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武殿内试方丈
丙火、乙木回到迎宾殿,装作没事似的走进自己住的禅房,倒头便
睡。突然,有人用力地捶门叫道:“快开门!快开门!”乙木一跃而起,要去开门,丙火连忙对他摇了摇手,道:“不要管
他,叫他们敲!快睡觉!”乙木闻言,又迷迷糊糊地倒在了床上。这时捶门声更大了。门外一人怒声道:“那两个小子死了么?”另
一人道,“没有错,我看见他们进去的,用力砸!”丙火无奈,只好过去把门开了。只见门外站着十来个和尚,一个个都是怒容满面,虎视眈眈。在这些和尚身后丈许以外,站着一位身披大红色袈裟、白眉红面的
老和尚。一见丙火,这个老和尚向前走了一步,沉声道:“你就是方才大闹藏经殿的那个人么?还有一个呢?怎么不出来呢?”乙木闻声,由床上一跳而下,披上衣裳跑了出来,道:“打人的..是我,老和尚你要怎么样吧!”
这个红脸的和尚向他望了一眼,由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的胆子可真不小,老衲我在这少林寺也有四五十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你们这样大胆的冒失鬼!”
说着发出了一声冷笑道:“你们闯了这样大的祸,居然还睡得着觉?你们叫什么名字?来干什么的?”这时,他身边一个捧着簿子的和尚,弯身答道:“回住持大师,他
二人一名乙木,一名丙火,是和一位姓边的施主一齐观礼来的!”老和尚闻言,皱了一下眉道:“可有本寺发出的请帖?”那和尚一欠身道:“有的,大师请看!”说着双手呈上了帖子。这
位住持大师接过了帖子,微微眯眼看了一下,立时面色一变道:“噢..边
瘦桐!”言罢惊奇地看着二人道:“你二人,是同边施主一齐来的?”丙火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住持大师立时回过身来,道:“那位边施主住在何处?本座要同他
说话!”他身边有个负责迎宾客的小和尚,立时合十道:“启禀大师,那位边施主方才还在,现在大概是到外面走动去了!”住持大师点了点头道:“那么,说不得,只好带你们两个人去见方丈了!”
言罢,他的面色一沉,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伤我寺内的和尚,毁我藏经殿的法像..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今夜本座亲自来带你二人去见方丈,如敢不从,可就说不得要得罪了!”说到此,一声大喝道:“与我锁了!”
随着他这一声断喝,立时就有两个和尚向外一抖手,“哗啷”的一声,飞出两条银色链子,直向乙木、丙火二人头上套去!乙木、丙火几乎同时一伸手,已把飞来的铁链子抓在了手中,二人向后一带手腕子,两个和尚都“啊唷”了一声,差一点摔个跟斗,链子却已
到了对方手中。
那位住持大师见状大怒,厉声道:“好凶恶的两个小子!”说着,足尖一点,己扑到了二人身前,只见他双掌向外一抖,口中吐气开声,道了一声:“嘿!”
乙木、丙火一连伤了几个和尚,都是不费吹灰之力,内心对于这庙内的和尚,不免存下了轻视之心。
没料到,这位住持大师,乃是海空的师侄晓天和尚,和龙虎风三位和尚是同辈的身分,功力相当深厚。愤怒之下,这位晓天老和尚,双掌向外一推,掌下真有万钧之力!
掌风一送,乙木、丙火二人都由不住向后猛退了一步。只觉得胸前一热,眼睛一花,差一点倒了下来。二人一时大意,差一点受了内伤。乙木、丙火大吃一惊,相继惊呼了一声,蓦地向两边分了开来。晓天禅师这么凌厉的掌力,竟然未能伤对方于掌下,不由勃然大怒,二次厉吼了一声,道:“孽障,纳命来!”只见他足下一点,已到了乙木身前,双手一搓一抖,直向着乙木背上插去!可是,就在这时,斜刺里蓦地袭过一股劲风。这股劲风,乍然觉出,
不过是清风一缕,可是风势尾头上,却带来万钧重力。晓天禅师为这斜刺里来的风力一荡,由不住霍地向一边跄了出去。大惊之下,这老和尚右手在地面上一按,已飘出了数丈以外。惊心
之下,细打量风力来处,老和尚面上立时一怔,道:“你是何人?”来人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青衣少年,身材魁梧,面色微黑,一双眸子闪烁着奇异之光,这时方自由外而入。他对着晓天禅师欠身施礼道:“大师父请谅,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动脚,岂不有失少林门风?”晓天禅师怒声道:“施主大名是..这件事又与你有什么干系?”少年一笑,道:“小可姓边名瘦桐,这二位乃是随我来的后辈,怎
说与小可没有关系?”晓天和尚闻言冷冷一笑,勉强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你就是边瘦桐,边施主。”说着嘿嘿一笑道:“边施主既然出面,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言罢,发出了呵呵一阵大笑,手指着乙木、丙火道:“这两个哥儿,在敝寺惹下了塌天大祸,不过有边施主出面,也不难解决。这样吧,就请施主随老衲去敝寺方丈处一行如何?”
边瘦桐微微一惊,目光向着乙木、丙火二人面上一扫,冷冷一笑道:“我这两个师侄,初次下山,一切新鲜,如有冒犯,尚请大师多多包涵,小可保证,今后不再惹事也就是了!”
晓天禅师阴森森地笑道:“边施主,你说得未免太轻松了!”边瘦桐一惊,不由微微皱眉道:“这么说,莫非他二人伤了贵寺什
么人不成?”晓天冷冷笑道:“岂止是伤了什么人?哼!”说到此,一双深陷的眸子,闪射出逼人光芒,道:“这二位施主无
故伤人不说,居然擅入我少林禁地藏经殿,打伤了该殿大师佛光,把宗师馆内我少林历代宗师金身法像,毁坏了四十七座..”
晓天和尚说到这里,满脸赤红,气得全身上下直抖,手指着乙木、丙火两人道:“孽障..孽障..你们两个,真是我少林寺的魔星..此事焉能轻易便宜了你们!”
他回过身来,长叹了一声,对着边瘦桐合十道:“边施主乃是老衲
敬重的侠士,此事当听尊意,看看如何发落这两个孽障才好?”此言一出,边瘦桐大吃一惊!他真不敢想,仅仅是转眼之间,乙木、丙火竟然闯下了如此大祸。他本来有意偏袒二人一番,可是此事重大,却令他无颜偏护,当下
面色一沉,转脸对着二人道:“这位师父所说是真的么?”丙火讷讷地道:“师叔..我们是冤枉的。”晓天禅师一声狂笑,道:“冤枉?你二人还有什么冤枉?莫非老衲
说的还有什么不实么?”边瘦桐冷冷一笑,道:“丙火,你且说来,如果此事属真,我说不得只有让你们二人随他去了。你们也太放肆了!”丙火垂头道:“师叔,我二人上了一个小和尚的当了,他说那里很好玩,是他叫我二人到那里去玩的,而且骗我们拿那些金娃娃练暗器..”才说到此,晓天和尚冷笑道:“荒唐!荒唐!边施主,你能相信此话么?”边瘦桐心知二人秉性诚朴,不会说慌,倒有几分相信,当下冷冷地
道:“那小和尚法号如何称呼?”丙火面色一红,叹道:“我们大概上了他的当了..”乙木却理直气壮地道:“师叔,我知道,他叫头皮青,这么..高..
穿灰衣裳,小眼睛!”边瘦桐一听就知二人是受了骗了,而晓天禅师却冷笑一声,道:“敝
寺有和尚七百名,法号分天、光、修、明,还不曾听过有什么头皮青..”说到此,脸色红了一下,气恼道:“你这番谎话,又有谁信?”乙木翻着眼睛道:“哪一个骗你..他本来叫头..头皮青嘛!”晓天禅师脸色发青地对着边瘦桐合十道:“施主莫非也相信这些尤
稽之谈么?这就未免太令人可笑了!”边瘦桐闻言剑眉微皱道:“此事,我自能查出,不过眼前二人闯此大祸,我也不便偏袒,依大师之意,要如何处置他二人?”晓天掸师合十道:“施主请放心,少林寺是有规矩的地方,老衲只
把他们带往敝寺方丈大师处,查明原因,绝不会难为他二人的!”边瘦桐点了点头,冷笑道:“如此,甚好!”说着转脸向乙木、丙火冷然道:“你二人不听我良言相告,惹下此
祸,算是咎由自取,如今只好随这位师父去见寺内的方丈了。这儿是佛门善
地,想必不会怎么难为你们,你们去吧!”乙木、丙火听边瘦桐如此说,自然也无话好说,俱都垂下头来。晓天见状,厉吼一声道:“把他二人与我锁了!”两个和尚正要抛起锁链,却见边瘦桐右手微微向外一挥,两条锁链
“哗啦”一声,倒打了回来,差一点反打着两个和尚自己。
晓天禅师一怔道:“施主怎的又翻悔了?”边瘦桐冷冷一笑道:“少林寺乃是佛门善地,焉能私自设用刑具?这两条锁链还是免了罢!他二人绝不会逃走就是!”
晓天脸色一红,点头道:“好吧!就听施主你的。”说着向着乙木、丙火冷冷笑道:“二位请随老衲去吧,中途如想逃走,可就怨不得老衲手下无情了!”丙火忿忿道:“你这和尚瞎说什么?如不是边师叔有令,我们早就
对你不客气了,你还噜嗦些什么?”晓天嘿嘿冷笑:“老衲此刻没有许多工夫与你们斗口,二位快走吧!”丙火“哼”了一声,对乙木道:“走!乙木,看他们能怎么样?”乙木点了点头道:“好吧!反正那头皮青,也不能便..宜他..”晓天怒声道:“二人有什么话,可以到方丈处去申辩!”边瘦桐叹了一声道:“你二人先去,我自会去看你们!”说着转身进入禅房。乙木、丙火相互望着叹息了一声,随晓天和尚
走了出去!晓天和尚怒气冲冲地带着二人,出了“佛光殿”,直向着一条廊道
上行去。丙火怔了一下道:“老和尚,你要带我们到哪里去?”晓天怒哼一声道:“不必多问!”乙木闻言,气呼呼地道:“你们要客气,我们也客气,你们不客..
客气,我..我们也不客气!”晓天哈哈一笑道:“到了这时候,居然还敢发狠!告诉你,这少林
寺内,有的是能人异士,你们两个还是乖乖地听话的好!”乙木冷笑了一声,道:“那要看你们..说话..中不中听了!”晓天对于二人,真可说是恨之入骨,只是一来二人没有上锁,真要
动起手来,自己不见得能讨得了好,再者,他内心对于边瘦桐,确有几分顾
虑。所以闻言后,只是冷笑了一声,并未答话!一行数人,走向了一座大殿。只见殿内灯火辉煌,殿外站着几个和尚,远远看见他们,急忙转身
入内报告去了。
晓天冷冷笑道:“你二人可要小心,我寺方丈如今由悟虎禅师接替,悟虎禅师乃是海空长老手下最得力的弟子,你们要是有胆子在他面前撒野,老衲才算佩服你们!”
乙木冷笑道:“海空我..我也不怕,不要说他了!”晓天心中一怔,一翘大拇指笑道:“对了!这才是好汉子!”乙木真以为人家在夸他,当下挺了一下肚子,连声冷笑不已。丙火
见状碰了他一下道:“乙木,不要上当!”说着,他们已来到了大殿门前。晓天和尚快步上前,向门前一个黄衣和尚合十道:“有烦师兄,通
禀方丈,就说两名肇事的俗客,已经带到!”那黄衣和尚合十回礼道:“方丈已有话传下,师兄随时带人入见便了!”晓天禅师闻言后退一步,面色一沉道:“无理闹事的一双孽障,还不进去向方丈认罪!”说着双掌向着乙木、丙火二人背上一推。二人无防之下,被他这么大力一推,不由得一头冲了进去,差一点跌倒在地!如此一来,乙木、丙火不由得大怒。他二人猛地一回身,正要出手
发招,却听见殿内一人大声喝道:“大胆的一双孽障,还不住手!”二人不由一惊,忙自转身望去,才见大殿内,气氛森严。正中的檀木香案上,点着四盏佛灯,一个白眉皓首的老和尚,满面
怒容地望着他们。在这和尚身边,还有七名老和尚,各自披着一袭金黄色闪闪发光的袈裟!这七个老和尚,看起来年岁都不小了,最小的也在五十开外,他们每个人脸上全是愤怒。八双喷火的眼睛,一齐注视着乙木、丙火二人,恨不能把他二人生吞下去!晓天和尚合十拜道:“弟子奉命带此二人,不意二人刁恶十分,如非边施主一再开导,后果实难预料!”正中的那位老方丈悟虎大师,仔细向二人望了一眼,不由面带惊异之色。凭他锐利的目光,只一打量,已看出这两个人大是有异于常人,绝
非通常易与对付之流!二人貌相清奇,表情木讷,打扮奇异,无不异于一般。悟虎大师当下发出嘿嘿一阵冷笑,道:“这两个客人,叫什么名字?”晓天怔了一下道:“名字很怪,一个叫乙木,一个叫丙火!”悟虎老方丈鼻中哼了一声,锐利的目光,再次视向乙木、丙火道:
“你二人可知罪么?”丙火忙道:“我兄弟被人愚弄,并非有心,老方丈还要原谅!”悟虎冷冷一笑,道;“我少林寺有一条规定,身犯藏经楼者罚面壁
十日,误损佛身法物者面壁百日,伤人者开除门墙,你二人两项大罪,件件
都作到了极点!虽非我少林弟子,却也不能轻纵..”说到此,大喝一声道:“未审问前,先受四十佛棍,来人!”佛像两侧,立时走出了两个持棍的和尚。悟虎方丈手指两人,道:“每人重责四十!”乙木双眉一挑,正要反抗,丙火一拉他,小声道:“我们就挨他四
十,也不会有什么关系的!”乙木闻言不便再发作。丙火冷冷地道:“我二人犯了错,挨打是应
该的,就请快一点打吧!”两个和尚闻声,立时走过来,举棍道:“二位施主趴下!”乙木咬牙道:“站着也是一样!”两个持棍和尚,对望了一眼,同时后退一步,吆喝了一声,双棍同
时抡起,一五一十,棍棒生风,霎时之间,每人已打了四十佛棍!二僧下手时特别加重了几成手劲,可是四十棍打完,二人竟是连膝
头也不曾弯曲一下。乙木抖了一下衣服,嘻嘻一笑道:“打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吧?”悟虎方丈“砰”的一拍案头,道:“大胆的孽障!这少林寺乃是有
佛法的地方,岂能容你二人如此横行,你二人己犯下了滔天罪行,岂能如此就算完了!”说到此,厉叱了一声道:“取我少林十样刑具出来,这两个孽障看来身上有些功夫,不用重刑不足以昭戒!”
