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白浪费我一整天,却什么事也没办成!”俊逸一回到大厦住所内就开始低咒,他最痛恨毫无绩效的行动。“早知道他不会愿意将那块佩挂脱手,我就不必在老家待那么久。”“我倒觉得肖伯父不卖这个人情给卓爸是对的。”英儿一边进门,一边啃着田嫂烘烤的小甜饼。“那个卓爸好讨人厌,自负又爱自夸,拜托你办事的口气又很臭屁,要是我才不甩他。”俊逸狠眼斜睇她。“你才吃我老子一顿饭,就开始站在他那边说话?”“你又在吃醋吗?”她故意眨巴得意的大眼。“你又在皮痒了。”他大步上前捆她入怀。
“俊逸,我觉得你跟你父亲好象。”“谁像那家伙了!”他收紧手臂,藉由她皱起的小脸发泄一下内心的不爽。“虽然你故意把自己练得很壮,你一肩扛起家族企业的担子,你忠诚地和亲戚保持联系,你想尽办法让自己完全不像肖伯父那样,但你还是和他很像。”“我一点也不像他。”他坚决地说。她抬头凝望他自欺欺人的神情。此时此刻,她突然好想吻上他,可惜身高差一截,她只好伸臂勾向他的颈项。“你会是一个好父亲,俊逸。”他的错愕反射在她晶灿的美眸中。“我在你为那些高中小女生辅导课业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一个家教老师,而是一个父亲在教她们如何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我有种感觉,那些学生正是高中时代的你。”他警戒地瞪视她,彷佛正防备着会被人攻破某种屏障。“以前没有人教你如何度过被父母拋下的日子,所以看到情况相同的孩子,你就会忍不住上前拉她们一把。救她们,你就好象在救过去的自己。”“你到都会流行信息吸收满快的嘛。怎么,最近看了什么心理解析的书,就想现学现卖,是吗?”他轻蔑一笑。“谁去看那种东西。我天天都在看你,看这么久了还会看不懂吗?”“光像个白痴似的天天盯我,就能把我看懂,你真用功。”“那当然。”她跩跩地扬起下巴微笑。“我说过我这个人凡事都很努力??你骂我白痴?!”她差点当场气爆。“你反应真快。”“放开我!”她绝饶不了这讨打家伙。“我好声好气地跟你谈心事,你却乘机骂人。既然不喜欢我跟你谈,你就滚哪!”“我为什么要滚?这里是我的地盘。”原本捆在她腰上的铁臂改而下行,揉拧起她充满弹性的臀部。“那我滚!快拿开你的大毛手,听到没?!”“听到了。”“那你的手还放在我身上做什么?”气死人也,他甚至还不要脸地把手伸进裙子里。“我说我听到了,可没说我会做到。”他埋头啃咬她的细腻颈项。“刚才我好象还听到有人说我会是个好父亲,对吗?”“废话,说的人正是我!”她徒劳地扭打着想挣脱。“你是在邀我和你一起交配,繁殖下一代,是吧?”“我哪有那样讲!”她非把他打得稀巴烂不可!“你的身体倒比嘴巴老实。”他不顾层层衣料微有撕裂的声音,硬是扯下她的领口,赞叹她注视傲人的双乳。“看,它们也都这么认为。”他以牙齿轻轻啮起挺立的乳尖,邪笑。“不要脸!下流无耻的大色鬼!”随时随地都是满脑子黄色废料。“每个做丈夫的都有当色鬼的权利。”“把你的手拿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狂吠,偏偏身势被他卡住,拳脚使不开来。“英儿,你刚才做的心理解析太让我感动了,过去从没有人能如此把我看透。”他神色阴险地诚恳致谢。“为了报告你的大恩大德,我就给你一个孩子做为诊疗费吧。”“你这无赖,看姑奶奶怎么教训你!”她气得脑袋不清,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被他剥光的妖媚模样,火爆十足地立刻展开绞杀技,用身子将他紧紧箝压在地板上。“领死吧,大混蛋!”俊逸呻吟地慵懒一笑。“今晚我任凭格格处置。”
最近俊逸只想快快把结婚的事搞定,光为了摆平家族对他草率公证结婚的抗议就弄得焦头烂额,偏偏卓爸在此时一再催逼他将佩挂脱手,松阪家派来的亲人要求见他俩一面,大姑的儿子安插进来后的傲慢态度又搞得天怒人怨,还有日本陶瓷博览会的展场区位纠纷,福州厂劳资双方和官方的问题??“肖总,别忘了两点和卓爸的约、三点的会议,还有七点半在威居伍德的饭局。”张秘书有气没力地由内线传报,他才想起张秘书打算辞职的事也还没解决。难道全世界的人都同仇敌忾地绝不让他和英儿结婚?
