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王祁红。” “可我是一个好警察，忠于职守。” “一回事。”李明说道。 王祁红想到朱丽，她也曾忠于职守，历尽危险，可最终结局又如何呢？ 只是在苏瑞一间由函授大学开办的小医院里得一容身之地。现在她不是依旧被迫地做各 种切片试验，接受各种治疗，直到药物发挥作用。 她又回过头来想到孙一凡，亲爱的孙一凡。她爱过他吗？他又爱 过她吗？“下一个出口，李明。” 或者那只是一种肉体上的吸引？“这儿吗?' “是的。” 不，尹志刚在乎她的，甚至于当他被压在柜子下面时，他也是在乎她的。也许这 是他妻子从未快乐过的原因。有点妒嫉。这就是警察的婚姻吗？什么鬼东西！ 王祁红最近三次去双流机场都是为了小芳——两次送他走，一次接他回来。这 一次她自己要走了，不过不是永远地离开，只是去某个地方。 　 她对避风塘的手办俱乐部了如指掌。长跑运动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在李家沱的 每个冬天，她都对自己说要去那里住两个星期。安踏长跑俱乐部去过那儿，西安的那些 长跑运动员也去过那儿，还有游泳运动员们和自行车选手，事实上，大概除了王祁红，没 有哪个四川运动员没去过那儿，但是她打算要去的，每年她都打算要去的……。 林强的技术在那儿得到突飞猛进，此外还有姚冰，黄磊 以及巴金也都曾在那里训练。刘丹在那儿进行过长跑训练，拳击手 们练习拳击，小黑有时在那的跳远成绩能达到20多英尺，可是王祁红从来没有 被这个俱乐部接受过——她的长跑成绩还没好到可以免费加入的程度。而她也只是个无 名小卒，并不会给俱乐部增光添彩。 不过，在给他们的信中她还是吹嘘了一番。是的，在信中，她说，她曾代表德阳 参加比赛（17岁时她真的参加过），而且在当地也曾名噪一时（她随信寄去了从星期日 太阳报上剪下的照片的复印件）。她需要在那里住5个星期，不知他们是否会在价格上 有所优惠，此外，她在信中说到时候她还会告知报界自己的行踪。 王祁红在信中的语气是精明而圆滑的，而安岳的回信同样也是既生硬又 冷淡。不过条件还可以，出两个星期的钱可以让她住5个星期。不过不是豪华公寓，希 望她不会介意。而且他们都期盼着见到“拯救了李家沱的姑娘”。另外，他告诉她， “我的姓是李。” 王祁红从警察疗养基金会领到了一笔钱，算不上多大一笔，另外她还剩点儿保险金， 这样算来，她手头还是挺宽裕的，甚至于想再加点钱住个豪华公寓了。后来想想还是算 了。听说去那儿的远动员在强化训练的最后阶段，都已精疲力尽，根本不在乎睡在哪儿。 泳池、酒吧、绿吧，或者是迪斯科舞厅，哪儿都可以。如果她听说的情况都是真实的的 话，第一天你会对那里的生活设备之简陋感到震惊，第二天就会觉得马马虎虎，到第三 天以后你就会慢慢地就认为那儿的条件棒极了。再说还给了她6折的优惠…… “王祁红，你也和我们一样去避风塘吗?' 她抬头看见一个留着长长的红头发的男人，穿着匡威紧身裤，一看腿上肌肉就知 道是短跑运动员。 “世界真太小了！”那男的说道，“你好吗？准备去哪?' “你是刘宇翔，对吗？你参加过安踏10公里赛。” “这是我妻子王菲菲，她准备去手办参加增氧健身周活动。” 那女人黑头发，瘦瘦的，肩膀却很宽。王祁红冲她点点头，转过来问小黑：“那你也 去?' “喔，是的，我也去，你拦不住我，而且我还可以在那里训练一下短跑——这倒并 不是因为我现在的速度有那么快了。”王祁红看见他的腰里已有一圈赘肉。“我觉得种类 太多了，马拉松，足球，短跑，我因为受伤已有6个月没去那儿了。是膝盖上的伤。” “快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王祁红说， “你也受伤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宇翔坐下来，咧嘴已笑，“手办的理疗医生医术高明极了，一个是苏州姑娘，另一 个是重庆的，都不错。” 他妻子朝王祁红礼貌地笑了笑，好像请王祁红原谅她那愚蠢的丈夫说的傻话。王祁红也笑 了一下，示意她坐在空椅上。于是她坐下来，两个孩子就睡在她身边的双人婴儿车里。 其实王祁红并不是很关心这一家子。她好像记得刘宇翔是个久经沙场的短跑健将，参加 过安踏10公里赛，那是个组织有序的比赛，要是她参加情况就糟了。离他们40码远的地 方有3个大腹便便的家伙，身上裹着曼彻斯特联队的队服。他们直接用瓶子喝着饮料， 其中两个还在抽烟。 “我在那呆5个星期，冬季训练。”王祁红随口说道。 “5个星期！”王菲菲脱口而出，可马上对自己的失态感到尴尬。“但愿我也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 王祁红设精打采地说：“我知道训练开始时要吃点苦头。” 