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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在中央医疗中心的走廊上,铺着厚厚的绒毡,走路完全听不见脚步声,沙发也放置其间,显得格外地豪华。田中藤井上的身体理在沙发里。走廊里有漂亮的女招待。这里是不用扩音设施的,直接由招待来接待病人,然后再由护士出来接进去,相应地病人也都是与此相称的人,不论哪个病人都沉浸在特权意识之中,作出一副雍容大雅的派头。田中藤联想到大学医院和市内医院的情景。在那里,无论老人、重病人或是小孩——各种各样的人,不论什么时候都要毫无怨言地等待,而诊断只有两三分钟,昀多数分钟。即便如此,病人出出进进还要作出一副谦恭畏怯的样子。“院长先生要会见您。”招待员在招呼田中藤,露出一种女性的妩媚笑容。在护土的引导下,田中藤向院长室走去。院长室在大楼东北角上,铺着嫩绿色的粗毛地毡,长长的毛连踝骨也能淹没。房间中只有岛中教授一人。“你请坐。”岛中的声音显得厚重。田中藤默默地坐下。从学生时代到实习医生时代,甚至可以说直到昨天,从教授的口中,发出的都是庄重的声音;一种充满医学上的自信情绪环绕在这魁伟身躯的周围,有一种压迫感。可如今已不复存在了。田中藤的双眸如剑似地注视岛中。“听说你昨晚会见了井上君?”岛中的视线一直射向田中藤。“是的。”“据说你认为我杀死了病人。”“说过。”“为什么你要说出那种妄想狂似的语言?”“妄想,你是这么认为吗?”田中藤单儀直入地打断了他的讲话。田中藤决定给他一个正式的警告——这是昨晚一夜考虑的结果。井上医生会怎么做,若见到岛中一切就清楚了。如果他已经报告了,那再想得到证据的希望就彻底破灭了。余下的就只能是正式地宣战!田中藤认为应该给子警告,若是清楚地告诉他,要夺走他的生命!岛中也许会动摇,动摇就可能会在谈吐中露出一些破绽。哪怕摆在前面的是一条无比崎岖泥泞的险路,田中藤也还是决心走下去!田中藤目不转睛地盯着岛中。“不是妄想,又是什么?”岛中呈现出苦涩的表情。“在你的行动中,有一些令人生疑的地方。”“你说的是那位病人吧?他大脑受到损害,有生命危险,我便接过来了;因为井上君感到棘手。事情仅仅如此。是谁委托你前来的?”“当然不会有别人委托。”“那,是为什么呢?”岛中显得焦躁不安,用一只手拿住桌上的打火机,“这次的不幸事件,给予你很大震动,这我是知道的。究竟该怎样来安慰你呢,我一时也找不到恰当的词句。你是一个有前途的男子,这点在你还是学生的时候我已看出来了,若是由于这次的不幸事件使你离开了医学界的话……”“请不要说了。”田中藤打断了谈话,感到一阵恶心。在通常情况下,没有哪个医生从教授的口中,听说自己有前途而不感到喜悦的。即使是在大学纷争以前,教授虽然没有权力,但也仍在金字塔的顶端。“对我进行恫吓是行不通的。实话对你说吧,我已辞去了医生的职务。”田中藤毅然决然地将岛中教授满带威胁的话顶了回去。“借治疗的机会,杀死了掌握着自己秘密的病人——向这种教授学习,我感到羞愧。对吧?你不是医师,而是一个手人的魔鬼!”“这……”岛中掠过一丝苦笑。“你还不知自己精神失常了,好象是遭意外的刺激所致。”岛中的目光变得冷酷,如同给病人诊断时那样。“这是你的拿手好戏吧?你听说山口蒲雄认出你是大佐,并对其家属说想调换医院后,就编出因脑伤害而出现幻想、幻影之类的谎言。这些谎言你能欺骗山口的家属,却欺骗不了我。”“你说的是……”“你好好听着!”田中藤愤怒地吼道,“实话告诉你吧:我要到这里来的原因是我迟早要杀死你,目前只是在收集证据。你要想听听,我就告诉你吧。”你不仅杀死了山口蒲雄,还杀死了北海道的紫野欣郎,大阪的川端红,以及我的父亲和妹妹。除了山口蒲雄以外,你没有直接染指,而是通过杀人凶手——你所恐惧的就是大佐,你对于三十年前恶梦的复苏感到胆怯了!包括我父亲在内的四个下级兵士是知道这一恶梦的,迟早我也要把它揭露出来,并在得到确认后再杀死你。我不指望法律,我所寻求的目标——你的命,要如同我父亲、妹妹所遭的惨杀那样,来杀死你!”田中藤的宣言结束了。由于激动,岛中的手颤抖了。“你这家伙,真是在说梦活。”岛中的脸色发青,“妄想狂!在战争中我确实是大佐,这一点只要调查兵籍簿就可以明白,但象你说的那种恶梦是不存在的。我被派遣的部队番号、驻地以及战历,也可以从防卫厅战史编纂室那里得到的。如果从普通的意义上讲,那种恶梦也是有的,可是在三十几年后的今天,一定要杀死几个人的恶梦,难道还存在吗?不,这是极为荒唐的。那种事,你只能从小说中找到。首先,你父亲以及你刚才叙述过的人,我不认识,大概由于某种原因你弄错了吧?你要冷静地想想。确实,据说山口蒲雄对他的家属讲过‘大佐’的话,而且我是大佐,要说联系也就只有这一点、偶然的,纯属偶然的!并且,山口由于脑器质性损害,正处于产生轻度幻影的状态,因而可能是在战争中被大佐虐待的记忆突然复苏了吧?