两侧和尚答应了一声,立时传话下去!这座大佛宝殿,此时现出一片肃杀之气,几盏佛灯散发出灰蒙蒙的
灯光,照映着每一个和尚的脸上,闪露出一片杀机。乙木、丙火闻听之下,不禁大为愤怒。丙火怪笑一声道:“老方丈,我们已挨了棍打,就不该再受你们欺
侮了!”悟虎方丈一拍香案道:“把他们锁上!”话声一落,两条钢链,“哗啦”一声,直向着二人头上套去!丙火、乙木二人,岂能受此侮辱?只听得二人各自怒吼了一声,猛
然一伸手,已把飞来的锁链抓在了手中。乙木向里一带,丙火向外一抖。这样一来,两个持链的和尚一里一外,同时翻了出去。以乙木、丙
火二人的手劲,这两个和尚自是摔得不轻。悟虎方丈怒叱了一声道:“精武殿天师,速速把这一双孽障拿下!”话声一落,由侧座上猛然站起两个和尚。二僧年岁都在六十开外,向着悟虎合十一拜道:“贫僧敬领法旨!”悟虎厉声道:“晓智、晓通二位师弟,手下不必留情,一切有老纳
负责!”
说话之时,乙木、丙火已扑到了门口,却为晓天禅师以掌力逼了回来,乙木大吼了一声道:“和尚们,你们要怎地?”话声未完,晓智、晓通已双双扑了过来!这两个和尚,是少林寺精武殿两个大师,武功均极可观!
二僧令有法旨,手下毫不留情,身形扑到之后,晓通首先出招。只见他双手合十向外一推,施出了一招“推窗望月”,双掌上带着充沛的真力,掌风疾劲地直向着乙木肩头上抓来!
乙木肩头一晃,用“通心拳”,猛地一拳当胸捣去!晓通大师冷笑了一声,只见他背脊向后一弓,乙木这一拳已走了个空招。晓通大师右腕轻起,正要以佛门“大摔碑手”,制乙木于手掌下。
就在这时,但见乙木牙床一动,“味”的一声,吐出一股冷气。这口冷气,使得晓通顿时打了一个冷故,禁不住后退了一步。在另一边,那位晓智大师,也同样被丙火的“冰禅神功”,逼得退
后了一步。两个和尚交换了一下目光,晓通冷然道:“这两个孽障,竟然擅施寒功,师兄小心了!”晓智狂笑了一声,道:“好孽障!老衲如果连你们两个小辈也拿不下来,实在是枉掌少林精武殿了!”说到此,只见他身形猛然向下一蹲,右掌当空一举,“朝天一炷香”,紧跟着身形“唰”的一个疾转,快如旋风似的,已到了乙木身侧。晓智老和尚,愤恨之下,竟然施展出佛门最厉害的“洗佛衣”招式,只见他五指箕开,微微显得有些颤抖,真向着乙木右肋上摸去。乙木右腕向外一挡,暗含着“横架铁门闸”的内功真力,他是安心要看一看老和尚有几分真力。一上一下,两只手蓦然一接,只见乙木身形猛然摇动了一下,可是他的“冷焰心火”,却在这一触之下,传到了晓智的身上。晓智大师虽是佛门高僧,武功精湛,可是像这种冰禅神功,他却是招受不住!就见他脸色大变,那股骤然侵入体内的寒流,几乎把他的血脉都
冻住了。他禁不住又打了一个寒颤,口中“噢”了一声,踉跄跄一连向后退了三四步!就在这霎时之间,乙木的“偷星拿月指”已得了手,只见他右臂一撤,中指一曲一直,“吭”一声,正正点了晓智背后“灵台穴”上。
这位精武殿的大师父,身子像不倒翁似的晃了一下,脸色一片铁青。只见他牙关紧咬了一下,一张口却未曾说出话来,随即“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立在一边的晓天禅师见状,又惊又怒。他口中怒哼了一声,足下一划,已欺到了乙木身边,二话不说,双掌一合,直向乙木当胸打去!
乙木对于这个和尚,早已衔恨入骨,只是方才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既已动手,也就顾不了许多了。这时见晓天掌到,他暗提一口真力,忽然掀唇露齿。自牙缝里龇出一股冷风。
晓天知道厉害,忙自侧身,可是乙木适巧转到了他的身后,一口冷气自背后喷到。晓天大师蓦地打了一个寒颤,被乙木一掌劈中肋下,直荡出了六七
步以外,“哇”一声吐了一口鲜血,顿时昏死了过去。乙木乘胜转身,双掌连环劈出,一股股冷气激射而出!这时,丙火也和晓通打了一个难解难分。晓通一不留神,被丙火乱
发的掌风扫了一下,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丙火是何等灵活的身手!乘机猛然发了一掌,正中晓通后心,这个
老和尚也被打得向前猛栽了下去。丙、乙对敌,不过是一刹那的时间,竟然一连伤了三位高僧。这种情势,立时使得全殿震惊!坐在正位的悟虎方丈,一声厉叱,右手一按香案,整个身子翩然如
鹜般的飘了下来!这位海空嫡传的佛门高僧,狂笑了一声道:“好猖狂的两个小子!”他那尚未落地的身子,猛地向前一伏,僧鞋轻轻一点,左右两掌同
时抖出,直向乙木、丙火当胸抓去!乙木、丙火只觉得这老方丈双掌尚未近身,劲力已先着人,其势之猛,使得二人各自打了一个踉跄,这才知道厉害。乙木一拉丙火道:“现刀!”他口中叫着,右手一探,白光一闪,已把背后断玉刀掣到了手中。丙火闻声,也自体会到了对方的厉害,不由地也把宝刀现了出来,随着大吼了一声,掌中刀向外一挥,闪出一道奇光,直向悟虎身上劈了下来。悟虎方丈身未触及,却已感觉到刀光之上所带的寒气,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只见他大袖向外一挥,身子已腾到了一边。当下断喝了一声道:“住手!”乙木、丙火双双抽刀停住了身手。悟虎方丈惊怒地打量着二人道:
“你们两个,莫非就是来自小南峰的么?”丙火冷冷道:“是的,你要怎样?”悟虎冷冷一笑道:“你二人可是冰河老人的弟子?”乙木冷笑道:“不错的!”
悟虎闻言似乎呆了一呆,面上现出一些迟疑之色,哼了一声,道:
“这么说,你二人是随那边瘦桐一起来的了?”丙火持刀怔道:“怎么样?老方丈,你要放我们回去了么?”悟虎忽然重重地跺了一脚,道:“老袖拼着开罪尊师,也要管教一
下你们这两个不肖的子弟!”言到此,猛地转身回案,自香案上,抽出了一口奇光闪烁的长剑,
冷笑道:“你二人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出来,看看老袖是否就怕了你们?”说到此,掌中剑点出了一点银星,直向着乙木咽喉上刺去!乙木断玉刀向上一磕,悟虎长剑蓦地一翻,突地大喝了一声道:“各
位师父不必迟疑了,一齐动手,拿下了这一双野小子再说!”八位大师,倒有三位已受了伤,在场还剩下五位,闻声后,各自道
了一声“阿弥陀佛”!这座大殿,非是别处,正是少林寺习武斗技的精武殿,殿内有极为
宽敞的场地,足可以使百十人同时展开身手。这五位大师蓦然加入,腾跃其间,顿使得这精武殿内热闹起来。若说对付悟虎方丈一人,乙木、丙火倒也能勉强应付,此刻加入了
五位高僧,动手之下,他二人就显然地现出败像了!这六位佛门大师联合动手,立刻列出了一个极厉害的阵式,相继发
招,一闪即逝。乙木、丙火二人,虽勉力对付,十数个照面之下,可就有些吃力了。这五位大师,乃是晓分、晓钟、晓昏、晓晨、晓山,各持着铲刀剑
杖不一的兵刃,展开了身手,可真是非同等闲。在悟虎方丈的关照之下,他们的兵刃,都尽量避免着与二人交接,
而想施展“空门如意阵图”将乙木、丙火擒住!就在第二十七招上,乙木走了一个空招,立即被晓晨大师的蛇头杖
点在了膝上的“三元穴”上。乙木只觉得双腿一软,由不住“扑通”一声,
跪了下来。丙火大吃了一惊,正要分手搀扶,晓钟大师一口金刀,已快如电闪
似的落了下来。丙火猛地一滚,这口刀在他屁股上划出了四五寸长的一道口子。丙火负痛“啊唷”叫了一声,心中一慌,悟虎并二指一点,丙火应
指而倒,六名大师向外一分,同时散了开来,把乙丙二人团团围住!悟虎方丈冷冷一笑道:“好厉害的两个小子,绑上他们!”一旁的小和尚,早已迫不及待,跑上来用铁索把二人绑了个结结实
实。悟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先把二人吊起来再说!”
痴鸟不识梧桐意
丙火、乙木被众僧擒下,四脚朝天地吊在了飞索环上。就在这时,一个和尚匆匆走来,向着悟虎合十一拜,道:“禀方丈,祖师爷来了!”众僧都不由吃了一惊,各人放下了兵刃,整理着衣服。只见殿门开
处,悟龙、悟风两位老和尚首先步入,众僧连忙合十见礼。随在二僧之后,走进来一个黑发披肩的老法师。对于海空晚年蓄发,众僧已不以为奇,因为像海空当今的身分地位、
年龄以及成就,他实在是可以随心所欲,而不必斤斤计较于佛规的拘束。他像是有一种极大的威严似的,当他进来的时候,众僧一齐弯下腰
来。这位佛门第一高僧,一声不响地走到了佛案后面,慢慢地坐了下来。他那双冷电似的眸子,向着场内扫视了一周,最后落在乙木、丙火
二人身上,鼻中哼道:“悟虎,你把他二人怎么样了?”悟虎方丈上前一步,合十躬身道:“启禀师父,弟子不过是点了二
人穴道,暂时吊起来,以待师父处理!”海空长老冷冷一笑道:“不必如此,你把他二人身上锁链解开来!”悟虎答应了一声:“是!”当着海空长老的面,他倒是不怕二人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当下走上
去,把二人身上铁锁全数解开!海空又道:“快些把他们穴道也解开来!”悟虎方丈一怔道:“长老不知,此二人在本寺犯了滔天大罪..”才说到此,海空长老冷笑道:“我知道,尔等自防不慎,焉能怪得
他们?”
说着目光向着在场诸僧一转,冷笑道:“我少林寺乃是佛门善地,尔等也全是有道高僧,在百年开光大典之际,竟然被这两个不明世事的孩子,酿此大祸,真正令人失望!”
说得这群和尚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垂首不语。悟虎合十道:“长老,此二人太蛮横..”海空挥手道:“不必多说,解开他二人的穴道!”悟虎方丈知道师父的话是违拗不得的,当下双袖同时挥动,立时发
出了两股罡风!乙木、丙火被这种风力一袭,立时就醒了过来。二人睁开了眼,相互望了一眼,乙木由地上一跃而起,丙火却因股
上有伤,不便起立,只是坐在地上发怔不已。海空长老冷冷笑道:“乙木、丙火,你二人可知罪吗?”二人闻言,循声望去,一眼看到了坐于案后的海空长老,都不由呆
了一下。乙木左右看了一眼,“咦”了一声,道:“你又是谁呢?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众僧俱都怒目而视之。海空长老闻言,却并不怒,反倒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冰河老儿倒有几分眼力,收下了你们这一双绝世奇才..”说到此,微微一笑道:“那坐地受伤的,可是你兄弟?”
乙木眨了一下眸子道:“我是乙木,他是丙火,谁都..知道我们是兄弟,你..你又何必..多问?”悟虎在一边断喝道:“不得无礼!小子,莫非你的苦头还没有吃够
么?”海空却摆了一下手,笑道:“由他..由他!”说着微笑着眯起双眼,看着二人道:“想不到世上,尚有如此朴实
的才华。乙木,我且告诉你,你们的师父冰河老人,和老衲乃是多年老友,你们可知道?”
丙火坐在地上,冷冷地问道:“你是谁?”说着一面摸着他腿上的伤,一面气呼呼地直瞪眼。海空见状一笑,颔首道:“悟虎,你去为他上一些药,包扎一下!”
悟虎大是不愿,可是却又不敢不遵,当下愤愤走过去,由怀内取出一个玉瓶,倒了一些药粉,敷在丙火伤处,然后退后一步,道:“你自己包扎一下吧!”
丙火点了点头道:“这还像话!”说着自身侧豹皮囊内,取出了一卷白布,把伤处包扎起来。这一切,都是在众人注视下完成的。海空长老嘻嘻一笑道:“现在
不痛了吧?”丙火点了点头道:“不痛了..”海空笑道:“好!你不痛了,我倒要问你们几句话了。”才说到此,
就听见乙木“啊呀”叫了一声!海空长老望着他皱眉道:“还有什么事么?”
