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小花溪
马蹄声是从枫林谷外的一条官道上传来的。当马蹄声更近时,三人就见着一匹枣红色的烈马狂奔而来。然而,正当三人的目光聚集在马背上那一人身上之际,忽然,那马蹄一个趔趄,原先伏在马背上的那一人顿时摔将了下来。三人连忙上前,只见是一虬髯大汉,身上却满是伤口,近肋更是有一伤处,长盈尺,深约寸许,伤口处皮肉翻卷着,已成紫色。
“怕是死了?”关渡从未见过伤得如此重的伤者,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李乘破俯下身来,小心翼翼的翻开那人的眼帘查看过后,才对关渡说道:“想他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小关,你给他喝几口水。”
果然,在灌了几口水下去过后,未过良久,那人便猛的醒来,睁着一双铜铃般的巨眼,而其眼睛里却满是血丝,神情甚是骇人。
“你们是谁?”那人喉咙里发出犹如野兽般的低吼声。见状,关渡惊得忍不住退后一步。
“我们是西泠李乘破、凌倾斜、关渡,阁下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难得此时李乘破还能心平气和问向那人,其实关渡不知道,此时李乘破的内心同样是紧张和不安。
“你们也是西泠人?”那人惊讶的抬头看了三人一眼,他终于发现站在他面前的也只不过是三个少年人,稍觉安心。于是,那人接过李乘破递来的水壶,大口饮了一记。忽然,那人脸色一变,又侧耳倾听了一记,只见那人面上的肌肉因痛苦而颤动,令在旁的李乘破、关渡、凌倾斜三人不禁感到心惊。
就在这时,就见那人一抬头,然后就象是作出某种重大决定似的,就听那人毅然说道:“三位小兄弟,我乃夜无机,既然三位都是西泠人,想必听过月盟的名头,我想烦请三位小兄弟替我传个口讯给月盟盟主杨异清。”
尚未等三人回答,这时远远的传来一阵马蹄声。夜无机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刻有“夜”字样的黑色铁牌,急道:“这是我的令牌,凭此你们可进入月盟,烦请转告杨盟主一句话‘冬天游寺,朝晚九五’,请务必转达!”说到这里,夜无机已是一脸的恳求之色。
闻言,三人面面相视,均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李乘破终究还是接过令牌,说道:“夜先生‘猫头鹰’的盛名,西泠谁人不知。我答应你,一定将夜先生的这一句话传至月盟杨盟主那里,只不知谁人竟能伤您至此?”
夜无机似乎对李乘破这一回答极为满意,夜无机一边挣扎着站起身来,一边急着向三人解说道:“敌人凶残无匹,瞬间即至!三位小兄弟请快逃入密林,我去引开追兵。”说罢,夜无机起身向三人示意。
闻言,三人不禁有些迟疑。
“走!”凌倾斜带头冲向了密林,紧接着关渡、李乘破的身影便消失在那密林之中。
夜无机看也不看,一转身,则向另一方向逃窜去。
追来的约有十余骑,领头的则是一青衣人,从样貌上来看相当的年轻与俊逸。只见其一摆手,众骑立停。
“勒公子,适才夜无机似将某样东西交给那三个少年,您看他们是不是月盟派来的接应之人?”其中一骑问道。 “从那三个少年的衣着,行貌来看,应当不是。不过夜无机作此举动的目的不外乎想分散我们追踪的兵力,对他而言,少一人追踪,便多一分逃生机率,也好.....!”说到这里,那位被尊称为勒公子的年轻人脸色忽然一肃。
“项霸、阎氏兄弟!你们务必在日落之前斩杀那三个少年。不过,刚才那个领头冲向密林的白衣少年气度不凡,切不可大意!余人跟我继续追杀夜无机。”
密林深如海,项霸、阎氏兄弟一入密林,就成扇形向密林深处追杀去。忽然,他们发现离他们不远的一枝繁叶茂的古树枝杈上,正背立一人。阳光正透过树间的缝隙,淋射在那人身上,直映的其身着的衣白似雪,风轻扬动,发随风乱乱斜斜。
“唔那娃儿,另两个娃儿哪里去了?”处于前端位置的阎虎忍不住首先喝问,目光随之如毒蛇般的向四周探视着。 凌倾斜缓缓地转过身来,剑斜斜的自身前提起,一道如光线般的剑之光芒正指在三人所处的扇形正中方位。“你们可曾知道死!”凌倾斜一字一句的念道,其杀气凛冽,仿如周遭的光线也为之一暗。
闻言,三人不禁大怒,他们怎么可以忍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般的口出狂言?当怒火中烧,三人的身形顿时向凌倾斜停身之处急扑而来。然而,在距离凌倾斜停身之处不到一丈远的地方,三人几乎同时感到脚底一痛。
也就在此时,自左侧一道劲风向三人中最靠前端的阎虎的立身之处扫来。这一棍的突如其来,又自下而上,再加上先前阎虎的视线完全被凌倾斜所吸引,阎虎竟然忽略了隐伏于暗处的这一人,而此人正是李乘破。李乘破的这一击早已蓄势多时。
