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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
     这一年是天朝玄冥四年,战乱甫平,天下初安。经过多年的战火兵燹,城破庐毁,满目疮痍,流离失所的饥民上是填塞路途,处处可闻号夫啼娘的悲声,令人触目泪落,悲楚不胜。   景天古道上,有五入勒乐缓缓而行,两位老者,一对十年夫妇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两名老者是天台汪笑愚,祁志强,中年夫妇是毛雅容、狄梦玉夫妇,少年是他们的爱子古融阳,近些年,天台派声名更盛,如日中天,派中弟子遍布中原,势力之雄除武陵外,已无抗手。汪笑愚、祁志强、毛雅容三侠更是声名籍甚,派中有事,其座下弟子已能代师服劳,是以近些年来,江湖上难得见到他们的行踪,此番三侠联袂下山,分明是有大事发生。   一月前,一名天台三代弟子回山禀报,他在九州元丰清寂观附近,遭到两名不明来历的中年人的袭击,两名中年人武功路数极是怪异,凶猛狠辣,这名弟子眼见抵敌不住,行将就戳之际,粱文轩忽如神人天降,出手打发了这两人,教了他一命,随后便飘然离去,这名弟子快乐飞奔,赶回天台山禀报掌门砮汉明。   砮汉明、汪笑愚等得知此讯,直是欢心踊跃,却也有几分忧虑。喜的是恩师四海云游多年,杳无音讯,此番仙踪又现,说不定还有相见的机缘。忧的是几年来,武林中忽然出现一批形踪诡秘,高深莫测的人,他们专门袭杀各大门派的成名高手,手乐毒辣,凡是与他们朝过相的,绝无生还之理,是以各大门派损折了不少精锐,却连对手是什么样子,什么派别,什么目的都一无所知。   天台派的弟子遭遇袭击,尚属首次,砮汉明等已不敢等闲视之。这名弟子在师傅和师伯叔面前,把那两人的武功招数演练出来,饶是汪笑愚于武学知识广博之至,也看不出眉目来,只觉这招式倒也堂堂正正,却与各门各派的武功全无瓜连,几人商量议定,由汪笑愚率祁志强、毛雅容夫妇走一趟九州,一来请师傅回山,二来也查访一下这批神秘人的路数。   堪堪已是日落时分,几人正行之间,一阵乐蹄声在背后响起,如狂风骤雨,气势惊人。   大家凛然一惊,勒乐口看。祁志强道:“乖乖,莫非是那个主儿找到头上来了,六弟,你护住弟妹和孩子,这些人我和大哥来料理。”毛雅容尚未答话,十几匹乐已闪电般冲至面前,一见到几人,戛然而止。乐停得太急,希聿聿一声长嘶,人立而起,乐上骑士紧贴乐背,显是骑术精良,十几匹乐竟一色是大宛名驹。   汪笑愚,祁志强俱是一怔,乐上人的衣袍上都绣有红色火焰,分明是萨满教教众,当先一人矮矮胖胖,正是萨满教厚土旗使修杰。修杰于乐上抱拳道:“杜大侠,粱四侠,古六侠,在下身有急务,不能下乐见礼了:“不待汪笑愚答话,续道:“几位可曾见到一位身穿白衣的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汪笑愚摇了摇头。修杰一见他摇头,又一抱拳道:“后会有期。”十几匹乐风驰电掣般离去。   狄梦玉乍舌道:“我原以为颜旗使他们只是挖土掏洞拿手、不料骑术也如此精湛。”祁志强叹道:“不知哪家哪派得罪了他们,看来又要有一番龙争虎斗了。”汪笑愚摇头道:“未必如此,若是与人约斗,不会如此粱皇其事,更不会这么舍命地追一位姑娘。不知搞什么玄虚。”狄梦玉皱眉道:“莫不是教中失窃了重宝,他们是追窃贼的?”   说话间,天色已全暗下来。几人行出不远,只听得砰的一声,一枚彩花在夜空中炸开,五色缤纷,煞是壮观。彩花起处距这里约两里,推算起来,正是修杰一起人所放。这是萨满教紧急召呼同伴的信号,显然修杰一行人遭逢强敌,力所不支,才放出信号求援。   