乙木大叫道:“我们的刀..断玉刀不见了!”海空微微一怔,点了点头道:“你放心,丢不了的..”说着目视着悟虎道:“把他们的刀还给他们!”
悟虎长叹了一声,转身走到一边,把二人的断玉刀取来,送交二人手中。乙木低头看了看,立时面露笑容,道:“不错,你这个人不错,比他们好..好多了!”说着把刀背好了。这时海空微微发出一声冷笑道:“你二人在我这少林寺内,闯下了
如此大祸,老衲不怪你们,想你二人无知,定是受了人家诱骗..”乙木插口道:“是那个头皮青骗我们的!”海空皱眉道,“是谁?”乙木道:“头皮青..”海空不由冷冷一笑,面向悟虎道:“此子敦实木讷,不会说谎,头
皮青定有其人,你务必要把此人查出重责!”悟虎合十道:“是!”海空冷冷一笑,又转向二人道:“老衲方才己说过了,你二人所作
所为,并非发自本心,老衲看在你们师父份上,一切都原谅你们。现在,你
们不要在我少林寺多停留,快快走吧!”二人闻言不由一怔,丙火摇了一下头道:“我们不能走!”海空含笑道:“为何?”丙火笑着道:“我们来这里是要会见海空长老的,我们要见识见识
这个老和尚究竟有多大本事!”海空长老呵呵一笑,面上立时带出了一些愠怒,当下道:“你二人
小小年纪,竟然敢与海空为敌不成?”乙木冷笑了一声道:“我们就是来见他的,不见他..怎么行?”海空长老鼻中哼了一声道:“我看你二人是受了人家挑弄,才会找
海空为敌,你二人受骗了!”乙木大声道:“不是,不是!这是我们自己..的意思,我们决心斗一斗这个老和尚..”乙木、丙火又哪里知道,坐在案前的这个长发老人,就是海空本人,气愤之中,竟说了这些言语!
在场众僧认为海空长老无论如何也不会忍下这口气的,可是实际上,这位佛祖并没有立刻发作。当时他只冷冷地笑了一声,道:“你二人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想那海空乃是佛门一个有道高僧,怎会与你二人结有仇恨?”
乙木鼻中哼了一声道:“有道的和尚,岂能够写..写信邀人家打
架?”海空愣了一下道:“什么打架?”乙木朝着丙火一笑,又望着海空道:“他写信邀边师叔来打架..
我二人气不过,才来打抱不平的!”海空不由呵呵一笑道:“原来是这样的,你二人有如此心胸,倒也
令人可敬,只是你们误会了!”丙火一翻眼皮子道:“我们有什么误..会?”他对于这个老人,不禁有些怀疑,当时看着他,道:“你又是谁呢?
问东问西的!”海空冷笑了一声道:“那海空长老,乃是我一个好友,你们误会了,
据老衲所知,海空所以邀见边瘦桐,不过是敬仰他的武功,要瞻仰一二罢了!”丙火怔了一下道:“你说的是真?”海空呵呵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二人还是听我的话,速速返
回巫山去吧!”乙木想了想,又摇了一下头道:“不行,我们来就是为了斗那..海..海空,总要打一架才行,要不然怎么能回去!”
海空长老这时己有些忍耐不住,当下面色一沉,道:“那海空乃是一个长者,岂能与你们两个毛头孩子动手?老衲好言相劝,你二人竟是一意孤行,须知道这少林寺乃是有规矩的地方,岂能容你们如此胡为?”
丙火闻言也大为不悦,冷笑道:“海空太骄傲,我们一定要斗斗他!”乙木愤愤地道:“你把海空叫出来,咱再..说!”谈话至此,那海空长老实在是无法忍受了,当下森森地一笑道:“好,
你们两个人既然一定要斗那海空,倒也可以,不过你们不妨先同我较量一
下!”乙木一怔道:“我们不愿伤..你!”海空冷冷笑道:“不要紧,来!来!来!你们两个人,有什么了不
起的功夫,只管施展出来,看看我怕也不怕?”乙木还是摇头道:“你太老了!”海空对于这两个怪小子,可真没有办法,他勉强耐下了性子,道:
“你二人如果能胜了我,我一定叫那海空出来,向你二人磕头;要是你二人连我也打不过,自然也就不要再去见那海空了!”
丙火想了想道:“是真的?”海空长老冷冷地一笑道:“你们看我,就坐在这里,你二人无论由
何处向我下手,都休想伤我毛发一根!”丙火惊道:“你这个人太会吹牛了!”海空冷冷地道:“你二人可以同时出手,也可以用兵刃,只要你们
能迫得我离开这个座位,你们就算是赢了,怎么样?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乙木、丙火二人相互一望,乙木讷讷道:“你等一下,我们要商量..
商量!”海空冷笑道:“随你们的便!”乙木走过去,小声对丙火道:“这个人太自..以为了不起..我
们斗他!”丙火皱了一下眉道:“看样了,这老家伙大概很是厉害,你没有看
见这些人都对他恭敬得很!”乙木看了一眼怔道:“对!不错!”丙火冷冷一笑道:“不过他说只要离开位子就算输,我真有点不服
气!莫非他的功夫有这么大?”乙木偏头看了一眼,小声道:“我们两个,一左一右..同时出手,看他有什么办法坐得住?”海空见二人咭咭咕咕低语了半天,他的佛法高奥至极,己达到五通
的地步,是以二人所说,早已被他听见。海空冷冷一笑道:“你二人商量好了么?”乙木点头道:“商量好了!”海空一笑道:“我方才还忘了说,你二人如果胜了,我必定叫海空
出来与你二人磕头,可是如果你二人输了又该如何呢?”二人顿时一怔,一齐摇了摇头。海空嘻嘻一笑,道:“天下岂有如此便宜的事,你们如果输了,就
算白输了不成?”乙木脸一红道:“那我二人也给你磕头就是!”海空冷笑道:“老衲倒不要你二人磕头,你二人如果输了,必须马
上离开这少林寺,永远不许再来如何?”乙木看了丙火一眼,当下点了点头道:“也好,只是你..叫什么
名字?”海空冷笑道:“老衲空空是也!”丙火冷笑着道:“空空和尚,我们两个本来不是同你打的,我们要
见的是海空,现在你既然要强出头,而且要我们跟你打,要是打伤了你可别
怪我们!”乙木也呆呆地道:“这..可是你..自己要找死!”海空面色一沉,道:“废话少说,你二人有什么能耐,尽管施展就
是,我如死在你们二人手上,算是命该如此总行了吧!”说着他挥了一下手,向身旁众僧道:“你们都向后退一点,空出地方,好叫他们两个动手。”他身边的八位高僧,闻听后各自退后让了开来,独独空下了海空长老孤零零的一张香案。
海空这时面上带着一丝微笑,向着二人点头道:“你两个请来吧,看看是谁厉害?”
乙木、丙火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丙火首先大叫了一声,蓦地腾身而起,双掌一上一下,施出了两股劲力,直向着海空坐着的身子打了过去。
海空长老冷笑了一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只见他右手蓦地向外一分,丙火就觉得由对方手指尖上,传出了一股极为尖锐的风力。丙火被这股风力逼得打了一个冷战,蓦地后退了一步,自己所蓄的
掌力,竟然没有发得出去。他大吃一惊,才知道这个长发老人的确厉害!这时,乙木也发了一招!只见他双足一顿,猛地把身子扑了过来。他方见丙火被逼而下,已
知道对方不是弱者,所以一出手,就是厉害的“冰禅神功”,两股掌力,平
推而出,形成了一面大力的风墙!海空长老见状,白眉一挑,忽地叱了声,道:“大胆!”他仍然坐在原位上动也不动,只用右手把肥大的袖子向外用力一
挥!两股气流,在空中乍然一遇,发出了一声闷响。在这响声里,乙木竟被震得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再看海空长老,却
如同无事似的,坐在位子上,只是微微冷笑而已。他向着乙木、丙火点头道:“你们服气了么?”乙木一瞪双眼道:“谁服气你?”说着右手一翻,已把背后的断玉刀掣了出来!座上的海空忽地面色一沉道:“你要动刀不成?”说着双手合十,
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时丙火也把断玉刀掣了出来,两个人霍地向两下一分,断玉刀上的白光,就像是两弯新月!二人打了一个手势,两口刀霍然往正当中一凑,双刀同时发出了电似的一道奇光。
刀光一闪,有如掠空的双龙,直向着座上的海空长老身上落去!
海空长老知道对方这双刀厉害,忽然把身子,向侧面一扭!那么大的身子,看起来忽然像是变成了一页薄片似的,两口刀竟是擦着他身子前后落了下去。
海空长老蓦然觉得,两口刀的刀身之上,传出了两股冷电,自己也由不住微微打了一个寒战。当下又惊又怒,厉叱了一声,猛然双腕一分,已用佛门中的“大菩萨”手法,双双抓在了二人来犯的两口刀的刀柄之上!
乙木、丙火不由大吃一惊!他二人所练的乃是冰禅神功,是以体温奇寒,差不多的人体想能够
欺近二人身边。这时海空竟能双手握住二人的刀柄,怎不令二人吃惊?断玉刀本是奇寒刺骨,可是海空双手一握之后,竟以本身的元阳真
火,使得这两口断玉刀,一刹那间,变得奇热炙骨。乙木、丙火正要往外夺刀,那海空忽然喝了一声道:“还不撒手!”蓦地双腕一分!乙木、丙火虎口皆裂,双双被摔得仰翻了出去!两口断玉刀,已到了对方手中。
乙木、丙火就是脸皮再厚,这时也不能再不服输,他二人对看了一
眼,坐在地上,现出一副懊丧之色。海空长老呵呵一笑道:“怎么样?”你们还不服么?”说着他看了一下手上的双刀,叹了一声道:“令师当年持此双刀,
在江湖上行过不少惊天动地的侠义事情,谁想落在你二人手中,竞敢以此到处横行,真正是令人可惜!”说到此,他蓦地一振双腕,两口刀发出了两道白光,直向二人头顶飞去!乙木、丙火方自吃惊,两口刀已然先后落了下来,俱都落在二人身
边伸手可及的地方。只是这一手功夫,也足以惊人了!海空冷冷一笑道:“老衲已对你们十分客气了,你二人既已落败,
就当遵守方才约言,立时退出本寺,永生不得再来滋事!”丙火叹一声道:“也只有这样了!”说着他拿起刀来,徐徐站起身
子来。乙木也懊丧地站起来,擦着手上的血迹,低头不语。那位悟虎老方丈,见状上前一步,怒声道:“海空祖师如此开恩,
你二人还不快走,站在这里尽管发怔作甚?”乙木翻了一下眼皮,看着他道:“你急..什么?”丙火却忽然面色一变道:“方丈,你说什么?谁是海空长老?”悟虎气愤头上,竟然忘了海空是以化名“空空”与二人交手的,当
下怒声道:“长老不是坐在上面么?方才与你二人交过手,你二人竞有眼不
识泰山!”丙火不由猛地回身,指着海空道:“原来你就是海空长老?”海空冷冷一笑道:“是又如何?”丙火忽然一笑,对着乙木点了点头道:“乙木,我有话对你说!”说着二人凑在一块小声滴咕了几句,海空方要以“天耳听”的法力,
去听他们说些什么,却见那乙木已哈哈大笑了一声道:“海空长老,你没..
没有信用,也就怪不得我们不讲信用了!”海空面色一沉道:“我怎么会没有信用?”丙火冷笑了一声,道:“你明明就是海空长老,为什么要说是空空
和尚,我二人方才是与空空打赌输赢,并非是与海空长老,老和尚你说是也不是?”海空不由面色一红,他倒没有想到,这两个小子,竟然会如此耍赖,一时竟没有话说!乙木这时大笑了一声,道:“哈!海空..,这可不怪我二人没有
信用了!”说着点头不是点头,哈腰也不是哈腰,道了声:“告辞了!”丙火也笑道:“海空你果然厉害,不过,有机会,我还要斗一斗你,
现在我们要走了!”说着二人就要转身,海空长老忍无可忍,重重地在香案上拍了一下道:“你二人回来!”二人一惊,蓦地转回了身子。乙木翻了一下限皮,道:“你还要..打架?”
海空这时现出一副薄怒,道:“你二人已是我手下败将,我如有心
杀害你们,不过是举手之劳..”丙火欠身抱拳,笑道:“多谢不杀之恩!”乙木呆了一下,小声对丙火道:“不要..惹他,这家伙厉..厉
害得紧!我们还..还是快走吧!”丙火一想也对,当时道声:“对!”二人朝着海空尴尬地一笑,转身就走!可是脚步方移,就觉得头顶一阵风声,举目看去,面前站着那位金
衣的大和尚悟虎禅师。他此刻暂掌本寺方丈职司,法威极盛!乙木,丙火二人方才已尝过了这和尚的厉害,见状不由吃了一惊!悟虎双手合十,冷冷笑道:“你二人莫非没有听见祖师爷爷的话
么?”二人左右一闪,两口断玉刀同时出鞘。悟虎虎目一睁,哈哈笑道:
“怎么,你们还要动手?”海空方丈见状大声道:“悟虎,退下!”悟虎闻言只得退向一边,海空长老双袖一挥,如同是一片彩云似的,
落在了二人身前。
他面色仍是不喜不怒,鼻中哼了一声,道:“乙木、丙火,老衲念在你们二人年幼无知,从轻发落你们!”说到此,顿了顿道:“我想此事,你们师父必不会知道,是也不是呢?”
乙木挺身道:“怎么不知..道?”
海空怔了一下,白眉微微一皱,道:“你休要胡说,以令师智力,断断不会行此无稽之事,你二人如即刻离寺回去,老衲对你二人破例宽有,既往不究!”
