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阵营站！ 　　方阿丹从无意识的状态沉沉醒来，发现自己像一块牛肉一样，躺在平台上等着任人宰割，已是一小时前的事。在此期间，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有这番激动、狂热却毫无结果的对话，消磨这段令人难以忍受的时光。 　　一切并非毫无目的，这点他至少知道。让他们一筹莫展地躺在那里，甚至不屑派一名保安看守，甚至确信不可能发生任何危险，就是要使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多么薄弱，这足以摧毁任何顽强的心灵。等到审讯人员终于来到，他就不会表现得怎么强硬，甚至会完全失去反抗的意志。 　　方阿丹需要静静休息一下，因此他说：“我想这个地方有间谍波束监听，我们应该少讲几句。” 　　“没有，”钟离愁以冷淡的声调说，“没有任何人在监听。” 　　探险家差点自然而然冒出一句：“你怎么知道？”但他始终没说出口。 　　因为那样的能力的确存在！拥有这种力量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个来自过去的人。这个人自称是土星人，而他一心求死！ 　　仰着头的时候，他的目光只能扫到一小片屋顶。转过头去，可以看到立平瘦削的侧影；转到另一边，则是一面空洞的墙壁。如果他抬起头来，则能瞥见立晴苍白困倦的表情。 　　偶尔，他心中会兴起一股炽烈的想法，想到他是百发财团的一分子——百发财团啊，众星在上，作为一名银河公民，现在他却遭到监禁，这简直是无法无天。土星人这样对待他，实在是穷凶极恶的罪行。 　　而这种想法也逐渐淡去。 　　他们或许应该把他放在立晴旁边……不，还是这样的好，他现在的样子可不值得恭维。 　　“方阿丹？”这个名字化为声波传到他耳中，在这个迫近死亡的漩涡中，方阿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甜蜜。 　　“什么事，立晴？” 　　“你认为他们会等很久吗？” 　　“也许不会，亲爱的……太可惜了。我们浪费了两个月，对不对？” 　　“是我的错，”她悄声道，“是我的错。不过，我们本来也许能把握最后几分钟。这实在是——没有必要了。” 　　方阿丹无法回答，他心中的念头飞快转动，像是上了油的轮子一样停不下来。突然间，僵直的身子似乎感觉到底下的硬质塑料，那究竟是不是他的幻觉？麻痹的状态会持续多久？ 　　一定要争取到钟离愁的帮助。他试图紧守自己的思绪——明知道根本无效。 　　他说：“钟离愁——” 　　钟离愁同样无助地躺在平台上，而他更受到另一重意想不到的折磨，他同时感受到四个痛苦的心灵。 　　假如只有他一个人，他应该能束缚任何渴望，在无限平和中等待宁静的死亡，并将最后一点对生命的热爱压制下去。仅仅两天之前——还是三天？由于对生命尚有眷恋，他还仓皇地逃离那个农场。 　　可是，现在他做得到吗？立平对死亡充满无助、绝望的恐惧，就像被一幅裹尸布笼罩一样；而在方阿丹刚强健壮的心灵中，充满了强烈的懊悔与反抗的意图；至于那位青年女子心中，则充满深沉悲痛的失望。 　　他应该封闭起自己的心灵。他为何需要知道别人的痛苦？生命是他自己的生命，死亡也是他自己的死亡。 　　但那些情绪轻轻地、不停地敲击着他——从他的心灵隙缝间钻探进来。 　　然后，方阿丹叫了一声：“钟离愁。”钟离愁便知道他们想要自己搭救。他为何要那么做？他为何要那么做？ 　　“钟离愁，”方阿丹又以奉承的语气说，“你可以活着做个英雄，这里没什么值得你殉身的——不值得为外面那些人这么做。” 　　钟离愁却回想起他的早年，将那些记忆拼命抓在摇摆不定的心灵中。这种过去与现实的奇异混合，终于令他感到义愤填膺。 　　不过他的口气还是很冷静、很克制：“没错，我可以活着做个英雄——以及一名叛徒。他们想要杀我，外面那些人。你管他们叫那些人，那只是你口中的称呼，他们在你心中另有名称，虽然我不清楚，也知道那是卑劣的字眼。