但这究竟与我是怎样联系上的,我倒很想请教请教。很显然,你的这种妄想正在支配着你,要寻找我的杀人证据,那就寻找吧!要杀我,那就杀吧!你的那个要搜查证据的设想,只是一片幻想的荒原,只能在幻想中追寻、前进,然而不久,你的幻想就会荡然无存——我要奉劝一句,你昀好是去找找精神病医生。”血色仍然没有返回岛中的脸上,也不存在尊大和傲慢的表情,在这张竭尽全力想抹掉所谓妄想的面孔中,渗透着惊悸恐怯。“是吗!”田中藤站了起来。“再等一会儿。”岛中说道。“本来,这种事对我的名誉有很大的损害,作为我完全应该去告诉警察。可是,你我之间还毕竟有一些关系,所以我不忍心这么干,并且我还有帮助你治愈病症的愿望。无论如何,我们再谈一次,好吗?”“又再预谋一个把我送进精神科,然后杀死的计划吧?你单方面把我强制入院是可能的,可我会俯首贴耳地去做吗?我可不象父亲、妹妹,或者山口那样,是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男子。若要去告诉警察,那又怎么样?”“住嘴!你,”岛中恼怒地咆哮,“说起来真是没完没了。”声音颤抖着。“你应该采取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交给杀人犯,不过,你记住好了,无论如何,我要亲手杀死你的!”田中藤举起这双颤抖而紧握的拳头,在拳头中握着父亲和妹妹惨死的尸体。“……”岛中什么也没有说了,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田中藤,目光呆滞。在这呆滞的目光里面,隐藏着无限的杀意。田中藤转过了身去。14 在八月二十七日的傍晚,逮捕了杀害田中藤和田中藤李美的凶手。峰岸得到报告便出发了。在港区的麻布,刚刚查明C·贝克的住址在西班牙大使馆附近,已经去查访过,但不在家。这是一座高级公寓的房间,据管理员说,是在三天前看见他的。峰岸在新宿署的搜查本部用无线电与留守的监视人员通话。“那家伙是谁?”峰岸对着无线电话筒怒吼道。“关西系暴力集团野岛组的成员,叫横田洋一。情况是这样的:有人向本厅搜查四课告密,说横田可疑,因此在搜查四课的协助下,迅速袭击了横田家。”本部工作人员用激昂的声调回答。“明白了。”峰岸中断了无线电通讯。逮捕的是凶手吗?一边向新宿署走去,峰岸一边强力抑制着越来越剧烈的不协调感。罪犯是暴力集团的成员,这是可以理解的。搜查四课是专门对付暴力集团的,也是有办法的,他们的情报网已渗透到暴力集团的同伙中间了。可是,总觉得身体不协调,所谓的感觉不熟悉肌肤了。杀害田中藤父女俩的罪犯绝非是一个寻常的男子,即使在冷酷的暴力集团成员中,也是不能相比的。峰岸感到此人已完全丧失了人类的感情,其杀性如同一只狼一样。那个罪犯不仅杀害了田中藤父女,也杀害了紫野欣郎和川端红。这些可能都是那个暴力集团千的。谋杀,是有背景的,若是没有巨大的背景,他们也就不会遭杀害了。岛中教授和中央情报局都参与了这一事件。可以预感到,这一事件若被揭露出来,就不会象寻常的小事那样了结。然而,处于这一事件中心的罪犯由于告密而被捕,是不合情理的。路上,峰岸在思索着。在新宿署,上泉刑事课长正在等待自己。“捡了个落地桃子。”上泉显得很高兴。“提审口供了吗?”峰岸问。“还没呢。不过,一定是横田洋一干的,在横田的房间里发现了从田中藤家夺来的一百六十万纸币,纸币的号码都是吻合的。”“是这样?” 田中藤从银行取出而准备带走的资金是纸币,并且原封不动地消失了,这是事实。“去看看吧。现在甲斐君正在提审。”“嗯。”峰岸点点头站了起来。他们向刑事室走去。刑事调查室是一间六叠间的房屋,里面放着一张细长的桌子,并且有三个男人,其中一个就是横田洋一,另外两个都是老练的厅辖署员。 为日本的一种特有的面积计算单位。叠为日本式房间中铺的草垫,由于这种房间中不安置床,铺上它便可席地而睡,所以日本人常用它来作为计算房间面积的单位。一叠为0.9X1.8米(1.62平方米),相当于一个成年人躺下的面积。 “这位是峰岸。”甲斐年近五十了,从事侦缉工作已近三十年,受到很高评价。“来替换的吗?”搜查本部设在负责大部分案件的所辖署,本部长是本厅的刑事部长,副部长是署长。实际的搜查任务是由本厅搜查课派来的声援班和所辖署的搜查课长及其部下共同承担。本厅的搜查课,可算是老手云集荟萃。在通常情况下,从本厅来的声援班有实际的主导权。“能不能稍稍提审一下?”“请。”甲斐换了个地方。“是横田洋一吗?”峰岸注视着横田。“冤枉啊,真是倒霉透了!”横田的脸朝着一边。这是一个瘦小的男子,脸上溢出一副愚昧的神态,但仍可感觉到在身上有一种强韧的力量。在这种强韧中,要是受到了异性的吸引,可能隐匿着无限的冷酷。“事件的当晚,你在什么地方?”“……”“不说,就给你点儿颜色瞧瞧!”“说,说些什么呢?”横田作出一副要受罪的姿势。“你杀死的那个女人,即将要成为我的妻子,知道吗?