丙火摇了摇头道:“我二人是随边师叔来的,要来三人一起来,要走三人一起走!”
海空所以一再容忍,实在是知道二人之师冰河老人乃是当今一怪,是一个最难招惹的老怪物,自己虽不怕他,可是俗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值此暮年,明哲保身,犯不着树此大敌!
可是,偏偏这两个怪小子,人情世故全然不通,海空容忍至此,显
然也有些受不住了。他身侧的众僧,更是一个个的面有愠色。海空呵呵一笑道:“两个无知的娃娃!”他笑声一敛,点了点头道:“老衲一再容忍,你二人却一意刁难,
说来可笑,莫非老衲还怕了你们不成!”说到此,面色一沉,后退了一步,道:“悟虎,你代为师把这双孽
障拿下来,不过,不要伤了他们!”悟虎闻言恭敬答道:“弟子遵命!”海空大袖一挥,彩云似的,又落在了原来位上。那悟虎宏声笑道:
“你二人马上丢下刀来,不用打了!”二人对看了一眼,乙木冷冷地道:“老方丈,我劝你少..少管!”丙火紧握手中刀,道:“这一次我们不会留情,你要注意!”悟虎长眉一挑。这时有一个小沙弥走过来,以手捧着他的那一口长
剑。悟虎和尚轻挽长袖,左手压着剑鞘,右手拇指按动剑上哑簧,“嚓”
的一声,已把长剑掣了出来。乙木、丙火,双双挽了一个刀花,左右分了开来。他二人一立一蹲,皆用眼角斜睨着悟虎。座上的海空见此,不禁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旦夕老头儿的真
传,果异一般!”看到此,他咳了一声,道:“悟虎,为师素日常说的‘鹤立兔滚’
正是此式,你要小心了!”悟虎向二人一望,心中也是怦然!起先他虽已取胜二人,可是仗的是人多势众,这时以一敌二,而且,
海空交待,不可伤害二人,这可就更难了。当着众僧及师父面前,要是拿不
下此二人,面子上可就太没有光彩了。当下一振中手剑,冷冷笑知道:“你二人请上,贫僧不客气了!”他说话时,目注二人,仍然是一蹲一立,原式不动,面上表情,有
如槁木死灰一般。悟虎看到此,心中暗暗惊异道:“想不到这两个小子,还有看家本
领没有施展出来,倒真不可轻视。”想到此,足下已踏中宫去洪门,掌中剑“残阳夕照”,指向丙火,
一剑劈划了下去!可是剑尖未及,却又蓦地一崩,长虹一闪,反向着乙木头上倒崩了
过去。只听得“当啷”一声,悟虎的剑竟被荡了开来。悟虎剑锋向下一压,剑走轻灵,第二次削过来,空中发出了一声轻
啸,这一剑直向乙木右耳上削了去。乙木颈项一摇,掌中刀平着向外一推,身形前俯,叱了声:“看刀!”掌中刀泛出了一阵奇光,其冷刺背。悟虎哼了一声,剑尖一挑对方的刀锋,只觉得刀身传来一股奇寒,
使得他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可是他内功深沛,当时强提了一口真力,护住了身上各处要穴。他身子轻轻向外一纵,足方沾地,就觉出身后一股劲风猛然袭来。原来丙火此刻已由蹲式而变为兔滚之式,身形纵起,有如惊雷奔电
一般,连人带刀恍如狂风一阵,直向着悟虎头身之上刺来。这一式,看起来是快到了极点!悟虎身形一长,以“弥陀转身”之式闪身避开!可是丙火的断玉刀之威,有如银河倒泻,只听得“嘶”的一声,悟
虎的半截袈裟齐齐被这一刀削了下来。海空长老见此,不由得“唔”了一声。悟虎方丈不禁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顿时生出一腔愤怒,只听他
口中厉吼了一声道:“好孽障!”只见他掌中剑向外倏地一翻,“叮”的一声,剑尖己贴在了乙木的
刀背之上。这位老方丈愤怒之下,再也顾不了许多,只见他双目通红,杀招迸
现,剑身上现出的光雨,有如一天星斗,直向着乙木连人带剑罩了过去!
悟虎方丈施展的这一手,名唤“佛陀现杵”,是沙门中一式极厉害的手法,海空见他竟然施展出这么凌厉的手法来,当时生恐乙木伤在了他的剑下。急险之间,这位佛祖爷不由大喝了一声:“不可!”
海空和尚话出人起,就像是一阵狂风似的扑到了悟虎身旁,正要伸手挡开悟虎那一式杀手,就在这时,大殿左面的窗扇“哐”一声敞了开来,一条身影,疾飘而进。
这条身影旋风也似的向地上一落,轻轻叱了声:“大师留情!”他说话时,右手向外一挥,以拇食二指向外一分,直向着悟虎“分水穴”上扣去!悟虎不由大吃了一惊!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这蓦然现身之人,只这么一伸手,却正是“三十六路擒拿手”中最厉害的一招。
悟虎老方丈,虽说是武技高超,可是对这么蓦然加临的手法,也一时惊慌失措,他口中惊呼了一声,长剑猛地向后一顿,足下由不住荡出了两三步以外。
这时候,大殿众僧,俱发出了一阵骚动。想不到在海空长老以及各
位老方丈驾前,竟然会有人如此大胆地贸然闯进来,胆量可说是太大了。数十道目光集中望去,只见来人是那么从容不迫,面带笑容!海空长老白眉微微一耸,目光望处,面前所立的,竟是一个二十四
五岁的翩翩少年。只见他长身伟健,剑眉星目,微微发黑的皮肤,笔直的鼻梁,一望即知是一爽朗大度的少年侠士。
这少年身着一袭酱色的长衫,态度是如此的从容,目光向悟虎望着,淡淡一笑道:“大师请恕在下失礼,乙木、丙火小子无知,谅罪尚不至死,小可救人心切,少有开罪,尚请大师海涵才是!
悟虎本是一肚子的愤怒,可是这少年说话如此斯文,却令他发作不
得。当下目光向少年一转,道:“施主大名?”边瘦桐欠身答道:“不才边瘦桐!请问大师法号?”悟虎大师不由倒抽了一日冷气,想不到来人竟是边瘦桐,而且是如
此年轻的一个少年。他尚未开口,一边的海空长老已双手合十,冷冷笑道:“少施主,老衲有礼了!”边瘦桐闻言侧身,怔了一下,他心里已猜知这人的身分,不免有些吃惊!这时,一旁的乙木忙道:“师叔注意,他就是海..海空长..长老!”边瘦桐面色一沉,叱道:“住口!面对长老岂能胡言乱语,还不上前谢罪!”乙木倒真是听话,当下红着脸走过来,抱拳一躬,讷讷道:“长老,对..对不起!”
海空长老鼻中微微哼了一声,心中不由甚是惊讶,因为乙木、丙火对于边瘦桐这种称呼,以及敬重的情形,是使他想不通的。他更不解的是,冰河老人如此狂傲的一个老人,怎会把自己一双弟子,嘱托给边瘦桐如此一个后生,并以师叔见称?
当下,他微微向边瘦桐一打量,不禁暗暗点了点头,忖道:“好一
个神俊少年!”这时,边瘦桐恭恭敬敬地向着海空长老拱手一拜道:“弟子边瘦桐,
参见佛祖大师!”海空长老微微一笑道:“岂敢!岂敢!老衲不过是空门一僧,施主
却是名满天下的侠士,如此岂不折煞老僧了!”边瘦桐不由笑道:“长老如此说,弟子更是无地自容了!”海空闻言呵呵大笑道:“少施主,你来到我这少林寺内,老衲怠慢
你了!”对于这个老和尚,边瘦桐是深具戒心的,即使是言语对答,他也不
敢随便。老和尚这几句话,令他费解,当下他不由剑眉微皱,道:“长老何
出此言?”海空呵呵一笑道:“少施主,你这双弟子,大闹我少林寺,伤僧毁
殿,把我少林历代祖师金身法像,破坏殆尽..”说到此,凤目微启,轻轻念了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边瘦桐闻言后不由大吃了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少林自海空以下,龙虎风三位禅师,以及全寺上千弟子,哪一个又
是等闲之辈?如今乙木、丙火犯此大错,要想息事宁人,只怕是不能够了。他脸色不由一阵大变,顿时呆住了。这时,那位悟虎禅师在一边双手合十道:“边施主你来得正好,此
事施主看看如何处理,敝寺愿听凭施主一言!”边瘦桐目光向着二人一望,乙木、丙火满面惊恐之色!这几日相处,边瘦桐对于二人已多少有些了解。他当时微微叹了一声,道:“二子如此胡闹,在下不便再说什么,
只是他二人秉性愚蠢,我想此次定必是受人愚弄,才会行此蠢事!”悟虎面色不悦道:“施主如此说,莫非敝寺的僧人竟会..”边瘦桐冷冷笑道:“禅师不必多心,在下只是如此推断..”丙火听到此,走上前道:“师叔,我二人是听了一个叫‘头皮青’
的和尚的话,才如此做的!”悟虎冷冷笑道:“一派胡言,信口雌黄!”可是海空长老却点了点头道:“让他说下去!”说着望着丙火道:“你说那个叫头皮青的和尚,是什么样子?他对
你说了些什么?”丙火点了点头道:“那和尚年纪不大,他带我二人玩耍,告诉我们
说,那殿里的金娃娃,是用来练习暗器的!”悟虎转身道:“师父不可听信胡言,本寺内岂会有此不肖之徒?”海空一双眸子,射出了两道奇电,直视着悟虎,道:“闻过则怒,
非出家人本份。少林自涵一接掌后,疏于管理,良莠不齐,自在料中,此事
以老袖判来,并非是空穴来风,不妨一查虚实!”悟虎面色一红,双手合十道:“弟子遵命!”边瘦桐一旁闻言,不禁暗自钦佩。这位海空长老,真不愧是一位有
道高僧,令人敬仰。其实悟虎也怀疑其中定是有人作祟,心存查明之意。只是“家丑不
可外传”,尤其是当着边瘦桐面,更不愿授人以短。这时听海空如此说,也不便再遮盖了。当下望着丙火道:“你说的
那个和尚,如果在面前,可认得出来?”丙火点头道:“当然认得!”悟虎咬着牙,冷冷一笑道:“好吧!”说到此,他回身向着一位和尚道:“至本,鸣钟三响,吩咐全寺弟
子,齐集大殿,不得不到!”那个叫“至本”的和尚,怔了一下,遂合十道:“谨遵法旨!”说罢转身而出。悟虎转身向着海空长老道:“此事师父不必费心,弟子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海空冷冷道:“老衲要亲自看一看,是哪一个不肖子弟,败坏我少林法规!”悟虎只得点头道了声:“是!”说着向四周和尚双手合十道:“各位请先至大佛殿去吧!”
在场的八堂僧众,闻言一并欠身还礼,相继转身而去。悟虎这才向乙木、丙火冷冷地道:“贫僧把本寺和尚全数集中,请你二人亲自去认一认那个叫头皮青的,看是否真在其中?”
丙火点头道:“这样很好!”
悟虎冷冷笑道:“果如你二人所言,贫僧当重责这个弟子;如果查无其人,你二人却是脱不了干系,那时只怕众怒难犯,就是老衲存心为你们开脱,也只怕无能为力了!”
乙木闻言,讷讷道:“怎么会是假的?他跑..跑不了的!”说话之时,只闻得殿外金钟“当当当”响成了一片,每三声响在一起,声震屋瓦,显然是一种极为紧急的召集信号!红线金丸边瘦桐,这时倒较先前定下心来。他向着悟虎欠身道:“大师高谊,感人肺腑,只是如此劳动贵寺弟子,令人不安!”
海空长老本在一边闭目不语,这时忽然开目,呵呵笑道:“少施主,如果真有此不肖子弟,你正可看一看我少林寺规,少林门下是不纵容孽徒的!”
边瘦桐冷然道:“长老法规至严,令人可敬,弟子想乙木、丙火斗胆,也不敢在长老面前撒谎。如是虚言,弟子愿把二人交出,任听长老发落就是!”
海空长老长眉连动,道:“好!好!一言为定!”说话间,殿外传来沙沙僧鞋之声,至本和尚走进,合十一拜道:“禀
师祖爷爷及方丈,本寺长幼弟子门僧,全已集齐,请驾临训示!”海空点头,道:“好!你先去!”至本合十一拜,转身而去。海空长老向着乙木、丙火微微笑道:“二位小朋友,请随老衲一并
来!”说着大步向着殿外行去。门外立着一双弟子,持着灯笼引路,一行人向后殿绕去。大雄宝殿内,灯火如昼,八堂职司齐立殿外,见海空率悟虎一行来到,八僧全数合十行礼。
殿前正中设有十四张金漆坐椅,众人入内,分别坐好。边瘦桐举目一望,不由吃了一惊。只见整个大雄宝殿内,被身着金、黄、灰不同颜色的僧人站了一个密密麻麻,灯光之下,这些和尚的光头闪闪发着亮光。少林寺和尚约在千名以上,这么多的人齐集一堂,竟是鸦雀无声,
连一个咳嗽的都没有。令人一望之下,由不住肃然起敬!这时,乙木、丙火也随着走进殿来。二人的衣着模样,立时吸住了场内和尚们的目光!二人四只眼睛也一眨不眨地在人群里搜索着。海空落坐位上,闭目
不语。悟虎却冷冷一笑,向着二人道:“二位施主请细细过目,找出你们所说的那个叫头皮青的孽徒来!”乙木、丙火二人答应了一声,目光视向边瘦桐。边瘦桐点了点头道:“在场皆是有道的空门弟子,你二人要恭敬从事,不可冒失!”二人点头答应,遂即步向人群。前两排和尚,各披金色袈裟,年岁多在六旬以上,这些和尚身分地位都甚为崇高,二人看了一眼,道:“这里没有!”