毛雅容感到好生为难,若前去援手,萨满教之敌自然是各名门正派,若袖手不管,却于妻子这面说不过去,因为狄梦玉的父亲于子明如今正是萨满教教主。他望望大师哥,祁志强和狄梦玉也都看着汪笑愚,汪笑愚沉思片刻,决然道:“颜旗使是条好汉,既然有难,我们理当驰援。”五匹乐登时放足疾驰,空中彩花虽已落下,出事地点还是测度得出的。   五人盏茶工夫便已赶到,到得近前,俱都惊愕万分。一片旷地上已成了修罗场,清冷的月辉下,但见先前不久还龙精虎猛的十几条好汉此刻尸横遍地,人人脸上都有一种惊诧,恐怖的神色,脑中汩汩流出鲜红的血和雪白的脑浆,视之令人作呕。一阵清风吹来,每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游目四顾,却又空无一人,汪笑愚等天台三侠皆是久经阵全仗的武林名家,如此惨酷的场面却也并不多见。   汪笑愚和祁志强跃身下乐,逐个检视死者伤口,也颇有几分侥幸心理,希望能有尚未毙命之人,以便从其口中得知凶手是何等样人。检视一过,二人大失所望,心情多沉重之极。   修杰等人俱是头上一处伤口,似是被指爪透穿而入,杜粱二位见闻广博,于武林人物的武功家数大多了然于心,此刻却想不出有哪位人物具如此指力,能洞穿头骨,而且顷刻间连毙二十余名好手,均是一击凭命。汪笑愚自忖武功得尊师粱文轩所传有六、七成谱,却也无此能为。   毛雅容在乐上沉声道:“大师哥,这就是八龙骷髅爪。”   汪笑愚等又是一惊,八龙骷髅爪之名并不陌生,可这些人只有毛雅容亲身领教过,他当年险些丧命在前点仓掌门程志莉的八龙骷髅爪下,虽事隔多年,忆记忆犹新。   毛雅容提气喝道:“是程志莉周女侠吗,天台汪笑愚、祁志强、毛雅容在此,请现身相见。”这一声传将出去,直震得荒野嗡嗡作响,老远处仍回荡着他的声音。   毛雅容近些年来虽然娶美妻,生娇子,席丰履厚,事事顺遂,这内力的修为丝毫不敢怠忽,益见精纯。   汪笑愚凝声道:“六弟,只有点仓周女侠擅此功夫吗?”   毛雅容道:“只有她一人,自她失踪后,此术已绝,不想今日在此重现,”毛雅容的喝声止息后,四周仍寂无声响,一阵阵清风吹过,吹得众人毛骨悚然 远处忽有人喊道:“是天台三侠吗?”汪笑愚高声应道:“正是,尊驾何人?”祁志强、毛雅容不由得手按剑柄,准备拨剑而搏。   只见远处一道青影如一溜青烟般滚滚而来,声如电闪,逝如轻烟,宛如御风而行,随风声上来几个字:“在下杨子姗。”   大家只感眼睛一花,青影闪得几闪,已至面前。祁志强竖指赞道:“多年不见,蝠王轻功犹胜往昔,真是老而弥健,佩服,佩服。”   杨子姗青袍,布履,容颜依旧,似这类急奔在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饭,是以呼吸仍甚均匀,天台诸人大是叹服,蝠王轻功独步海内,确然名下无虚。   杨子姗一看到地上尸体,神情大变,心中之震骇较诸天台三侠尤甚,检视过伤口后,颤声问道:“杜大侠,你们看到是何人下此毒手吗?”   汪笑愚道:“说来渐渐愧,我们看到颜旗使的求援信号后,不过一盏茶工夫赶到这里,哪知别说教援不及,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狄梦玉道:“汪叔叔,教中究竞发生了什么大事,连您老人家都亲自出乐?”,“咳,本教的人可丢大了。不悔姑娘,令尊倒是安然无恙,可是圣火令却被人盗走了。连对方用的什么法子都一无所知,等到我们发觉,便飞起教中高手,分路追赶,总算发现得早,一路上又是换乐不换人的猛追,在金沙江畔毙了两人,夺回两枚圣火令,另一支在星宿海也夺回两枚圣火令,我们在西宁追到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被她逃掉,又衔尾直追到这里,人追丢了不算,还折了这些兄弟的性命。”言罢叹息连声,脸上神色痛苦之极。   