而这并非因为他们本身的卑劣，只因为他们是土星人。” 　　“你胡说。”方阿丹以激烈的口气抗议。 　　“我没有胡说，”他以同样激烈的口气答道，“在场每个人都知道这点。他们想杀掉我，没错，但那是由于他们以为我是你们这种人——可以一举判定一颗行星的生死，在它身上吐满轻蔑的唾沫，用令人无法忍受的优越感令它慢慢窒息。好啦，现在这些虫豸竟威胁到天神般的太上皇，你们准备自卫吧。我是他们的一分子，不要找我帮你的忙。” 　　“你的口气活脱是那些狂热派。”方阿丹显得难以置信，“为什么呢？你受到过迫害吗？你的世界是一颗广阔而独立的行星，是你自己说的。虽然你是土星人，你的土星却是唯一的生命家园。你是我们的一员，老兄，是统治者的一员。为何要认同一个绝望的废墟？这里不是你记忆中的行星，跟这个病入膏肓的世界比起来，我的行星更像那个古老的土星。” 　　钟离愁哈哈大笑：“我是统治者的一员，你这么说是吗？好啦，我们别深究这一点，这不值得多费唇舌。让我们来谈谈你吧，你是银河为我们送来的一个极佳样本。你有很大的度量，有一颗异常宽容的心，并为你能平等对待立平博士而沾沾自喜。可是在你内心深处——却未深到我看不清楚的地方——你其实无法接受他。你不喜欢他说话的方式，也不喜欢他的模样。事实上，你根本不喜欢他这个人，即使他甘愿背叛土星……对啦，最近你还亲吻了一个土星女子，现在回想起来，你认为那是个遗憾。你为此感到羞耻……” 　　“众星在上，我没有……立晴，”他拼命辩解，“别相信他，别听他乱讲。” 　　立晴则以平静的口吻说：“你不要否认，也不必因此不高兴，方阿丹。他看透了你童年残留的思想，要是他检视我的内心，也会看到相同的内容。假如他以同样的小人方式反观他自己的心灵，那他也会发现类似的想法。” 　　钟离愁感到涨红了脸。 　　当立晴直接对钟离愁说话时，她的声调并未提高，语气也没有变得更激烈：“钟离愁，如果你能感知他人的心灵，那就来检查我的吧。告诉我，我是不是意图叛变。再检查一下我爸爸的心灵，你自己看一看，倘若他肯跟那些准备毁掉银河的疯子合作，是不是就能轻易避掉六十大限。他叛变又能得到什么好处？……然后你再检查一下，看看我们哪个人想危害土星，或是土星人。 　　“你说曾经瞥见苗立宇的心灵，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深入那些渣滓中。不过等他再来的时候，等到一切都太迟的时候，钻进去看一看，用力拨开他的心灵。你就会发现他是个疯子——然后，等死吧！” 　　钟离愁沉默不语。 　　方阿丹急忙插嘴道：“好吧，钟离愁，来研究我的心灵，随便你怎样深入都可以。我生在天熊星区的康龙星，在反土星主义的气氛中长大成人，因此在我的潜意识深处，无可避免存有一些缺陷和蠢念。可是你再看看我的心灵表层，然后告诉我，在我成年后，我有没有跟自己的偏执奋战过。不是跟别人，那要容易得多，而是跟我自己，并且不遗余力。 　　“钟离愁，你不了解我们的历史！你不知道人类开拓银河的上万年期间中，那些战争和那些灾难。你也不知道，百发财团建立之初那几个世纪，都只是专制和暴乱轮番更替的混乱状态。唯有过去几百年间，我们的百发财团土星才真正具有代表性。在它的统治下，各个世界都能拥有文化自治权，得以自己当家作主，并在共治政体中有发言的机会。 　　“在人类过去的历史上，从未像今天这样免于战争与贫困；银河的体制从来没有如此和谐；未来的展望从来没有这么光明。你想要毁掉这一切，然后重新开始吗？凭什么呢？一个充满猜疑和仇恨的专制神权政体？ 　　“土星的冤屈确有其事，只要这个银河存在，总有一天会解决的。可是他们的计划不是解决之道，你可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做吗？” 　　假如方阿丹也拥有钟离愁如今的异能，他就能感知钟离愁内心的挣扎。然而，仅仅凭借直觉，他也知道现在应该暂停一下。 　　钟离愁的确被打动了。让这么多世界灭亡，在可怕的疾病中溃烂销蚀……他究竟是不是土星人？只是一个土星人吗？