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夏雪涛也是个多事的人,因见连日来云龙,彩芳的节目不断,笑话连篇,青春热情陶然处,便有些心烦技痒。
这天也该他出事,本来和孙凯,张猛,曲冠南,曲冠英等人私下说笑,已入了彩芳精灵的耳中些,姑娘家正气呢,他却又在下午自习课犯了老毛病,在彩芳的后面写写画画。任蓓早看见了,便给彩芳使眼色,彩芳在这方面象是个仙女般,估计差不多了,便伸手抢了来。好几大张的,彩芳翻了乱看,果然见上面有叹彩芳,悲云龙的字样,却是两阙诗词。
叹彩芳
连绵细雨动秋寒,北地珠帘暗卷。
伊人凄切忍悲声,多少幽香奄奄。
月入栏,雪融花,暗将郎儿牵挂。
君行半日去,恰似几岁归。
女儿芳心何滋味,请问湘妃竹儿妹。
悲云龙
神驹飞天马,龙蛇走碧霞。
但见仙宫人飞舞,丹唇皓齿流芳华。
朝歌金曲正奏,銮殿美艳锦上花。
轻灵神秀纵挥洒,风彩无匹空嗟呀。
莫言小子无滋味,远边极地俗家!
彩芳一时也看不大懂是什么意思,更不能认为是好是坏,但那喻意肯定是讥笑自己和云龙,不禁勃然大怒,因未下课,先自忍了,再没心做旁的,又翻夏雪涛的东西看,见上面言道:“炫耀才情实为为人之大弊病,有此浮躁心,其魂何以凝道深沉,虽聪明卓智之士需借激昂澎湃心创化境,然当中不可有丝毫虚荣心。忘我之心态多么美妙啊!为何非求外世外物之认可乎!虚妄之心终非大器之根基,然有一事仍例其外,即为君子心戚戚然,为学问,为世事,为己情而茫然彷徨,向天以叙心曲,发泄心中的苦闷,平衡心神,此不得不为也。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当需挺身而出,治国安邦,其才智操守何能不昭示天下;当需征服爱人心,其忠贞聪明岂可不为人知;当需求得世事功名,何能不深思熟虑,果敢机智以应战。但尔等仍要保持这样一种心境,无论外界如何喧嚣尘上,吾心都应安静平详,做一得意美事自娱便心足,不求非要得到他人的赞颂,得此方为成熟心。吾且信之,虽懂其理,若参悟融化为己之精血,实需永生之谨慎自省矣!”彩芳读罢,心中笑道:“这傻蛋可不在说自己吗,又是在哪弄的古怪?”接下去仍看,见上面道:“大人不见小人怪,让吾伤心动气者,皆世之大事也。”女孩又笑道:“这象说给我听的,我不生气就是。”仍念:“不论宇宙万事万物若何,吾心永固,宁静安详,任凭风雨动,吾身安若山。生死之关勘破,世之何事可惧哉!”女孩又道:“还成了禅呢。”叹息了一番。
下面又道:“不急不躁,实青年需明白之大涵养。年轻不等于气盛,吾辈风华绝代之士,愿献身国家之人,实应以事业为重,理智战胜情感,不让其无拘而坏德行前程,若此,则为大智之青年也。此非冷酷,亦非无情,而仍柔情至美。崇尚国家,理想未来,绝非飘渺之狂妄,而是卓智之成熟。真情意,真艺术,真操守不凡皆出自苦难中。自信到了极致便是狂妄,是十分有害于身心的,物极必反,可以知矣。美妙在有无之间,不因自信而无他信,恃才傲世,仍真自信也。极度自信可能是豪迈,如无虚荣心,果敢坚毅,那么达到自信顶峰者必是天才的领袖人物,而真英雄,真猛士之勇气毅力,操守品格皆出自此也。为人处事,自信断不可少,惟不使之流于粗浅草率,不可一世便可。人生才智优劣不等,人生贵贱高低不同,唯才学自信为后天享有者。世之常人自无回天之力,卓智之士却有补天之能。心怀博大,欲领袖群伦之心不是病狂;欺人厌世,方是丧心之小人哉!俗人陋汉,怎能窥见吾之胸怀浩瀚,无尽的才智,不世的才情,小人奸佞,怎么能洞察吾之苦闷彷徨,吾之忧伤凄凉,志不同道不合,再多的争论辩驳亦是枉然。闭上嘴儿,微合双睛,安心静气,处之若纷飞的落叶和萧瑟的秋风,无尚的美妙尽在其中,失魂落魄什么呢。”彩芳自是不懂,叹道:“这疯狂些什么呀!”索性无事,便仍读,“士人应戒不劳而获心,世之恶皆由此始。