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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无血无情的话传进黑玉耳中是“轰”的一声,她脸色鸳月白。
  “说不出话来了?”他放开她的下巴,“不要想挑起我的战意,我是个凡事绝对没有二路,只有我不要的东西,却没有东西我要不到。”
  “心狠手辣,我是及不上你。”
黑玉白着脸说:“如果连无辜的生命都为了一声主子要赔进去,我情愿让你赢。
拿去你的胜利吧,我可以喊你主子,只要你别??别把我??随意的赐给了他人。”
  思及被众鞑子视为妓女的命运,黑玉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晓得自己曾说出万不可能在他脚下俯首称臣,但不论死或是失去自尊,都比不上活着受人凌虐要恐怖。
她毫不怀疑他可以眼也不眨的,把她丢给手下去享用。
两字“主子”是剥下她自尊踩在脚底下蹂躏没错,但自尊毕竟没有形体,她还可以欺骗自己的苟活,一旦让人??世上有生不如死这句话,并非是平白创出来的。
死,自然是很简单,如果不是她先被沙漠扼杀她求死的决心,她现在已经死了,可她好不容易自鬼门关逃回,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再死一次。
  他闭上嘴,不像她预期的洋洋耀现他的成功,脸色依然阴霾。
他得到他要的了,为什么还要对着她生气?  “喝水吧,该上路了,已经为你耽搁不少时间。”
  接过他递来的水囊,黑玉晓得自己永远也弄不懂他阴沉的脑中,有些什么思绪。
当初她以为凭着他过人出色的俊逸,嫁给他的越喃会是最幸福的。
一旦今日自己成为他手中一介小小俘虏,才晓得她不会责怪越喃脱逃,留给她今日的烂摊子。
因为俘虏如她,仍有机会被摄政王赎回去,若像婚姻这等永久契约一定下,妻子成为丈夫永久的财产,越喃好玩爱玩的孩子气,必会毁在这冷酷男子的手上头,至死方休。
  幸好她取代越喃的命运,她只要忍耐到摄政王与羽湘夫人赎她回越岭国即可。
  直到公主举起水囊乖乖的喝下几口水后,兀尔方转身去弄正马儿身上的鞍挂,为了迅速找到这个不知死活的娇贵女娃,苦了这匹良驹,在沙漠石砾纷飞间,左绕右转的寻着她的踪迹。
若非天空中不散的兀鹰告知她的所在,让他得以抢先兀鹰们蠢蠢欲动的攻击前,救得她这条小命,只怕她现在已成野兽们口中一顿鲜美大餐。
然,看来女娃不希罕他的援手,不仅没有钻到他怀中感激涕零的称谢,反而要他别管她?兀尔当下真想狠打她几个屁股,让她看清自己所冒的险。
  气愤所至,终究,逼得他说出违背己心的话。
  “你??有没有看到--”怯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兀尔烦怒的回看她一眼,不悦的低吼:“什么?”  她抿着唇,双眼中有簇与他相同的怒火燃起,“我只是要问那边??有团好大的风沙,而且正朝我们扑过来,那是什么东西?”  被她一话点,兀尔全身猛然警觉的绷紧,回身细看。
“该死!”  “怎么了?是什么东西?”  兀尔无暇回答,匆匆寻目四顾,周遭无一遮挡处可避,只有高低不平的沙土与受尽强风侵蚀后的洼坑。
他攫住公主的手,另一手拉扯着马匹跳下其中一个较深的洞内。
“要做什么?”她未有反抗只是不解的问。
  他先拉马儿跪倒于地,马儿此刻也嗅到危险的气息,本能使它不住嘶鸣,并试着想逃跑。