“俊逸,你很累吗?”一望向大办公室角落里安置的临时小桌,他眉间深刻的蹙痕立刻消融。他不知该怎么形容随时看见英儿的感觉。望向她明朗的眼瞳,彷佛可以看到天空和草原,暂忘自己正奋战于都市丛林间。“俊逸,要不要听一个好消息?”“不要。”“你一定要!”“那你又何必问。”颐指气使的小东西。“我抓到你这张影印奏折的毛病了。”她挥挥俊逸一直收藏于皮夹中的重要拷贝稿。俊逸虽然投身商界,私下却仍执着于学界研究。那张满文奏折的拷贝稿,正是他目前在做历史研究用的宝贝资料。“你的满文没我好,由这张差劲的翻译就看得出来。”她得意忘形地卖弄着。能一脚踩在这傲慢男人头上的机会可不是常常有的,哈哈!“啊,是吗?”他瘫靠在大椅背上。“怎么个差劲法?”“这满文奏折上说的,不是‘他不知道噶尔丹得什么病而死’,而是‘噶尔丹因不知名的病而死’。这就代表不是这个人医术烂,找不出病因,而是噶尔丹死得很离奇,可以说是暴毙。”“暴毙?”俊逸整个人由椅上弹起,精神大振,一扫之前的郁卒烦闷。“我们几百年来的历史都说他因为惧怕大清西征的势力而仰药自尽!”“仰药自尽?有吗?”她皱着小脸重看一遍。“我没看到这上头有说他想自尽或喝了什么毒药啊。”窜改历史!这四个字轰地在俊逸脑中爆炸。各朝各代都有窜改历史的心动作,但清朝史官这次的作弊可出了个大纰漏:他们窜改了汉文本的奏折和史料,却忘了修改满文本!俊逸突然放声大笑,笑得不可抑遏,英儿看得傻眼了。“怎么了?你终于领悟到你的满文能力比我烂很多了吧?”“死丫头,又开始皮痒!”他两三个箭步冲上前去箝住她的脖子。“放肆!这里是办公室??”“所以要公事公办。”他歹毒地将她压入座位里,双手不离纤细的雪颈。“你出言不逊,公然侮辱公司总裁,该罚!”他恶狠狠地吻上去,不甩她的拳打脚踢。“你胆大妄为,三番两次嘲笑你英明的老公,该罚!”这次吻得更深、更久,吻得她喘不过气,吻得她神智迷离。“你妖娆狐媚,动不动就偷偷痴望着我发呆,那副快流口水的德行看了就讨厌,更该罚!”他缠缠绵绵地吻得她都瘫了,掐在她颈上的巨掌也早改由炽热的爱抚取代。轻轻的笑声与低低的呢喃贴吮在她耳畔,开始他醉人的浪漫魔法??“肖总!”张秘书恼火地直接开门而入。“门都要给我敲烂了,你为什么应都不应?!”僵凝的几秒过后,张秘书硬直地一步步走出去,心碎地抖着声音说:“松阪家的人来了,正在会客室等着见你们。”“马上去。”他神情淡漠地起身拉整衣装,看到英儿仍陷在大椅内一副撩人的昏眩样,他的欲火差点再度失控。“走吧,大小姐,去接客了。”进入明亮雅致的会客室剎那,俊逸微愕。他以为松阪家派来的会是群厉害人物,没想到是位俊秀飘逸的美男子,安详而缥缈地沉坐椅内,优雅如诗。“肖先生吗?”连声音也不是普通的动听,彷佛天人音律。“你好,我是爱英的堂哥,松阪明人。”“幸会??”俊逸懊恼地蹙了下眉,随即改以日语重新问候一遍。英儿对着明人眨了许久的眼,突然冲口一句:“你是谁?”“他是你堂哥,松阪明人。”俊逸以中文重述。“你是谁?”她像中了邪似的,神情僵硬地又问一次。“英儿?”为什么不入座?“是爱英吗?你不记得我了?”明人的日语极其悦耳、极其温柔,每一个字都充满魅力。“你是谁?”充满警戒的质问爆响在整个会客室内。“英儿!”俊逸马上扑过去搂住她。她是怎么了?
