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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凄芳和林浩一同吃饭,小保姆一旁站着,小心地伺候,这时林之平和禾禾进了门。今天禾禾穿了件肉色紧身毛绒裤,黑色的超短皮裙,外罩一件米灰色貂皮镶边的鹤毛大氅,戴一顶灰呢鸭舌帽,脚上是长腰黑色鹿皮靴,手中拿着一只精巧的软皮肩包。 林之平坐下吃饭,禾禾进了林之平的房里又换了件羊毛披肩过来坐了。林浩对禾禾的蓝眼紫唇早就反感,今天见了更是不喜,又不好说禾禾什么,他对林之平道:“天渐凉了,屋里人少空荡荡的,冬天间你能搬回来住最好。”林之平回道:“我一个人住惯了,上班办事也方便些,再说我一回来,我那帮朋友来了您又会烦的。”林浩又告诫了几句,林之平也问了市委里几件内部消息,便都不再说话。 吃罢了饭,林浩说去李部长家坐坐,他外孙子今天晚上回来,那男孩也喜欢他。林之平和凄芳都应了。林之平说我送您去吧,林浩说不用了,还是跟市里要车吧。凄芳打了个电话,一会儿车来了,林浩穿上外衣自去了。小保姆家住本市,并不留宿,忙完便也回家去了。 禾禾玩了一天,说累的再迈不动步了,就别回那边去了,林之平只好依她。禾禾跑去看电视,剩下林之平和凄芳兄妹俩,凄芳道:“哥,妈不在了,爸就是最知近的人了,你也不能总冷冰冰的。”林之平默默看了凄芳一会儿,道:“凄芳,有些事你不明白,其实真正给人以深深伤害的往往是他最知近的亲人,这一人生经验又在我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证实。”停了停,又冷笑道:“多么和谐的家庭!没有争吵,没有矛盾,没有政治经济危机,一切都漠然无觉,一切都冷若冰霜!”凄芳也不太懂哥哥,但她是爱他的,便不再吱声。林之平又问了凄芳的一些事,语气却柔缓无比。凄芳说工作上倒没什么,只是自己的小提琴,谢东说不够好,最好能再买一个,林之平便记下了。 凄芳要看个电视剧,问禾禾看哪个,禾禾说也正要看这个,便一同去看。林之平却未坐到禾禾身边,反拿本书跑到宽大的双人沙发里躺了,让凄芳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揽着凄芳的腰,一手翻书去看。凄芳把手压在林之平手上,边看电视边和禾禾说闲话。林浩又打电话回来说就在李部长家住了,不回来了。凄芳问用不用添衣服,林浩说不用,便挂下了。 电视剧里极具刚阳之气的男主角正对极具阴柔之美的女主角抒发着自己的感情,他道:“为了爱情,我会暂时放弃事业,为了事业,我会永远放弃爱情!我的事业是对国家,民族的现在和未来的深深崇拜和热爱,它是博大精深的,它超越了自我,这伟大的事业也只有在超我中才能实现,才能日趋成熟和完美。我的爱情是我对爱我的她的现在和未来的深深眷恋和亲情,它是幸福和甜蜜的,我会爱她超过爱自己,她也可以如此,但我们不能爱对方超过爱世界上很多高尚美好的事物,否则我们就成了自私的自我。在放弃公德,天赋的对社会的责任后,我们无论多么深厚,多么美好的爱情都将逐步衰亡。我们只看到在事业的追求中得到真正的爱情,而没发现沉浸在爱情怀抱里的丰功伟业。无论哪种选择都是痛苦和寂寞的,然而诸种令人心酸的失望,令人颓废的失败后面都会有我一颗真诚向上的心灵,因此我要说,为了爱情,我会暂时放弃事业;为了事业,我会永远放弃爱情?”女主角自是感动,禾禾和凄芳也赞了两句。林之平冷笑道:“这都是谁瞎编的东西?”