都有赖兀尔低沉有力的安抚与镇定的拍打,使它恢复听话乖巧的本性,终于慢慢的稳定下来,躺靠在洼洞之中。
  “来,尽量贴着马儿趴倒在地上。”
他命令口吻说。
  “那是很可怕的东西吗?”她仰头看着风暴,又看着他说:“它越来越接近了。”
苦笑着,兀尔按着她让她趴在马儿旁,自己也紧挨着她靠下,把她牢困于马儿和自己躯体之中,“那是沙漠上最可怕的景象,凡是卷风袭过之处无物不被拔起,不被卷走。
如果等一下我们还有命在,记得感谢萨满神的庇佑。”
  她冷颤一下,但兀尔已顾不得她的害怕与恐慌,他冷静迅速的取下披风与袋内白巾,用缰带把马儿与他两人缠捆起来,以披风里着他们以防强风与灌沙。
就在他千钧一发的遮掩好一切时,宛如妖怪啸叫声的龙卷风已咻咻来到。
“纳真勇士,我们一定要去找看看,不能弃峰大人于不顾。”
  纳真的地位比起这些人都要高些,自然,那是来自于他尊贵的出身,而非他的睿智。
要不   是他是当今帖牧族族长之子,骄纵个性的他也不会有机会跟随峰兀尔学习。
  可是纳真已经厌倦峰兀尔处处压制他,骑在他上头的强横作风。
峰兀尔或许是当今佘彻可汗的眼前红人,也或许他的确领导突厥内最强大的部族之一,但那不代表他这个帖牧族长的长子--未来帖牧族的族长,就需要仰峰兀尔的鼻息或看峰兀尔的脸色办事。
  去,少了他这碍事者,纳真相信自己日子可会过得更愉快些。
譬如那个柔嫩嫩娇滴滴的小公主--嘿、嘿,他就可以尝尝。
  “不是他自己吩咐我们不必耽搁,先行回去吗?”纳真嚼着口野草汁,不耐烦的说:“就算刚刚刮了阵怪风,凭他那么神勇的人,根本不会有事。
我们先走才不会让他责怪我们多事,他自己会跟上来的。”
  “大人是曾吩咐我们可以先行,但那是在怪风刮起之前,万一大人被风沙一阻隔有个万一或什么,我们应该多等一下或是派人去寻找他。”
阔阔与身边几名忠心的手下,有着共同看法,一致与纳真及他的党羽对抗。
  “啊,是吗?你喜欢等他你就等吧,笨蛋。”
纳真挥舞着他的马鞭说:“我可不会呆呆留在这儿等越岭派来的追兵把我捉回去吊死。
我们这就分道扬镳,你去过你的独木桥,我自会走我的阳关道。
不过,很抱歉,我要带些补给品走!”  阔阔护着一批水与粮食没让他强带走,“你拿去那些够多了。
纳真勇士,你如果先回到王都城,请先警告可汗越岭国所发生的一切,做好万全准备。”
  那是以防黑蛟龙真的派兵前来攻打。
  “晓得了,啰唆。”
纳真一喝马,脚一踢,扬起一阵风沙与他的两名跟班迅速的离去。
  “阔阔勇士,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阔阔望着低沉的天际乌云,“在变天之前找到峰大人与公主。”
  “走开。”
  她从未见过这么执拗的人,现在她真正见识到一个。
黑玉气咻咻的瞪着他,他自然不可能回避的,同样回以冷冷的瞪视。
  峰兀尔也在心中有同样的问号,她干嘛这么顽固?他不止一次的赶她走,她却还一次次靠过来。
再这样下去,她的顽固会把他俩人给害死。
  “你别费力气大吼大叫,我劝你要是有办法的话,就给我多走几步。
前面有块大石头挡着,到时候就可以休息了。”
  “我最后再告诉你一声,奴才,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快乘机逃命去!”  黑玉揪着他右胁下侧,一拐一拐的充当他的拐杖,朝着石块踏出一步又一步,忍住内心回他几吼声的冲动,她不会拋下救命恩人,更别说救了她两次的恩人。
他若以为她会乘机逃跑,那么显然他想错了。
  若是那么可怕的龙卷风她都没被吓死,此刻她也不打算这么轻易就让暴躁的鞑子头吓跑。
