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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大牧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莫约二十步远,正并列着两排衣着统一整齐的仆役、马夫、佣人打扮的人墙。他们同时目瞪口呆的将眼光定在这边,楞楞的看着新上任的霍家大少奶奶。   “他们在做什么?”晓蝶一时之间会意不过来。   而思桐、思邈那两个没气质的却一直狂笑个不停。   “他们在欢迎主人光临,并且等着让新任霍夫人认识他们。”霍思琪在她耳边笑着说。不!他一点也不介意她的举止有失大家风范!他爱煞她脸红娇羞的模样。果不其然,晓蝶马上臊红双颊,只求有个地洞可以钻。她竟然在仆人面前失态,大呼小叫的。她躲在他怀中低叫:   “他们一直看我,是不是因为我刚才的不庄重?”   “不!他们一直看你,是因为他们从未看过与仙女一般美丽的女孩活生生站在他们眼前。”这是第一次霍思琪开口说出对她容貌的欣赏。   “主人。”总管李清定过来,恭敬垂手而立,走道上已上红毡。   霍思琪点头,放开晓蝶,迳自领先迈步而去。霍家兄弟跟随其后,而思容与晓蝶最后并行。晓蝶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走在思琪身边,但确定自己不喜欢这种淡漠。霍思琪是个相当自制的男人,当冷静理智凌驾一切时,他会遥不可亲,如一尊冰冷的雕像,如果他能一直失控那该多好!他会大吼,会大笑,也会——温柔缠绵……她爱煞了他吻她、搂她的感觉。唉!真怀念受伤那一天的他。   “嫂嫂。”思容扶着她的手一同走。“在人前,大哥是主持偌大产业的首领,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人能接近他。”   “怕损及他威严的形象吗?这是他的想法是吧?这实是愚纛……不单骂你大哥,而是骂所有会有这种想法的人。话说回来,这些人也十分可怜,被别人的眼光、世俗的礼教绑得死死的,拼命让自己高高在上,摒弃一些珍贵的东西。既然我是他妻子,就应该站在他身边。这次我放过他,但是他绝没有第二次机会可以撇下我。”   思容惊呼:“大嫂,大哥会……”   “打我?惩罚我?我不在乎,思容。你大哥是个值得冒险的对象,况且我可是与他绑在一起,注定要过一生一世的人呢!我必须让他接受我,而不是改变我。”晓蝶开始明白,霍思琪不若外表显现的凶恶,至少他从不打女人。   看尹晓蝶坚定的神情,霍思容不禁好生羡慕。为什么会有这么奇特的女子?勇敢而不鲁莽,知道自己要什么、怎么做。反观自己,依附在三个哥哥滴水不漏的保护下,她什么也不愁,却也什么都不会。不明白自己能做些什么,连……自己所要的,也不敢去争取。但是,处在这种男尊女卑的社会中,谁会对一个女人要求闺房以外的事?甚至连独立思考都是不被允许的。思容还算幸运了,每次家中会议,她都被允许出席。如果双亲依然健在,她大概只能成天关在闺房中绣花,静待家人安排嫁人,那能跟着哥哥们四处游走!她知道尹晓蝶是个卧底的,但半个月相处下来,思容却无法再命令自己讨厌她、排斥她。为此,她困扰了好久。   一踏入牧场的会议厅,晓蝶即对脚下光可鉴人的地板大大好奇起来;像一面镜子似的,好像是由黑色大理霍成。古代有这么先进的磨霍技术吗?抬头打量四周摆设,不觉轻呼出声。同样是黑与红的色调组合而成,雕梁画栋,气概非凡,同样的华丽,却比尹光平的嚣张内敛不少。