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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灰意冷
     回到家里,莹莹辗转反侧,想着这王浩前世今生全都辜负了他,男人真的没有好东西。   她又想起了那天和齐夫人的对话:“若雪,你也老大不小了,凡事要多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程府考虑。与其到时名声受损,不如趁现在捡个可心的。我倒可以暂时让她们闭嘴,可是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夜长梦多啊……”   果真,绕来绕去终于又绕到了她们心底的那块大石上,不过是想借此逼自己嫁人,倒说得冠冕堂皇,竟然还威胁她,既然可以“暂时让她们闭嘴”,是不是想提醒自己也可以放任她们胡说八道?   名声,的确重要,女人在这样的时代若是坏了名声那简直是生不如死,也难怪齐夫人要拿这个来威胁她,可是自由……为什么她的命运要让别人摆布,尤其是居心叵测的人……   她微微一笑,笑意泠然。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无法控制,就算我封得住他们的嘴,又能封得住他们的心吗?若真的有事要发生,迟早都是要发生的。即便是我‘有幸’嫁了人,夫家又会容我这种道德败坏之人吗?最终的结果还不是一样?恐怕会更糟,到时不仅若雪会被唾弃,程府怕是也要担当个欺骗之名吧。到时要怎样?为了顾全大局,会不会有人像今天劝我出嫁以全名节一般来劝我一死以全程府的名誉?若雪已死过一次,不想再死第二次,况若雪仍相信人正不怕影子斜,世间自有公道在,所以只能辜负母亲的一片美意。若是有人怀疑若雪的操守,不妨将若雪主仆上下管起来,昼夜监视。若雪也乐得安枕无忧,以示清白,如此便有劳夫人费心了……”   “你……”齐夫人也被不软不硬却是坚定的噎了一回,不禁手脚齐抖,挤出一句:“不识抬举!”   她也不是第一次不识抬举了,若是要在别人的看法与个人的自由之间选择,她一定选择后者。于是此番仍旧不生气,倒笑意盈盈的做了个万福:“谢母亲教诲,若雪告退。”   出了门,她刻意停住脚步,没过一会,只听得张若曦尖叫:“母亲,你就任由她这般嚣张?我若是你,早就把她痛打一顿赶出去……”   见自己竟然令人痛恨到如此地步,她实在忍不住笑,突然很想就这么一直在张府待下去,发现她们如此深恶痛绝的人天天在眼前晃会是什么感觉呢?若是发现她们如此深恶痛绝的人越活越精神会是什么滋味呢?   她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唇角噙着一丝冷笑,飞快赶回,中途路过馨园时突然被一片红艳艳拽住目光,斜眼看去,顿时惊住……天啊,张府怎么把曼珠沙华种园里了?   她不可置信的眨眨眼睛,快步向前……   细长外卷的花瓣,如丝飘洒的花蕊,一眼看去,就好像一个身穿艳红霓裳的女子抛撒丝带旋转飞舞……不是曼珠沙华又是哪个?   曼珠沙华……彼岸花,传说中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花香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被认为是不祥的植物。而实际上多生长在田间小道,河边步道和墓地,所以别名也叫做死人花。一到秋天,就绽放出妖异浓艳得近于赤黑色的花朵,整片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   也有一中说法:绝望的爱。这花花叶永不相见,比喻无缘的恋人。难道她和王浩……   莹莹微张着嘴看着这片妖红,指颤颤的点着:“怎么把这个种园里了?”   绿珠一脸不可思议:“这龙爪花是未央苑初建时王御史送来的贺礼,说老爷得蒙先皇器重,种这花正合适。老爷爱花,就将它们种在园中。这花极不好养,姑娘出嫁时只剩下了三株,不想今日却开得如此艳丽。姑娘要不要摘一朵插头?”   说着,就要掐下一朵。   程莹莹急忙拦住,脑筋转得飞快,莫非这个时空对曼珠沙华有着别样认定?   “我倒不记得此事了,龙爪花……这名字却是不大好听……”她故作深思。   “小姐可是真的忘了,龙爪花又叫曼珠沙华,名字出自梵语,原意为天上之花,大红花,是天降吉兆四华之一。若不是为了这个吉兆,老爷又怎会四处招募花匠专门伺候它?”   莹莹记得曼珠沙华却有此意,但心里仍是别扭。这片火红刺得眼痛,刺得心跳,那随风轻摆的花丝似是在召唤着什么。   她莫名其妙的觉得胸口发窒,只想快点离开。   绿珠只觉主子很是怪异,还以为是因为齐夫人刁难,也不敢多言,只老实跟着。   莹莹心绪烦乱,只是低头闷走,却被一样东西挂住裙摆。   凝神一看,却是她刚刚来到程府时于花园内见到的那架秋千,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还记得自己曾经计划过等到这秋千上的紫藤花开时再来玩赏,不想竟忘记了,眼下桐花已落,紫藤更显清幽。   她摩挲着清冷的秋千,不禁感慨时光易逝。春日时,她还只琢磨着如何蒙混过关继续冒充张若雪更希望能够回到现代,可是现在,她终于成功的扮演了张若雪,却也担负起本应属于这个角色的一切。