她铁会让他们两人的命都安全的生还。
  想起那阵颤栗的风暴,黑玉不禁冷缩。
她看见眼前风旋而起万物齐飞,鞑子头与自己裹在马身上也无助于事,两人一马停不住的往狂风的中心点被吸引移去。
可是他搂得自己好紧好紧,仿佛把她融到他的体内似的,幸好他那么做才保住她的小命。
因为旋风终于扯断了马儿与他们的缰,愕然的一刻间只听得马儿嘶鸣了几声,然后就再也看不见马儿了。
她与鞑子头理所当然的也被卷进那阵风暴之中,先在沙地上滚了两圈后,眼看就要被风卷带到空中,要不是他千钧一发地迅速抱住突起的枯树根,把两人卡进一个根裂虚的石缝中,他们只怕也要像马儿一样??  “好了,你该死的满意了吧?把我放下来,快走!”  从她的回忆中黑玉回过神,居然、不可思议的、难以置信的,他们合力完成这段长长的步行,由石缝处走了约好几十尺,来到这处巨大的沙岩。
黑玉松开她的捉握,让他跌坐到石头避荫处。
她蹲到他的腿前--  “不用看了。”
他苦涩的语气中带着几许痛苦。
  难怪他要痛苦,因为使劲卡在石缝中,又拚命的把她往安全的身下围住,他前伤未复新伤再发,大腿上的裂口二度渗出血丝,而更糟的是--他小腿胫骨卡在缝中阻抗强风的吸扯力,毫无疑问的扭伤,该谢天谢菩萨的是??她检查过了,并没有断。
  “你需要先止住流血。”
她动手撕下自己裙底下还算干净的里衣裙边,“然后我试着帮你   把扭伤的部位扭回来,我不确定我能否办到,事到如今你唯有我这个庸医了。”
  “你确定你可以帮我弄好?”他瞇起一眼瞪着她。
  黑玉对他不信任的表情做个鬼脸,她吐吐粉红色的小舌说:“不,但我说了--好歹要试试看。
我可不想这样一路杵在你身旁,当你的拐杖,直到我们回到你国境内。
先警告你,我认为这可能会很疼痛。”
  他的蓝眸神秘的深沉几分,黑玉好奇的看着他,怎么了?  “你喜欢折腾我是吗?”他醇厚的声音有丝温暖的笑意,那是黑玉未曾在他身上挖掘到的。
她发现??当他的笑的时候,她体内也会有股暖暖柔柔的??什么。
一种和喜欢很近似,却又不大相同的??不,她怎么会是“喜欢”这个残忍暴虐成性的突厥鞑子呢?就算他蓝眸迷人又魅惑,双唇优美笑容极为俊俏,那又如何?  低下头,黑玉觉得安全感重回她的胸口,“你如果疼可以喊出声,我会尽量小心。”
  “我不会。”
他极有把握的说:“你只管动手。”
  她听话的把撕下的白布条往他的大腿渗血处捆绑上去,确定紧得足以停止血流。
接着注意力集中的脱下他的长黑牛皮靴,摸索着他肿胀的胫骨,弄清楚它扭伤的程度。
  兀尔瞇着眼忽略蹲踞在身前的小姑娘,在她手指捏掐之下传来的疼痛感。
心中漫无目标的想着:有意思,她的确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没想到她会舍弃这个最佳的脱逃机会,坚持照料他的腿伤。
照理说,巴不得逃开他这个她心中野蛮与暴力象征的怪物,才是她该有的反应。
难道女人也懂得仁义道德?哼。
  “你为什么没有趁你可以走时,快点走?既然太阳已经不再灼热,你半点伤都没受,你可以往前走。”
  兀尔待她弄完他的脚踝,发觉自己脚不再那么剧疼后,启口问出这个困扰的问题,一旦他问出口,恍然若悟这个答案对他的重要。
他能否再信任女人,就全在这一点上。
公主抹去脸上的沙粒,大眼眨眨两下一脸不解的看他,“你不是一直告诉我,单身女人在沙漠上是很危险的吗?”  “但我受了伤对你已经没有保护的作用。
而且,马儿又被风卷走??你与我在一起,只有多些麻烦,瞧,你不是得花多精神来医治我吗?小笨蛋一个。”