而首座两旁巨大的花瓶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顺着首座往上望,一幅巨大的对联便入眼,目前来看,屋顶大概有六公尺高,而对联就是从顶端开头延伸到座椅下方。   傲视古今承先后   龙翔九天驭万里   好个气势磅礴的字句!好个龙飞凤舞的行书!天!写得这么大,这么有气势,要有多强的功力,和用多大的毛笔?她眼光移向落款,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是霍思琪!她的丈夫!   “晓蝶。”霍思琪唤她,示意她过去。晓蝶心不在焉的走向他,眼光仍被对联吸引住。太光滑的地板,通常布满危机。脚下一滑她整个人往前倾倒,被霍思琪及时接住,可以预见未来这种状况会经常的发生,她总是这么漫不经心。   “做什么地板弄得这么滑,怎么走路呀!”她低声抱怨。霍思琪扶她坐在首座右侧,丫环忙送上茶。而霍家兄弟则开始专注于李清捧出的帐本上,整整五大本,每本都十公分厚。   思容拿出随身的丝绢绣花。   刚开始尹晓蝶还能“端庄”、“稳重”的静坐一边不吭声,反正她可以慢慢打量一屋华丽。可是,半时辰,一时辰……时间越来越难打发,而那帐本的核对好像必须一世纪才看得完。门外碧草如茵,蓝天白云在引诱她,想出去的欲望一直升高……终于,她悄悄起身,往侧门移去。   目标:距离二十公尺的一群羊。冲!她提起裙往羊群冲锋陷阵。受惊吓的羊群四下奔逃,呈放射状分散。晓蝶开心的大笑,如法炮制数次后,惹怒了几只脾气不好的羊,追逐着她,她尖叫大笑的奔跑,正当她玩得开心,却有两个牧羊人飞快骑马过来阻止羊只的追逐。   “对不起,夫人,您受惊了!”两人惶恐的低首大叫。   “我没有受惊呀!只是玩玩而已。你们不必道歉,呃,我还是玩别的好了。”真是扫兴!她跳上栅栏坐着,一双悬空的脚前后摆动,见两个牧人仍然站在面前,她皱皱眉头。“你们去忙吧,我要安静一下。”   待两人走后,晓蝶仰首看蓝天,日已西斜,不知何时大地染上一片昏黄,在草原一望无际的萧瑟中,平添几分沧凉。她看得痴了,第一次产生伤感。两行泪竟然潸然而下!天地是这般辽阔,日出日落古今皆同。她这缕穿越时空才得以苟活的孤魂,为什么会存在?值得吗?问长空,长空还她寂然无语,只有天边归雁偶来几声呱叫,为黄昏招来夜幕。   一只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   晓蝶眼光由天空移回眼前的人身上。霍思琪,夕阳在他身后罩上周身一圈金黄的晕轮,像个庄严的神一般。   在廿世纪,她是个怀着满腔热血考入警校的少女,认为黑白不两立,正义公理永远可以伸张。为了救人而丧失性命,因缘际会来到古老年代,成了个命运乖舛的弱女子。在尚未搞清楚状况时就已嫁为人妇。她的丈夫,霍思琪,这个将与她共度一生、纠缠一世的男人,如此的英挺卓绝、伟岸出色。她想让他爱她!因为她早已将芳心暗许。从小到大,她总是将男孩当哥儿们,在异性堆中打滚长大,几曾对谁动过心?只有他的存在会令她心慌,只有他的眼光会令她心悸。她想触碰他冷漠外表后面的他,想与他的灵魂交心,想释放他的热情!有关他的一切都是她急切要去努力了解的。只求他全心全意的眷恋,不要有三妻四妾,只爱她一人。   “怎么哭了?才一转眼你不吭一声就溜出来,十分不规矩。全身是草屑,又是这等粗鲁生法,不成体统。”霍思琪低声责备。   话语中可有一丝怜惜?晓蝶的眼迷迷蒙蒙的。   “思琪,告诉我,你会改变我吗?以三从四德约束我,以严厉教条规定我不许接近你,在闺房之外对你诚惶诚恐、淡漠有礼吗?不能叫你的名字,只能叫你老爷或夫君?当我不温驯时,对我施以暴力为屈服手段?会吗?思琪?你会要我那样吗?”