她在抗争,无法说明是为自己还是为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她好像是胜利了,可是回味起来却身心疲惫,而且无法预料还有什么麻烦在前面等着自己。她似乎越来越适应现在的生活,是因为人的惰性使然,还是因为……王浩?   她无声低叹,坐在秋千上。   绿珠默默的转到后面,轻轻的推动秋千。   风动叶摇,清香淡淡,有秋日午后的甜馨,也有林中深处的阴翳。   素白轻薄的裙摆在秋千微动中飘舞,如划过叶尖的白蝶。   她低头看了一会,突然发觉碧彤也半晌没出声了,这可是件奇事。回头看她,却见她正在发呆,手攥着紫藤机械似的推动着。   心下生出一条诡计……   “绿珠……”   绿珠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却是好半天才聚焦起来。   “你过来……”   绿珠刚挪了一步,她便出其不意的跳起来将其按坐在秋千上。   绿珠立刻大惊失色,可是未及站起,她却已大力推动秋千。绿珠顿时双脚离地,她惊呼一声,手死死攥紧紫藤,像一只挂在吊篮里的小猫,嘴里哇哇叫着:“小姐快停下,奴婢可不敢让小姐……啊……”   莹莹早就料到她要别扭,不由更大力的推了下。   绿珠叫声便更加惨烈。   长发飞扬,裙裾旋舞,叫声忽而化作阵阵欢笑,整个林子顿时被渲染成一片绚烂。   待绿珠终于风中凌乱,她也累了,便停了手,笑着跌坐在地。     眼下有怎么办呢?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她去怡红院教曲的事情会被老爷和夫人知道,到时候后果是很恐怖的。与其这样不如趁早打算。她现在手头的银子也不少,可要是置地买房,还是不太够,当首饰也不舍得,上次当的镯子什么的不是也火速让绿珠赎回来了吗?   “绿珠,现在的房子租金多少?”   “啊……”   于是,莹莹和绿珠准备好东西出逃了……   几天以后,他们离开了张府。   住在一个四合院里,租金8两银子一个月。屋子和宽敞。也许有一天,张府的人知道以后会找她回家,而她不会回去。   如此日渐消瘦,绿珠只当她在惦记王浩的事,却也不敢提,怕她伤神,于是这段日子主仆之间大多无话。   怡红院那边还是去的,原定是十日一次,可自打第一次过后那边传过话来是过半月再来接人。   莹莹料想是一百两银子让他们肉痛,也不理会,可是这回十五日未及一半,怡红院就托人带话进来,要她无论如何都要赶紧去一趟。还说坏了规定,请大小姐多担待,会给增加酬金补偿。听那口气,怡红院的生死存亡就在她一念之间了。   到目前为止,莹莹总共教了三首曲子,称心和如意都会,对同一首曲子,一般是二人要么今天你唱明天我唱,要么应客人的点唱上一曲。   坏就坏在这点曲儿上。   昨个有两个客人先后点了《月亮代表我的心》,一人点的称心,一人点的如意,之后有人大赞如意唱的好,还赏了一副碧玉镯子。   称心就不乐意了。   称心是怡红院的头牌,向来什么好处都是她占着先的,眼下突然输了如意,自然不服气,去找周妈妈理论,只说原请了先生只教她的,怎么多了个如意?   她是当着如意的面说的,当时那表情就好像全天下只有她一个人长了金嗓子,别人都只配给她提鞋。这是如意后来气愤愤的跟莹莹说的,其实那天打赏的人一直就是她的客人,赞一两句也是正常的。   二人又是一通吵,称心最后使出杀手锏:“若先生不只教我一人,我就再也不唱了!”   这不是断怡红院的财路吗?周妈妈怎肯?   可还没等她哄称心,如意也发难了:“若是先生不教我,我也不唱了!”   周妈妈几乎被她们逼疯:“我的姑奶奶们,你们到底想怎样?”   最后终于达成协议,二人仍同为张若雪的弟子,但她教二人的歌不能撞上。   “如此,那费用自然要高了,二位姑奶奶作何打算?”   “我自有打算,周妈妈不用费心!”二人竟异口同声。   有多的银子赚,莹莹自然不会反对。   如此这般,费用又高了一成,哈哈。   莹莹回到房间叫上绿珠回家。   绿珠现在极其佩服小姐了,在她眼里小姐确实是个有办法的人,否则自己的荷包也不能在一月之间多了五十两银子。五十两啊,够她在张府干五年的。   临出门时,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这般灯红酒绿,不是一帮人可以抗拒的。现在除了银子,还有什么是可以依靠的?   回到家里,真的很疲惫,想起齐夫人他们发现自己失踪,一定会全城寻找自己,而自己是宁愿死也不会回去了。洗脸准备睡了这个时候,却有人敲门。   “谁会知道我在这里?绿珠,你去看看”。   “大公子来了。”绿珠道   “哥哥”。莹莹从屋子里飞奔出来,满眼泪水。   “妹妹”。哥哥对自己是极好的,只要她有了事都第一时间赶来,急吼吼的问长问短,攥紧拳头要为她出气,却从不见有这样的温柔,令人的心都跟着一软。   “全家都等着你回去呢”。   “我不回去,哥哥,我在那里没有自由,夫人对我恨之入骨,我怎么能回去再过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   “可是你……”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还有绿珠,哥哥不要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别人”。   “嗯”。   果然,张家没有再来人,父亲惧内,齐夫人恨不得看不见莹莹,另请了歌艺先生代课。只有哥哥有时候来看看。莹莹感叹世态炎凉,还是银子好,不会背叛自己。   