阎虎一时间倒也不敢轻忽这一棍的威力,向右疾退,就在阎虎的身躯刚避开李乘破那一记看似雄浑的一棍时,忽然,自他身侧的一灌木从中,一柄极窄、极薄的剑,恍若无声无息的直没入了他的后背。阎虎闷哼一声,鲜血随着那剑的抽出,如热泉涌现。
阎豹根本没有想到这三个在他眼里看似微不足道的少年竟然用这等方式刺杀了阎虎。阎豹最恨的就是那最后出手、偏又最终将剑直刺入乃弟后背之人,刺得却又是那么的深入。当血溅射出一抹鲜红,阎豹嘶吼一声,一刀劈向关渡。
关渡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血随着自己的剑抽出而挥洒弥漫,一时间不禁为之一愣。然而,阎豹之刀带着满腔怒火、满腔的仇恨向他劈来,关渡竟忘了闪避。幸好李乘破及时挥棍而上,就听“铛——!”的一声,刀棍相交,一股巨大的反弹之劲气几乎将李乘破的虎口震裂,也幸好这一声刀棍相击的巨响及时唤醒了关渡。关渡立即挥剑而上与李乘破双战阎豹。
项霸几乎是最早发现阎虎可能遭遇险情的,可惜他迟了一步,就在项霸痛惜懊恼阎虎之丧的一瞬间,一柄极暗、极异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他刺来,项霸根本未想到来人的剑式会是如此凌厉,而他自身的心神恰巧为阎虎之命丧分神,身形只能凭借本能的一让。而那一柄剑在半空中却自左及右,自一个极其怪异的角度折刺而来。项霸也着实了得,猛吸了口气,急转左侧,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饶是如此,臂上已被划破了一道血口。这时项霸方省起先前勒公子的话语,再也不敢大意,全神对付眼前凌倾斜的这一柄如蔓如刺之剑。
双方顿时陷入了混战,密林中枝叶肆略横飞,而就在这时,就听见一个无比惊恐的声音大声喊道:
“这里有毒蛇——!”
闻言,阎、项二人俱是一愣,联想到先前脚底的痛更是惶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李、关、凌三人转身向三个方向逃窜。
其实从凌、关、李三人一进密林,三人就根本没打算逃,甚至三人在密林中还观望了追来之敌。凌倾斜首先认为逃避根本不是解决困境的办法,他决定试一试,博一博,他要以身试敌。三人中则以李乘破最有心计,李乘破考虑到来敌可能对密林的陌生以及对他们三人的一无所知,便提出先手布局伏殺来敌。而关渡则认为,在未明来敌实力之前,应预先留好退路。
所以,最终由凌倾斜诱敌,李乘破埋针,并设计伏殺方案。如果战局不妙,则由李乘破喊出事先约定好的暗号,三人分向三个方向逃弋,顺便推倒由关渡事先切空的树木,最后三人在小花溪、大雨石附近汇合。
林中的光线直暗了下来,原先的生死相搏也在这一瞬间化为无声。望着阎虎的尸身,阎豹简直欲哭无泪。见状,项霸不禁长吁了一口闷气,因为在迈入密林之前,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是如今这般一死二伤的局面。
“你我再也不能轻看这三个狡猾的小辈了,否则,不仅完不成勒公子的任务,弄不好还有丧命之欤。” 项霸在痛定思痛后沉声说道。
阎豹直恨得咬牙切齿,但是终于还是舍下乃弟的尸身,继续追杀关渡、李乘破、凌倾斜他们三人去了。
穿过密林,便来到小花溪边,小花溪一如既往的清澈见底,而溪水就在这秋黄阵阵的掩映下沿着山谷一直蜿蜒,远远望去,在山间宛如一道匹练,而此时,那山间就传来一段牧童的歌谣。
三月天
水中游
小鱼儿穿过险急流
莫回头
莫回头
前途有一个光亮照门楼
莫回头
照门楼
“是他们!” 项霸恨声念了一句,立即寻声而上,果然不久,项霸与阎豹二人就见着远远的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旁,凌倾斜与关渡正在溪边仿佛愉快的唱着歌儿,两人对项霸与阎豹的逼近直若无睹一般。
见状,阎、项二人满脸狐疑,不过因为先前的经验,这一回,其二人倒也不敢轻易造次。
凌倾斜与关渡仿佛直到此时才记起阎、项二人的可怕。不过,因见项霸、阎豹他们二人似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于是凌倾斜与关渡先是相视一笑,然后,便拍拍身上的尘土,迈着浑若轻松的步伐便向小花溪的下游行去。
见状,阎豹再也忍耐不住,大吼一声,提刀便向凌、关二人杀去。 见阎豹杀来,凌、关二人也几乎在同时加速奔跑了起来,直追至一块巨大却布满青苔的岩石附近,而此时,阎豹的身躯已离二人只有几步之遥。也就在这时,一团灰蒙蒙的、如雾如雨般的物体从那岩后射了出来,而那物顺着风势,其势更见迅疾。 突发之下,阎豹下意识的闭紧双目,而这时,一直小心翼翼地落在阎豹身后的项霸却大声喝道:“阎豹,小心!”