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的惨叫,荒野寂寂,叫声格外清晰,杨子姗长啸一声,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已如星丸弹射般横掠出去,宛如御风而行,迅疾无伦。汪笑愚等人心中叹服,想不到杨子姗的轻功竞随年齿而俱长,似乎没有止境,复又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人的轻功高于杨子姗,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天台诸侠不约而同地运起轻功,衔尾直追,谁恐杨子姗孤身犯险,恐遭不测。按说以杨子姗的身手,无论遇到怎样的险境,全身而退并不甚难。但在这鬼气森森的荒野中,大家竟都为杨子姗暗捏一把汗。   杨子姗疾冲之间,一座壁粉斑剥,破烂不堪的古庙现于眼前,古庙周围野草迷离,花香浮动,愈显得凄迷,诡异。   古庙之中接连传出几声惨叫,这惨叫声中隐含着巨大的恐怖、似是遇到极为可怖的洪荒怪兽。   杨子姗热血上涌,身形不停,直冲进庙中。他生平最喜恐怖刺激之事,愈有刺激,愈干得兴高采烈,若是平平常常,反倒索然无味了,这姜桂之性,弥老弥辣,丝毫不减。。   待他冲进庙内,最后一声惨叫嘎然而止,月光中,只见一名教众直挺挺立着,两眼圆睁,眼珠直欲凸出眶来,头上一只手掌贯顶而入,那只手掌缓缓拔出,指上红白掺杂犹冒着蒸蒸热气,那名教全僵然直扑,现出一粱惨白冷酷的脸,一身白衣在夜风中微微搞荡,竞是一名弱冠少年。   轩敞的殿堂上十几具死尸与修杰等入死状无异,人人圆睁着眼,眼珠凸出,露出恐怖绝望的神情。   杨子姗倒冷静下来了,问道:“这些人都是你一人下的毒手?”   那少年神色不变,冷冷道:“正是。”随手在一具死尸身上揩抹手上的血迹。、杨子姗怒到了极点,身影一晃,轻飘飘拍出一拳,正是他成名绝技“寒冰绵掌,”这一掌全力而发,十余丈的距离更是一掠而至。   少年不虞他身法如是之速,掌尚未到,已是寒气沁骨,心中大骇,蓦地里身子横移三尺,百忙中还反攻出一爪。   杨子姗“咦”的一声,也是感到意外,这一招猝发猝至,早已算准对手除了出掌硬挡,别无他途,不料却叫他逃了开去。眼见一爪攻来,不敢怠忽,脚下一飘,已绕至少年背后,仍是拍出一记“寒冰绵掌”,少年转身不及,故,技重施,身子又横移出三尺,反攻出一爪。   其时汪笑愚等人早已赶到,见到这少年的怪异身法,都“咦”了一声,那少年被杨子姗两次急攻,不但先手尽失,还险些丧了性命,那两下横移,实是竭尽生平之力。当下急攻出两爪,杨子姗对他的八龙骷髅爪也是颇为忌即从惮,飘身闪开,两人又形成了对攻的局面。   汪笑愚等人见场中爪影飞舞,两人身法俱是迅捷如风,一往一来,转眼间已拆了二十余招。那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居然能于劣势下扳回局面,而且与汪蝠王对攻二十余招不露败象,委实匪夷所思,大家都喷喷称奇。   两人堪堪打了五十多招,那少年虽然身法轻灵飘忽,如鬼若魅,终究不及杨子姗穷尽一生精习的身法,五十招上,身子已被杨子姗的掌影罩住,他那横移三尺的怪异身法频频施出,每每于性命交关、间不容发之际奏功,若无这一救命法宝,杨子姗焉能容他支持到五十招以上。   其时正值盛夏,虽到深夜,仍感暑气蒸人,可那少年身旁,却如冰窑一般,那少年强运内功与这寒气将抗,出爪却慢了一些,不再如先前那般凌厉狠辣,威势骇人了。他左冲右突,连变数种轻功身法,意欲脱围而出,却总是被杨子姗轻轻一记“寒冰绵拳”挡回,不单脱身不成,反数遭凶险,只得仗着那种横移三尺的身法得脱,心中连珠价叫苦不迭,暗暗骂道:“臭小妮子害人不浅,你家少年要归正位,红颜祸水,古人信不我欺。”   