  生气的公主瞪着他,兀尔在心底笑着她的纯真--连掩藏自己情绪都不会,未来这可是个让她吃亏的大缺点。
也许她聪明,然则多年深居简出在王宫中,毕竟涉世未深,没学会外头女人家口是心非、戴着面具说假话的可恨把戏。
  “噢,好,我是笨,行吗?”公主气得转过身去,大步的走到大石的另一端。
  兀尔微微一笑,“晓得自己笨,现在还不快走?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矣。”
  她双手抱胸,白他一眼,依然端坐在那儿稳稳如不动金刚。
  “你真是又笨又死脑筋的小傻瓜。”
  “??”  看来她决心不受刺激时,也能很成功。
兀尔不得不对这个可爱又可气的小丫头,放下他累积多天的气愤,阔阔是对的--她太温柔善良,教人不忍伤她半分。
不知怎地,对她解除防备并不如他想的困难,甚至是??轻而易举。
他心中对她那付小嘴微噘又嗟又怨的模样,笑了笑。
“好吧,傻瓜既然跟定我这个可怜跛脚郎,那我们两个总要想办法相处下去。
我提出和解停战令,如何?”  她那对精灵大眼又骨碌碌的转回他脸上,这次只存惊讶没放火气。
“什么?”  “既然你也同意,”他不待她回答就自顾自的说:“我就不再称呼你为奴才,改喊你为黑玉公主。
至于你要怎么喊我,你该知道才对。”
  怕没人看见不晓得,但黑玉公主张大嘴说不出话的模样极为可爱。
  “我、我??我喊你??”想不到伶俐如她也有结结巴巴的一日,“峰大人。”
  “很好。”
兀尔淡淡颔首说:“黑玉公主,我想我们还是要试着回到今日扎营之处,虽然我命令属下们先行,也许会有好运出现让他们耽搁。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与他们会合,那么恐怕就只有我俩??勉强步行过凌山了。”
  “可你的腿伤--”  “无碍。
多谢公主的巧手,它们似乎好多了。”
兀尔试着移动双脚,扭伤的右腿走路依然很艰辛,但比起原先的状况却好上千倍不止,血也止住了。
  “还不能这么快动,起码要多休息几个时辰,等它血路疏通些再说。”
  兀尔看着天上微寒的风轻吹,天色尚未西落前,是不会有星子指引方向的。
“也好,我们就在这大石后先休息片刻,等夜星上升后,我们再赶路。”
  她点头笑笑,“你先睡我来守,顺便我想去看是否能找到掉落的鞍袋。”
  对着这样聪慧的小姑娘,兀尔真是服了她。
“你别忙着乱跑,小心让狼群嗅到你的气味。
鞍袋可以等我脚好了,我再去找。”
  “不,我去就可以了。”
  “我不许。”
  两人居然又互瞪起来。
  还是公主先放松下来的一笑说:“看来我俩还真难维持和平的盟约呢!”  兀尔也微微松开他皱紧的眉,“是啊。”
  “我看我们谁也别争。”
公主顽皮的朝他眨个眼说:“我们一起去。”
  抑不住他胸口微荡的笑意,他不觉浅笑的说:“也好。”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拋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似有情思   阔阔与几位同伴分向三方寻找,约定以月到树梢时为限,不论是否寻得峰大人与公主,大家都要回到老地点以免散开。
几匹快骑出去后,阔阔及巴拉罕两人往西行去,离他们沙壁不远之处,看到一匹断气的白马倒于地。
  “是大人的马。”
巴拉罕喊叫一声,率先冲下马去。
  他们两人确认着马匹,是峰大人骑走的那匹白马,死因是摔断的颈子。
  “按推想,必定是它被狂风卷起,不知由多远处被卷到这个地方,然后风转向被拋下时硬生生摔断了脖子,真是可惜了一匹好马。