要是不说,那也好,就是把你打得半死,也要叫你开口。我也不把我当刑事了!”“请等一下。我确实什么也没做呀!那天,从傍晚开始,我就在自己的房间中睡觉,醒来时已是深夜两点过了。至于杀人之类的事,确实是不知道呀!”“那钱又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是有人给我设的圈套吧?”横田提高了嗓门。“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峰岸先生,”甲斐插话进来,“这个男子曾两次犯案,抢劫、强奸……”“那些事,与此无关哪!”横田大声地申辩。“住嘴!”另一个刑事,发怒地叩着桌子。“他现在住在中野区一座有点儿脏的公寓里。”“让我好好地说吧。”横田又叫了起来。“从傍晚开始睡觉,无人证明,可十一点过后你从外面返回房问,却有目击者。”“那家伙在什么地方?如此胡说八道!”横田叫着。这是个性急的男子,额上的青筋暴胀横突。“横田,嚷什么。”峰岸用平静的声音制止道。“就算是睡觉吧,可睡觉之前又在哪儿?”“没去什么地方!下午我起得很晚,打算黄昏时出去,可是我浑身软弱无力——不,我就又睡了,所以哪里也没去!” 忽然,横田向桌子冲过来,眼睛直愣愣的。烟灰缸、纸、笔等四处飞溅。刑事抱住了横田。“咦,你们不是要打吗?好,警察先生们,就请你们把我打个半死吧!”甲斐和另外两个人,把叫嚷的横田绑了起来。“此后的事,拜托了。”峰岸出了调查室。出了新宿署,回本厅去了。夜幕降临,街道淹没有纵横交错的霓虹灯、车灯之中。“问题解决了。”与甲斐年龄相仿的相良刑事拉开了话题。“横田可能不是罪犯。”峰岸回答。“可是……”“不知是谁巧妙地安排的,不是这个男子犯下的罪行。”“应该是个行家,先杀死一人,然后又将一位姑娘强奸后杀害。这一切易如反掌,可见凶手并不蠢,犯罪时冷酷无情,擅长杀人,并有一定的文化。作为被派遣的凶手,必须是值得信赖的人。”“你和加田君,从明早开始到横田住地的周围搜寻好吗?必须证明他无罪,不然的话,就会以横田的砍头来草结这一案件。也许,横田是被服了强效安眠药,或者是在食物中被混入了什么东西,再者就是横田在睡觉时被注射了什么。这些都是可能的。”“明白了。股长你呢?”“我要追捕贝克。要弄清事件的全貌,只有抓住贝克。”“可是,横田的口供呢?”相良担心地问。“无论如何,要在这期限之内……”审查拘留的昀长期限是二十天。被拘留多日,再加上昼夜兼程地被审查,人就会感到难以忍受。相同的事情,几百次地审问,教唆、恐吓、怒吼,昀后人的精神就会崩溃,从而就会照着审问者理想的那样去招供。峰岸对此也是惧怕的。横田被抓后若不能证明他无罪,那么这一案件的大门也就封闭了。要是这样,再想成立搜捕罪犯的机构,就毫无理由了。从其它途径进行搜查,即使经长期审判,昀后宣告横田无罪,效果也是一样,因为那时田中藤父女遭惨杀事件已被忘却。一定要让对手的圈套落空!——这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对手。峰岸这样认为。对手是准备扰乱警察的视线,不论是否愿意,还是把曾犯过抢劫、强奸案的横田洋一送了进来。很快,横田就会招供,有了物证,检事就要起诉。要是这样,在搜查本部,此案就算了结,即便峰岸一人持有异议,也无济于事。况且,本厅搜查一课,虽然有九个班,但由于案件众多而深感人手不足,这种状况今后还会长久持续下去。峰岸要重新提起田中藤父女被杀案件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不能听任事件象这样发展下去!峰岸将视线转向了新宿的夜景。15 峰岸五郎住在中野附近一座六层楼的公寓里。电话铃响了。已是深夜,使用过的玻璃杯还放在桌子上。他拿起了电话,是相良打来的,说是有意外情况发生。不到十分钟,相良来了。“横田逃跑了。”相良坐在椅子上报告。“已经……”峰岸正在混合酒,不由地停住了,一阵寒意一直渗到心里。逮捕横田是在昨天傍晚,太快了吧?眼前闪出了横田往桌前蹦窜的暴躁面孔——那莫非在作戏? 大概,横田一定受到了刑事的虐待,从自己走了以后,一直受到暴虐。听说刑事为了让他规矩,将手倒撇过来,因而横田的左手脱臼了。中了横田的诡计了。让医生治疗,在公证庭可以作为证据,强调受到了警官的暴力。招供是在这种暴力下产生的,裁判官对此也是同情的。对于横田的作法,可以理解为想去法庭的一种策略。由于在他的房间中找到了纸币,而他又提不出他不在现场的任何证据,他就无法申诉。因为陷入了这种困境,便迅速地招供了。“明天送检察厅。在署搜查课,个个喜形于色。”“是吗……”募然间,峰岸感到精力殆尽,横田之流的罪犯,穷追峰岸。横田在检查厅也会招供吧?总之,倘若结果相同,大家就可以兔去天天搜查的苦楚,所以人人都感到欣喜。“这小子。”峰岸握住玻璃杯。在检查厅要是同样地招供,搜查工作就会完全停止。“唉!”相良拿起了玻璃杯。