肃杀的气氛冻结在空中,明人恍惚地望了英儿一会,才渐露诡异的绝俊笑容。“好眼力,英儿格格。”这下换俊逸讶异。“你会中文?”而且直接就喊她英儿格格。“你觉得我是你的敌人吗,英儿格格?”英儿犹豫了一阵,瞪着那副悠然身影的防备神色逐渐动摇。“你不是,可是你??不是平常人。”明人垂眼淡笑。“我的确不是,松阪家的人都说我具有超灵透视的天赋。”“超灵透视?”俊逸嫌恶的瞇起双眼。“明人少爷可以看见别人看不到的异象,视野穿越时空,透视古往今来。”一直候在明人身旁的不起眼少年开口解释。“是吗?”俊逸的鄙弃只差没从鼻孔哼出来。“据他们说是这样的。”明人自个儿倒也不予置评地挑眉一笑。“所以松阪家改派你来对英儿作法?”“不是。”明人侧头轻答,迷茫地望着粉白的墙壁。“原本是别人,但我刚好有事必须亲自到这里一趟,就改由我来。”“你想对英儿怎样?”“探望她而已。”“一个瞎子要怎么探望?”俊逸冰剑似的话锋慑到每一个人,明人的小跟班甚至刷白了脸。“他??这个明人是瞎子?”英儿这才注意到他的视线似乎没有焦点。“你惹我生气了,肖俊逸。”明人浅笑,轻甩食指,像在爱怜地指责调皮的小伙子。“谢谢你来探望我,可是我希望你们松阪家的人从今以后都别再来了。”英儿狐疑地又审视起明人。“奇怪,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很熟悉。”“我是你的堂哥呀。”“不,关系没那么浅!”她斩钉截铁地讲出自己也不太理解的话。“你好象??和我一样来自很远的地方??”“还好,信州离台北也不过几小时的距离。”明人笑笑。“不是那种距离,而是??”“够了,别再扯那些鬼话!这里不是什么灵异会客室!”俊逸已然准备下逐客令。“肖先生,你既不相信英儿是外来的灵体,那你是如何看待她目前的状况?”“车祸后的人格异变!”英儿不爽地跟着俊逸一起吼道。“我就知道你会用这套烂词!”怎么讲都讲不听的死脑筋!“肖总,卓爸他们到了。”张秘书在门口敲敲。“抱歉,松阪先生,我另外有约,恕我??”“没关系,我也正在等人。”俊逸警戒地瞪着明人迷离的淡雅笑容,不祥的预感在心中鼓动。他到底面对的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英儿问得对,他是谁?等卓爸带着他的恩师顺老先生进入会客室时,所有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四??四爷,四爷!”九十多岁的顺老先生竟震惊而崇敬地抖着步子极力奔向明人,两旁的人赶紧搀扶过去。“四爷??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干哑的话话激动得破嗓,大把的泪流下老脸。他双膝艰困地跪下,朝椅上优美安坐的身影叩首行礼,全场的人愣得不知该做何反应。明人却神色自若地眺望前方,一股雍容华贵的气势赫然散放。彷佛他天生高高在上,从遥远的过往就习于被人叩拜。他俊首微扬,空灵渺茫,古老的威严震慑全场。“起喀。”“谢四爷。”九十多岁的老迈身躯挣扎爬起,左右的人连忙协助,明人却悠然闲适地搭起十指,置于身前。“俊逸,这??我的恩师怎么认识这个人?”俊逸回卓爸一记“这应该是我来问你”的冷睇。“俊逸,这个老人是不是误以为明人是某个长得很像他认识的人?”“恐怕不是。”英儿的说法其实很合理,但他有种不安的感觉,好象落入暗中布下的天张地网。参与狩猎的还有哪些人?要猎的是谁?“俊逸?”为什么要把她护在他身后?