勘破此关,男人不沾赌,不嗜酒,不良习好皆可自戒,女性自尊,自重,不好虚荣,大至与男人同酬天地,建功立业,小至相夫教子,勤俭持家,亦有无穷之乐趣。劳仍人之本分,得辛劳之果,安然坦荡,永无背负良心自责之忧?心胸坦荡者豪放自然,不失礼仪,亦不拘小节。广庭大众前心性外露,然其神安,其心定,举止洒脱,美妙无匹,言为旁人不敢言,行为旁人不敢为;居于私家,操守端正,举止有礼,不欺人于暗室,此实君子之风,雅人亦难及此。修身易,修心难,修性难上难。洁身自爱,约束欲求,是为人所应谨记!心由静至动,再由动至静,是爱人之两大过程,然成熟心于此后,对同人同事,再由静至动几不可能,除非有化外之机缘和灵秀不凡之深沉心?不争一朝之得失,不究一时之高低,不求机巧与算计,但为博大与神奇?当心有不可解之结,不可自悟之理,何妨求助他人。有时自家心不是自己能平衡得了的,遇一难事寻一知己以述衷肠,实为聪明之举。万事皆隐讳于胸,常此以往,人便可郁闷至死,不死亦形容枯槁,渐成固执己见,一意孤行之人。”彩芳读至此,已大觉无味,见余者不多,为驳斥见,便仍看;“疑者不用,用者不疑。不远不近,路人也,朋友间不可若此,然不远不近实为人处事之一大妙机也!责备人要客观冷静,要讲道理,对不可救药之徒虽不得不放弃,但对人格尚未形成之人却要循循善诱,不可操之过急,流于粗横,棍棒教育,实下之下策也。我责备你说明我尚认为你可教,我置之不理之人方是我最看不起的人。被人责备不是坏事,即便你认为他责备你有不对的地方,但你也应该知道,他是因为爱护,关心才如此。受人责怪,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可反感动怒,拒人千里。谨守中庸之道实为做人之一大原则,安守本分,量力而行,先于自己天性禀赋内求得机缘成就,然后方可在此基础上,循序渐进,去达到自己梦幻中的希翼。不守中道而入下道,大误大谬也,中道无成而醉心上道,实无本之源,无根之木,空泛纵情,终无一得。德者需戒求全责备,才者需戒狂傲无知,智者需戒谋而无断,勇者需戒刚行过烈,忧者需戒思虑过度,喜者需戒乐极生悲,哀者需戒哀而不起。人生真情景,真情趣,便在虚实之间,无论天地万物若何,吾心都是一种状态,参悟至此方可称得道矣?”
彩芳尚未读完,已经下课,心中不解,便去找叶若新,反把整治夏雪涛的事忘到了脑后。
叶若新略看了看,道:“这都类似古代所谓高人隐士的一些逃避现实,自圆其说的学问,初看去都很醉人,实则空无一物,都是一些旁门左道,闲碎的陈词滥调,这个夏雪涛,不好好读正课,陷进去就会出不来的。成熟的人读了还能少有取益,无知之人读了会入魔的。”彩芳道:“他一天净弄这些东西,可还总是振振有词。”叶若新笑道:“多读些书不是坏事,涉猎的广了,也就不会在意这些了。”正说着,一个老师来叫叶若新,说教导主任找她。被学生们称为老教条,老顽固的赵君启正在等她,见了便道:“高三当课的老师已经出院了,歇几天就会上班,你们组长也拿不定主意,要我问你,看你什么意思。”叶若新坚持要接着教课,赵君启想了想,便也答应了。
彩芳回到班级,傅蕾正在收班费,自拿了伍元钱交了。正说着闲话,云龙班的过来了几个,找万光余,说要去他家看他的邮票。彩芳见云龙也在其中,点手叫过来道:“你别成天跟他们弄在一起瞎混,快期中考试了,你考不好还能在这读书吗?多大的人了还让人家操这个心。”同学们都笑,彩芳却不在意,对夏雪涛,曲冠南几个说:“你们也一样,一天都是嘴上的功夫,班长也没人愿当,还得让傅蕾收钱。”夏雪涛道:“大家都自由惯了,当了班长还不得被弄死,你第一个就放不过去。”彩芳道:“别狡辩了,你们就是逃避责任。我要能干好就早干了,用得着攀着你们?”夏雪涛道:“你多聪明,你生下来那工夫就能当班长的。”曲冠南接话道:“又胡说了,小孩子一张白纸似的,能有什么知识?”大家七嘴八舌地争起来,有的说现在的神童年龄越来越小了,有的两,三岁就能识上千个字词,四,五岁就会写诗,六,七岁里有许多音乐家,八,九岁中更有成筐成篓的巨匠和大师,保不定过几年,刚生下的婴儿也能写小说的。听到这彩芳来了气,扬声道:“净瞎噗嗤,婴儿的智力再发展也要有个限度,总不能将来初生儿的智力和知识水平会迫使博士的任命仪式,从各大学的礼堂搬到各医院的产房。”大家都笑,却没人再能驳她。
