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角落里一匹单独霸占一个马槽的栗色小马时，她的眼光停住了。 　　这匹小马周围一丈内是个空档。当众多马匹并排集中在一起吃草时，突然多了个缺口，当然会引人注意。更引人注意的是，小马旁边睡着一个人。看身形不高，应该是个少年。 　养马宦官介绍道，这匹马原是一匹野马，乃半年前契丹新可汗前来朝贡所献，当日发现它时，小马遍体伤痕卧于地上，身边是一匹死去多时的狼！看情形，小马竟然踢死了那匹狼！契丹人崇尚狼神，而这匹小马却如此神骏不凡，竟然连狼都能杀死！于是便将这匹勇敢的小马驹带回医好，又千里迢迢带来夏朝献给了皇上。 　　小马性子烈，有其他马匹和人靠近时，脚踢嘴咬，很是凶狠。她只认当日替它上药的一个小奴隶。契丹人献这匹马时，也就将这小奴隶一起献上，如今这小奴隶日日睡在马厩，与马儿同眠。 　　当时众皇子听完契丹部族人所说之后，也对这匹小马很感兴趣，只是，一来小马驹性子太烈，踢伤养马人好几个，二来与众多马匹比较起来，这匹小马比别的马要矮上一个马头，于是便都准备等小马再长高些再过来。谁料如今小马一岁了，还是如此，所以，这匹马也就被众皇子忘记了。 　　来这里挑选马匹的皇子嫌它太矮，公主则嫌它太丑。是的，毛色是栗色，居然马屁股上还杂有黑色，简直就像是补了几块补丁似的，更为令人嫌恶的是，它的脸上布满了斑驳不平的伤痕，好好的一张马脸，就这么给破坏了。 　　宦官好心劝道，看这情形，这马是再长不高了，而且初学骑马还是寻一匹自出生就待在马厩的小马驹更为合适。这匹马性子又烈，为了安全考虑，还是请小公主选其他马匹吧。其实这位公公更为担心的是，要是太后知道自己给这位小公主推荐了一匹众人都嫌恶不已的小矮马时，会不会怪罪他？若是小公主骑马受伤，他还会不会有命？ 　　另一位宦官则道，小公主发发善心吧，这小马踢伤了好几个人了，不过也挨了不少鞭子，连那小奴隶都受了不少苦，若一直这样下去，恐怕小马和小人儿都要呜呼哀哉了。 　　幺幺看向小马黑得有些蓝幽幽的眼睛，它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自由的渴望和向往，这是一匹能和草原之狼搏斗的勇猛的马啊！它如今被关在这马厩里，受到众人的嘲讽讥笑鞭笞，无人理会它，无人知道它的梦想！ 　　幺幺眼中泪光闪烁，她走上前一步，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糖霜，绽放出她自认为最为诚恳善良的微笑，看着那匹小马，心里一直默默在说，相信我，我会带你离开这里，我会送你回草原上驰骋！ 　　陪同的两位公公有些害怕，却又不敢上前，此时那小马并未有其他动作，若猛一上前惊了马，那更是罪过大了。 　　似乎感觉到幺幺的善意，小马看向幺幺也有那么一会，低头将糖霜吃了，吃完，还舔了舔她的掌心，头一伸，伸向她的荷包，似乎还想要更多。 　　幺幺笑了，伸手抚摸小马伸过来的大头，小马似乎也很享受。动物有的时候比人还要灵敏，它能感觉出人类的善意。 　　此时，蜷缩于马厩角落的小奴隶也爬了起来，一双蓝眼睛警惕地看着她。小奴隶明显受过鞭笞不久，脸上伤疤还未结好，身上衣衫褴褛，裸露出的脏兮兮的皮肤上也横亘着不少伤痕。幺幺朝他笑了笑，走进马厩里，从荷包里又掏出一块蜜饯，伸手递给他。 “你愿意跟我走吗？我需要你为我效忠三年，三年后，我会给你自由，放你和它回草原上。”幺幺用自己最大的善意对这个小奴隶说。 看着幺幺认真的眼神，小奴隶接过幺幺手中的蜜饯，说了两个字，“发誓。” 　　幺幺飞快地发了个誓言，然后对小奴隶说道，“该你了。” 　　小奴隶听到了幺幺向他们的草原之神发过的誓言，于是便也许下诺言，效忠主人三年绝不背叛。