“东西呢,小顺子?”明人清灵一问。“还没弄到手。”顺老先生恭敬地站在他座位旁回话。“听说是肖俊逸的父亲不肯转卖,所以我只好由温哥华飞来这里,打算亲自处置。”“辛苦你了。”“四爷,我绝对会将您要的东西夺回,您大可??”明人微微一抬修长的手。“罢,我既然已经来了,就由我自己动手。”“请问是否要来点饮料,好方便各位叙旧?”俊逸微瞇火药味十足的双眸。明人扬起醉人的笑容。“不敢劳驾。我想确认一下,你父亲是否在上次拍卖会上标走了一块佩挂?”“没错。”“他可否转卖给我?”“我问过他,他无意脱手。”“啊,真是的。”明人支手轻揉左额,无奈地浅笑。“你为什么硬要抢人家的东西?”英儿实在搞不懂。明人和煦地抬望她的方向微笑。“因为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的?”“英儿格格,听说你和肖俊逸公证结婚了。”“是啊。”她笑得好不灿烂。“恭喜。”明人温柔得有如拂掠碧波的春柳。“你们一定是彼此心中最重要的人。”“那当然。”“啊啊??我实在不想做个棒打鸳鸯的坏家伙,多不解风情。可是呀??”他飘逸起身,朝小跟班的方向一伸手,一幅书卷立刻恭敬地递上来。“该做的事还是得做。”英儿奇怪地看向明人突然阴沉的神色。“肖俊逸,我把话挑明。那块佩挂原是我的东西,我愿以高价购回是给你面子。你不领情,就得承担得罪我的后果。”“佩挂是我父亲的东西,与我无关。”“是吗?”明人呵呵冷笑,美得令人心惊胆战。“那就告诉你父亲,我愿意以这幅画换回佩挂。”“什么画?”“清初日光山人的真迹。”“他的东西值不了多少钱。”“喔?”明人俊美的笑眼极其诡异。“你还没看过,如何断定?再说,艺术品这种东西,有人弃如敝屐,有人愿意为它倾家荡产,钱,并不具任何意义。”“很抱歉,我没兴趣和你谈条件。”“好,谈判破裂,我这就回日本。”局势急遽的转变让大伙错愕,全场一片混乱。“四爷,这??”顺老先生慌得不知所措。“你也回温哥华安心养老吧,保重。”明人轻握了握扶在他腕上的老手。啪地一声,画卷上的环扣松脱,飘然落地,明人只闻其声,却茫然不知遗落了什么。“这里,你绑画卷的东西掉了。”英儿马上热心地俯身下去拣给他。“谢谢,英儿格格。”明人左手在接到英儿递上的东西的剎那,右手倏地滚下卷轴,整幅画直直地正面展在她眼前。一声剧烈的嘶吼震惊整座大楼,玻璃都因强烈的共鸣引起撼动。“地震!有地震!”会客室里外开始纷乱大作。“英儿!”俊逸疯狂地推开周围的人,紧急扑上痛苦吶喊的英儿。“怎么了,英儿?!”那声嘶吼,像来自记忆深处、恐惧深处、地狱深处,意念中最惊恐、最痛苦、最黑暗的部分猛然爆炸,一拥而出。“好痛!俊逸,我好痛,俊逸!”大楼内奇异的气流刺激到天花板上的感应器,顿时各处喷洒下大量水花,惊叫声、嘈杂声,纷杂凌乱。没有装置消防感应器的会客室安然无恙,人人却都被骇人的嘶吼慑到。“英儿!醒醒,英儿!”俊逸拚命拍打突然不省人事的她,却只见她没了灵魂似的瞠着空洞大眼,冰冷地瘫在他怀里。
明人翩然伫立,静谧得有如人世一切纷乱皆与他疏离。“你对英儿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所有人拚命缠抱住如狂狮般怒吼的俊逸,不让他在冲动之际一拳打死对方,或当场扭断对方颈项。“俊逸,你冷静点,有话好说!”将近百公斤重的卓爸差点拦不住他,被他拖着一起冲向明人。“我说过,这是日光山人的真迹。看,这笔劲,几乎无人可与之匹敌。”明人陶醉地啧啧赞赏。俊逸气得双眼血丝遍布,青筋暴浮,在瞥到盏卷时赫然失神。这是字,还是画?雪白的画卷上只有一笔翻胜飞舞的墨迹,像是个“妖”字草书,又像是个人,受三界火宅的焚烬之苦,声嘶力竭地挣扎在画卷中。“这是日光山人的‘伏妖图’。”“伏妖图?”为什么英儿看到了会这么痛苦?