“顺便到署里去,也许还可以看见那份招供。看看那个厚脸皮家伙的再次表演。哼,这还不能算完呢……”“那,好。不过,那家伙的血型?”“据说是O型。”“O型?”峰岸瞑目沉思——O型,根据精液的血液检查,大概也得出的是O型。这么看来,对手在事先是有准备的。“那么,这家伙无罪的证据呢?”“这个……”相良摇摇头。虽然不断地搜寻,可是没有得到任何横田不在现场的证据。对一切可能混入安眠药的食物,都进行了检查,例如每天送来的牛奶、电冰箱里的水瓶、果子汁、咖啡杯等都进行了检查,也没发现任何端倪。看见横田十一点过后回房间的目击者是公寓同层楼的房客,仅仅是看见背影。横田是水蛇腰,目击者也仅从远处见到那个水蛇腰的男子打开门进去。“是吗?”在这一点上,策划这一事件的庞大组织并没有疏忽,把安眠药放入容器后,在当时就已处理了吧。“怎么办?”相良问道。“搜查本部若被关闭,那就什么也干不成了。但是,如果说服课长……”峰岸的情绪低落了。检查厅若已决定起诉,警方就不能再搜查别的罪犯了。如果再继续搜查,检查厅就会提出抗议。警察的权力是什么呢?他们可以把犯人,即便不是真正的罪犯送到检查厅,并对此不作解释,哪怕是横田的辩护律师知道这种情况,也要拿出无罪的证据才行。应该说,搜查贝克的理由还是有的。因为贝克绑架了香下桂子。这可以作为搜查的理由。虽说如此,可也还是有障碍——这就是情报本身得不到确认,因为情况的来源不能泄露,与外事警察伊庭的约定不能破坏。这个情报的来源若是泄露,伊庭今后的情报活动机能就得停止。峰岸阴暗的脸,这时拉得更长了。翌日,峰岸被搜查一课课长叫住了。“辛苦了。”这是吉田课长的第一句话,“解散搜查本部。”“是吗?可是,我反对把横田洋一作为罪犯。”峰岸作出一副拼命抵抗的架势。“为什么?”吉田课长有一张神经质的面孔,虽说是个能干的人,可度量太小;并且,他又是一个官僚主义者,典型的官吏。他有洁癖,办公室里一尘不染,一有空闲就自己打扫。见到吉田这种眼神,蜂岸深深感到已绝望了。“你的怀疑没有什么新鲜的。怀疑山口蒲雄之死是遭杀害,这仅是想象。由于这种想象的支配,便认为岛中教授是‘大佐’。山口蒲雄、紫野欣郎、川端红、田中藤,这四位旧友相继死亡一事,是有可疑之处,但细看每个人的情况,不是就可以理解了吗?”“……”“山口是脑外伤,北条是车祸事故、关根是酒醉失足,并且,田中藤父女又是为横由洋一这个强盗强奸、杀害的。要是这么看,疑点就消除了。另一方面,岛中教授仅仅是大佐,而没有任何杀人动机。岛中教授曾被派往库拉西岛,可田中藤等四人没有兵籍,科罗拉多州收容所又没有记录,特尼安岛驻军部队中也不见记载他们的名字。虽然根据一些事情可知他们的过去都是伪造的,可那些事情与岛中教授以及这次的事件,即便是有点什么关系,也没有积极的证据。”吉田课长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田中藤临终时说的‘找警察,库拉西’与岛中教授战时曾被派往库拉西岛联系起来,我是不赞成的。在临终之际说‘很痛苦,叫医生’,这是顺理成章的。再说,你得到的情报,没有提供者。田中藤果真说过那种话吗?倘若仅因为岛中大佐曾被派往‘库拉西’,就这样论断,我是不能接受的。作为搜查本部的刑事部部长,他的意见也是同样的。还有,美国中央情报局绑架香下桂子这一说法也非常含混,根据目击者的话分析,情况也是这样。而依你的意见着,一个叫做克拉哈的芙国军人把香下桂子拉上车,是偶然的,可就在这偶然之中,中央情报局又介入了——不太妥当吧。贝克这个男子对‘库拉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并以此为契机而介入事件。但是,这个情报本身不一定能成立。”“……”峰岸无言以对,因为无论怎么说,内容都是空泛的。在这种情况下,语言已失去了它自身的活力。“你的一个个疑问都变成了幻影,所以我必须作出决断了。我们遇到的问题被‘库拉西’搅乱了。库拉西岛被称为饥饿岛,在战史中是有明确记载的,可其它就什么也没有了。在三十年后的今日,我们有什么理由去推测,一定要杀害这四个人呢——不,这种事对我说来是不能设想的。固然,兵土饿死而军官逃生,有怨恨是可能的;反之,当时士兵为逃生,将军官们一个一个地杀死,这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即便这样,为什么中央情报局一定要介入呢?难道仅仅因为听到一个三十余年前曾作为战场的南方小岛的名字,就……”“明白了。”峰岸打断了谈话。为什么仅仅听到山口蒲雄临终前的一句话,就使田中藤感到恐惧呢?为什么他要乘飞机去北海道、去大阪呢?为什么那两人又相继死亡了呢?为什么田中藤要准备逃亡呢?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不解之谜只好掩埋在峰岸的心里了。吉田课长的看法已如冰坚雪寒,要想改变是不可能了。