凄芳道:“听说编剧就是我们市的一个诗人,他写的第一个剧本,挺轰动的呢。”林之平又冷笑道:“什么轰动?连只外国母耗子下了只五条腿的小耗子都能上国际新闻,我们的新闻界还能弄出什么轰动来。”凄芳道:“可这剧挺好呀,人家说的多富有哲理。”林之平冷笑道:“情人之间不能过多地进行哲理性的争辩,这样会使爱情黯然失色,在深刻的领悟中,两个人会由于极度的互相敬重和理解而使爱情变得价值渺小,过多的理智会损伤想象,使感情失去支撑,失去根基。任何相同职业间的人都会产生爱情,唯有思想家,哲学家之间不会产生爱情。凄芳,如果一个男人只把你当朋友看,他会讲他感兴趣的东西,但他一但爱上了你,如果他是个聪明的男人,他会藏起自己来,只谈你感兴趣的东西。”禾禾听了笑了问:“那女人呢?”林之平道:“女人?女人要更复杂,我只懂男人的心,我不懂女人,否则我就不会痛苦了。我只知道一个,带有艺术气质的男人追求女人总是奢求完美,但完美的是想象,不是艺术,更不是人,有时候连想象也不是,仅仅是希望。”林之平言罢叹了口气,再不说什么了。 谢东停了两周的课,说他要参加一项比赛,他得准备一下。凄芳无聊中发现许多天没见到野森了,也不知他在干什么,便打了电话,野森还真在,说我晚上去你家坐吧。 吃罢了饭,野森说出去散步吧,天还不晚。凄芳加了件宽大的毛外套,便和野森出了门,沿着板油马路向住宅区后面的高地上走。 凄芳觉着四周的景和人都令她怡心快意,对野森道:“说点什么吧,优美一点的。”野森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无声也是一种至美,也想的,像这样,夜晚微风徐徐,漫步郊野,我便常想怎么没有人来和我一同欣赏这清悠的雅致,淡寂的精美,怎么没有人来领略夜的温馨,风的轻柔,花的芳香。每每这时刻,我或激动浪漫,或平静安详,常常闭目长思,仰空断想,或心喜或心凉,那不是平时的我,可又是真正的我,人生的奥妙啊,只有自己去思量!”凄芳看着野森沐浴在夕阳晚辉中的侧影,心里叹道:“这是颗高傲,纯洁,正直,诚实;有时软弱,有时刚强;有时封闭,有时开放,包融了诸多顽强不屈,进取向上的品德,还有着许多与众不同,惊世骇俗的敏感,聪悟,多情且不容于世的孤寂彷徨的心灵。这心灵还没有成熟,还不是完美的,可她的天赋是令人满意的,只要不放弃默默的求索,不放弃象他自己说的对自己和国家的爱,不放弃耐心地忍受苦难的品质,她终有一天会灿烂辉煌,昂扬屹立在东方这块古老而又神奇的土地上大放异彩的,可这是我需要的吗?我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呢?” 两个人又谈了许多,野森也叹服凄芳的安静淑雅,没有一丝骄狂俗气,不知不觉跟凄芳说了心里话,“我痛苦过,失望过,可我知道,我在什么时候都抱着对自己深深的自信和对国家前途命运的深深责任感,而我未来成功与否的内因也在于此,我是幸运的,我会不停地奋斗,耐心等待,那成功和幸福之神的到来!我以前的生活都是白昼,没有给我以黯淡的感觉,可那快乐是多么的浅薄,我什么也不懂。现在,每当沉思持续下去,我就进入一种状态,图画般的美妙世界。我好像坐在大地的极处,遥望西方夕阳正在降下,越来越暗淡,即将为黑夜所代替,终于黑夜悄没声息地潜入了,我不得不忍受那无人忍受得了的黑暗。一点点,我才知道,我应脚踏实地地集聚,到明天,才能自豪而无畏地睁开双眼,张开双臂,去拥抱那奔涌而至的灿烂金光。这段黑暗无论我愿不愿忍耐,我都必须忍耐,否则光明永远不会到来。