“阳界的人,看了它没什么感觉;阴间的鬼,看一眼就会被它吸走魂魄,封入画卷中。”明人俐落一收,精细地缠上扣带并低喃秘咒。阴间的鬼?“这跟英儿有什么关系?”“肖俊逸,你还不明白英儿是什么吗?”明人弯起邪魅的眼,诡碧的光芒闪耀其中。不,应该不会,这是一个由科学与理性架构出的现代社会,不再是古老而荒谬的迷信时代。而且他是受科学教育长大的高级知识分子,不是愚昧的村夫民妇。他不相信明人的暗示,他不信!“别跟我鬼扯,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他已经忍无可忍。“你说呢,我做了什么?”明人挑眉耸肩。“俊逸,她醒了!”卓爸在检查她的呼吸道时赫然大叫。“英儿!”他冲上去猛然抱住她。“英儿,还好吗?还会痛吗?”她迷蒙地眨动疲惫双眼,无法立即说话地轻咳着,如同声带受到过度撕扯的后果。“没事了,我们回家去,从此不再见松阪家的人,好吗?”他心痛地贴在她冰冷的额上低喃。“俊逸??这里是哪里?”俊逸大惊,全身血液霎时冻结。“你说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愤怒地抓着她的肩膀摇晃。“好痛!俊逸,你怎么了嘛??”脆弱的美眸登时浮出水光。英儿为什么会说日文?为什么会变回车祸前松阪爱英娇声娇气的口吻?“英儿,你是英儿吧?”他恐惧地再一次试探。“你在说什么,俊逸?我都听不懂??”他为什么要对她说中文?“这是怎么回事?英儿呢?”俊逸起身火爆地吼向明人。他妖异地勾起嘴角。“你不是说,英儿只是车祸后的人格异变吗?很显然,她幸运地恢复正常了。”“不!”他不要恢复正常的爱英,他要他的英儿!“英儿到哪去了?”明人淡漠地以画卷一端轻拍额角,笑而不语。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事似的怡然交代小跟班,“我们回去吧。妈妈说要我记得参加后天的正鬼样祭典,迟了就不好准备了。”“松阪明人!”明人在俊逸箝断他颈子的前一刻转身,正面面对他。“别忘了告诉你父亲,我愿意以这幅画换回佩挂。”随即,他呵呵笑着扬长而左,最后不忘拋下一句“祝你新婚愉快,肖俊逸。”------------------
### 第九章
俊逸,我真的没有办法变一个英儿给你,我也没有那个闲情天天陪你发神经,就为了找回根本不存在的人!”大熊简直快给俊逸逼疯了。
“一定有,一定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唤回属于‘英儿’的人格!”俊逸坚决地指向大熊。自从松阪爱英恢复原来性格后,这半个多月来俊逸几乎天天都在寻求“治愈”她的方法,大熊尤其被逼得死去活来,差点抓狂。“催眠呢?或者催眠可以唤回她之前的人格,不然用??”“俊逸,我有件事想提醒你。松阪爱英现在已经不是病人,她没有问题,她只是恢、复、正、常而已,你懂吗?”俊逸僵着神情,直瞪大熊。“如果她有病,我可以想办法医治,可是她没有!你要我怎么去救一个没有病的人?你希望我救她什么?”“救回她车祸后产生的性格。”“那是不正常的性格、暂时性的异常。你现在等于是要我把一个正常的女孩变得不正常,这是医生该做的事吗?”“我只是想唤回英儿。”大熊望着他,沉默良久,才缓和下自己激动的烦躁。“俊逸,我实在??有点讶异,以前那个实事求是、冷静理智的你到哪里去了?”俊逸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你看看自己。”大熊将桌上的镜子搁在俊逸面前。“连我都快不认得你了。”俊逸也不认得。镜中人的脸瘦削、阴沉,落魄的胡碴布满两颊,与颊上隐隐陷下的刻痕融为一体。那头浓密的黑发像是被人用手爬流过几百次,那双眼有着病入膏肓似的黑眼眶,可是其中的眸光异常明亮,散发执着的压迫感,有如急切炼制不死仙丹的疯狂道士。