这几天,莹莹又想起王浩了,有加上这几日天气突变,不禁身体不适。在院子里漫步。   耳边轰轰作响。   是打雷了吗?要下雨了?是老天爷也在同情我吗?   她脚步虚浮,竟分不清是在跑还是在飘。   地面在震动……   震吧震吧,把一切都埋起来吧……   一阵风忽的刮了过来,仿佛腰间一紧,人便腾空而起……   她茫然的伸着双臂,却骤然被人抱在怀中。   冰冷,强劲,带着一股清淡的甘甜……竟好似分外熟悉,熟悉得让她鼻子一酸,不由分说的抓住那人的衣襟失声痛哭起来。   那人什么也没说,任由她抓着自己,宽大的袍袖护着她,像是无法摧毁的羽翼。   哭了许久,似是将满心的苦楚都化作了泪水宣泄出来,于是心终于透进一丝光亮……   我在哪?我这是…   “我以为……没想到……”   他断续的说了这两句,莹莹便在这两个省略号间胡乱填空。   “我以为我可以放下,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莹莹的脸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声音仿佛从胸口发出,震得脸蛋发麻。   “你嫁人了,我病了,我睡了好久,醒了之后,只觉得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也不觉得心痛。你回到张府,我去见你,其实……我有点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把你忘了。可是……我放不下,此时方知道我是放不下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想在你身边,天天看着你,我怕一时顾不到,你就被人娶走了……”   莹莹鼻子一酸。   王浩爱惜的抹去那挂在下颌上的泪珠   莹莹立即想到他相亲的事,顿时火大,挣开身子:“你不去相亲了吗?”   “我那是迫不得已,你也知道我娘……”   王氏的冷言尤在耳畔,她不觉再次心伤。   “那你就应听她的,快回去吧。”   这自然是赌气的话,却也有不愿让他为难之意。   “那你怎么办?”他环住她的腰,下巴正蹭到她的发髻。   她的颈间散发着好闻的气息,他不自觉的深吸一口,突然发现这从未出现在梦中的情景竟然真实的发生了,心底忽的涌出无限感慨万般满足。   她的肩是那样柔弱,他应该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到伤害!   “你别怪我娘,她也是……”   “我怎么会怪她,哪个当娘的不心疼儿子?”   “我娘是对你有误会,我会跟她讲……”   莹莹冷笑,仅仅是误会吗?王氏所在乎的怕是这千百年来中国人所难以舍弃的一个情结吧?如此,便会使她的儿子蒙羞,如此,便会陷王家于不义。这天堑鸿沟,怕是永远也跨不过去了。   想来竟是心底泛寒。   王浩的怀抱很温暖,不像是……她的神思忽的就飘到那个人的身上……   “你放心,一切都会过去了。娘就我这一个儿子,难道她忍心看我终身不娶?”   如此倒像是赌气了。她忍不住苦笑。   “她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却也只有她一个娘……”   他更紧的拥住她:“自小娘就很疼我的,别看她管我管得严,却也见不得我难过……”   他该不是要与之对抗吧?如此王氏岂不是更恨她?即便王浩逼得母亲同意,将来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你还是……”   “我这辈子只娶你,只要你……”   “那……冯小姐怎么办?”   “只是相看,我娘倒是喜欢,可毕竟这是我的终身大事,如果她非要阻挠,我就当和尚去……”   这话听着很是耳熟,想来竟是在许多电影里看过的,而但凡说了这话,最终的结果却注定是事与愿违。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急忙转过身:“还是不要了,她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   “我决心已定,”他竖起长指压住她的唇,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只是你要等我……”   如此竟是感动的,她努力抛开不祥的念头,不禁泪水盈盈。   “我现在没有功名,又一贫如洗……”   想来他却是不放心她。   她忍不住笑了,要说点什么安慰他,却忽的想起两句诗:“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王浩大为动容,狠狠的抱了抱她:“一定!”   她偎在他胸前,幸福满溢,只希望时间就此停留,哪怕下一秒是更为精彩的心动。是的,下一秒可以是心动,也可以是心伤,谁知道呢?她突然觉得很恐惧,却听得王浩又喃喃道:“一定!”   一声叹息横亘在胸口,绕来绕去,终于沉了下去。   转眼又是月余,王浩那边杳无音信。莹莹初始时惦记这担心那,然后便拿出王浩最后的保证不断宽慰自己。日子久了,原有的那点不安渐渐散去,便只剩这保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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