青年的时候，他从农村来到美洲，纵使如此，难道他就不再是原来那个人吗？假如后世的人类离开了满目疮痍的土星，移民到天外各个世界，难道他们就不再算土星人吗？整个银河难道不都属于他吗？他们难道不是全部——全部——都是他的后裔、他的同胞吗？ 　　他以沉重的口吻说：“好吧，我站在你们这边。我该怎样帮助你们？” 　　“你能接触到多远的心灵？”方阿丹热切地问道。他说得很急促，仿佛担心对方再度改变主意。 　　“我不知道，外面有些心灵，我猜想是保安。我想我甚至能伸到街上去，可是伸得越远，它就变得越不敏锐。” 　　“自然如此。”方阿丹说，“可是星球长秘书呢？你能认得出他的心灵吗？” 　　“我不清楚。”钟离愁喃喃答道。 　　静默了一会儿……这几分钟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然后钟离愁说：“你们的心灵妨碍到我了。别看着我，想点什么别的。” 　　其他人试着这么做，再过了一会儿，钟离愁又说：“不——我不能——我不能。” 　　方阿丹突然激动地说：“我可以挪动一点了——银河啊，我的两只脚可以摆动……哦！”每个动作都伴随着剧烈的痛楚。 　　他说：“你对他人能造成多大伤害，钟离愁？我的意思是，能比你刚才对付我还厉害吗？” 　　“我杀死过一个人。” 　　“真的吗？你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做到了。那是——那是——”钟离愁试图将无法形容的事化成语言，无能为力的表情看来简直滑稽。 　　“好，你能同时对付几个人吗？” 　　“我从来没试过，可是我想不行，我就不能同时透视两个心灵。” 　　立晴打岔道：“你不能让他杀掉星球长秘书，方阿丹，那样行不通。” 　　“为什么行不通？” 　　“那我们又怎么出去呢？即使我们找到星球长秘书，立刻杀死他，外面还有好几百人等着我们。你没想到这点吗？” 　　钟离愁却突然插嘴，以沙哑的声音说：“我找到他了。” 　　“谁？”另外三人同时发问，连立平也急切地望着他。 　　“星球长秘书，我想那就是他的心灵接触。” 　　“千万别让他跑掉。”为了提出严厉警告，方阿丹几乎打个滚。然后，他从平台上跌了下来，一条半麻痹的腿“砰”地一声撞到地板上。他想用那条腿慢慢撑起身躯，但几乎做不到。 　　立晴大叫道：“你受伤了！”当她试图举起手肘时，竟发觉手臂关节开始松动。 　　“没有，没关系。把他吸干，钟离愁，尽可能吸取所有的讯息。” 　　钟离愁尽力射出精神力量，直至头痛欲裂。他以心灵的卷须盲目地、笨拙地抓扯着，就像一个婴儿伸出尚未运用自如的手指，想抓住一样几乎够不着的东西。在此之前，他接触的对象全都未经选择，现在他却要寻找——寻找——他吃力地捕捉到一点东西：“胜利的喜悦！他对结果有绝对的信心……有关太空子弹什么的。他将它们启动……不，不是启动，是别的事……他正准备启动它们。” 　　立平呻吟了一声：“那是载送病毒的自动导向飞弹，方阿丹，分别瞄准各颗行星。” 　　“可是它们存放在哪里呢，钟离愁？”方阿丹坚持要得到答案，“听我说，老兄，听我说——” 　　“有座建筑物，我……无法……看……清楚……五个点……一颗星……一个名字，也许是申路……” 　　立平又插嘴道：“就是那里，我向全银河众星发誓，就是那里。那是位于武路的圣殿，四面八方都被放射性矿囊包围，除了那些远古人，没人能到那里去。它是不是在两条大河的交汇点附近，钟离愁？” 　　“我不能……没错……没错……没错……” 　　“什么时候，钟离愁，什么时候？它们会在什么时候发射？” 　　“我看不到日期，不过很快——很快。他的心灵充满那种……很快就会开始。”他自己的心灵则似乎用尽所有的气力。 　　当方阿丹终于以双手双膝撑起身子时，他感到口干舌燥，全身发热，他的四肢则仍旧摇摇晃晃，根本没办法伸直。“他正朝这里走来吗？” 　　“是的，他就在门口。”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等大门打开后，他便立刻住口。 　　苗立宇以胜利与得意的姿态出现，他的口气是一种冷酷的嘲讽：“方阿丹博士！