“看你这副德行,真的很像你母亲刚过世时那阵子的肖爸。”“我一点也不像他,”他语调淡漠,将镜面翻至桌板上的力道却重得惊人。大熊蹙眉靠入椅背,审视片刻。“俊逸,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唤回英儿,何不去寻求一些非正统的门路?”“你希望我找什么门路?”他冷哼。“找道士?找灵媒?找乩童?还是学我老子那样,开始沉迷阴阳玄学、易理八卦?”“俊逸,我只是做个建议罢了,没有??”“我不需要这种狗屁建议,我要的是找回英儿的方法!”他的暴喝重击在大熊诊疗室的四壁,猛烈地相互反射震荡。“我道歉,麻烦你冷静??”“我一直都非常冷静,我也很清楚松阪爱英目前的状况!但我他妈的根本不想讨论她有病没病、正常不正常的问题,我要的是英儿回来的办法。如果你没办法帮得上忙,请推荐其他医师,别跟我推荐法师或巫师!”“等等,俊逸!我??”他砰地一声重重摔门而去,当场看见爱英正娇柔可人地和候诊室内向她搭讪的俊男聊天,姿态含蓄羞怯,楚楚可怜,眼神却柔中带媚,流露诱惑气息。俊逸迷惘了。以前英儿只不过和大熊坦荡荡地聊上几句,他就醋劲大发。如今形貌相同的女人公然和陌生男子眉目传情,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为什么?他以前那股强烈的在乎到哪去了?直到俊逸看到那名男子放到爱英膝上的大掌,他才抓回神智,立刻带她上车离去。“俊逸,你在吃醋吗?”甜美的日语微含撒娇的气息。他再度神思恍惚。英儿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性格更加鲜烈。不解就是不解,惊讶就是惊讶,脸上的表情直通肚肠,完全不隐藏。“人家不是故意的嘛。只是在外面等得好无聊,那个人又正好想找我说说话??”这种柔细的娇喃也不是英儿说话的方式。她总是中气十足地亮着宏嗓,大说大笑,毫无千金小姐的典雅风范,却豪气、爽朗、鲜活有劲。“喏,别再生气了嘛。”爱英的手跨过排档杆,指尖轻轻画在他腿上。“今天晚上回去后,好好地补偿你,怎么样?”俊逸蹙起眉头瞥视她。看他这副表情,玲茶机伶地转口一笑。“我是说,我会烧一桌好菜来补偿你,没别的意思,可别想歪喔。”
这不是英儿,他的英儿不会玩如此俐落的把戏。你愿意做我的成吉思汗吗?愿意吗?让我做你的孛儿帖,好不好?英儿??握在方向盘上的大掌颓然无力,失去以往冷硬的冲劲。英儿在哪里?要将车子驶向何方才能找回她的清朗笑语,找回时时热切注视他的明亮眼睛?他的英儿在哪里?“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吃?”晚餐时分,他对着爱英亲手做的浦东美食发呆。“你为什么老是这么魂不守舍?”“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放松一下?你看起来好累。”他神思渺茫地听着爱英温柔的关切,彷佛灵魂抽离了肉体。为什么他还是等不到她突然对他说汉语,得意地扠腰大笑,“哈哈,之前的日文其实全是唬你的。姑奶奶我还在这副躯壳里!”“英儿,你还在吗?”他绝望地再次看进她的眼眸。“什么?”爱英一头露水。“你为什么常常对我说这句中文?它是什么意思?”他颓然凝视她良久,无神地起身回房。“等一下,俊逸。你到底是怎么了?”爱英连忙追进去,连日来的娇柔婉约已经装得有点不耐烦。“俊逸,你真的变得很奇怪!”他仰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讲。“俊逸?”他不想再由英儿口中听到任何日文,他的英儿根本不懂日文。“你为什么看起来很痛苦?”