说完，跪下行礼轻吻她的鞋子。随后解下马儿缰绳，牵出马儿，便恭恭敬敬立了幺幺身后。 　　两位陪同宦官眼睛睁得老大，谁也未曾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幺幺微笑，这便是她的选择了。 　　回到宰侯府，御赐的马匹受到的照顾自然也不同，单独一间马厩，仍由小奴隶亲自照顾。小奴隶仍想跟着马儿睡在一处。幺幺自然不愿意自己的马童以后一身马粪的味道，叫来双鲁公公，把他扔到了大木桶中，亲自监督他洗了个澡，又要来伤药，治疗这小奴隶身上鞭伤。 　　小奴隶洗干净以后可以看出长相还是颇为英俊的。可能是有欧美人种的血统，眼睛是如天空般的深远蓝色，眼窝深陷，鼻梁高挺，皮肤也异常白皙，发色偏红。只是由于往日受伤过多，浑身伤疤密布，脸上和栗子小马一样，一道醒目的伤痕自左眼角斜至下巴。 　　可能是因为幺幺懂得他们本族语言的缘故，也因为他知道洗澡上药睡上软床都是这小公主给的好处，虽然他对幺幺还是有些警惕，不过也愿意跟她交流了。通过交流幺幺得知了这少年的名字叫夜明沙，今年十岁，自己的部族被契丹可汗灭了，他就成了奴隶。 　　简单了解了这小奴隶的身世，幺幺便也不再想太多。毕竟这小少年只是栗子马的随赠品，要他效忠的誓言，也不过是认为这少年看起来桀骜不驯，她怕管不住他，毕竟这小马还是要他来照顾的。还有一层考虑也是想万一逃出去没地方去，去大草原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吃过午饭，请教过了纸上谈兵的马术，幺幺便带着春娘横穿了大半个院子来到了侯府的马厩。如今她在府里的禁足已经被解除，连带着被解除的还有春娘，因为春娘以后是要做她的贴身婢女的，自然能跟随她出入百春院。 　　侯府马厩养马也不过二十几匹，大多都是皇上赏赐给李侯爷的。这些马儿包括她新收的栗子都是一等待遇，独占一个大马槽。那匹小马被幺幺直接赐名为栗子了，简单好记。 　　侯府马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目测了一下，大约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马场的尽头处摆放着箭靶，想必是平日里众位哥哥们的练习场地。 　　夜明沙正在院中认真地帮栗子刷毛，一边刷一边对小马讲话，看他动作细心轻柔，想来是很喜欢这马儿。看见幺幺出现在马场门口，忙小跑至幺幺处，俯身行礼。 　　幺幺的打算是先和小栗子培养感情，等熟悉了再上马，毕竟你跟它都那么熟了，再骑它估计也不会生气闹意见？ 　和栗子熟悉了一会，幺幺便准备拿起马刷开始帮它刷毛，一开始没掌握要领，闹得栗子还有些紧张，幺幺也有些尴尬，看着夜明沙用马刷帮栗子刷毛的动作，慢慢掌握了要领，栗子双眼也微微闭上，看起来很是享受。 幺幺爬上马背，马便慢慢地走了，走出了院门，幺幺别提多得意了，她正在开心，忽然觉得肚子里很难受，难道是拉肚子了？不是，肚子越来越痛了，开始向四肢扩散，幺幺吓的心惊肉跳，蛊毒发了！我要完了。 她眼前一黑，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幺幺此刻所处的位置是碧梧苑的西北角里的一座独立小院。小院本是这院中丫鬟使女所住，如今腾了出来，给幺幺和春娘几人住着。幺幺住的是一排房子的中间稍大一点的主屋，左手隔壁则是春娘住了进去。这名名叫春娘的女子，颇得秦氏看重，秦氏吩咐日后照顾幺幺的事情由她一手操持。 　　因为今夜是幺幺受伤后的第一个晚上，秦大夫为幺幺的身体考虑，住进了幺幺所住屋子的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