乙木道:“他们太老..找小的!”于是走向第三排,一排一排地往后看,一千多个和尚,足足看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完。乙木皱了一下眉道:“奇怪..怎..怎么没有?”丙火也不禁有些急了,道:“不对,他没有来!”
乙木翻着眼,愤然道:“我们..受骗了!”二人你一句我一语,正在讲个不停,悟虎大师已同着边瘦桐走了过来。边瘦桐沉声向二人道:“你二人说些什么?”悟虎也冷冷笑道:“你二人可曾找到那个人么?”
乙木摇头道:“没..这里没有!”丙火道:“那个小和尚没有来。”悟虎不由面色一沉,双手合十道:“二位不要无理取闹了!全寺弟子皆已聚齐,怎会有人不来?我想此事已经定了!”说到此,微微冷笑着向边瘦桐道:“边施主,此事如何发落?老衲愿闻一言!”边瘦桐不相信乙木、丙火二人会说谎,可是眼前事实,却又无法辩解。当下略一思忖,含笑道:“大师可否烦神再查一查,可有缺到的弟子么?”
悟虎冷冷一笑道:“施主你误会了,本座号令极严,不会有人无故
不到的!”边瘦桐笑了笑道:“问问何妨!”悟虎冷冷地道:“也好!”说着一双目光愤怒地向着乙木丙火一望,
道:“二位施主请注意聆听,看看是否有漏!”说着向后排为首一个年轻的和尚招了招手道:“长灯,你过来!”那个年轻弟子打了一个躬,忙走了过来,合十道:“方丈何事召遣?”悟虎向着乙木、丙火道:“你二人所说的那个弟子,年岁大概与此
人差不多的吧?”乙木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比他..矮!”悟虎冷冷一笑道:“那么该是本寺第三代的弟子了,这位弟子法号
‘长灯’,是‘长’字班的领班弟子,问他就知道了!”丙火弯腰合十道:“失敬了!”长灯和尚忙自还礼道:“小僧不敢!”边瘦桐在旁打量了一下这位长灯和尚,只见他生得眉清目俊,高高
的个子,确是一个可造之材,尤其是这小和尚一双瞳子,闪闪放着奇光,眉
目之间,一派正直,令人可亲。边瘦桐看到此,心中不由暗暗叹道:“难怪少林一派能够独立武林数十年之久,今日看其三代弟子亦复如此,可想知来日更为可观了!”想到此,目光遂向少林三代弟子群内望去,只见个个挺着腰干儿,
目不斜视,果然盛门之下无虚人。这时,悟虎又为长灯介绍了边瘦桐。长灯和尚立时面现惊疑,向着边瘦桐一拜道:“原来是边大侠,小
僧久仰了,不知唤小僧出来,有何差遣?”边瘦桐一笑道:“差遣实不敢当,只是向小师父打听一个人罢了!”说着向丙火道:“你可把那位小师父的名字模样说出来听听!”丙火比着手势道:“这么高的个子,名叫头皮青!”乙木也抢道:“比你矮一点,鼻子扁扁..的!”长灯和尚听了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怔怔地道:“是..哪一
个?干什么的?”悟虎方丈冷冷一笑道:“长字辈的弟子,是否全到齐了?”长灯合十欠身道:“方丈召唤,怎能不到?除了膳堂的几位头陀以
外,全到齐了!”悟虎冷冷一笑,望着边瘦桐道:“膳堂的几位头陀,皆是蓄发的外
僧,显然不是二位小施主所说之人了!”说着鼻中哼了一声,望着乙木、丙火道:“二位还有何言?”方言到此,那长灯和尚忽然“哦”了一声道:“是了!”众人目光齐望过去,长灯和尚向着悟虎合十道:“弟子想起来了,
适才长川师弟,托人来说,因患眼疾不便与会,弟子一时竟忘了!”悟虎不由微微呆了一呆,怒道:“小小眼疾,算得什么?尔速去唤
他来见!”长灯弯腰行了一礼道:“是!”说罢转身而去。悟虎冷笑道:“长川乃是前殿服务的弟子,素为前
方丈涵一师叔器重,绝非你二人所言之人,此事老衲可以断言!”乙木不由皱了一下眉道:“那..会是谁呢?”他一边说,一边又步人人群,一个一个地细细打量,仍不见那个化
名“头皮青”的和尚在内。乙木、丙火到了这时,也都禁不住心内打鼓,为自己安危担心不已!忽听得殿外一阵沙沙脚步声,二人连忙望去,只见那长灯同着一个
头缠白布的弟子走进殿来。二人不由精神一振,因为这是他二人最后的希望了,所以同时睁大
眼睛向着这位患有眼疾的长川弟子望去。可是,他二人又失望了。因为来的这位长川和尚,整个的头部,连眼睛鼻子都包在白布之内,
根本看不出面目。这时长灯合十拜道:“长川带到,请方丈指示!”长川和尚也合十向着悟虎一拜道:“弟子来迟了,师伯恕罪!”悟虎冷冷一笑道:“长川,你的胆子也太大了!金钟三响,本寺长
幼同门皆已来齐,你为何独独例外!”长川颤抖了一下道:“弟子眼疾发作,痛苦不堪,请师伯原谅..”
悟虎鼻中哼了一声,道:“此事等一会再说,现在你且见过这二位
施主!”说着向乙木、丙火二人指了一下。长川低头走到二人身前,合十道:“二位施主请了!”乙木、丙火四只眼睛一齐盯视着这位长川,一言不发。看了一会儿,
二人对望了一眼,乙木讷讷地道:“看..看不见脸!”丙火皱了一下眉道:“小师父,你把头抬起来好不好?”长川嘻嘻一笑道:“施主,你是开玩笑么?”说着勉强把头抬了一
下。丙火脱口道:“不错,他就是头皮青!”长川退后了一步,道:“小施主,你不要开小僧的玩笑了!”乙木这时也颇为冲动,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可是这个叫“长川”的
小和尚说话声音却十分像“头皮青”,当下不由勃然大怒,上前一把抓住了
长川的前胸,厉声道:“好小子..你这坏蛋!”长川口中“啊哟”叫道:“小施主,你松手!老天,这是哪一回子
事呀?谁是头皮青呀?”乙木冷笑道:“你..就是!”长川哆哆嗦嗦地道:“什么头皮青?我根本就不认识..”说着他转过身来,向着悟虎道:“请师伯作主..弟子根本不识识
这二人!”一面说着,竟自跪了下来。悟虎和尚这时也不禁起了疑心,当时冷冷说道:“既然如此,你就
解开头上的布,让他二人认上一认,也就是了!”长川怔了一怔,叩头道:“弟子眼疾不可招风..”才说到此,悟虎和尚一声冷笑,只见他左手五指向外一挥,长川口
中“啊”了一声,戴在头上的布条,猛地凌空而脱,现出了这小和尚本来面
目!长川吓得“噢”了一声,猛地由地上跳起来,伸手向空中的布条抓
去,但那布条已落在了悟虎方丈的手中。长川目光一接触到悟虎禅师的目光,顿时吓得呆立当地,动弹不得!众人这才看清楚了,他双目一如常人,哪里像有什么疾病的模样,
俱都怔了一下。乙木、丙火一看到他的面容,不禁同声大叫起来,尤其是乙木最是
激动,猛地扑过来,当胸一掌,直向着这个长川和尚的前胸打去。可是,边瘦桐却发出了一声断喝道:“住手!”他右手猛然向下一切,平空一分,乙木由不住一个踉跄,退后了两
三步,差一点摔倒在地。边瘦桐冷冷地道:“当着方丈驾前,你焉能如此无礼!”乙木不大服气地道:“他就是头皮..青,一点不错!”边瘦桐冷笑了一声道:“是非自有公论,但听方丈处置!”说到此,他转身又向丙火道:“丙火,你也看清楚了?”丙火点头道:“不错,就是他!”长川和尚在一边吓得面无人色,双膝颤抖,道:“二位施主,休要
含血喷人..”悟虎一见这种情形,立时肚内雪亮,他那一张老脸,也不禁染上了
一层红晕,只气得全身发抖。
当时冷冷一笑,向长川和尚道:“想不到我少林门中,竟然会有你这败类!好,你先不要走动!”
说着冷下一张脸来,对边瘦桐合十道:“此事不难分晓,三位施主也暂时不要走动!”
说到此,他转身走到了海空长老身前,略略说了几句。海空点了点头。
这时候,那长川和尚却冷冷一笑,向着乙木、丙火二人道:“你二人以为这样,我就怕了么?”
丙火冷笑道:“哪一个要你怕?”
长川目光向着远处的方丈及海空长老看了一眼,小声道:“告诉你们,这事情是涵一大师父关照我做的,涵一大师父是海空祖师爷爷的师弟,是方丈的师叔,谁又能把他老人家怎么样?”
边瘦桐在一边闻言,这才明白,当下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就更好办了,我们找出那位涵一大师父,请海空祖师作一个了断!”
长川翻了一下眼皮,面色苍白地道:“你是边瘦桐,我知道你,你不用逞能,这里有人能对付你!”说话间,大殿内的和尚,已在悟虎的吩咐之下,纷纷散了开来,各自走出了大殿。一会时间,这座大佛殿内,只剩下了乙木、丙火等数人。长川和尚神色甚为慌张,猛然转身朝门外奔逃而去,可是脚才迈出一步,边瘦桐已含笑站在了他的面前,道:“小师父,请先不要走动才好!”长川一咬牙,道:“你多什么事?”说着一掌向着边瘦桐面门之上劈了过来!这时,就听得悟虎一声断喝道:“好孽徒!”一股劲风猛然袭了过来!长川被震得退了五六步,方拿桩站稳,惊恐之下不由呆立当地。眼前人影一晃,悟虎已立在眼前,嘿嘿冷笑道:“长川,你的胆子不小啊!”长川和尚见掌寺方丈发怒,也有几分心惊,不由低下头来,饮泣道:“弟子有下情相告!”悟虎嘿嘿一笑,道:“祖师爷要亲自见一见你,长川,你要千万小心了,还不快去!”长川不由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当下抖着声音道:“这件事,是..是..涵一祖师叫我作的!”悟虎不由微微呆了一呆,当下冷冷一笑道:“祖师爷唤你,快去!”长川和尚过去一直是涵一的心腹,在寺内欺下瞒上已非一日,养成了骄傲习惯,一般同门、长辈,他根本不瞧在眼中。可是这时一听海空唤他,却把他吓了个不轻。他知道海空祖师爷爷的厉害,不要说自己是一个小小的三代弟子,就是涵一大师,在这位祖师爷爷面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当下颤抖着来到了海空长老跟前,只觉得双膝一软,由不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佛门高僧海空长老,慢慢地张开了眸子,向着长川逼视过来!
使他吃惊的是,少林门下,居然会有如此弟子,凭着他那一双智澈的眸子,几乎能透视人类的善恶!
眼前这个小和尚,是如此的混浊,整个的身体被卑下暴戾笼罩着,看不出一点点属于灵性的东西。
海空看到此,那披在肩上的长发,抖动了一下,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指着长川道:“你叫什么?是哪一堂服务的弟子?”
长川早已吓得亡魂丧胆,战瑟着道:“弟子长..长川,原是专门侍候涵一祖师的,后来祖师方丈去职,就改派在前殿服务了!”
海空长老森森一笑道:“这就莫怪了,有其师必有其徒!”
说到此,一笑道:“这些事情,不用说都是你的主意了?”
长川吓得连连叩头道:“弟子斗胆也不敢..”海空冷冷一笑,道:“少林门中,焉能会有你这样的弟子..不过,也不能就这样轻易地叫你离去!”说到此,就要发落。长川见状,连连叩头求饶,声泪俱下地道:“弟子是奉命行事..是涵一祖师关照弟子做的..祖师爷请..”海空呆了呆,冷冷一笑,他的脸色此时至为难看,当下挥了挥袖子道:“悟虎,带他下去,这是我少林的家丑,容老衲慢慢处理!”悟虎大师此刻真恨不能一掌立毙长川于掌下,只是当着边瘦桐等三
人,自己不便如此。这时闻言,厉叱了一声道:“还不随我退出!”长川叩一个头,忙站了起来,颤抖着道:“二师伯..你老要如何
处置我?”悟虎冷笑一声,道:“谁是你的二师伯?我少林门下,岂有你这样不肖弟子?走!”长川面色一青,低头转身而出。海空冷冷一笑道:“悟虎你要防备了,此子居心不善!”悟虎合十道:“师父放心,谅他还没有这个胆子!”