咦,阔阔,你的脸色难看得很。
怎么了?”  若是连强壮健勇的马儿都会被风吹卷到高空中,那么公主与大人的性命??  “快,四处找找。
如果马儿在这附近,说不定可以找到大人或公主。”
阔阔收起无用的烦忧,与巴拉罕大声的喊叫着:“公主?峰大人?”  而往西南方的两位手下,则比阔阔他们多了几分幸运。
  凭着峰兀尔多年野外露宿的经验,他轻易的以随身的小火石点燃了几枝干柴木,火红的烧起来,带给他们两人温暖的凭借。
  “好了,看样子今夜起码不用害怕冻死。”
兀尔对着公主笑说。
  “峰大人真是聪明。”
黑玉着说。
对他能够这么迅速的燃起火,她真是十分佩服。
  也不知为什么,总之她对于两人孤男寡女露宿野外,半点也不忧虑。
或许是他宽阔的肩膊给她安全感,下意识觉得自己相当安全。
  就着暖暖的火光,峰兀尔的面容显得可亲也多了些温暖的人性。
有个问题蕴酿在黑玉胸中很久了,她思忖着--是否要问他?  “峰大人。”
  “嗯?”他自拨弄材薪中抬起头。
  “可以问你一件私人的事吗?”  他扬着眉,未置可否。
但瞧他并未不同意,黑玉也莫名的大着胆子。
  “上次我提起你的妻子,你似乎极为生气?能不能告诉我,究竟真相是什么?为何有人谣传你害死自己发妻呢?我现在才明白峰大人绝非心狠心辣的恶徒,不然不会救我于沙漠中。
这或许很冒昧--”  瞬间,他的眉宇间重重上锁,平和的火光也驱不散那环绕他的沉重。
  “我不该问的。”
黑玉幽幽的说:“对不起。”
  两人间的空气静了下来,只有暖暖的热气自红火上冒出。
黑玉打量着沉默的他,汲取他容颜中的力量。
他是个好看的男人,不止是天生的俊逸,还外加上他历练后的男人味道。
  “我的妻子,的确是我害死的。”
  当他开口之际,黑玉已是半进入睡眠状态,但她很快的眨眨眼,醒来。
  “爱是害人的玩意儿,多少恶行假‘爱’之名而行。”
他似乎不在乎她有没有在听,叨絮的说着:“她是那么美丽年轻,正值青春年华,却被我的另一名小妾下毒害死,连带也杀死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我的一切就毁在‘爱’这个字上。
要是我不要独宠她那么深,也许她今日还活着,更或者我爱她爱得更深一些,早点遣走我那些小妾,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所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是我害死她的。”
  黑玉本来只想静静的听,可是她看见深隽于他面容上,那么深那么痛的苦,她不自觉的伸出了双手,而他--意外的收下这份安慰,也握住她的手。
  “你没有害死谁,”黑玉说:“只是巧合与错误的命运安排。
老天爷会给你补偿的。”
  “不,没有人可以代替阿兰豁,也不该有人取代。”
兀尔摇头说:“我不需要妻子、爱情或是那些骗人的东西。
我只要子嗣为我传承家业。”
  “但那听起来好冷酷。”
  “你还很年轻,自然不会明白。”
兀尔说:“冷酷没什么不好。”
  黑玉不这么觉得,年轻不年轻与感情这种东西没关联。
她遍览群子史经,深深了解在天地万物间,情一字才使得人蓬勃有活力,失去情感--人又何以为藉?  她冲动的抱住峰兀尔,轻声在他耳边说:“不要对情绝望,正因为用情至深,所以才会为情所伤,不是吗?你是个有情人,别假装自己不是!”  柔软的身子,呢哝的低语,兀尔能承受的最大诱惑也不过如此。
承认自己早由她治疗碰触的一刻起,就好奇她双唇的滋味是什么。