晚上彩芳回家,去帮宝宝做饭,宝宝道:“你去读你的书,现在妈妈还不用你帮着,考上大学,比什么都强。”彩芳道:“啊,平常里说人家不爱劳动,现在又不让干,全都是你们的理儿!”宝宝道:“不是怕你浪费时间吗?”彩芳道:“那好,下回文雄他们再说我,你可得帮着我。”宝宝道:“好,只要你用心读书,怎么着都成。”
彩芳被说得高兴起来,来到客厅,忽听有人敲门,以为是爸爸回来了,开门去看,却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站在那,手里还拿着不少东西。彩芳也不认识,便让人家进来了,一问,方知是爸爸厂子的工人。
这工人姓贾,外号老闷,因平日里人际关系上不明白,该给他的房子也未到手。这阵子赶上儿子结婚,等着房子用,巧得是今年分房子的日子也到了。白天厂里同班一个老工友就说他,“我说老闷,你一天就闷着头干,那能干明白吗?现在这时候,大家都挖门子动心思的,你还在那干靠。现今的欧阳厂长当了值,他是好说话的,车间里说不明白,你还不买点东西上人家看看,就这么傻乎乎的硬挺,多咱能分到房子?你呀,我是看明白你了,你就是吃屎也赶不上热乎地了。”这老闷一听见理儿,回家和老伴一商量,老伴也支持,便硬着头皮来了。
到了欧阳国难家,低着头,哪也不敢看。彩芳见是爸爸厂里的人来,端了茶便好奇地问道:“我爸爸在厂子里好不好?”老闷道:“当然好,当然好.”彩芳高兴地道:“就是,他肯定不会骂人,我爸爸最开通,最文明了。”这老闷心想道:“这个可不对,你爸爸动了气,一样地骂人,全厂子不说脏话的只齐总那么一个。再者这也不稀罕,前个儿电视里看,蒋委员长还骂人呢。”
一时欧阳国难回来,见有人,便明白了几分。这当厂长以来,门槛子都快被踢破了,大致问了一下情况,可就沉下了脸,道:“小贾,这回分房子按条件你满够,用不着弄这些请客送礼的事,东西你都拿回去,否则我处分你。”这老闷也不敢强求,既得了厂长这话,知道是没有假了,欢天喜地地去了。
又送走了几拨人,吃完了饭,欧阳国难对宝宝说:“以后不管谁来送礼,坚决不能收,全厂子几千双眼睛看着呢.”彩芳赞道:“哎呀,还是咱老爸好,你看多讲理呀!”欧阳国难这些天又忙又累,也没心情哄女儿开心,自去打他的电话。
晚上又来了个人,是厂计划科的科长,他是段长生的人,叫金珂。欧阳国难见他私下来了,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让到房里,客气了几句,问道:“你们计划的怎么样?有些设备也赶紧联系着处理了,否则拆下来放的地方也没有。”金珂听了欧阳国难的话忙道:“我正是为这事来的。这设备又好卖,又不好卖,我也拿不准主意呢。”欧阳国难问怎么回事,金珂道:“买是抢着买的,可这价钱上却不好估计了,公司来了人,却不太管事,因为这次卖的钱,直接划到厂里,而且他们也不太懂行。”欧阳国难又问了几件事,金珂也没说的太详细,见天晚了,便告辞了。
客人走了,爸爸出去送客,彩芳见那放着个纸包,好奇地打开来看,全是钱,看那捆数,足有五万,她都有些吓傻了。欧阳国难和宝宝回来见彩芳在那哭,方要问,却见彩芳指着欧阳国难的鼻子哭道:“你,你这个大贪污犯,平常好人似的,今个儿可现了行了?”说着哭着跑走了。欧阳国难见了那钱,却也没慌,让宝宝收好了。