涵一含怒反少林
悟虎押着长川小和尚一脚踏出殿外,就见那长川猛然回身道:“二
师怕,你闪开吧!”说着他双掌向外一亮,竟自掌心内“哧哧”飞出两口柳叶飞刀,一左一右,分向悟虎左右双肩上飞来!这种暗器,是佛门中戒用的东西,悟虎不由怒叱了声道:“你想找
死!”只见他大袖一挥,“叮当”两声,已把一对飞刀打落在地。那长川和尚发刀意在掩护自己逃逸,所以刀一出手,身子己像狸猫
似的飞纵起来,猛地扑在庙墙之下,接着双足一踹,直向庙外飞扑了出去!可是,悟虎大师岂能放他如此逃走?当下低叱了声:“长川,你还想跑么?”说话时,足尖一点,整个身子竟自猛地腾了起来,足足拔起了七八
丈高下,就像一阵风似的越出了庙墙之外!长川猛一回身,发现悟虎禅师已来到了背后,不由大吃了一惊!他狂笑了一声道:“二师伯,你也迫人太甚了!”言罢,双掌霍地
向下一沉,竟然施展出排山运掌的内功掌力,蓦然向着悟虎身上推了过来。悟虎右腕向下一切,叱声:“去!”这种“金切手”的手法,乃是少林八种绝技之一,自是可观!急切间,长川和尚未及收招,悟虎的手缘已切在了他的右腕之上,
他不由发出了一声惨叫,右腕骨已然齐根折断!悟虎哼了一声,道:“好孽障!”右足向前猛跨出一步,右掌霍地面前一抖,直向着长川胸前用力击去!长川和尚这时痛彻心肺,早已丧失了回手之力,悟虎这一掌打来,
他除了闭目受死之外,实在是别无他法!他口中哀求道:“二师伯饶命!”悟虎一声冷笑,掌势猛推而出,眼看着这长川就要溅血在他掌力之
下。猛可里,由一边庙墙之下,传出了一声断喝:“不可!”只听得“哧”的一声,一股掌力横劈了过来!这掌力并非对着悟虎的掌力而发,而是直扑向长川和尚而来。只听长川和尚惊呼了一声,一下被这股风力推向了一边,出乎意外
地躲开了悟虎的杀手。悟虎惊愕之下,却见西墙月影之下,步出了一个俗家装束的高大人影。这人虽是俗家衣着,可是却剃成了一个光葫芦头,月亮之下闪闪发光。在他的前襟上,悬挂着一串佛家的念珠,一粒粒大如核桃,明光铮亮。悟虎细一打量,不由心中一动,来人并非别人,正是那位还了俗的涵一大师!这位涵一大师,虽说年岁和悟虎相差有限,可是在身分上来说,却要比他高出一辈。悟虎虽说对于这位师叔已有些卑视,但是却也不便立时反目,当下呆了一呆道:“原来是师叔!”
涵一大师冷冷一笑道:“少林门中,严戒杀孽,方丈虽是一寺之主,却也不便对门下弟子下此毒手!”一边的长川,这时也认出了来人是谁,当时忍不住痛哭道:“二师
祖..救救我..哎唷!弟子的手断了,再也不能追随二师祖你老人家了!”涵一闻听之下,面色一沉道:“不必多说!”说着,向着悟虎合十念道:“阿弥陀佛,方丈,请准老衲所请,放
过这个弟子,叫他离寺逃生去吧!”悟虎面露不悦,道:“此事是师父交代,只怕贫僧难以定夺,尚请
师叔原谅才好!”涵一面色一沉道:“莫非老衲连这一点情面也讲不通么?”悟虎欠身合十道:“请师叔原谅,出家人有何情面可讲?”涵一大师面色一变,却又强作笑容,道:“这么说,你是不把老衲
看在眼中了?”悟虎后退一步,合十道:“此事关系着我少林颜面,贫僧万难照办,
师叔请原谅吧!”涵一呵呵笑道:“少林颜面?亏你还说得出口!”悟虎不由微微怒道:“师叔何出此言?”涵一冷哼了一声道:“那边瘦桐以及冰河老人两个孽徒,兴师上门,
尔等非但不与抵挡,却还百般殷勤,这就不丢我少林的颜面么?”悟虎冷笑了一声,道:“边瘦桐之事尚未了结,师叔怎知会善罢甘
休?”涵一厉声道:“厚敌薄已,还多说些什么?”说到此森森一笑道:“少林门中情形如此,足令老衲齿冷已极,海
空师兄昏聩无能,也无可恋,老衲此刻就带着这长川离开,方丈你莫非还要阻拦我么?”
悟虎实在想不到,他竟然会说出此话,当下实在忍不住,冷冷一笑道:“师叔既要离去,本座无权干涉,不过这长川和尚属少林门下,却不能自由离开!”
涵一狂笑了一声道:“老衲今夜就要带他去,看看谁敢阻拦?”说到此,回头叱了声道:“长川,咱们走!”长川和尚闻言,哭丧着脸走到了他的近前,涵一大师一把把他夹在
腋下,单手向着悟虎打了一个佛礼道:“老衲告辞了!”说着,转身向着前边路上大步走去!悟虎方丈见此,忍无可忍,长长叹了一声,口宣佛号道:“阿弥陀
佛,师叔既然如此,本座职责所在,说不得只有开罪了!”口中这么说着,他身形向前一扑,已到了涵一身后。涵一不待他发
招,蓦地转过身来,怒眼圆睁,状极愤怒地道:“你要如何?”悟虎双手合十道:“请师叔放下长川孽徒,本座也好回去交差!”涵一厉声道:“我就是不放!我和他已不是少林门徒了!”悟虎不由冷冷一笑道:“莫非本门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么?”这一个“你”字,不禁使得涵一突然暴怒,他森森冷笑道:“悟虎,
老实告诉你,老衲已对你过分客气了,莫非你一定要迫我出手不成?”悟虎方丈此刻已忍无可忍,不禁面色一沉道:“本座也对你容忍多时了!”
涵一哈哈一笑道:“好一个目无尊长的大和尚!”说着右手一挥,发出了一股绝大的劲力,直向着悟虎前身逼来。悟虎心知这位师叔的武功非比等闲,不由向后一闪。涵一乘机拔身而起,直向前路落去!悟虎大师叱了一声,至此,他实在也忍不住了,足下连点,施展出
“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三起三落,已迫到了涵一身后。这位少林寺的老方丈,愤怒之下,竟自由身上取出了一掌铁莲子。这老和尚,追随海空长老数十年,一身内外功力,确实已得到了海
空的真传,这时他右足向前跨出了一步,口中低叱了声:“打!”只见他拇食二指连连捻动,“叭叭”一阵响声,掌中铁莲子就像是一道线似的打了出去,分向涵一双肩、背脊、尾椎等处打来!
涵一大师狂笑了一声,他虽然抱着一人,身手依然是那么灵活,这时他身子倏地直向前方猛倒了下来,全身重量仅仅靠着右足足尖支持着,有如蜉蝣立水一般。那些铁莲子一粒粒都打了个空!
涵一把长川向外一推道:“你且先去,待我会他!”
长川身形落地,如飞而去。悟虎大怒,腾身就追,涵一怪笑了一声道:“方丈,你慢追一步!”说到此,这位少林寺的前方丈,右手向外一分,并中食二指向着悟虎背后“志堂穴”上就点!
悟虎一翻身,双掌一现“巧托天书”,反向着涵一下巴上击来!
这两个人,全都是七十以外的年岁了,一个是当今少林寺的方丈,一个是昔日的方丈,俱都是少林门中的佼佼者。两个人这一动上了手,但见人影幢幢,掌风呼呼,立时缠在了一块儿。
严格说起来,涵一与海空长老,是师兄弟的辈份,可是涵一自幼丧师,其一身武功,多得自这位师兄亲自传授;悟虎既是海空弟子,自不待言。所以这两个和尚一动上手,门路家数如出一辙,看起来甚为相似!
一刹那间,二人已对拆了十数招。
他二人年岁既相仿,武功也相差得有限,一时颇难分出轩轾高下。但见人影飘飘,彼此袍袖间发出的风声,连成了一串,大有一羽不能加、虫蝇不能落之势!
二人这一场狠斗,杀了个天昏地暗,星月无光。涵一已是越杀越愤,偏偏对手悟虎禅师,却非易于对付之人,只急得他怒吼声声。忽然间,庙墙上射来了一道灯光,一人发声叱道:“什么人在庙外
厮杀?”悟虎向外一跳道:“是悟龙师兄么?师兄快来,涵一师叔反了!”涵一闻得来人竟是悟龙,不由大吃一惊,龙、虎、风三位禅师乃海
空三位高足,武功都尽得海空真传,此时只是悟虎一人,涵一已是无法取胜,若是再加上一个悟龙,简直更是不敌了。涵一眼珠一转,乘他二人答话之间,猛地拔身而起,冷笑了一声道:“老衲恕不奉陪了!”说着猛地腾身而起,落在了一棵古松之上。
悟虎一声断喝道:“你哪里走?”双掌平空击去,掌风过处,落下了满地松枝。这时,涵一却已拔身而起,落向了另一棵大树之上。悟虎方要再追过去,只见人影一闪,悟龙、悟风两位老和尚,一起落在了面前。
二僧形色,俱都十分惊讶,悟龙上前伸手拉住悟虎一只腕子道:“师
弟不可造次!”悟风也合十道:“师兄请住手,不可对师叔失礼!”说话间,那涵一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月影风树。悟虎不
由顿足道:“坏了,坏了!”
二僧惊问其故,悟虎叹道:“你二人哪里知道,涵一已背叛少林,并把孽徒长川带着走了,都是你二位拦我,才令他们逃走了,师父若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悟龙不由宣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师弟只管实情实报,师父万无怪罪之理。只是涵一师叔如此作为,实在令人不解了!”
涵一夹抱孽徒长川而去,在少林寺中是一件大事,当海空祖师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由不住频频摇头叹息道:“涵一如此作为,真正是自掘坟墓,老衲也不便袒护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说着他凛凛一笑,对悟虎道:“你即刻传少林法旨至各处,凡有涵
一师徒下落,即刻归报本寺!”悟虎答应道:“弟子谨遵师命!”说着退身而下。这时,海空显然也甚为激动,他冷冷一笑,目视着身侧的悟龙、悟
风道:“龙、风二徒,着尔二人,即刻束装,严缉他二人归寺,不得有误!”二人各自答应了一声,但是面上现出一些为难之色。悟龙上前一步,
颔首道:“祖师爷,那涵一乃是弟子师叔,没有祖师法牒,只怕难以下手!”海空怔了一下,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老衲显然是疏忽了!”说着自案上拿起了一支白羽令,递与悟龙,道:“这是为师一件信
物,白羽令下,谅那涵一无话可说。你二人不得有误,速速去吧!”二僧闻言,各自向着海空一拜,手持白羽令,匆匆而下。海空忽然想起一事,又唤道:“你二人回来!”二僧忙又转了回来,海空雪团似的眉毛皱了一下,道:“明日开光
大典,你二人来得及回来么?”悟龙合十道:“只怕是来不及赶回来了!”海空冷冷一笑道:“有虎徒在此,也就是了,此事非你二人莫办,
快快去吧!”二僧各自行了一礼,又转身而去!边瘦桐及乙木、丙火远远看着,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甚是奇怪。这
时走来一个小和尚,向着三人合十一拜道:“祖师爷有请三位施主!”三人怔了一下,乙木讷讷道:“怎么回事?”边瘦桐冷笑道:“不必多问,随我去就是了!”乙木、丙火自从随着边瘦桐出山以来,不知怎么,对于这位师叔甚
为害怕,这时闻言,连嘴也不敢顶一句,乖乖地随着他走了过去。海空见三人来到,自位上站起,合十道:“边大侠及二位小施主请坐!”边瘦桐行了一礼,随即同乙、丙二人坐了下来,要听一听这位祖师爷说些什么。
海空这时面上现出一种极为尴尬之色,顿了顿才道:“二位小施主所言非虚,想不到少林门中,竟然有如此不肖之徒,这件事暂且丢开,老衲自会处理!”
说着目光向着乙、丙二人一扫,冷冷一笑道:“你二人虽说是错听
人言,可是活了这么大,岂能有如此不解是非之理?”乙木讷讷道:“什么是..非?”丙火站起来,脱口道:“老和尚,你已经知道,这是头皮青的主意,
就不要再找我们两个的麻烦了。”海空森森一笑,道:“老衲如果就此算了,本寺弟子岂能甘休?”乙木大声道:“那你要怎么样?”边瘦桐见状,怒叱了一声道:“你二人怎能如此对长老说话?还不
老老实实坐下来,听凭长老发落!”乙木委屈地看着他道:“师叔..你怎么也帮起他来了!”边瘦桐哼了一声,说道:“长老乃是有道高僧,你二人只可静听,
不得失礼!”说着站起来,向着海空合十道:“祖师父请念他二人生性憨鲁,初
次下山,不明事故,纵然有错,也是受人挑拨,理应原谅才好!”海空长老淡淡一笑道:“边大侠,你这几句话,说得未免太轻松了!”他那一双光华闪闪的眸子,向着乙木、丙火二人身上一扫,冷冷一
笑道:“老衲乃空门一僧,素日与人无惹无牵,冰河老人不该欺人太甚,今
日这两个人,老衲要留下他们来!”边瘦桐闻言一惊,道:“长老何必如此?”丙火怒容满面地道:“为什么要把我们留下来?我们不愿意!”乙木也冷笑了一声,道:“这里的和尚..真不讲理!”边瘦桐低叱道:“不许胡说!”海空长老哈哈一笑道:“一双无知的蠢儿!老衲问你们,你们来此,
你们的师父知不知道?”乙木怔了一下道:“怎么不知道?是他叫我们跟边师叔来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海空长老闻言之后,禁不住发出一阵笑声,目光中隐隐带出些怒色。他鼻中哼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令师显然是有心与老衲为敌了。很好,既然如此,你二人大可放心,这件事由老衲与令师评理好了!”