横田洋一有纸币的物证,又有他的自供,反之却找不到他不在现场的证据,加上抢劫、强奸的作案前科以及在警察面前的表演,定罪是免不了的。一切一切,都是按照某个看不见的巨大组织所运筹的那样在运行,它将以横田走上断头台作为尾声,永恒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倘若峰岸不肯鸣金收兵,就必须将有关克拉哈和贝克的情报来源讲出来。但这是绝对不行的。外事警察、公安警察以及自卫队的调查机关——陆军幕僚二部特别室等等,都主要是收集情报的机构。这些机构的成员,都是宁将生死置之度外也要恪守机密,倘若不是这样,这些机构也就不复存在了。退一步讲,姑且认为伊庭会同意将他的情报来源披露,也无法推翻横田的自供。峰岸感到前功尽弃了。田中藤佳美那惨不忍睹的尸体又浮现出来。“理解了吧?”吉田递过来一支香烟。“搜查本部解散,可事件也不能全部完结吧?那香下桂子怎么办呢?”“基本上可以把那个叫贝克的男子作为嫌疑犯追查,香下桂子被美军汽车搭救一事是有家庭主妇目击的。那个军人是否就是克拉哈中校还不能肯定。虽然已再次拜托驻日美军司令部进行调查,可是已得到正式答复,说那不是事实。据说克拉哈中校是电子工业学校的技术军官,性情温和、为人忠厚。向美国本土去询问,贝克是否已调换工作,答复是不知道此人。当然,也有证人说香下桂子当夜在家。“哦,是这样?”“我推测,香下桂子极可能是被道德败坏的外国人得到后,作为发泄情欲的对象了。要是 这样,那是绝不许可的,应该从这方面继续搜查。”“是。”峰岸立正地站着。行完礼后,峰岸依然无端地站着不动,再次凝视着吉田课长的面庞。然而,他默默地站着,什么也没有说。 田中藤井上和峰岸五郎会面,是在八月三十日深夜。田中藤在新宿K旅馆自己租的房间中,等待峰岸的来访。“喂,为什么不通气?”峰岸一见面就责难他。“哦,很抱歉。”田中藤用脚踢了把椅子过去,给一直站着的峰岸。峰岸的脸显得有点儿憔悴,眉间隐匿着凶色。“说呀。”峰岸追问。“我去见了岛中教授,想动摇他的自信心。”“想动摇他的自信心!”“是的。虽然没有成功,但已宣战了,剩下的工作就是寻找证据,然后杀死他。”田中藤将加水酒递给峰岸。“混蛋!尽干些小孩干的事。”峰岸的语气粗鲁。“他怎么会毫无反应呢,谁能以悠然自得的心情来对待这种事。我恫吓他,想从这一连串事件的罪魁祸首身上,发现一鳞半爪的证据。无论如何也要这么做。”“那么,收获呢?你过家伙。”“没有。可是却打听到这家伙有个情妇,我想在他的情妇房间里安装窃听器。”“在这之前,你已先被杀了。”“现在我很谨慎,所以住在旅馆里。”“就算在这儿,也不能掉以轻心。”“对。”田中藤点点头,“可我也要等待凶手。岛中不是千方百计想除掉我吗?要是抓住了凶手,也许还会意外地追溯到岛中那里去。”“你呀,总是个乐天派。”峰岸显出愤慨的神情,狠狠地喝了一口威士忌。“可是,横田那小子……”“别提了,那家伙!”峰岸激烈地否定。“不,我还是要问,虽然读过报纸了,可其间有些遗漏。”“横田是中了圈套。那家伙,说不定要受重刑。托他的福,我也被摒除在搜查之外了。不,搜查算是闭幕了。我感到搜查受到了压力。那一伙人,神通广大,能够影响官方机构,使搜查夭折了。”峰岸已经说明,横田若被起诉,自己就再也无能为力了。“一切都结束了吗?以可怜的山羊头作为祭品……但是,我的复仇之途现在才刚刚开始,一定也要残酷无情地杀死岛中和那些杀人凶手!”幸而,从一开始,就未寄希望于警察,所以田中藤也没感到失望。“至少在表面,我已不能再协助你了。”“我知道。”“我在想,到底是什么,使得要想揭露出这次犯罪行为的真相,就非要走到不得不辞职的地步。”正面顶着压力搜查是不行的。从课长的口气中峰岸已猜测到,这一事件的波纹已不能再加以扩大。倘若抵抗,职务就要被解除,并且可能会被派到边远的署去。“你不愿意结束人生的旅程,难道只有我的情感特殊吗?我也不愿抛弃人生。但是,父亲和妹妹那惨死的尸体已深深刻入了我的脑海。要除去它,只有复仇。复仇之后怎样残废余生, 在此之前我不愿考虑。可能不会在残存了,我的人生航程就此也结束了。”“……”“倘若你辞去警察职务,就无法得到情报了。”“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峰岸凝视着杯子。佳美和自己是订了婚约的,没想到未婚妻遭强奸后被杀害了。所以,自己有责任站出来,即便丢掉职务也要为未婚妻报仇雪恨。可是,此刻的自己却有些踌躇,与田中藤相比显得忸怩。不过,要是辞去警察职务就再也不能得到情报,这也是事实。事件背景虽然还不明了,但可以肯定与美国中央情报局有瓜葛。因而,这个看不见的组织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要是到了连情报也得不到的地步,田中藤就会如同一条瞎眼的狼似的左冲在撞,昀后以被消灭而告终。同样,自己辞去警察职务而单独行动,也只能是相同的下场。