可是,又如何能来得及?只见两柄剑和一根从巨石后扫出的齐眉棍一并向阎豹杀去。
阎豹紧闭双目,将刀在身前舞的如同雪练一般,阎豹的刀先是隔开了劈向其头顶的那一棍,紧接着又封住了刺向其胸膛的剑,可是,他终是挡不住那一柄自左及右、后发先至的剑,那一柄映水则寒的剑自他的肋下斜斜的刺入。 项霸终是救之不及,心中的懊恼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先前之错,错在太过于大意,而这一次明显是又错在太过于小心谨慎了,又中了三个小辈的诡计,结果造成阎豹的丧命。”
想到恨处,项霸就放开一切杂念,一出手立即就使出了他的绝技:《幻魔七伤拳》
《幻魔七伤拳》自项霸十五年前开始修习,经过无数寒冬酷暑的锤炼,到今日已修至“幻魔五伤”的境界,端是非同小可。
《第一伤拳》出:李乘破避,凌倾斜退,关渡立即受伤。
《第二伤拳》出:李乘破伤于肋下,伤痛呕血。其实要不是凌倾斜及时一剑刺向项霸,李乘破已经荣登鬼录。
《第三伤拳》出:关渡再伤,左肩染红了一片。凌倾斜一剑刺向项霸小腹,却为气网阻断。
“小辈们,一起受死吧!”项霸狞笑着即将挥出他更为可怕的《第四伤拳》。
就在这时,但听“咣——”的一声钟音回荡在这空旷山谷间。
“是荒月寺的钟声?”也就在钟声乍响的瞬间,关渡的心中反而一静,在刹那间竟感受到:山清幽远,红叶缤纷,而若意随景至,一式《枫林唱晚》和着袅袅的余音浑若天成,贴着气流竟然毫无阻碍的穿越了项霸组织的气网,笔直的刺向项霸。
项霸着实吃了一惊,身躯凭空的向右腾挪了足有三寸之多。关渡毕竟限于功力浅薄,剑刚刺入项霸体内,即给项霸体内充沛的真气荡开,本身也给气劲反震的牵动先前的伤势而呕出血来。然而,毕竟在这一瞬间,项霸原先绵密的气网生出了一丝空隙,而这已经足够。
“雷斩!”就听凌倾斜暴喝一声,剑瞬间如电光雷鸣,斩向项霸。
项霸见这一剑其势无匹,不及闪躲,一咬牙,将全身功力尽集于背上,硬受了凌倾斜的这一剑。
这一剑直斩入背肌深及寸许,顿时血流如注。项霸直觉得一阵锥心刺骨般的剧痛传来,而此时此刻,当面对如此境况,项霸知道:再不逃,他可能真的要命丧于斯了。
目视着项霸鬼嚎似的逃入密林,凌倾斜再也支撑不住,剑“铛琅”的一声坠地。适才那一剑实已耗尽了凌倾斜全部的功力。
夕阳西去,三人则静静的躺在这溪水岸边,听着溪水就在耳边哗哗的流淌,呼吸中满是清芬。而这时,当满身的鲜血与疲惫随着那风吹拂面过后,倘若可以做个美梦,那么他们定会欢天喜地的这般一觉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