乙木、丙火闻言对看了一眼,他二人不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当
下竟十分高兴地笑了。乙木嘻嘻一笑道:“那么..我们两个可以走了吧?”海空合上了眸子,气得脸色微微发白。以他今日功力,像乙木、丙
火如此身手,实是不堪一击,几乎可以伸手分生死,可是他自恃身分,却不能以长欺幼。听了乙木话后,他微开双目,露出了炯炯目光,冷冷一笑,道:“自然是可以了!”乙木一拉边瘦桐道:“师叔,我们走吧..跟这个老..和尚,还有什么好谈的?”才说完,就见海空长老两道慑人的目光,直直地逼视了过来。边瘦桐忙赔笑道:“长老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弟子等暂时告退了!”海空点头笑道:“老衲岂会与他们一般见识?边大侠请便,明日开光大典时,老衲再差人往请便了!”边瘦桐知道这老和尚外表虽是一派沉着。事实上内心确实很是恼
怒,只是顾及身分,不便发作罢了。当下也不便在此多留,行了一礼,又向乙、丙二人怒声道:“你二人还不谢过长老不罪之恩,退下去么?”乙木、丙火对看了一眼,然后各人向着海空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道:“谢谢长老!”海空呵呵一笑道:“你二人且慢谢我,这件事并没有完,此间事了
之后,老衲要至巫山小南峰,亲自拜访令师,要请他对此事作一个了结!”边瘦桐怔了一下道:“长老这样作,未免太过分了。”海空宏笑了一声,道:“过分?他这两个徒弟伤我弟子,坏我经楼,
莫非就不叫过分了?”边瘦桐一时倒也无话可说,他叹了一声,道:“长老乃是当今佛门第一高僧,如作做为,天下震惊,未免有损尊誉,以弟子看来,甚为不值!”海空长老冷冷一笑,道:“对方系无名小辈,老衲倒可不与计较,
冰河老人乃海内知名的高人,老衲能会到此人,怎说不值?”边瘦桐苦笑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海空一笑,道,“冰河老人应是讲理之人,老衲前去与他理论,不
一定就是相争!”说罢冷冷一笑,又闭上了眸子。边瘦桐微微叹息了一声,退身而下,乙木,丙火也跟随而出。三人出了精武殿后,边瘦桐怒目望着二人道:“你二人好大的胆子,
此番闯了如此大祸,看你们怎么交待?”二人都不由脸色一红,各自低下头来。丙火讷讷道:“边师叔,这
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师父知道。”乙木也结结巴巴地道:“师父要是知..知道..了,我们就完了!”边瘦桐冷笑道:“你们还能瞒得住?那海空长老亲自上门,什么不
会说出来?你二人如此妄为,我也无法负责..”
他实在气愤已极,本想令二人离开自己回去,可是转念一想,无论如何,此二人是跟随着自己一齐出门,他们首次下山,人生地陌,不要又生出什么事来,自己将来更不好交待了!
想到此,气得脸色发白,叹了一声,道:“你二人如此胡来,我也不好过问你们的事了。我本来与你们也没有什么关系,更不敢当这个师叔,你们不要叫我师叔了,我可不敢当!”说着拂袖而去。乙木追上来道:“边师叔,不要生气..我们再不惹事就是!”
边瘦桐冷笑一声,不与理会,直向佛光殿内行去。乙木、丙人二人,垂着头闷闷不乐地回到了佛光殿内。二人来到殿内,闷在室中,彼此互相埋怨不已,忽听得门上有人轻
轻叩了一声,道:“二位施主睡了么?”丙火忙去开门,问道:“谁呀?”门外站着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道:“有一位老施主有事与二位商
量,请二位去一趟!”丙火怔了一下,道:“什么老施主,我们不认识这里的人!”乙木也走过来,很是生气地道:“不见,不见,就是不见!你们这
个庙里面,就..没有一个是好人!”那和尚气得瞪着眼睛道:“咦!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乙木怒从心中起,当胸一把,抓住了这个和尚衣裳,道:“狗和尚..
你再要多话,我..打死你!”
这个和尚被他拉得离地而起,吓得脸色大变道:“小..爷..有
话好说,你不要动粗好不好?”丙火过来,推了乙木一下,道:“乙木不要胡来,还不快放开他!”乙木叹了一口气,重重地把这个和尚放了下来,道:“要不是看你
可怜,我..我摔死你!”这和尚扶了一下僧帽道:“我只是来传话的,那位施主在后院凉亭
里等你们!他说你们要有种就去,没种就算了!”乙木立时睁大了眼道:“谁..没种?走,带我们去!”丙火也有些生气,自床上操起了刀,道:“这里的人太欺负咱们了,
走,我们一块去!”小和尚见状,面色一变道:“喂,不要带刀呀!”可是,乙木、丙火哪里肯听,怒气冲冲地直向后院行去。二人走出了“佛光殿”,果然看见后面有一片甚为美丽的花园,园
内花树假山无不齐备。丙火忽然站住道:“乙木,算了,我们不要去了!”乙木咬牙道:“这些和尚看着我..们好欺负是怎么着?”丙火叹了一声,道:“算了,刚才边师叔才说过我们,怎么能再去
惹事?”方言到此,就听见花树丛中一人呵呵笑道:“两个小子,害怕了么?”乙、丙二人一齐望去,依稀看见园内有一个茅亭,亭上似立着一个
影子,正向着他们二人频频招手。乙木看了一眼,冷冷笑道:“是一个人,我们过去看看。”说着大
步前去。丙火生怕乙木有失,当时也忙自后面跟了上去。他二人穿过了花树丛后,那亭子就看得更清楚了。亭内立着一个灰衣的老头儿,胡子很长,他向二人招手道:“臭小
子,你们过来!”二人一听,顿时怒火大升,匆匆行了过来。乙木边走边道:“你是..什么东西?”这老人呵呵一笑道:“娘的!两个东西一个长相,我也分不清你们是谁,不过其中之一在我家作过客!”乙木看着这老人,瘦瘦的脸,白白的胡,不由得皱了一下眉毛道:“老头儿,你是..我看你脸很熟..”
丙火这时也自后走了过来,他向这老人一看,不由大吼了一声道:“原来是你,夏侯三!”说着足尖一点,已如同飞鹰搏兔也似的猛扑了过去,双手分左右,直向着夏侯三双肩上打去。
夏侯三呵呵冷笑道:“小子,来得好!”说着身形一转,已飘出丈
许以外。丙火如此快捷的招式,竟是连他衣服都没有挨着。这时,乙木也怒吼了一声,道:“原来是你这个..老王八!”他口中说着,身形已如同箭也似的扑了过去。可是这老头儿身形奇
快,飞身落到亭尖之上。他低笑了一声,道:“好小子,凭你们这两手,还差点劲儿!”
丙火再次怒吼了一声,把断玉刀抽了出来。他右手握刀,左手领了一个式子,“嗖”一声,直向亭顶上纵去,人落刀下,直向着夏候三头上砍下来!
夏候三口中啊哟了一声,只见他整个身子向下一倒,如同一片枯叶
似的飘然而下!他摇了摇手道:“两个臭小子,先听我说完话再打不迟!”丙火自亭上飘下来,双手托刀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夏侯三咳了一声,嘻嘻笑道:“你们不要以为我成心来找你们麻烦,
我才懒得来呢!”乙木翻了一下眼道:“不是你..你自己来的,还会是我们请你来的?”夏候三冷笑了一声,道:“我是奉了海空长老之命,来向你们两个
小辈下手的,你们两个东西也太胆大妄为,连你们那个老师父,都混蛋透了!”乙木气得脸色发紫道:“好呀,你..敢骂我师父!”夏侯三一笑道:“这是海空说的,也不是我说的!”乙木生性憨直,从不会拐弯抹角,人家说什么他信什么,当下怔了
一下,恨恨地道:“好个老和尚,我错看了他了!”丙火冷冷一笑道:“我不相信,海空长老不是这种人!”夏候三冷冷一笑,他本想暗中挑拨一番,让海空长老与冰河老人之
间,生出仇恨,也可间接地为自己出一点气。可是这么做,显然对边瘦桐没有伤害。他知道冰河老人最是护短,别看这两个宝贝徒弟那种样子,老人还是疼爱得了不得。
因此,他就想借着海空之名,暗中对乙木、丙火之一下毒手,只要把其中一人杀死或是弄成重伤,边瘦桐在冰河老人面前就没法交待!因此他才会有此举动。说起来,这种做法未免太愚笨了一点,可是夏侯三情急之下,也只得出此下策了。
在他意念里,丙火显然要较乙木聪明得多,因此他下手的对象也就
放在了丙火身上了。他当下冷冷一笑道:“臭小子,我的话说完了,你看如何?”丙火摇了摇头道:“海空长老为什么自己不来?”夏侯三阴森森地笑道:“现在我有一个法子,你二人要是听,我们
还可化敌为友,我也犯不着得罪你们那个师父!”乙木怔一下道:“你有什么法子?”夏候三冷冷一笑道:“海空命我来取你二人性命,我也于心不忍,
因为我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我想叫你二人赶快逃跑一个,回去报
信..”丙火冷冷一笑道:“我们凭什么要逃跑?”乙木也恨恨地道:“我们是同边师叔一块来的,要走一起走..干
什么要跑?”
夏侯三本想骗走一人,自己对付一个就容易多了,而且将来冰河老人问起来,也可狡辩一番。再者,回去一个人,自会去搬弄冰河老人来此与海空为敌,使海空误会边瘦桐而敌对之。
可是乙木、丙火却不上钩,夏候三恼怒之下,只得改行强硬的那一条道路了。他阴森森地一笑,道:“两个小辈不识好歹,也就怪不得老夫要下绝招了。”说着身形一耸,已来到了丙火面前,右掌向外一抖,直向丙火右
肩头上抓去!他五指一到,丙火就感到一股绝大的劲力,有如五爪钢钩似的,侵体而入。
他早先曾尝过这老头儿的厉害,是以不敢过于大意。这时夏侯三掌到,他身子向下一沉,就势刀身卷起,夹着一片寒光,直向着夏侯三脑门上砍去!
刀身一扬,冷光如电!
夏候三只觉得头上一冷,不由大吃一惊,断玉刀乃是冰河老人采万年寒铁所铸,差一点功力的人,为此冷芒一扫,已是吃受不住,更不要说和对方交手了。
当然,夏候三是不敢叫它沾在身上的!他紧咬牙关,身形骤然向下一伏,猛地转起来,口中低叱了一声:“打!”
只见他双掌同时向外一扬,“呛啷”一声,两掌全击在丙火那口刀的刀柄之上。竟把这口刀击得斜飞了出去,“呛”一声,直贯入一块假山石内。
丙火不由吓得“啊”了一声,一个倒点,退出了丈许以外。
这时,夏候三双目如火,一声叱道:“小辈,纳命来!”只见他身子腾跳起来,四肢飞展,就像是一只预备抓兔子的大雕,身子霍地向下一落,双手猛地向外一伸,直向着丙火两肋上插去,动作迅速,真有如石火电光一般。
丙火怒吼了一声,身子向下一蹲,双手平封而出,施了一招“排山运掌”,双掌合并,劈出了极大的一股劲力。同时口中大声叫道:“乙木,还不快来?”
乙木一直傻立一旁,听丙火这么一叫,才恍然大悟,当时身子向上一弹,向着空中的夏侯三身上扑去。顿时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
夏侯三见状,一声长笑,对空一翻,双掌同时向下一按,又把身子弹起了五尺高下,巧妙地躲开了丙火所发的掌风,同时也避开了乙木自后袭来的掌力。
但见他身子巧妙地向下一飘,正好落在丙火右侧部位。
这位“南海双鸥”之一的血鸥云翅夏候三,身手果然不凡,他对敌有一个秘决,那就是绝对不给人以还手的机会,动作有如闪电一般快。一刹那间,但见他目光如火,蓦地右手一提,已把一股乾元真力,贯于指掌之间。
就见他五指蓦地一偏,向外一抖,直向着丙火侧肋间用力插了下去!丙火身子一晃,对于如此巨力,他显然已是无法招架的了,身子向
侧跄出了一步,由不住面色一变,惊叫了一声道:“不好了!”眼看着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了。猛然间,当空一声冷笑道:“掌下留情!”随即一条疾劲的影子,
有如燕子似的掠了下来。这个人身子落下的部位,正好在丙火与夏侯三二人之间。只听他口中冷冷一笑道:“夏侯岛主,何必如此?”口中说着,右手五指略略一分,直向着夏侯三右腕脉搏之上拿了过
去。夏侯三眼看已将得手,这时吃这个人随便一伸手,顿觉得右脉上霍的一麻。他不由暗吃了一惊,当下顾不得再伤害丙火,足尖一个倒点,退出了三四步以外,月光之下,一打量来人,不由面上一热,冷笑道:“边瘦桐,原来是你!”
来人果真是边瘦桐,他早已在附近藏身一段时间了,听清楚了夏侯三所说的每一句话,自然也明白了此人的阴谋。这时候,他显然是压制着内心的愤怒,向着夏侯三微微一抱拳,道:“夏候岛主,久违了。”
夏侯三仰天狂笑了一声,道:“赤城岛一别,老夫只以为今生今世再也无缘拜会足下,想不到在此又与边大侠你见面了,真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说到此,一双三角小眼一翻,冷森森地道:“边大侠,老夫访你何止一天,今天真正是幸会了!”边瘦桐自一见此人,已知道一场决战无法避免,可是他仍然是相当的沉着,当时冷冷一笑道:“岛主寻访在下,不知有何见教,在下洗耳恭听!”夏候三冷冷一笑,道:“边瘦桐你也太会装了,我们这一段未了的缘分,就在这里结一结也好!”
边瘦桐冷冷一笑道:“夏候岛主,昔日在赤城岛,我边瘦桐所作所为,也许是过火了一点,可是却不失为江湖道义,岛主若因此怪罪,在下愿负一切责任!”
说到此,那夏侯三像猫头鹰似的发出了一声怪笑,手指着边瘦桐道:“姓边的,你还知道过火一点?”
说着又是一声怪笑,目光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用颤抖的声音接道:“我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大好江山,毁于你这小子一手之间,你还想脱了干系?很好,今夜我们遇上了,有你没我,有我就没有你!”