“告诉我在此之前你得到的情报。”田中藤并无意要把峰岸挽入泥沼,即使峰岸要那么做,也打算拒绝。“告诉你吧。可是有几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峰岸叙述了在此之前搜查中遇到的几处疑点。克拉哈和贝克从那儿路过而偶然地搭救了野麦凉于,贝克对香下桂子在叙述中提到的“库拉西”表示关切,岛中大佐的被派遣地是“库拉西岛”、田中藤等四人的姓名不见于兵籍簿、科罗拉多州俘虏收容所并没有公文名簿——对这一切,峰岸都作了说明。“当前昀重要的是抓住贝克。”峰岸脸色阴暗。“是的。贝克是用为期三年的商用签证入境的,本籍是美国西雅图。外国人凡是在日本停留六十天以上,就必须去所在地的市町村政府机构登记。这在外国人登记法中有明文规定。贝克是在港区区投所登记的,住地是在西班牙大使馆附近的‘布鲁斯克公寓’。这是一家几乎都是外国人住的公寓。六大前,也就是二十四日,管理员还曾见到他。贝克还在日本。我们去入国管理事务所调查,证明他还没有出国。在航空署也没见到他的出国签字。”“贝克是中央清报局的要员,能肯定吗?”“情报是绝对可靠的。”“要是这样,那无论如何也能在航空署抓到他的。”“不!”峰岸轻轻摇了摇头。“要是知道警察也出动了,那家伙可以乘军用飞机出国。这样就不在我们的权限之内了。所以……”“要极其隐蔽地搜查。”“是的。”峰岸递过去一张照片,是贝克和一个女人的合影。“去搜查过一次那个酒吧。但是,在搜查之前她就不在了。”“好,要找到这个小子。”田中藤收起了照片。“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就是你父亲等四位伙伴的经历。据家属告诉,四人都曾被派遣到特尼安。可是,在派遣人员名单中,却没有他们的名字。为了慎重起见,又调查了库拉西岛的,可那里也没有。这是一个谜。四人的过去可能是伪造的。你去向亲戚和他们童年时代的朋友打听一下,大概能了解些过去的情况。这样也许能揭开这一连串事件的发端之谜。”“知道了。我去调查一下吧。”“肯定要去。你已向可能是罪魁祸首的岛中教授提出了挑战,他对于你的调查也不会等闲视之,很可能会派老练的杀手来对付你。你要多加小心啊!”田中藤笑了,真诚地笑了,一点也不做作。“要克制急躁,可能由于是医生,你性格太直、太露了。”“我已辞去医生职务了。”“那钱怎么办呢?”“暂时没问题。若见底了,就卖地皮,再廉价也要把它卖掉。”“是吗?……”这些话,不是峰岸应该说的、田中藤的微笑中隐藏着透骨的寒意,这是用语言无法表达的。峰岸慢慢地避开了田中藤的视线,而停留在他那阴沉却又藏着精悍的脸上。整个港区酒吧众多,田中藤井上基本上都没有去过。在调查之前,田中藤走访了风俗营业合作社,在那里把照片拿出来,问那个女人是哪个酒吧的。但仍然不清楚,因为没有入社的酒吧很多。田中藤走了,开始以布鲁斯克公寓为中心逐渐扩大搜索半径。公寓的值班人员中有一人是峰岸的部下,暗中保护着他。第一天晚上,田中藤走访了二十几家,无论在那儿都要了一瓶啤酒,但却未喝。在酒吧,他出示照片,询问有谁认识那个女人和贝克,但仍然一无所获。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都是如此。第四天晚上,田中藤到了我善坊街。出入了七、八家酒吧,都出示照片,但都没能如愿以偿。酒吧毕竟不同于照像馆。田中藤开始对在酒吧寻找产生了怀疑,即使说贝克住在港区,可酒吧却并不一定限于港区,新宿也有可能,再远些,就连大阪也有可能。贝克不会再返回公寓了,也许已乘军用飞机口国了。——今晚就停止吧。水中捞月的搜索应该停止,也许去调查父亲和他那些伙伴的过去更有用,更实际一些。“喂。”在一个酒吧里,巴顿歪着头。“在这儿,外国客人多呀。请……”巴顿拿过照片,突然好象发现什么似的。把照片递给在田中藤旁边的两个外国男子。“这个,不是你的同伙吗?”巴顿开玩笑地说。其中的一个外国人看着照片。“这个,是惠子。”他用清澈的蓝眼睛看看田中藤,笑了。“认识吗?”“知道她住的地方。”“在哪儿?”“去了就知道了,我告诉你。”“那就拜托了。”“可是,没有预约……”那个外国人耸耸肩,爽快地笑了。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明白惠子这个女子的职业了。田中藤略微有点失望,不能指望从这种几乎都以外国人为对手的女子中,获得有关贝克的消息,但也不能不去试试。约莫过了十分钟,田中藤和两个外国人一起走出酒吧。两人往身前一站,都是彪形大汉,田中藤个子不矮,可还要仰头看他们。田中藤被引到停在附近路面的一辆小汽车旁。他正要进去,却看见了车上的外交官番号,猛然间想起了D·尼克洛逊,香下桂子不就是被暂时带到他家去的吗!田中藤的手不由地从车门上缩了回来,右臂碰到了站在身后那男子的胸部。啊,一切都晚了!在这一瞬间,后脑勺被手枪猛击了一下。