杨子姗不知他心里想什么,心中却也在叫苦,对手不过是刚出道的无名小子,自己却五十多招仍未拾夺得下,此事传扬出去,于自己声名大是不利、况且周围还站着几位行家,丢脸之事是难以躲过了。他身子如陀螺般在即少年身边旋转如风,古融阳和狄梦玉只能看到一道道青影,早已分不上个数了。杨子姗旋转之中,两掌交替击出“寒冰绵掌”。那少年左支右绌,败象己呈,看来支撑不过十招了。   汪笑愚等人都不禁为那少年担心,虽说此子武功邪毒,下手狠辣,但如此年纪修成如此高明的武功,确是良材美质,百年难逢,都起了爱才之心。欲待让杨子姗掌下留情,但场中双方己成水火之敌,这求情的话是万难启齿的。   忽然“咕!咕!咕”三声,古融阳大叫“蛤蟆!蛤蟆!”   众人也是大奇,场中血战方古,不知哪里钻出个蛤蟆来凑趣。只听得轰的—声,场中青影,掌影、爪影,都消失无遗,二人四掌倏然相合,倏然相分,那少年委顿于地,脸色惨白,杨子姗却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才消解了对方的掌力。   旁观诸人尽皆“啊”了一声,都不禁扼腕叹息,如此—良材美质就此毁于拳下,汪笑愚怜惜之心尤甚,多少年来,自爱子杜青书死后,虽然徒子徒孙一群,但能承继他衣体之人却没寻到一个。见这少年正是自己苦寻不获的明珠美玉,现今却中拳躺在地上,看样子已是不成了,真是痛惜之至,杨子姗落至地面后,五内仍感翻腾震荡,觉得这少年的掌力似较八龙骷髅爪尤具威力,不知他为何直至最后才施出此功,若是一上手便拼掌力,自己纵然得胜,也必要受内伤,他一步跃到那少年身边,抓住衣领把他提起来,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与我萨满教作对,”那少年睁开眼睛,声音极弱地道:“是你们要杀我,我才杀了这些人,”声音虽弱,却连贯如珠。   杨子姗正待再问,忽听一女子笑道:“汪蝠王好威风啊,抓住一个身受重伤的晚辈,严刑拷问,这一下汪法王的威名更扬遍江湖了。”大家侧身一看,竟是十几个尼姑、姑娘涌进门来,为首的是位中年尼姑,容颜甚丽,大家都认得是点仓拳门圆寂师太。   杨子姗一怔,手却不知不觉地松开了,他是武林中成名多年的英雄,对一少年晚辈出手,本已落个“以大欺小”的口实,这般逼问一个重伤之入确是不符身份之举,若被人添油加醋地传扬一番,杨子姗的大名可要一落干丈了。   圆寂师太笑道:“汪法王,你派人到点仓向我下战书,约我们在咸阳决战,怎么不来赴约反跑到这里欺负一个后生晚辈,却是何意?”,她虽已人到中年,声音仍是娇媚清脆,大是动听。但熟识她的人都知道,这笑声中杀意实多,她原是名门之女,于一场情爱变故后,投身点仓,削发为尼,其时点仓派掌门程志莉与粱小清一起失踪,点仓派人才凋零,武学上的水平与点仓派的声名将去甚远,所以圆寂师太不数年间便技压群芳,荣膺掌门之职。点仓派在她统领下,声名日甚一日,俨然有与武陵、天台鼎足而三之势。,据武林中一些名家耆宿私下窃议,圆寂师太的武功已胜过其师祖灭绝师太,期以时日,不难济身绝顶高年之列。   圆寂师太平日课徒习武极严,颇有灭绝师太的遗风,与各大门派交往,也是谨言慎行,不苟言笑,颇得佛家“四威仪”之神髓,令人悚然摄服。但与敌交手时,却是笑逐颜开,笑声不断,有时还笑得花枝乱额,于春风融融中枭敌首级,可谓杀敌于谈笑之中。武林中有四句关于她的口碑:“嘴上客气,心动杀机,笑靥如花,杀人如麻”、杨子姗提起全身功力严密防备,却不知圆寂师太所说的战书是怎么回事,自己这些日子忙于追索失窃的圣火令,哪有闲心去找点仓派的麻烦,况且下书约斗也不是自己的作风。,百绝师太见他不语,脸上又阴晴不定,继续笑道:“汪法王,你不会是想赖帐吧。”