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早晨7点左右,王祁红醒了,对她来说,这已经算得上一个大懒觉了。她平躺在床上,
慢慢地伸着懒腰,脑子里又回忆昨晚的事。
她拿到钥匙时已经大约5点钟了,等她找到自己的房间,差不多5点30了。像往常一
样,她总是得先把行李收拾好,才会去洗澡。王祁红给自己放了满满一浴缸水,那水呈现
出一种独特的棕色。她喝了一杯可口可乐之后,就泡在里面,真是舒服极了。这时她突
然想到刘宇翔。
她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家比萨饼店,于是就走了进去,要了一杯酒和蒜味面包。等服
务生拿了面包回来,王祁红又点了一份火腿和蘑菇比萨。看看周围的人,只有她自己一个
人吃饭,似乎有些凄凉。王祁红觉得他们那些人都拥有一些她所没有的东西。
她第一个注意的就是男人——以职业的眼光,而不是以女性的眼光——那些举止轻
巧灵活,肩膀肌肉发达的男人,他们眼中充满坚毅和信心,就连手也是干练有力。
然后是女人,因为是女人嘛,所以即使是那些苗条的,与男人相比,看上去也算胖
了。她们的目光称不上热烈激情,但却坚定、直率,正如男人们的自信一样。这就是长
跑运动员。王祁红想,不知游泳运动员会是什么样子。
她吃完了比萨,与其说是吃,不如说是就着半杯酒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喝完一瓶,
王祁红甚至想再来一瓶,但她终于没这么做,只要了半瓶。不该在这里喝醉,她很清楚这
点,“借酒浇愁愁更愁”,王祁红心情越喝越糟,到底为了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是因为小芳吗?是因为要离开工作五个星期,担心王杰,担心李明吗?还是因
为身体欠佳,28年来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力不从心?她不知道。不过当她看到远处桌子旁
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她留下饭钱就赶紧起身溜走。否则她知道她们一定会像发现新大陆
一样大惊小怪地招呼她并过于热情地给她让位子。
她的房间里几乎没什么家具:简洁的红色瓷砖,白墙,一面镜子,一张避风塘铁
人赛的海报。王祁红脱掉衣服,钻进被窝,崭新的床单一尘不染,她已经醉醺醺,觉得精
疲力尽,身上的疼痛使她浑身麻木。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失眠了。
早晨7点钟,王祁红一跃而起,穿上淡紫色的短裤,运动衫,耐克短袜和白色爱世克
斯跑鞋,金黄色的头发在脑后梳成高高的马尾辫,这样跑起来辫子就会一甩一甩。没想
到早晨这么凉,王祁红刚一出门又闪身回来抓起一件上衣,也是爱世克斯牌的,一件浅蓝
色的带网里的茄克。
王祁红想起许多人,那些医生们,小芳,一个叫哈闷墩的男人和一个叫哈宝器的。
她想着自己对王杰的感情,还想到了她爸爸。太阳已经升起来,望着远处的
大海,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王祁红边走边想。还有朱丽,她自己竟然会无视
朱丽的威胁,冒着生命危险奋不顾身地去救孙一凡。她明白了,她根本无
视威胁,她是迎着威胁而上的。
然后她又想起专家所说的话,她不应该跑步,更不应该再去参加赛跑。走进阳光里,
王祁红感觉到身上逐渐热了起来,就脱去了茄克衫,死是什么?她问自己,不管怎样她知
道什么是活着,而且她会格外珍惜。正如有个人曾经对她说的那样,“无论什么……”
她的姿势一点也不优美,没有一个地方让她觉得优美,但当她稍稍加快速度,跑出
大门向右转,再放开动作,加快速度时,她觉得自己像王祁红了,找回昔日的感觉了。
她跑过网球场,体育馆,接着她跑过一片废地,然后沿着小山下坡向海边跑去。右
边就是手办东湖,左边是岩石和一块一块的沙地。海面上冷风阵阵,这增加了她7分钟
跑一英里的难度。岩石堆中分散着三四个小帐篷,拉链式的门被海风吹得哗哗直响。所
有的帐篷旁边都有自行车。
路面特别黑,而且高低不平,比柏油碎石路还硬。尽管王祁红穿的跑鞋能起到缓冲的
作用,可她还是感到小腿,膝盖和大腿一点点疼起来。
到了岔路口,王祁红向右转,前面依旧是那样一条路,长长地一直延伸到海边,然后
再转回到环绕着东湖的那条路。她掉头朝体育中心跑去,又经过一个小帐篷,在风中缩
成一团。现在已经不是逆风而是顺风了。王祁红振奋精神,以6分钟1英里的速度跑完最后
1公里。没有人看见她,可她完全陶醉了,沾沾自喜,露出满意的笑容。
王祁红用17分钟跑了4公里,出了一身汗,算是完成了晨跑。这时训练中心才开始从
睡梦中醒来,有了一丝生气。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向休闲地。她从墙上望过去,大多数人
都穿着匡威运动装,也有一些穿的是跑步短裤。在白边的映衬下,池水的蓝色有些刺
眼。人们悠闲地坐在池周围浅棕色的地带。池中间的湖心岛上种着许多沙漠植物,开着
各色的花,粉红,大红,紫色,更多的是浅蓝色。
她正在琢磨发生了什么事,这时王菲菲从她身边信步走过,问她是否正要去早
锻炼,王祁红没说什么,只是随口答应,“当然。”
下午,王祁红趴着,重庆姑娘——理疗师艾薇薇那细长灵巧的手指在她背部试探
着,“你的背紧绷绷的,就好像肌肉在互相打架一样。你做了什么运动?'
“没什么。”王祁红说,“今天早晨我绕着东湖跑步,参加了8点钟的训练,打了一
会儿羽毛球。午饭后是径赛运动,做了6组200米跑。”
艾薇薇俯身正好与她目光相对,王祁红甜甜地露齿一笑。
“我可以从你的背部看出来,你应该停止运动。”
王祁红嘟哝着,“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