田中藤醒过来了。不,是被打醒的,两颗遭到猛击,又恢复了知觉。双手被反绑着,弄不清楚这是在什么池方。在铺着草席的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刚才那个蓝眼睛的外国人,另一个是长着胡须的男子。“找照片上的男子干啥?”两颊生须的男子问,一口道地的日本话。“想见见他,有话对他说。”头部和身体如同喝了酒似的沉重。“有什么话说,田中藤井上君?”“我的名字你怎么……”田中藤明白了,这是徒劳的质问,他们什么都知道。正因为这样,才设下这圈套。——要被杀了。田中藤心里感到一阵恐惧。蓝眼睛的男子,此刻露出野兽般的凶相,田中藤很快地就明白了一切。这里,很可能是峰岸曾被查过的D·尼克洛逊的住处,现在他们已转移了。房间异常宽大,只能隐约听到街上的声音,房内却悄无声息。田中藤绝望了。倘若手没被绑,从这两人手中逃脱也不是没有可能。可现在在这儿,就是想 死也不能畅快地死去。“给我松了绑我就说。”“不行。好吧,给你个开口的方法。”两颊上须的男子说。“要杀我吗?”“……”“受谁的指使?”两颊生须的男子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受谁的指使其实无须点明。美国中央情报局绑架、杀害了香下桂子。香下桂子是凶杀案的目击者,放了她,凶手就暴露了。再说,搜查已涉及到岛中教授,要保住他就只有杀掉香下桂子。岛中教授在外苑指使人袭击田中藤,要不是有峰岸尾随,田中藤在那儿早就被杀了。如今的岛中更是穷凶极恶、充满杀机,他的同伙不会不这么干的。“香下桂子也是这么被杀的吗?”“香下桂子?不知道。”两颊生须的男子答道。“不可能。是被你们的同伙贝克带到这儿来的。”“你,你怎么知道贝克?”笑容从那人的脸上消失了。“连警察也知道了。”“是的。警察正在寻找贝克。”“……”“你和警察,还知道些什么?”“只有这些。我想问的是;为什么贝克要杀香下桂子。所以,我才到处寻找。”“不,你还知道许多情况。”“不知道,只有这些。我哪怕是死,也要寻找香下桂子。”“撒谎!你要全部说出来!”“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岛中教授与中央情报局合作,竭力想掩盖这一案件。大概,他们准备在杀死田中藤之前,证实一下田中藤究竟对案情真相掌握多少。田中藤了解到的情况与田中藤妹妹的未婚夫峰岸五郎了解的完全一样。田中藤一招供,随即峰岸也会死于什么事故吧。峰岸说克拉哈和贝克是偶然路过,可事实并非如此,他们不正是在伺机接走凶手吗?而且,杀人犯就是他们的同伙。蓝眼睛的男子将田中藤推倒在草席上,解开了倒在地上的田中藤的腰带。田中藤感到全身萎缩。18 一阵清风,使田中藤苏醒过来。在黎明的树林中,小鸟在争相啼鸣。田中藤井上撑起了上身,手来被捆绑,裤子、鞋也穿着的。田中藤正要起身,突然,双眉颦蹙,下身一阵巨痛,不能动弹。看看四周,地面有掉下的枯枝,他拉起一根作为拐杖,象重病人一样缓缓地挪着步子。是什么地方了不清楚,好象是武藏野。枥树鳞次伟比。远处有汽车的声响,往那个方向去吧。上了大路,在路旁坐下,等待来往的出租汽车。没过几分钟,过来一辆空车。“到新宿。这儿,是什么地方?”乘上车,田中藤向司机询问。“在练马区的外面,马上就要到崎玉县的和光市了。怎么啦?”“没什么,只是稍微有点……”田中藤凭靠在座席上,双手交叉,闭上眼睛回想昨晚的屈辱。——决不能饶恕他们!无论发生什么事,决不能饶恕这两人。一想到昨晚的事,心里就一阵蜷缩。那座房子在什么地方呢?田中藤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它。 走进我善坊町的酒吧时是十点过,可由于后脑勺遭殴打而失去知觉,被带进那座房子的时间不清楚。那男子是个老手行家,田中藤的手表被取了,是为了防止他从时间上推算地点。现在,手表已停了,口袋里还有纸币。结果还是无法推算。被殴打后,大概在车上又被注射了麻醉剂,醒来的时候,人象醉汉似的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不能判断时间,就无法得知那座房屋的方位。——但是?对田中藤来说,令人费解的是那些家伙为何不杀自己。那两个男人,肯定与中央情报局有关,是知道田中藤在寻找贝克后,才设了圈套。既然是贝克的同伙,当然也就与岛中教授相识。从香下桂子事件中就可以看出这一点。岛中教授要杀田中藤,就必定会派出刺客,加今他充满杀机。但是,为什么……中央情报局和岛中教授没有关系吗?克拉哈和贝克是偶然搭救了香下桂子,当听说田中藤的父亲讲过“库拉西”这个地方后才表现出兴趣——是这样吗?未被杀掉一事,对于田中藤说来再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照这样推测,田中藤的父亲和他的伙伴知道库拉西岛隐藏着的巨大秘密,而中央情报局暗中打听的也正是这个。