说到此,身子蓦地向下一矮,右手当胸一掌推了出去!边瘦桐右手轻启,微微向外一拨。夏候三把推出去的右手,霍地向后一收,右足尖反踢而起,直向着边瘦桐腰眼上点来。边瘦桐一声狂笑,右手霍地向下一翻,翩翩如一只蝴蝶似的把身子腾了起来。就见他双手向正中一合,施出一招“童子拜观音”,直直地向着夏候三背脊上打来!沉实的掌力,使得夏候三身子向前猛然一扑,看起来显然是被掌力所击中了。边瘦桐心中一动,不等抽招换式,夏候三一个倒仰之势,已把身子反射了起来,只听得他口中怪叫了一声:“打!”边瘦桐以为他定有暗器发出,不由面部向左一偏。孰料夏候三右掌
向外一推,中食二指,同时向两边一分,直向着边瘦桐双瞳上点来!他指力雄劲,一闪而至。由于二人相距的距离不太远,边瘦桐要想闪躲已是不及,在这危急
的一瞬间,只听得这位少年奇侠,一声断喝道:“好厉害!”就见他双手由两边向正中一挤,颈项蓦地向后一仰,夏候三双指竟由他面颊上擦着滑了过去。
虽说夏侯三没有得手,也不禁使得边瘦桐出了一身冷汗,也正因如此,使得边瘦桐勃然大怒!
只见他翻过的双手,向当中一搭,已同时按在了夏侯三的右手尺骨之上。
他口中闷哼了一声道:“出去!”向外一用劲儿,夏侯三由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吟,跟跄出四五步以外。这一下,他那一只右腕,几乎像断了一般,只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边瘦桐一声冷笑,正要劝对方知趣住手,却未曾想到那夏侯三竟自恼羞成怒地狂笑了一声,只见他一杀腰,施出一个虎扑的势子,猛袭了上来。边瘦桐冷冷一笑,飘身而出,他略带讥讽地向夏候三道:“老哥,算了吧!”
夏侯三双目赤红地道:“小辈,你以为能胜了?”说着双手虚按了一下,竟然施展“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猛地向着边瘦桐落身的亭尖上跃去。
可是他身子尚未落下,边瘦桐已自腾了起来。夏侯三咬牙切齿地道:“我看你往哪里跑?”只见他右手向外一领,只听当空“哧哧”一连响了两声,即刻由他掌势之间,并排飞出了两支“蛇头白羽箭”。边瘦桐一声大笑,上身霍地向后一翻,右腕轻舒,已把来犯的一双白羽箭打落尘埃!这时,那夏候三又发出了一声低叱,足尖一点地,身子向前一伏,左右手同时由下而上地翻了出去!随着他左右手的动作,四支“蛇头白羽箭”,又同时飞了出去,两上两下,一闪而至。
这种暗器的打法,确实是相当高明,因为蛇头白羽箭,在暗器中来说,算是较长大的一类,发时必须靠指缝夹紧,才能着力,发出一支已属不易,这夏候三非但能一手双发,竟然进而能双手连发,而且准头、劲道,无不高人一筹。
可是不巧的是,他的这位对手,却是过于厉害了。就在这刹那间,边瘦桐微微冷笑了一声。只见他右手平伸而出,仅
仅用拇食二指之力,微微捻动,“哧哧”两声,同时飞出了两道极细的金线!“红线金丸”毕竟不凡,金光一现,“叭叭”响了两声!这两枚金丸,几乎同时打中上边的两支蛇头白羽箭,然后又由于二
箭的回击之力,把下边的两支白羽箭撞落。如此一来,四支箭同时坠落了下来。夏侯三面色一变,正想第三次出手。就在这时,边瘦桐一声冷笑,当空金线一闪,一枚金丸正正地打在
他手背上!夏候三“啊”的一声,由不住后退一步!这枚金丸,似乎力道不十分大,可是却也深深地陷在了他拇食二指
间的骨缝里,鲜血一滴滴地淌了下来。夏候三一声怒吼,左手向外一翻,又疾射出一支蛇头白羽箭!可是,他的白羽箭方出手寸许,眼前金光一闪,“叮”的一声,金
丸正对箭尖,当空爆出了一点金星,双双由空中坠落而下!夏侯三疾退了一步。边瘦桐一声长笑,已如同燕子似的,飘落在他
的面前。他冷冷一笑道:“老兄,何必如此呢!”夏侯三怒叱了声,左掌用“海底捞针”的招式,蓦地向外一挑,直
向边瘦桐小腹上打了过去。边瘦桐早已防到了他会有此一手,只见他双掌一翻,有如乍然展开的一双鹰翅,这双掌平贴着,实实地按在了夏侯三的两边腹肋之间!夏侯三就是有天大的胆子,这时也不敢再贸然出手了。当时全身抖了一下,颓然垂下了左手,道:“你..”边瘦桐冷笑了一声,道:“看在李晓面上,我饶了你。只是这少林
寺,乃是佛门善地,却不容你在此胡闹!”丙火、乙木这时都已赶了过来,见状大喜。乙木结结巴巴地道:“师叔,打死..他!”丙火一扑而上,正要下手,边瘦桐忙喝道:“住手!”丙火吓得退了一步,道:“师叔,你莫非还要饶他么?”边瘦桐叹了一声,道:“许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他向着夏候三冷哼了一声,道:“从今以后,我要是再看见你,也
就是你的死期到了!”说到此,双手倏地向外一翻,叱了声:“去!”只见他双手贴着夏侯三两肋,蓦地向外一抛,夏侯三足足被抛出了丈许以外。可是夏候三终非泛泛之辈,他身子就地一折,已如一只巨鸟似的落在了院墙之上。他左手托着右手,发出了一声惨笑,道:“边瘦桐,你不要猖狂,
我老头子如不能把你小子给杀了,我这一辈子也就白活了!”说罢足下一顿,如同一缕青烟似的,飘出庙墙以外,一路落荒而去!边瘦桐望着夜空,冷冷一笑,遂即叹息了一声,自语道:“李晓呀
李晓,如非是看在你的份上,我焉能饶他不死?”乙木在一边咬牙道:“师叔..你对他太客气了!”丙火跌足道:“这老家伙一走,以后还会再找你报仇,唉!师叔,
你也太大方了!”
边瘦桐望着二人冷冷笑道:“你二人不明世故,只知任性胡为,却不明了江湖武林之中,除了争强夺胜、寻仇问冤之外,还有一种道义在其中,即所谓‘大丈夫有所不为’..”
他脑中不禁想到了李晓,喃喃接下去道:“此人虽是一个小人,但是他有一个拜弟,名叫李晓,此人却是一个光明磊落、了不起的汉子!”他搓了一下手,冷笑道:“正因为如此,这夏候三,虽是一无是处
的小人,我却爱屋及乌,要敬他三分!”乙木、丙火怔了一下,丙火忙问道:“那李晓在哪里呢?”边瘦桐摇了摇头道:“他本是李艾座上至友,因为我去了,他就离
开了,现在下落不明!”说话之时,就见花树丛中,灯光闪烁,走来了几个和尚,为首一个
身披红色袈裟的和尚,正是“佛光殿”的住持大师。他匆匆走过来,很是惊讶地道:“方才这边有人打架,是谁呀?”边瘦桐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人,你们大概看错了!”几个和尚都怔住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三人,却也看不出什么可疑
之处。住持老和尚顿了顿,然后道:“明天是本寺开光大典,三位施主还是少惹事为好!”说完带着几个和尚走了。和尚走后,边瘦桐叹了一声,望着二人道:“你二人还是不听我的
话,方才如不是我来得及时,丙火只怕已没有命了!”丙火不禁面上一红,低头一语不发。边瘦桐叹了一声,看着二人,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二人才好,他已
下决心,明日开光大典之后,立刻带着二人起程回去!
他想了想,道:“我们回去吧!你二人要记牢,明天在开光大典的时候,千万不要再惹是生非,否则我也没有法子再为你二人说话了!”说着气得转身而去。乙木、丙火口中连声答应着,随着他回到了禅房之内。
一夜总算过去了,这两个人没有再惹什么事。第二日,当东方破晓的时候,少林寺的钟声当当地敲了起来。边瘦桐穿戴整齐,来到了乙木、丙火居住的地方。乙木二人这时也
已起床,正在换衣服。由于今天这个日子特别,他们三个人俱都换上了一身讲究的衣服。洗嗽完毕,小和尚送来素斋。三人用饭完毕,坐在室内,俱都十分
沉着。边瘦桐忽然自语道:“今日会后,那海空长老必定召我比武,他武技
高深,我绝不是他的对手!”乙木怔道:“师叔你这么大本事,怎么会不是那老和尚对手?”边瘦桐冷冷一笑道:“你二人阅历太浅,哪里知道这个海空的厉害,
当今天下,能和海空一较长短的,只怕仅有令师和李艾等二三人而已,我不
过勉强能和他动上手而已!”丙火一惊,讷讷道:“那可怎么是好?”边瘦桐微微一笑,道:“你二人不必紧张,老实说,这件事我在来
之前已经考虑过了,生死不足为惜,万一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二人切记不可凭一时之勇,和海空为敌。要知道,以你二人当今功力,要去对付这个老和尚,还差得太远!”
他冷笑了一声,目光炯炯地扫向二人道:“那时,你们应该赶快离开,设法回去,有令师在侧,这和尚总要顾虑三分!”乙木短眉一挑道:“万一师叔要是..不好,我们就跟他拼..拼了!”边瘦桐双目一瞪道:“胡说!你二人受的教训还不够么?凭你们这么一点本事,还能对付海空?”
二人一时呆望无言。边瘦桐不由微微一笑道:“这不过是我一个最坏的打算而已,我想那海空还不至如此棘手。再说我即使不敌,也不见得就会命丧他手,所以你二人也不必害怕!”
说着站起身走了几步,停下来道:“海空如今恨你二人,犹甚于我,
所以今天你二人要特别注意,千万不要惹出事端,以免那老和尚有所借口!”才说到此,就听得门上有人轻叩道:“边施主在么?”丙火忙过去开了门,见是本殿的住持大师,他含着微笑,向着三人
合十道:“贫僧代表敝寺方丈,请三位至大雄殿听经,待时辰一到,再去观
礼!”边瘦桐点了点头道:“很好!我们这就去!”说着就站了起来。住持大师亲自领着三人走出了佛光殿,只见留宿在殿内的上百名客
人,无不穿戴得整整齐齐,直向大雄宝殿行来。这座大雄宝殿,红墙碧瓦,画栋雕梁,气相万千,好一派雄迈庄严景象!
三人到了殿前,只见穿着红黄僧衣的僧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这其中,除了少数接待贵客的和尚面露笑容以外,大多数都是面带秋霜,好像寺内有什么不遂心之事!
边瘦桐三人走到殿门前,看见悟虎禅师,身披金色袈裟,立在殿前,亲自接待各方贺客。
贺客之中,绝大多数是些僧人,还有一些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人。自然,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精通武技的。他们来到了这名扬天下的少林寺,心中无不充满了敬仰之情,纷纷同着悟虎寒暄不已。
边瘦桐和乙木、丙火走过来,悟虎禅师立刻发觉了,转过身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边大侠及二位小施主来了,老衲恭候多时了!”
他这几句话,立时惊动了附近的众人。
事实上,边瘦桐来到了少林寺中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这几天,寺里风风雨雨,无人不在谈论这件事。
这时,众人得知来人是边瘦桐时,不禁都吃了一惊,纷纷驻足,向着边瘦桐投以惊奇的目光。
边瘦桐向着悟虎合十拜道:“边瘦桐一介后生,怎敢劳动方丈法驾!真是罪过了!”
悟虎嘿嘿一笑道:“边施主不必多礼,请同二位小施主快快入内去吧,祖师爷只怕也在恭候三位的大驾呢!”
边瘦桐一笑,道:“如此就更不敢当了!”说着一拉乙木、丙火二人,同时走进了殿内。
这时,全体来客,都知道边瘦桐进来了。一时之间,纷纷站了起来,争着向这边看来。
他们对于这位有“红线金丸”之称的少年奇侠,可谓是久仰极了。边瘦桐偕同乙木、丙火二人一进来,场内立时起了一阵骚动,指的
指,说的说,一时乱成了一片。这种情形,边瘦桐看在眼中,由不住剑眉微微皱了皱,很是不悦。可是此时此地,却也不便发作。他同着乙木、丙火,在最靠边的一个位子上方要落座,就见走来一
个黄衣弟子,合十道:“三位施主请随小僧去坐吧!”边瘦桐微微一笑道:“怎么,这地方坐不得么?”那小和尚脸上一红道:“祖师爷已与三位备下了座位,特别叫弟子
过来请三位过去!”边瘦桐心中不由一动,当下冷冷笑了笑道:“长老对我三人未免太抬爱了!”
说着站了起来。乙木、丙火见这么多人,一直盯着这边看,早已不悦。这时闻言,猛地站了起来,乙木正要张口,被边瘦桐凌厉的目光一扫,顿时不敢作声了。
边瘦桐一打量眼前情形,内心不禁暗暗一惊!他知道,今日恐怕不是随便可以度过了。因为他看见,就在这大雄宝殿的一角,设有一个四方形的场子,有
两个小和尚在那边整理着,场边还安有两个兵器架子。
这种情形,自然不是随便设的了,因为今日这场聚会,既为听经,实在是用不着在如此众多宾朋座前,设置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场子。若非是海空别有用心,实在是令人想不通了。
边瘦桐只望了一眼,内心已有了数,他知道这位佛门高僧,有意要
自己在众人之前,出一下丑,借以显示他少林威风!想到此,边瘦桐心中不禁也有些不悦,自然也有一些紧张了。他不由暗暗冷笑道:“好一个海空长老,你原来是借着与会之名,
有意在天下宾朋面前,出我的大丑,如此作为,实在是有失你佛门长老的风度了。”想到这里,他不由暗中咬了咬牙,忖道:“你既然如此,我说不得
要与你一拼了!他心中这么想着,面上仍然是一派泰然自若的样子。当下一笑,向那小和尚道:“长老在哪里,请带我三人一见如何?”那和尚点了点头道:“自然是要带你们去的!”说着,带领三人向
会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