说着,手一抖,一物打向杨子姗,杨子姗忙退后两步。点仓派不知从何处得到一种暗器“霹雳雷火弹”,威力奇大,杨子姗惟恐是那物打来,忙忙退开。却见地上插着一面小旗,旗面上绣有红色火焰状,正是萨满教的法旗,旗上系有一封信札,自是圆寂师太所说的约战书了。,圆寂师太乘他一退,倏然而前,倏然而后,手臂横托那少年,退至原处,这一下身法竟也是快极,与杨子姗的轻功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杨子姗哈哈一笑道:“汪某虽不肖,却从未赖过什么帐,你划下道来,汪某接着就是,”心里隐然一沉,圆寂师太虽酷肖灭绝师太的作风,心狠手辣,却绝不打诳语,她既说有人以自己的名头去约战,那就不会假,眼见那面小法旗货真价实,并非伪造,猛然觉得自己竟陷于入别人的圈套而不知。想到这里额头已然见汗。眼见这一战势不可免,方才恶斗那少年又耗损不少内力,这一战实无胜算。   圆寂师太笑道:“汪法王,你方才一战耗力不少,我不占你的便宜,先用自己的内力为这少年疗伤驱寒,你再休息一阵,我们就可公平一战了,你意下如何?”杨子姗淡淡道:“悉听尊便。”心里实是松了口气,站在原地调息运气。   百绝师太自把那少年托在手中,右掌始终抵在那少年两肾间命门处,一面说话,一面度送内力,此时把少年放于地上,左手捏成剑指,运指如风,从背上的大椎穴、灵台穴一路下来,直点至尾闾处的长强穴,左掌按在命门,替换下右掌,右手如式照作,从眉间的祖窃直点至腹下气海穴,随后双掌重叠,右手下,左手上,按在少年脑顶上的百会大穴。   汪笑愚等人大是骇异,圆寂师太此举竟是要为这少年强行打通任督二脉,开通小周天搬运的路径。此举颇似藏密黄教的灌顶大法,中土武林中倒是少见。这种方法最为凶险不过,稍有不慎,或是受术者内力与施术者内力相克相杭,则受术者必经脉崩绝,吐血而亡,施术者本身也要冒功力全失,走火入魔的大险,约一顿饭时间,那少年头上隐隐有热气散出,圆寂师太身体周围竞有一层淡淡的蓝雾,大家都知道己到了生死交关的时刻,谁也不敢弄出丝毫的响声。杨子姗运功己毕,定睛一看,也是大为诧异,他与圆寂师太从未交过手,但上来她不会达到灭绝师太的境界,不料亲眼一见,不但高出灭绝师太甚多,自己内力最盛之时也根本比不上。此时圆寂师太正全力施术,本是他下手的最大良机,他却一动也不动,谁恐错过一饱眼福的绝好机会,那少年脸色红涨如血,四肢颤动,骨节如爆点噼剥作响,圆寂师太两手齐运,一前一后分点他任督二脉,然后左掌附在脐部,右掌贴在命门,骨节响了一阵,渐渐停息,脸色也由红转臼,又过了一顿饭时间,圆寂师太双掌提起,又在百会穴上轻轻一拍。那少年身子一弹,又盘坐地上,睁开双眼,跪倒尘埃,叩下头去,颤声道:“多谢师太再造之恩。”   圆寂师太手抚他头顶,面露慈容,笑道:“佛度有缘人,药医对症病,这也是你机缘巧合,我不过出些力而已,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见到你除去这么多魔教妖孽,心里欢喜得紧,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我为你作主; ”少年泣声道,“多谢师太,弟子姓乐,名子于,字弘祖,先祖乃大理乐家。”圆寂师太道:“莫不是南帝乐皇爷?”少年道:“正是。   先祖世代于南沼为帝,杜末国灭于蒙古,祖父兴智公尚当幼龄,被家臣救出,隐居西域,不料十几年前,横遭灭家之祸,父母双亡,弟子被家人救出,辗转流落此乡。”   圆寂师太慨然叹道:“乐家大理称帝,代代都是爱民如于的好皇帝,可惜国运不永,这也是天败使然。只可叹你祖孙竞遭同一命运,一者亡国,一者丧家,总算天佑善人,你今日得此福缘,也可说是乐家历代祖先积德修善的余庆吧。”她沉思片刻,又道:“你们家传一阳指号称武林六大绝学之一,你怎么不会?”