第二天到了厂里,先处理了些急切的事,便把金珂叫了来,也不客气,问是怎么个事。金珂不敢隐瞒,道:“厂子里有个龙门吊,这次是要拆的,当初是花了五百多万上的,现今着有好几家要买,有公家的也有私人的,我们原估价是一百七十万,公家的都说贵,赶着往下压价,我有个亲戚自己开了个厂子,正需要呢,他和他厂子的工程师来看过了,说二百万也值呢,说什么也得要了。”欧阳国难气道:“这事谁管?”金珂愣了一下,道:“厂长,这事你管,你签个字就有效。”欧阳国难气得捶了下头。金珂小心地道:“我那亲戚不托底,就让我帮个忙,这事厂长你看怎么办?你要是嫌这个数不合适,我回去再和我堂弟商量。”欧阳国难闭目养神,不再睬他。金珂见没趣,赶紧走了。
欧阳国难和段长生把事情说了。段长生道:“你就看着办吧,我们厂你说了算,你怎么着我都站在你一边。”欧阳国难自是不要那钱,让段长生晚上到自己家里来。
晚上金珂和他的堂弟,叫金伐的也来了。欧阳国难先当着大家的面,尤其没忘了叫上彩芳,把钱退给了金伐,对他说:“多少钱买,我们可以谈,不要用这些,不用说旁人,我这个宝贝女儿就先不认了我呢。”金伐社会上闯荡了这么久,这样的事遇到的也不多,见这个厂子的大人物都在,自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周旋。他忙笑道:“我也没旁的意思,实在是我们厂需用这吊,怕买不回去误了生产呢。”欧阳国难挺敬重人家的,道:“你其实比我们有才干,自己干了那么大的厂子,说钱,我们三个人加在一起也赶不上你的零头呢。”金伐笑道:“没了和你们这些大厂的关系,我哪有什么活干,都是大家帮忙弄的,挣了钱,怎么敢一个人花呢。”
彩芳这回顺了气,面上却仍对欧阳国难没有好眉眼。
出到外面,金伐自是又和段长生,金珂客气了一番,说了些场面上的话。段长生见事未定下来,自己的五万元也要退给金伐,金伐说什么也不收,说以后帮忙的地方多呢。段长生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回到家和金珂私下说到这档子事,金珂愁道:“厂长这么着也不是事呀,就这么着他也当不了多长时间厂长,这上上下下的关系他非弄砸了不可。”段长生却不同意,道:“他当厂长不是无中生有,这厂子没他就转不起来,这不是谁都能干的差事。”金珂道:“可有他在那挡着,我们可什么都做不得了,这都什么时代了?还认这个真,等几年后退了休,没了权,手里再没几个钱,谁认识你呀!”段长生道:“你找厂子里几个知近的,没事和厂长多谈谈,买卖多得是,又不是就这一回。”金珂道:“你和他说不更有分量吗?”段长生道:“你懂什么?我要和他弄僵了,怎么替你们圆场。“金珂听了点头称是。
果然有人和欧阳国难说了许多,有一句话令欧阳国难想了很久,“到了这个位儿,你不收别人也会当你收了的。”回家和宝宝说,宝宝道:“他们这话也有几分真呢,只是一下子那么多,真是怪吓人的。”欧阳国难道:“要是少了,你就想收了?”宝宝笑道:“钱我自是不收的,可吃的喝了的要送了来,是人情,你推我可不拒的。”欧阳国难摇头道:“我们收入足够了,没必要找那些麻烦,就是老了,儿女们还不少呢。”
期中考试完了,彩芳班的一帮要好的仍聚着没走,说着夏雪涛向刊物投稿被打回来的事。
夏雪涛不服不忿地正在那和大家争,任蓓拍手笑道:“太好了,老天有眼呀!可算碰了回壁,要不就更不知天高地厚了。”傅蕾却帮着夏雪涛道:“我看写的挺好的,反正我是写不出来的。”彩芳嚷道:“怪话大王,你也别伤心,拿出来给大家读读,就当是在我们班发表了,要是大家评着好呢,班费里拿出个三块五块地给你,算是稿费,要是不好,咱们再帮你改改。”大家听了此话,都说好。曲冠南也说:“夏雪涛,你就拿出来,写了那么多,怎么能就没一首好的,就是不好,谁也不会笑话你。
夏雪涛听了,说先朗诵一首诗,叫《我们的理想》。
