不晓得下一步该怎么做。不过,请原谅,我想再次打扰府上的孟博和弘娇儿。”
“陶翰利,你们尽量地问吧!我不想再受你们的干扰了。”
教授抬起头看着陶翰利说:“但是,当你们要采取什么特别的手段之前,请先通知我。”
“好的!”陶翰利站起身。“不过,目前我们还不想用什么特别的方法来审问。”陶翰利伸出手握了老人一下。从他的举动来看,陶翰利似乎知道老人心中的挂虑,但他没有点明,只是安慰似地回看着他。
教授和我们一起走到门口。
“我实在不太明白那个打字机打好的邹维平公式是什么意思。”教授一边摇着头,一边轻声说道。“但是,如果有我能效劳之处……”
“还有一件事想向你讨教,教授!”郭世达在门口停下脚步说。“宁列被杀的那天早上,我们曾和叶卡拉夫人碰过面”
“啊?!”
“虽然夫人极力否认她那天早上曾坐在窗沿向外看,但她似乎看到了11点和12点之间,在射箭场所发生的事情。”
“哦?她真的看到了吗?”
教授的问话满溢着好奇。
“好像看到了一点点。叶卡拉曾经听到他母亲的惊叫声呢1但是夫人一直否认她曾叫过。所以我们猜测她应该看到什么,只是极力地向我们隐瞒。我突然想到,教授您和她比较熟,讲话比较方便,能否请您下次和她见面时,替我们打听一下这件事?”
“不行!”薛宁世教授的语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当他的手碰到了陶翰利后,马上又恢复镇定。“你们委托我这件事,有好也有坏。你们最好还是亲自去问那个可怜的女士吧!我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要想探查出自己想知道的事,应该还有许多的方法吧!”教授直接看着陶翰利。“她绝不是你们所想象的女子。”
“我们一定要找出一点线索来。”陶翰利斩钉截铁地回答,但仍旧不失体贴。“这个城市里有个恶魔横行。为了防止有人再受伤害,我们必须把他绳之以法即使有任何的困难,我们都要抓到他。不过,请放心,我是不会波及无辜的。”
“我希望你们能够有个心理准备。”薛宁世教授从容地说:“你们所追查的真相,也许比犯罪行业的本身还要可怕!”
“是的,我们早已经有了这种觉悟了。但是,虽然明白了这一点,我们还是勇往直前,毫无退缩之意!”
“是的。不过,陶翰利,我比你们的年纪大,你们还是乳臭未干的毛躁小子,我已经半头白发了。人一上了年纪,自然就会了解宇宙的奥秘。我对以前兴趣浓厚的许多事情已经失去了耐心,对人生的价值观也有了新的解释。”
“人并不光只是靠着价值观生活的。”陶翰利理直气壮的说:“支持我们的是人该尽的义务,它导引我们走向正确的方向。”
“你说的很对。”教授突然叹了口气说;“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倒希望你们不要向我求援。当你们了解真相的同时,也要发挥慈悲的爱心。会干下这种事的人,在身体和精神上一定是有病的。所以,希望你们将凶手送上电刑椅之前,多去关心那个人的心态。”
当我们再度回到客厅时,郭世达小心翼翼地点起他的香烟。
“教授对佘悦格的死好像很感伤。”郭世达说:“虽然他没讲,但当他看了邹维平的公式后就好像确定这是与佘悦格和宁列的死有关。而且,很容易就相信了这个事实。除此之外,教授并不避讳认识这个人。可见教授一定在怀疑什么,或者在害怕什么真的很奇怪,教授的态度不寻常了。你坚持的法律正义在教授的观念里是无关紧要的一种东西。陶翰利,教授似乎很护着叶卡拉夫人,这背后到底有着什么内情呢?我并不认为教授是个容易感伤的人。而教授对于精神和肉体的病态又有什么看法呢?现在,我们还是先把孟博和他女儿叫过来再问一次。”
陶翰利坐在椅子上出神地抽着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检察官这么沮丧。
“我不晓得你现在再询问他们会有什么用?”
陶翰利唠叨着。“组长,你还是把孟博叫过来吧!”
赵私辉一走出去后,郭世达就盯着陶翰利说:“喂,你不要发牢骚嘛!这虽然是个难缠的案子……”他突然恢复了认真的态度。“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个未知的情况。一定要有斗志才能迎接这场战争。这件事乍见之下非常巧妙!但我们不知巧妙的原因何在。不过,我们倒是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与这栋房子有些地缘关系。我想,我们的周围事实上潜伏着肉眼看不见的恶魔,正在那里窃窃暗笑。所以,你们应该不会讶异我为什么还要再和孟博谈谈了吧?我们一定要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地方,重新搜索……”
当我们听到门口有脚步声时,马上就见到赵私辉带着孟博站在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