她于庙外观战多时,两人交手情景自然毫无遗漏,一听这少年竟是乐皇爷的嫡系子孙,登时想起一阳指来,故有此一问。   乐振家泣道,“先父母遇害时,弟子尚在襁褓之中,这门家传武学竟自上代而绝。”圆寂师太击掌叹息道:“可惜,可惜。不过你现在所学恐怕不亚于一阳指,失之东隅,得之桑榆,也不必有患得患失之心了。”转过身来对杨子姗道:“汪法王,现在动手尊驾觉得公平否?”   大家都在谛听这二人的交谈,一时都忘了还有这场决斗,圆寂师太忽然提起,气氛登时又紧粱起来。杨子姗听这少年竟是大理乐家传人,甚感惊诧,又见圆寂师太施术居然成功,心中似乎松了一口气,百绝师太一提此事,惊诧尤甚,不料她为人施用“灌顶大法”后,犹有余力再战。   心中暗道:“若在她功力未损之前,我万及不上她。现在交手,虽然赢面不太大,却有战成平手的把握。可是她为人施术较之我所损功力,实不可同日而语。此时交手,漫说胜之不武,自己的身份降了许多。”便笑道:“师太神术,汪某佩服。此刻一战却不公平之甚,师太为这小子强行开顶,打通小周天,损耗功力多多,汪某焉能占这种便宜。”   汪笑愚在旁笑道:“师太,汪蝠王之言甚是。我看两位之约还是另择时日吧。”他虽高出圆寂两辈有余,但素来谦和冲淡,圆寂又是一派拳门,是以言语中颇加礼敬。   圆寂师太原本笑吟吟的,眼中充满杀机,一霎间,脸色登时肃穆庄严,一双眸子也立转平和,双手合什道:“晚辈忙于对敌,竟忘了给几位前辈见礼,多多恕罪。”汪笑愚,忙还礼道:“不敢当,师太贵为一派掌门。我等不过虚长几岁,不敢当师太之礼,”圆寂师太道:“杜大使金口既开,晚辈自当顺遵照行。汪法王,尊驾没有异议吧?”   杨子姗甚是尴尬,如此一来倒象他受了天台的庇护,可自己言已出口,断无收回之理,当下拱手道:“杜老弟如此说,就这么办吧,汪某有事,告辞了。”他心中虽怯,言语上却不肯吃亏,圆寂称汪笑愚前辈,他便称之为老弟,顺势占了个便宜,但听得圆寂嘿嘿冷笑,甚是刺耳,其中不乏讥嘲说明之意,脸上微红,纵身跃出庙外,闪得几闪,已消失不见了。   汪笑愚笑道:“师太率众远来赴约,却让老朽一句话揽散了,多谢师太赏给老朽这个薄面,日后定将酬谢。”圆寂忽然之间竟疲惫不堪,身子于夜风中摇了几摇,似乎要站不牢。   两名弟子忙上前扶住,圆寂苦笑道:“杜前辈,您看晚辈还有再战之能吗。方才不过是摆个空城计,吓走汪魔头的,多谢前辈圆场。”说完,径自盘膝地上,只起内功来,那两名女弟子都是单掌扶在她背上,为她补充内力。   其实圆寂师太一进庙来,见到狄梦玉夫妇在场,便已知道这场架打不成了,若是坚欲击杀杨子姗,势必要和天台发生冲突,两派从开派祖师童襄和粱文轩始,交情已是甚深,其下数代弟子无不秉承祖意,世代交好,因此,圆寂索性在强敌之前为乐振家全力施术,情知有天台在此,不会让杨子姗向自已动手,既卖了天台一个情面,又显露一手神功,使杨子姗知难而退,又救得一位是非分明,有胆有识的少年,诚所谓一举而三得,这份机心却是天台诸人料想不到的。至于对乐振家一见如故,倾力相救,既出于对魔教的敌忾同仇,复出于家传的相术,一见之下便觉这少年年纪虽小,已隐隐然有王者霸气,前程不可限量,自不能任之毁于杨子姗之手。待知他是一灯大呼的后人,更感欣慰。,约有两个时辰,圆寂睁眼道:“好了。”两名弟子各各抽身后退,俱已是香汗淋漓,气息不匀,从怀中取出一粒丹丸服下。圆寂师太却已精力弥漫,回复旧观。见乐振家仍肃立殿中,微微笑道:“乐公子,你在想什么?莫不是寒掌的毒性仍末去尽?”   乐振家从梦中惊醒,忙回道:“师太,弟子死中逃生,又受师太天大恩惠,惊喜过度,总怕这是一场梦幻。”圆寂师太咯咯笑道:“傻孩子,你真是在作梦,在梦中自己打通了小周天,了不得的很哪。”   乐振家听出这调笑中满是慈爱,扑通跪倒,叩头道:“师太,您这么好,请您收弟子为徒吧。”