若他再多点诚实,那贝黑玉是他渴望已久的甘泉。
他抱紧她柔软的身子,寻索她情愿的小嘴,正待一亲芳泽之际--  “大人!”  两名风尘仆仆的手下,遥远处就大声喊着。
  兀尔与黑玉迅速的分开彼此。
  该死,兀尔无法置信自己竟然真要对黑玉公主下手?  他是太久没有女人吗?  “大人,我们终于找到你们了。”
  兀尔收拾起尴尬,那么远--这两个手下该不可能看见什么。
就算看见,他也不过是友善的搂着黑玉公主,他俩衣装俱整,没什么好怀疑的。
  不过,兀尔心中依然有着愧疚不安。
  “阔阔呢?是他违抗命令出来寻找我们的,对吗?”  两个手下规矩的把纳真与阔阔分道扬镳的原委从头一次说清。
  “请大人不要责怪阔阔勇士,是我们一齐同时决定,不论如何也要找到大人与公主后才能放心同归。”
  “我晓得了。
我不会责怪你们的,同样换是我,也会有这决定。
视时而定机宜,况且你们也是救我与公主脱困。”
  “大人受伤了吗?”  “只是点扭伤与皮肉之伤,行动稍有不便。”
兀尔说:“不如你们先骑马到阔阔约定之处,再带阔阔过来。
我与公主就在这边等候你们好了。”
  “让马齐留下保护大人,我一人去找阔阔大人就行。”
  “也好。”
兀尔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有证人在,才不会有瓜田李下之嫌。
  就这样两名手下只去了一人,另外一个在离他们有数尺外的距离,担任起守卫的重责大任。
尽职的眺望远方,给与兀尔与黑玉迫切需要的一点隐私。
  “抱歉,我方才--”  “不。”
黑玉捂住他的嘴说:“我不想听你为这点事道歉。
你不需要。”
  兀尔合上嘴,他点个头。
“你睡吧,很快就天亮了。
明天出发后,有段艰辛的路程要走。
我们要越过险陡酷寒的凌山,回到突厥的王都。”
  黑玉回他一抹羞怯的微笑后,乖乖的趴在一旁的石地上睡。
兀尔揽她起来,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这样会舒服一点,不用担心,用披风盖着就不会失礼了。”
  她没有半点抗拒,窝着他腿寻着柔软的好位置--那很难,因为他浑身都被锻炼成战士铁甲般的肌肉。
总算安稳的睡在他的腿上后,黑玉迅速的进入梦乡。
  往后,要与公主保持距离。
  兀尔非常清楚,在男与女之间,最危险的情愫一旦清醒,即便是铜墙铁壁般的自制,也会溃决于欢爱的欲望间。
他不能负担占有的后果,只好选择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穿过凌山的路途,比她想象中的要快速得多。
  越过山顶后灌来强硬寒冷的北风,夹带着刺人的凛气,象征前方疆界也同样的高傲不可轻视,那是一片唯有强悍铁骨子才能生存的地带。
  从那天与大家重聚后,峰兀尔就与她分隔着淡漠的距离。
  她不曾再感受到那天夜里枕搂在他腿上,里着他的披风睡觉时,那种心平神静的感受。
  “黑玉公主,只要越过这一小段路,就可以看见我王都城池了。”
阔阔骑马与她并肩而行,面容欢欣的告诉他说:“你此刻眼前所见之处,全是我突厥族人所建立起的,东至辽海,西至西海万里,南自沙漠以北,而北达北海五六千里的伟大大汗国!”  这几天,也多亏阔阔不时与她聊天,排遣漫漫苦途的过山之路。
  “我晓得突厥部族的庞大,你们东拒中原西攘波斯等西土,任由谁都不会忽略你们突厥族的能力。