在另一方,这个谜若被揭露,就会有人被致于死地。这个人也许就是岛中教授,所以岛中教授就杀死了四人。那么,中央情报局为何要始终参与香下桂子事件呢?参与的应该是岛中教授,并且,既然已损伤了一个男子的尊严,那就应该杀掉田中藤,这样就不存在复仇之忧了。也许,香下桂子活着,监禁在什么地方吧?——绝不会。倘若这样,中央情报局就成了岛中教授的对手了。可要足与岛中教授对立的,就不应该如此残酷地对待香下桂子的恋人田中藤了,因为这样做会引起复仇的。——实在是不明白。田中藤越想越觉得混沌。仅有一点是清楚的,这就是中央情报局一方,知道警察在搜寻贝克。贝克不会再返回公寓了。大概已回国了。克拉哈可能也回国了。显而易见,搜寻贝克毫无益处。同样,田中藤意识到要寻找昨天的两人也是无益的。那个地点也极不易发现,目前,迫在眉睫的问题是要弄清事件的真相。在这一过程中自然而然地会知道,昨夜的两个男子、贝克,还有香下桂子的消息。——香下桂子。田中藤感到整个五脏六腑都在隐约作痛了。香下桂子被带到D·尼克洛逊的公寓,可能已被杀害,被杀之前还遭受了各种凌辱。在田中藤的眼前,浮现出那些男子在奸污香下桂子雪白的肌体,就象昨夜自己受到屈辱的情景。九月六日。田中藤来到浜松市。浜松市是父亲的故乡。虽说是故乡,但只是徒有虚名,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他们都在空袭中死去了。浜松市在战争中遭到了可伯的空袭。从昭和十九年六月至二十年八月共计遭到二十七次攻击。攻击集中于炮舰射击和空袭两方面。受害昀大的是昭和十九年六月十八日的空袭。当时有五十架飞机袭击,投下了六千五百枚燃烧弹,全城顷刘间成为一片火海,造成了一万六千户人家无家可归,死伤两千人的大惨案。浜松市之所以前后遭到二十七次反复攻击,是因为这里有陆军浜松飞机和无数的军工工厂,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中岛飞机工厂。当然,各个民间小型工厂都是军工厂的加工配套厂,所以数量极多。再者,在浜松有火药生产,这也是在民间小厂制造的。攻击浜松市就等于打击了日本的军需物资供应。正因为这种背景,才遭到二十七次的反复猛烈攻击。如同遭受原子弹袭击的广岛那样,在浜松市一家人全部死亡的为数也不少。以广岛为例,有称为“原爆幽灵户籍”的户籍,即全家死亡的户籍。若只剩一人存活而全家死亡的也归入全灭户籍。要申报所有的死亡者是不可能的,因为二十几万人死于一瞬间,这是毫无办法的。在广岛,由于需要整理那样的幽灵户籍,每年有关部门行使权力,把幽灵户籍簿上满一百岁的人名除去。浜松也出现同样的状况。因为全部死亡的家族无人申报,只有作为自然消亡处理。田中藤一家除光政之外,都死了。听说在市内的亲戚也都死了。田中藤为了调查父亲神秘的过去,来到了浜松市。可是,亲戚全都死亡,市内的人也大半死去,究竟找谁询问父亲的情况呢?这真是件棘手的事情。田中藤走向市政机关,只能仰仗户籍簿了。据说在户籍中,有“除户籍”一类,也就是把死亡者从户籍中除掉。田中藤并不想追溯自己的根源,也不关心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说,父亲也从来未提到过这类事情。倘若见到除户籍,就可以知道祖父母的兄弟姐妹。祖父母和父亲的兄弟姐妹在空袭中全部死亡了,可是祖父母的兄弟姐妹又流散到何处?如果是分散的,或许还能发现点儿什么线索。田中藤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在市政机关查阅了除户籍簿。祖父是次子,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弟弟六岁就死了,哥哥还活着。十七岁那年祖父从高知县迁到浜松来的。“高知县……”出了机关,田中藤念叨着。去不去呢?田中藤拿不定主意,他感到即使去,也还是无功而还。在一般情况下,有交往的是父亲的兄弟姐妹,也就是叔父、叔母或伯父、伯母,以及他们的孩子们。若住在同一城市就姑且不论,若是远隔它乡,那祖父的兄弟也就情同路人了。他是否同父亲有交往也不清楚。可是……一定要去——田中藤得出了结论。要探索父亲的过去只能从这里开始。城市被烧成了荒野,居民死的死、逃的逃,就算访问了父亲以前居住地的滨松市仓吉町514号,也不会有人记得三十年前的事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今那繁华的街道,昔日永远地湮没了。去访问高知,倘若在那儿又无所获,再另打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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