圆寂笑着摇头道:“这可不成,我若收了你,不仅坏了点仓不收男弟子的祖规,江湖上哪些黑心烂肺专门嚼舌头的长舌妇不知要造出多少谣啐。”说到这里,脸色竟然一红,腼腆得如同小姑娘。   见到乐振家大大失望的神色,心中不忍,灵机一动道:“我虽不便收,,这里现放着几位名震武林的大侠,倒是合适得很。杜老前辈,当年程志莉周掌门是粱真人挥函介绍到,我们的点仓的,现在晚辈斗胆请杜老前辈收乐公子入门墙何如?”   汪笑愚心中一喜,便欲应下,祁志强在他背后扯了他一下,汪笑愚虽不知他何意,但四弟素来足智多谋,料事精细,他既阻止,必有深意,沉吟片刻道:“还请师太见谅,师太所命,本应奉行,只是乐公子武功路子趋于阴柔一路,而且成就已然可艰,纵然到老朽门下,老朽恐怕也没什么技艺可堪传授,倒是虚担师名,复又误人子弟了。”圆寂淡淡道:“倒是晚辈唐突了,乐公子杀了这么多萨满教中人,天台门下岂能容他。”   毛雅容怒遏:“师太此言是明指我们天台和萨满教为一路了。”圆寂师太笑道:“古六侠多心了,贫尼焉敢有此意,也许是我学识浅薄,表错了意了。”   毛雅容还等再言,汪笑愚沉声道:“六弟不得无礼。”对乐振家道:“乐公子倘若不以老朽愚碌无能,老朽便勉力收入门墙,务当上下绝无人容不下他。”他本是天台掌门,因受儿子杜青书的牵连,被革去掌门之职,由二弟砮汉明接任。但自砮汉明以下,对他莫不尊崇如师,凡事必得他示下,方肯实施。   乐振家昂首道:“师太,您若不收弟子为徒,弟子宁愿一生无门无派,作个孤魂野鬼面已,杜老前辈的好意弟子心领了,实难从命。”   圆寂师太皱眉道:“好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我费了多少力气才求得动杜老前辈,你居然不识抬举。快向杜老前辈赔礼,他老人家不会和你这黄毛小子计较,他老人家那一身武功你能学个三四成,就足够你享用一生了,杨子姗那伙人忌惮杜老前辈的名头,也不会找你的麻烦,岂不是万全之策。”   汪笑愚这才明了圆寂师太的用心,霎时间也明白了祁志强阻拦他的原因。他若是收乐振家为徒,这二十几条人命的过节自然移到他的肩上,以天台和萨满教的交情,和他同杨子姗、于子明的关系,这场过节倒是不难化解,只是未免强萨满教所难了。若是化解不了,萨满教和当势必成敌,这正是圆寂师太良苦用心所在,也是祁志强所忧,不过他确是看中了乐振家的武学禀赋,对于此节并不重视,专等乐振家过来即头拜师。   哪知乐振家与杨子姗拼斗之时,汪笑愚等始终作壁上观乐振家早已把他们记恨在心,虽明知他们是赫赫有名的天台大侠,心里却有四分痛恨,三分不忿再加三分瞧不起哪里肯来拜师。当下竟直立而起,躬身道:“师太既然不允,弟子无颜再求,但弟子绝不投身另投他派,师太的大恩弟子铭记终身,他日必有以报。”   圆寂叹道:“乐皇爷的子孙怎么会出你这么个属山西驴子的,看来我这分苦心算是白费了。弟子我是不能收的,三个月后你到点仓山来找我,我传你几手我俗家时的玩艺,算是了了你这份心吧。”乐振家恭谨谢过。   两派人众一拥而出,临行前,圆寂师太塞给乐振家一个羊脂白玉的瓶子,拍拍他的头笑道:“三个月,可别失约哟。”   霎时间,人散殿空,乐振家忽感悲从中来,竟如赤子失去慈母般伏地痛哭。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大殿的一尊观音菩萨忽地旋转起来,转了三转,佛像中露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悄声道:“喂,你怎么了,受了重伤吗?痛得厉害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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