我只是好奇,真正突厥子民是怎么生活的?”  “我突厥子民个性豪迈不羁,不像那些中原人的娇贵,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
平素不需打猎或出征的日子,妇女们放牧牛羊歌舞欢唱,男子们或斗武竞技、或赛马驯兽渡日。
一年中约有数月份,我们会来到素叶王都内,一方面与各部族大人聚会研商国事,一方面也好展现各部族之兵力。
所以等我们到了王都后,公主会发现王都异常热闹,宴会歌舞不断,这都是因为这时节是祭祀与庆典的好季节!  对他口中描述的景象,黑玉心生一股向往。
能自由自在的生存在天与地间,尽情的歌舞欢唱,无拘无束的悠游于宽广的青青草原,好一个潇洒的生活方式。
若是她有笔有纸,她想要一笔笔的记录下这一幕幕大漠风光。
  虽说越岭国也地处关外,但毕竟接近中原,许多胡汉交杂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父王也接受许多宋土的思想,总以汉人的观念来教导她们姊妹。
羽湘夫人以汉女的身分担任她们姊妹的启蒙老师,也灌输她许多的女子无才是德,女子洁身自爱,女子不得喋喋不休等等繁复的礼仪行度,重重的枷锁只为强锁住女子在夫婿或父兄的手中不得动弹。
然而,经过这几天沙漠的试炼后,黑玉有浴火重生的感受,她的枷锁每走一步就随着广阔的视野而减轻。
  即便她回到越岭城,她也不愿成为某人的禁脔,某人的财产。
  黑玉深深的呼吸一口寒冷但爽冽的空气,她决定了,她要向父王要求??黑玉永不结婚的权利。
除非??她能找寻到一位不拘束她以枷锁的儿郎。
  不小心的,黑玉盼望的目光飘到最前方领队的高大剽悍身影。
别再痴想了,他不会属于她。
他太出色太夺目也太过勇猛,她永远也不会吸引得了他。
  她拥有那小小一夜温柔已是太奢侈,不是吗?  ”瞧,可以看见了!“阔阔几乎要自马上站立而起,他兴奋的直指出方。”
那儿,就是我突厥王都,素叶城。
“  自高山道上俯看巍峨都城是难以置信的美丽。
  素叶城占地广达百里,自它左右城门看起,似绵延无尽。
依着天山脚底下,傍着大清池畔,合刚柔并济于一身,仿佛是万古诗赋中所描述的绝美景致--湛蓝的天,碧绿的湖水与滚滚黄沙中兀立的洁白都城。
  ”回家了。
“峰兀尔轻轻的说,黑玉却能瞧出在他冷淡严谨的外表下,所透出的喜悦。
唯有这片土地是他此生最真心真挚的爱。
  也在同一刻,黑玉才知晓,她爱上他了。
  ”一等我回都内,我会立刻发信给你的摄政王,请他派人来护送你回去。
“峰兀尔放慢马蹄,告诉黑玉说:”你很快就可以启程回国,黑玉公主。
“  但她不想要回国。
黑玉咬着唇,不让她的心思显露,她不会屈求他的爱,她还有自尊要守。
不论如何,峰兀尔永远也不能知道,自己的一颗芳心已交给他。
  ”多谢你的仁慈释放,峰大人。
“她直视前方,也学他淡漠的说。
  他点点头,再度驱马而去。
  羽湘夫人曾告诉过她爱是怎么回事。
黑玉放慢马儿慢慢走,沉浸在她的新发现之中,她从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地方,找到她的爱。
  夫人说,有些人很幸运,能找到所爱也被爱着。
但也有些时候,那类受人歌颂的爱情故事对某些人而言,只是风花鸳月月,一辈子也找不到。
可是她居然忘了告诉自己,她找到爱情的时候,爱情不见得找上了他,现在只有她爱上了他,他该拿这段情爱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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