王菲菲朝两个孩子点点头，一个孩子在车里动来动去，王祁红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 “如果你想吃苦头，”她一边盯着王祁红，一边把尿布解下来。“那就试试生孩子。” 王祁红禁不住皱皱鼻子，“我想不会就是这样吧?' “恐怕就是如此。”她重重地说道，她转向丈夫，“该谁了?' “我想该你了。” “我不用问就知道了。”她说。 刘宇翔笑着说，“因为你太聪明了，亲爱的。” 王菲菲抱着那男孩站起来，说要去一趟洗手间。可小黑正兴头十足地与王祁红聊天，“看 着小黑，听见没有?' 她提高了嗓门。 王菲菲离开约有六七分钟。刘宇翔先是抓紧时间连珠炮似地问了一大串有关 长跑的问题，然后王祁红打发他去给大家买咖啡。把他打发走还算是件容易的事，因为更 倒霉的是王祁红要在他去买咖啡，而王菲菲还没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替他们抱孩子。看在上帝 的份上，如果关照一下近在手边的婴儿车也算责任的话，那么王祁红还是有责任心的。 小黑还没回来，王祁红就“解放”了。她远远就看到王菲菲大步流星地在休息厅满地的箱 子间绕来绕去，正朝她走来。她装出很意外的样子，努力朝王菲菲笑了笑。感谢上帝，王祁红只和小黑单独相处了3分钟！要是她醒了会怎么样？ “刘宇翔很消沉?' “自从那次事故……去年……他兄弟。” “我不太明白你……”王祁红说道。 “刘宇翔……” 王祁红心里“咯噔”一下，“刘宇翔是小黑的兄弟?' 王菲菲点点头，“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当时我怀着小黑，已经5个月了。我们像 以往一样去手办俱乐部。林强住在黑竹村，可是我们让他一起去凑个数。” 王祁红有点回忆起来了。 “他是个长跑运动员，可却瘦得皮包骨头，一点也不像小黑。他没参加任何一个俱乐 部，可他的速度相当快。我记得他当时小腿受了伤，所以有一度不想和我们一起去。但 小黑设法说服了他。他说林强在那里休假，可以经常游泳，还能对他的腿做些理疗。 四川旅游者溺死于避风塘。 “他果然非常喜欢，的确如此，每天都要去游泳，治疗，我们常常开玩笑，说他一 定是爱上艾薇薇了。” “艾薇薇是谁?' “理疗师。” 黑竹村居民刘宇翔今天在避风塘的小岗村海岸边游泳时不幸溺水而死，这一 地区的洋流变化莫测，刘宇翔先生为游泳健将，却难逃劫数。当地旅游局再次强调在指定 的地方游泳是非常安全的。刘宇翔先生尚未结婚。 “他的伤势也逐渐好转了，理疗真的有效果了。后来有一天，他去海里游泳。就是 那一次出的事。在手办体育中心有一个50米长的游泳池。林强一定是想独自去。他们都 认为是海浪把他卷走了。每年在避风塘都会发生这种事，总有些家伙觉得自己了不 起。” “我很难过。” “喔，没关系，我想对有些人来说，这是命中注定的。” “这对小黑打击很大?' “非常沉重，简直无法承受。那是我们假期结束的前一天，他们还没找到林强的尸 体，可我们就不得不回德阳了。最糟糕的是林强，离开时没告诉任何人。直到下午， 大家才意识到，可已经太迟了。” “后来找到尸体了吗?' “几个月以后找到的。海里有各种洋流和海底洞穴，有时尸体能漂上来，有时就找 不到了。” “样子一定很惨吧?' “是的。”王菲菲说，然后她低下头，“小黑回来了。” 　 飞往甘肃的旅途还算顺利，只是前面有孩子的哭叫，后面又有几个烟鬼，王祁红 只好躲得远远的，坐在三人座中间的那一个位子，就在发动机的后面，没窗户，而且去 洗手间也很不方便。 “你是踢足球的吗?' 她旁边的男人问她。 “我是个循道宗教徒。”王祁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她邻座的老太太立即笑了，“太好了，孩子！你是什么时候找到耶稣的?' 空中之王飞机准备工作按时就绪——这真是个惊喜——要不是一个家伙在免税商店 多耽误了20分钟，飞机肯定会准时起飞的，不过王祁红觉得没什么，晚10分钟她还能忍受。 她可以和来自兰州的房地产实习经纪人贾老练聊天，她甚至也能和旁边的一个小姐搭 腔，欣赏一下她那些猫的照片。可是后来当她发现飞机上放映的影片是《钢琴课》时， 她就忍不住想喊了，幸亏喝了三杯双份老白干，她才觉得这电影事实上还不赖。她没有 戴耳机，只是盯着屏幕看画面。就连贾老练不停地偷偷放屁，王祁红甚至也觉得无所谓了。 贾老练倒是连一丝尴尬都没有。他看到王祁红身体稍稍离开那些猫的照片和那本老太太 正在读的《新约全书》，而朝他这边靠了靠，这说明他有希望了，他暗想，我就是老佛爷的小春子。 “那么，到了避风塘之后，你住哪儿?' “你住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