我们的理想,博大而宽广
她不是剥削者光怪陆离的安享
也不是清教徒神光逸合的天堂
既不在千曲百折里磨灭
更不在非分的妄想中彷徨
我们的理想,勇敢而顽强
正义是她固有的灵魂
真理是她天生的翅膀
洋洋的金钱我们不思
赫赫的特权我们不想
为了人民
我们不惜流血百步,战死沙场
我们的理想,绝不是幻想
我们曾经幻想,曾经迷茫
也曾痛苦,也曾忧伤
那是我们太注重自己
悠扬漫步在自我的海洋
今天,我们不再幻想
也不忧伤
仁爱之火燃烧在我们的胸膛
大众之光照亮了我们前行的方向
世上并不只有哲人才富足
也不是只有诗人才高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
都有属于自己浪漫的泪光
我们的理想,是政治的解放
我们开始奋起,在向困苦进军
我们开始酝酿,要向罪恶冲撞
总有一天
新的生命之光将会出现在东方
不论我们的理想能不能实现
不论我们是否为此而献出生命
我们既不退缩,也不躲藏
我们更不投降
我们的心永远平静,安详
我们的知识永远深厚,广阔
我们的品格永远高尚,明亮
噢,我们的理想
永远闪耀着崇高和谐的光芒!
一曲终了,满座皆静,不仅仅是夏雪涛眼中闪耀着神奇的光。
半天,叶清淑轻声道:“挺好的,可是我们怎么能成伟大的人呢?”夏雪涛听了此语,心下感愤,正在兴头上,朗声道:“我们青年,固然有许多弱点,但面对先哲伟人,也不必妄自菲薄。我们的时代,是飞跃的时代,是不惧前贤,但畏后生的时代。我们缺少智慧,经验和生活的磨难,可这都算不了什么,只要不懈地努力奋斗,我们的理想终会实现,什么样的丰功伟绩都会在我们的手中创造。我们要尊重先烈英雄,但我们要知道,尊重历史上的伟人们的表现不是记住他们的名字,而是参悟他们的思想,不是缅怀他们的胜利,而是借鉴他们的失败。我们要正视现实的黑暗,但我们也要明白,幸福鸟不会自己飞来,自由之神也不会给奴才以祝愿。洁身自好是不行的,世外桃源本身就是一种停滞和灾难。惟有血的战斗才能洗去我们的耻辱,只有韧的搏击才能打烂政治的独断。我们也要向往未来,但付与的不是虚幻的空想白日梦,而是切实的计划,系统的思想,炽热的激情和崇高的信仰。我们审视过去,展望未来,面对多变的时代,我们的信条是:永不休战!”
这次连彩芳也搭不上话了,再说混话可真是有失检点了。后来任蓓吃吃笑了道:“什么都有了,‘浪漫的泪光’,连爱情也写进去了,是不是,夏雪涛?”说到爱情,大家都不好意思出声了,只有夏雪涛仍很激动的。傅蕾见他象是还有要说,便道:“你今天就说够吧,别憋着了,你要真能说明白了这个,我才真的服你。”
夏雪涛沉吟了片刻,象是自言自语地道:“爱情,她让人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说不出话,乐不出声。”大家都笑,去看彩芳。彩芳却把食指压在唇上,道:“先别笑,先听他发神经。”夏雪涛象是梦游般地道:“有时让你感觉迟钝,语无伦次,有时又让你诗兴大发,妙语连篇,让你时时无知无觉,麻木不仁地傻笑,又让你在辉煌的巅峰痛哭。还有那幸福,快乐,忧虑,不满的莫名其妙的随意转换带来的精疲力竭,暴涨的撒娇之情无处发泄溢出的恨恨不平和火烧火燎。对热吻的渴望和胆怯而产生的神秘幻觉,亲也不是,咬也不是,爱也不是,怨也不是的无所适从下的乱蹦乱跳和手舞足蹈。”彩芳心里奇道:“这可真是说我呢,这个怪话大王还真不简单呢!平日里倒小看了他。”不禁多望了夏雪涛几眼。夏雪涛挥起双臂,仰天呼道:“啊,那款款端庄的步履,那温柔安详的眼睛,那一次次战栗下的回忆,那回忆中宠辱皆忘的笑语,一次次神秘激情的领悟,还有那领悟下千曲百折的契机?啊,每当我匍匐在爱情的脚下,崇高感便伴着热泪流下,我高唱着爱的礼赞,甚至抛去善意的虚假,这至善至美的精灵,迫我洗去渺小的不平!”