你回到座位上是不是比较好？” 　　方阿丹抬起头望着他，意识到那句话对自己的处境是极大的侮辱，但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因此根本没开口。他忍受着剧痛，慢慢弯曲四肢，重新趴到地板上。他发出浓重的呼吸声，默默地等待。若是手脚的力气能恢复一点，若是能发出致命的一击，若是有办法夺取对方的武器……星球长秘书系着一条闪闪发光的韧塑腰带，用以固定身上的长袍。但轻巧地悬在腰带上的并非神经鞭，而是一把大型手铳，能在瞬间将一个人轰成无数原子。 　　星球长秘书带着粗野的满足感，望着面前的四个人。他根本不想考虑那名女孩，但现在等于是一网打尽。一个是土星的叛徒，一个是百发财团的间谍，还有一个则是监视了两个月的神秘人物。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人吗？ 　　说实在的，还有王恩尼，而他背后还有百发财团。这些间谍与叛徒是他们的拳头，现在拳头虽然被绑起来，但活跃的头脑仍躲在某处，也许还会再派出其他的拳头。 　　星球长秘书悠闲地站着，双手交叠胸前，表示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因而没有必要保持警戒状态。他平静而温和地说：“现在有必要把事情彻底澄清一下。土星与百发财团正在进行一场战争，虽然尚未宣战，可是，这的确是一场战争。你们是我们的俘虏，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接受必要的处置。而对间谍和叛徒来说，公认的惩罚自然就是死罪——” 　　“只有在经过宣战的合法战争中。”方阿丹凶巴巴地插嘴道。 　　“合法的战争？”星球长秘书带着几分讥嘲反问，“什么是合法的战争？土星一直跟银河处于交战状态，不论我们是否礼貌性地提到这个事实。” 　　“别跟他啰唆，”立晴轻声对方阿丹说，“让他尽快把话说完算了。” 　　方阿丹冲着她微微一笑，那是个诡异而飘忽的笑容，因为他正用尽全力摇摇晃晃站起来，还在不停地喘着气。 　　苗立宇轻声笑了笑。他从容不迫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这位天熊星区探险家的面前。接着，他又以同样从容不迫的动作，将一只手轻轻放在对方宽阔的胸膛上，然后向前一推。 　　方阿丹的手臂仍处于不听使唤的状态，无法听从主人的命令伸手格挡。他的躯干肌肉则处于停滞状态，仅能以蜗牛般的速度调整身体平衡。因此，方阿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立晴吓得喘不过气。她拼命拉扯不听话的肌肉与骨骼，从她置身的平台上慢吞吞、慢吞吞地爬下来。 　　苗立宇并未阻止，看着她朝方阿丹爬去。 　　“你的爱人，”他说，“你那强壮的外星爱人。跑到他身边去啊，姑娘！你还在等什么？紧紧抱住你的英雄，倒在他的臂弯里，忘掉他是十亿个土星烈士的血汗培养出来的。现在他躺在那里，英勇无双、胆识过人——被一个土星人用手轻轻一推，就投向了土星的怀抱。” 　　现在，立晴跪在方阿丹身边，伸手探向他的后脑，想摸摸看有没有出血或可怕的碎骨。方阿丹缓缓张开眼睛，做了一个“没关系！”的嘴型。 　　“他是个懦夫，”立晴说，“只敢欺负一个四肢麻痹的人，还有脸夸耀他的胜利。相信我，亲爱的，没有几个土星人像他那样。” 　　“我知道，否则你就不会是土星女子。” 　　星球长秘书的态度转趋强硬：“正如我刚才所说，这里每个人的性命都已被没收。不过嘛，还是可以赎得回去。你们有兴趣知道代价吗？” 　　立晴以傲然的口吻说：“跟我们交换位置，你就会这样做，我确定这点。” 　　“嘘，立晴。”方阿丹的呼吸尚未完全恢复正常，“你有什么提议？” 　　“哦，”苗立宇说，“你愿意出卖自己吗？比方说，就像我一样？我，一个卑贱的土星人？” 　　“你是什么东西，自己最清楚不过。”方阿丹反唇相讥，“至于另一个问题，我不是要出卖自己，我是要把她赎回来。” 　　