爱英更加深入黑暗的房间,落地窗外的星夜透来幽蓝薄光。“俊逸,我到现在都无法相信你已经娶我了。”她缓缓爬上床,伏向蹙眉闭目的俊逸身上。“既然已经娶我,为何都不碰我?”他也不懂自己,为何曾经如此痴狂的美丽胴体,如今却了无兴趣?“回你的房间去吧。”他厌烦地推开爱英。爱英沉下阴冷表情。“难道你就这么喜欢那个不要脸的小偷?”一道意念霍然闪进俊逸脑中。“小偷?”他撑起身子与她对视。“别装不懂,就是那个偷走我躯壳的臭家伙。”她怨毒地瞪向他。“你都怎么叫她?英儿是吗?她已经不存在了。”俊逸无法接受脑中整理出的讯息,这已经超越他的逻辑理念。“爱英,之前掮动一群不良少年和张秘书攻击英儿的,就是你吗?”他不只一次听到“小偷”这个奇怪意念。“她盗用我的身体,我为什么不能攻击她!”傲慢任性的本性逐渐展露。“她害我无处可归,害我必须利用那些白痴的躯壳才能教训她,还先我一步和你上了床。若不是明人插手替我出了口怨气,我迟早也会教她魂飞魄散!”冷冽的怒气逐渐凝聚在他胸中,脸上却一派淡漠。“为什么这么恨英儿,恨到要毁了她的地步?只因为她借用了你的躯壳?”“她是偷走我的躯壳,不是借走!”“你出车祸成了植物人,灵魂无法回归,怎能怪她?”“她让我做了够多的傻事!不仅穿得像白痴,吃相又粗野,不懂含蓄,没有礼貌,处处丢我的脸,最重要的是她跟你相爱,成了你的人,这还不够可恶吗?你明明是我先看上的,那个野女人有什么权利抢走你!”“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重要。”他冷笑地勾住她腰际。“我向来不喜欢别人抢走我看中的东西。”喜不喜欢倒还是其次。“跟我做爱吧,俊逸。就像你对她那样。”他突然猛烈地吻上爱英,狂野而深沉得令她颤抖,无助地攀上他的颈项。“对??就是这样,俊逸??”她再一次满足地任他的唇舌蹂躏,完全不察他背后真正打的主意。“爱英,那么是你用类似的手法叫你父亲请法师来对付她了?”“是??”她全身虚软地摊在他怀里。“不要停,吻我。”他翻身将她压至身下,火热地狂吻着,以身躯摩擦她娇小的胴体。
“爱英,那英儿她是不会再出来了?”她的意识全融在他炽烈的大掌下。“她??早被明人解决掉了??”“明人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松阪一族的御用法师吗?”他咬着她的耳垂轻喃,双手不疾不徐地层层褪着她的衣衫。“我??不清楚。”她断断续续地娇喘着,弓身迎接俊逸往下探索的手指。“他是我二婶儿子死后收养的义子??谁知道他是哪来的野种??”“他好象挺厉害的。”“再厉害也不过是只狐狸。人前装得一副温存怯懦相,人后却根本不把家族放在眼里???啊??”俊逸真的是太棒、太棒了。“俊逸,快??快??”她急切探向他裤腰的手在还未解开皮带的剎那,就被他赫然扣住。“松阪家到底还有多少人间接或直接地想除掉英儿?”他必须确定自己的报复方向。“俊逸?”为什么在她欲火难耐的时候停下攻势?“怎么了?”“英儿什么地方得罪你们,非得三番两次用卑劣的手段让她痛苦?”“你何必再想那个孤魂野鬼的事?她都已经被??”“我不管她已经被你家的一窝混帐怎样,这次我会彻彻底底完成我的誓言,回去叫你家族的人等着领死吧!”他暴怒地拉起衣衫不整的爱英下床。“滚!凡是松阪一族的人,永远都别再出现在我的地盘上!”“你干什么?”竟敢如此无礼地撵她走!“肖俊逸,从没有人敢对我??”俊逸凶狠的骇人怒容慑得她愕然噤声,寒毛耸立。“别了,松阪爱英,我们这辈子永远不会再相见。如果有缘,我会在地狱等着你们松阪一族和我碰面。”他狰狞的神情有如张牙准备狂杀嘶咬的猛狮。“你??你想对我们怎样?”“照蒙古的方法;有恩报恩,有仇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