女孩们,男孩们真有些感动了,七嘴八舌的赞了一番。任蓓问夏雪涛什么是渺小的不平,夏雪涛看了她一眼,高傲地不理不睬。任蓓笑道:“大家才夸几句就骄傲起来了,你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洗去渺小的不平。”大家听了都笑。关于 “渺小的不平”,大家都猜了几样,夏雪涛都摇头。彩芳却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难解的,渺小的不平,还能是什么?嫉妒呗!”夏雪涛这才不言声。
大家拍手笑道:“原来是嫉妒呀,大家猜猜是嫉妒谁呀?”任蓓道:“还能是谁?他爱的女孩的爱人呗。”傅蕾笑差了气儿:“这也算回答,你们这回可都疯癫了,下回谁也没资格再笑人家夏雪涛了。”叶清淑道:“小声点,别让老教条听了去,否则就都有好果子吃了,最少也是一顿好训。”夏雪涛情感正浓,斗志正旺,哼了声道:“他有什么权利和资格对我们指手划脚?我们十九岁思想的问题和品尝到的柔情蜜意是他们一辈子也不明白,也领略不到的,他们是文明社会中的蒙昧人,才智贫乏,品好无聊,才不配来教导我们呢。我心目中崇拜的偶像绝不是他们。我热爱的人,我要看他是否具有前无古人的思想和创举,是否能把人类的生活推向一个新的高峰,是否具有伟大的意志力和征服力,是否会使许多人为他的言行所激励而勇往直前,他是否忠贞爱情,尊重友谊?”忽地不说了,落落寡欢的样又让大家笑了一回。
因说好,大家又逼着他再来一首,夏雪涛也不客气,仰脖唱道:
一代人已逝,二代随时朽。
三代为世误,无奈少才谋。
仁义礼智信,四代立当头。
与我争锋者,仍出吾辈中。
听了这首,大家有说好的,有说不好的。彩芳笑道:“怪不得让人家退回来了,这样浅显的东西哪象是诗,象是喊口号。”曲冠南道:“我看这首诗好,挺有气势。”任蓓道:“什么是仁义礼智信?你给解释解释,也好让我们知道你的诗意呀。”夏雪涛昂然道:“仁,仁德者也;义,明大义;礼,讲礼仪;智,广智谋;信,与人不失信。仁德者,品德高尚,洁身自好也。明大义,即深明世理,为大事不惜屈体,不讲小节,不拘虚理。讲礼仪仍言语优雅,衣冠整齐,步履款正,坐卧有序,风采也翩翩,卓然群中立。广智谋是多求知,多思考,深沉厚重。”
彩芳叹道:“还一套一套地呢,象唱歌似的,可真是屈了材料。”于是女孩们大骂这刊物编辑的不公和短见,象哄小弟弟似的劝夏雪涛别伤心。
不劝还好,别人这么一同情,夏雪涛还真来了泪了,呜呜咽咽地还哭起来了,提笔又写了一首诗。
天愤
一掬热望晓天外,男儿有泪不轻流。
惟怜当世和氏璧,琢玉馆中无人收。
女孩们看了又笑起来,齐道:“真是屈了这么个好孩儿了!”夏雪涛越想自己越有理,不禁接着叹道:
多少寒夜清泪伴,多少灯火对愁眠。
但而今,遥遥隐入伤人殿,悠悠浸透没玉宫。
请问清明今何在?慈祥老面为谁容!