这段路才是我人生旅途中最艰难,最困苦的一段,然而它却能造就我?一个青年!” 说了野森不再言声,俩人一同默默地走。山上遇到了熟人,凄芳只好陪人家说话,也没介绍野森是谁,野森便站开些,转首眺望远处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市景。 凄芳临野森走时说:“赶明个儿我上你那拜访一下,怎么样?”野森道:“荣幸之至,不过却是委屈你了,我那又冷落又孤寂,你能习惯吗?”凄芳道:“我也喜欢呢。”野森也未当真,以为是客气话,说:“你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地方你是知道的,门钥匙就放在门边墙上第三个砖缝里。” 过了两天,凄芳买了不少吃的,家里安排了一下,便打了出租车去郊外。 因路远些,凄芳便和人家攀谈,又知道了繁楼天的不少坏事,自己的哥哥人家也知道,万幸还没什么诋毁的话。凄芳问人家怎么知道,那司机说:“都在社会上混,有头有脸的怎么能不知道,我们市有个千、八百万的也没几个,哪能不知道。”此话一出,吓了凄芳一跳,问有什么证据,那司机说:“大家都这么说,要什么证据?错不了的。”见凄芳是常打车的主,也不敢多要钱,取个整便开车走了。 凄芳环视野森陋舍,心道:“虽不整齐,倒还干净。”见地里已空无一物,也没有人影,便不在多看,开门进了屋。 因是第一次烧火炕,凄芳弄得灰头土脸,终于把买的一个大猪肘下到锅里,盖好了,又去用电饭锅焖饭。野森虽一个人住,却也没什么值得她收拾的,无事便进了野森的卧室,房里只书桌上凌乱些,她却不敢给整理,怕真弄乱了。 书架上的书很多,整整齐齐摆着,她顺手取出一本,却是一本《雍陶诗集》,翻着看了看,也没多大的趣味,合上时发现书的副页上题着一首诗,诗曰: 工死韵乏意更缺,雍陶篇章少新格。 绞尽脑汁方与就,若为诗仙不可学。 看了心里笑道:“又狂妄了,可真应了‘却将丑语诋他人’的话了。”又抽出一本,却是《李白诗选解析》,翻开来,副页上果又题了一首,诗曰: 可惜天才不同世,可怜文采不复来。 诗山幻海无穷尽,千古一人李太白。 凄芳心道:“这话说的还可以。”又笑,“能让他夸的人还真不多见,这李白若在,可也真够荣幸的,这个野森哪,怪怪的。” 又翻了几本,有的有诗,有的没有,一会儿便有些厌了,便过去躺到野森床上,见枕旁有一套《红楼梦》,自捡了看,见第一卷副页上也题了首诗,诗曰: 梦红楼 文采盖华宇,至情动昆仑。 大梦初觉醒,红楼伴我行。 凄芳见了叹道:“这首诗还有些趣味。”感此诗之韵意正合了自己往日的心思,心中不觉便动了动,见旁尚有两大本的《全唐诗》,又拿过来观瞧,见也有诗一首,诗曰: 诗唐 品格至天生,意象辉煌成。 浩瀚宇宙大,唐诗共繁华。 凄芳见诗不觉心魄动荡,心道:“上一首的秀雅凝练自是好,可还及不上这首的气势宏大,神韵高远,见了那么多人写诗,今儿才真见了一首还过得去的。”好奇心便动了,起身桌上细看,又找到了一首才写完的诗,其曰: 国事 京都高楼连宛起,官仓洋卧次第丰。 栋梁仍自饮清苦,志士怅然涕泪横。 星许成绩称伟业,腐败神虚无人承。 但只闻,众生奋勇识大体,领袖铿锵喊号声。 因为公仆少,主人要多劳。 凄芳读了此诗,怅然无语,心中不是滋味儿,闷闷地坐了一阵儿,又翻,却翻出了野森的日记,细细看去,不觉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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