“我拒绝被赎回去。”立晴道。 　　“真感人。”星球长秘书咬牙切齿地说，“他染指我们的妇女，我们的土星婆娘，却还扮出一副牺牲者的嘴脸。” 　　“你到底有什么提议？”方阿丹追问。 　　“这个嘛，我们的计划显然走漏了风声。它怎么会传到立平博士耳中，这倒不难想像，但百发财团又怎么会知道，却是相当令人费解的一件事。因此，我们想知道百发财团究竟知道多少。不是你自己打探到什么，方阿丹，而是百发财团了解到什么程度。” 　　“我是一名探险家，不是什么间谍。”方阿丹一字一顿地说，“至于百发财团究竟知道多少，我根本不知道——但我希望他们知道很多。” 　　“我也这么猜想。没关系，你还可以改变主意。想一想，你们全都想一想。” 　　从头到尾，钟离愁没说过半句话，甚至没有扬起眼睛……星球长秘书等了半天，然后，改用较凶暴的口气说：“那么，让我向你们通报一下不合作的代价。不会让你们一死了之，因为我相当确定，你们全都做好心理准备，准备接受这个不愉快且不可避免的结局。立平博士和这名女子，他的女儿——她实在很不幸，跟这件事有太深的牵连。这两人是土星公民，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最适合用突触放大器处置这两个人。你明白吗，立平博士？” 　　物理学家的眼中充满深深的恐惧。 　　“是的，我看得出你明白。”苗立宇说，“我们当然可以把突触放大器调得恰到好处，让它对脑部组织所做的破坏，刚好足以产生一个没有大脑的白痴。这是一种最令人作呕的状态：必须有人喂你吃饭，否则你就要挨饿；必须有人帮你清洗，否则你就要活在粪坑中；必须有人把你关起来，否则你就成了众人围观的怪物。在即将来临的伟大时代中，这也许能当做其他人的一个教训。” 　　“至于你，”星球长秘书转向方阿丹，“还有你的朋友钟离愁，你们两个是百发财团公民，因此适合用来做个有趣的实验。我们制成的热病浓缩病毒，从未在你们这些银河畜生身上试过。用两位来证明一下我们的计算无误，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只用很少的剂量，懂吗，这样就不会很快病死。只要我们充分稀释注射液，要经过整整一周的时间，病毒才会夺走你们的生命，那将是非常痛苦的经历。” 　　他顿了一下，眯起眼来望着他们。“这些下场，”他又说，“都是因为你们现在不肯乖乖说几句话。百发财团究竟知道了多少？此时有没有其他间谍还在活动？假如他们准备进行反击，他们的计划又是什么？” 　　立平博士喃喃道：“一旦我们将你想知道的事告诉你，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会马上把我们杀掉？” 　　“我向你保证，你要是拒绝，就一定会死得很惨。你必须赌一赌另一条路，怎么样？” 　　“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我不是正在给你们吗？从我进来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而我仍在耐心等待……好啦，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吗？怎么，没有？时间不会永远等下去，你们必须了解这点。方阿丹，你仍绷紧肌肉，你认为也许我来不及掏出手铳，你就能冲到我面前。好吧，就算你能又怎么样？外面还有好几百人，即使没有我，我的计划仍将继续执行。甚至你们各人不同的刑罚，也不需要由我监督。 　　“或者也许是你，钟离愁。你曾经杀死我们的特务，是你干的，对不对？或许你认为现在能杀死我？” 　　这是钟离愁第一次望向苗立宇，他以冰冷的口气说：“我能，但我不要这么做。” 　　“你可真仁慈。” 　　“一点也不，我可真残忍。你自己说过，有些事比一死了之还要可怕。” 　　方阿丹突然瞪着钟离愁，心中不自觉地升起无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