接下来便哭个没完,女孩儿们又哄又捧地也止不住他的悲声,最后彩芳心烦难耐,嗔喝道:“夏雪涛,大家知道你委屈了还不行吗!你还逮着了,非得找个女孩儿来说爱你才住声呀,还诗人呢!诗人都象你这小老样呀?受了点委屈就扯个嗓子嚎个没完,你还是不是男子汉!”夏雪涛不再哭了,可仍梗梗着脖子。
男孩们见今天夏雪涛得了女孩们的宠爱,除了曲冠南素来稳重,其它几个都有些不是滋味儿。女孩们可不管这些,今天可得了乐了,于是你推一下,我拧一把,把夏雪涛又折磨了阵儿,最后玩够了,笑好了,才高高兴兴地结伴回家了。
彩芳回家自是大肆渲染了一通,家里几个人都笑:“有这么好的人,有时间请家里来让我们见见。”彩芳道:“再好还能比我的云龙好呀!”她本是无意,欧阳国难和宝宝却注了意,私下问彩云怎么回事,彩云见瞒不住了,便说彩芳可能是和云龙好上了,她只隐去了两个人接吻的那一段。
宝宝如梦方醒,捶打欧阳国难道:“都怪你老没正形,当着孩子也动手动脚的,现在好了吧,你的宝贝女儿都学到手了,你说怎么办?”欧阳国难道:“小孩子今个儿好明个儿坏的,当个什么真?”他却不信,“也没见几回面,哪有那么快的,再说男孩子,女孩子在一块,不一定就是谈恋爱,你若说错了她还不闹死你。”
宝宝去问彩芳,彩芳大眼睛一翻,矢口否认道:“没地事!”宝宝吃了个小瘪,也没办法,气苦之余自去找碴拿丈夫出气。
因约好的,孙凯,张猛,云龙结伴来到万光余家。万光余非常高兴地把他们迎进屋里,将一个正在织毛衣的中年妇女介绍给他们,这是他的母亲。妇人面无笑容地站起来客气地让三个人坐下,出去烧水沏茶给他们喝。
云龙四顾打量。房子共两间,他们坐的这间除了床,衣柜和一套木箱外,就是一张大桌子,桌子靠墙的尽头放着一个电视机。墙上空空如野,只在门上有一个大挂历。
张猛毫不拘束地坐下,跷起二郎腿,道:“万光余,听说你有几套好邮票,我们来欣赏观摩,怎么样?拿出来让朋友们开开眼,解解馋。”万光余道:“不行,我总共只有九百多张,四本还不满呢。”虽然这么说,他还是翻出了四个集邮本,四个人翻看起来。
万光余的母亲端进三碗茶,她后面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少年细长的身材,相貌与万光余有几分相似,穿一身蓝白混杂的牛仔服,头发大蓬卷起,不灵活的眼珠儿向云龙他们转了转,嘴里不停地嘟哝着什么。
那妇人放下盛茶杯的盘子后,向裤兜儿里摸索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拿出一小叠钱,放在床上。那少年的手极为利落地抓过钱,飞快地点着,可马上那半枯半黄的面表上就露出无限的不屑之色,一只手攥着钱的一头,在另一只手上啪啪地打道:“就这几个臭钱!”“四块五还少吗?你成天就知道要钱。你上班才半年,花的比挣的还多。”那母亲无奈地说。那少年听了瞪眼道:“得了,得了,谁家象咱家这么穷酸,不给拉倒,少说废话。”
万光余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苦笑,不好意思地看看三个同学,伸手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道:“这是两块九,给你吧。”他心里只想让弟弟快走。
那少年横了万光余一眼,不客气地接过钱,脸上毫无满足感激之色,边向外走边自语着道:“四块五加上二块九是多少呢?二加四等于六,九,五,六?到底是多少钱呢?”于是把钱放在一块,停下脚步数起来。
张猛沉声道:“一共是七块四。”“七块四,还不够玩半天电子小人儿呢。”这少年说着把头似乎很潇洒地一甩,走了。
万光余的母亲看着云龙,孙凯,张猛,困惑地苦笑道:“没办法呀!现在谁家的孩子都这样,老子挣三百抽小红梅,儿子开一百抽大红梅。唉,再过些年,大了就懂事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默默无语,早失了原先的兴致,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走了,万光余一声不响地送出来。走了很远,他们还看到万光余默默地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