她双手柔软的圈住他颈项,额头顶着他的。   “不!我不会。”未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霍思琪发现自己受迷惑了。见到她的泪、她脆弱的眼神,他发现自己竟可以为此摘下满天星斗,如果她要求的话,他也愿意,只求她展眉而笑。   晓蝶释然地笑了,将长发绕在他脖子上。轻吻了下他的唇。“那么,我们就共度一生吧。”她又吻了他一下。“接受我,纠正我,但不要改变我。”天!她爱极了他的味道。   “晓蝶,停止!”她想将他逼疯吗?霍思琪拉开她,顺势抱她下来,训斥:“在房门外不可以逾矩。”   “可是,你说……”她抗议。   “我知道我说过什么,也不会反悔。但仍有个可以容忍的尺度,你以为在室外调情恰当吗?”他打断她的话。   晓蝶无言,算他对。这将是一场长期的拔河赛。无法妥协的话,就只能看谁手段强了。   “我认为,夫妻之间有亲密的动作并不算逾矩,你不爱我亲你吗?”她直视他。   “你今晚会知道答案。”他眼神深沉的看着她说。直逼得晓蝶双颊染上红晕,躲避他的注视。他……可是在暗示什么?没给她发问的机会,他道:   “回屋里去,用餐了。”说完迳自先走。   晓蝶小跑步紧跟在他身边。但他身高腿长的,她如何跟得上?干脆一把抱住他手臂,让他半拖着走,反正他就是别想撇下她!   “晓蝶,你这是做什么?”霍思琪好气又好笑。   “我要与你一同走,不想被抛在后面。”她才不放手。   看她一脸坚决,霍思琪索性抱起她,大步走入屋内。   偌大的客厅已摆上一张圆桌,上头排满了山珍海味。晓蝶才惊觉自己竟然非常的饿。霍思琪将她放坐在圆桌首座右方的位子上,其他三人早已入座。在放下她的当口,他在她耳边低喃:“开心了吧!抱你进来,风光不少。”   “我肚子饿了。”晓蝶嘟嘴,双眼溜溜的转在桌上佳肴。   “就等你一人开饭。”他转身看一边的总管。“叫厨房准备上菜。”明明桌上已经有菜了不是吗?四盘小扳点,每人面前以水晶盘盛着香味浓烈的柠檬汁最叫人垂涎。桌子中央一盘大龙虾,很丰盛了,难不成厨房还有未上的?太浪费了吧!才五个人要吃而已。   “你们怎么不吃呢?”她快饿扁了,却见大家都在看她,无意下箸。   “由你开饭,霍家的传统。”霍思琪说着。   开饭?好!不就是第一个夹东西吃嘛!这有什么特别的程序吗?半个月来在客栈吃也没这一道规矩。但他们看她的眼光又好怪异,难道第一步骤不是拿筷子吗?那要怎么吃饭?用手抓吗?不!别冒险才好,她求救的看霍思琪。   “我不知道怎样做才叫开饭,而我不想闹笑话,你们用不着那样看我。”   霍思桐口快的叫着:   “你不会?你不可能不会呀!尹老头对吃方面尤为讲究,更爱摆一些繁文缛节证明自己高尚,你怎会不知道要先洗手、开胃再上正菜?”   晓蝶不客气的顶回去:   “那是他自己呀!我呢?我这个偏房生的下等人那有荣幸见到那排场?有口饭吃就很庆幸了,还讲究!”依尹光平对玉娘的态度判断也知道她们母女俩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八道目光全不置信的看她。思桐缓缓开口:   “令堂是三夫人,是令尊向一个老佃农强抢来的。据说当年为了博她一笑,建了栋华丽大楼名为‘玉楼’给她住。穿金戴银,你娘恩宠如斯,不该你会是这等待遇。”   “前尘过往如何我不清楚,我娘近况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憔悴、凄苦……”晓蝶轻叹。“男人是重视容貌的。美人迟暮,谁还会为她的青春逝去而叹息?谁会怜惜她殊颜老去?当她像一朵初绽春花时,众星争相拱月。短短数年光景,花颜褪了,光鲜不再,伴随而来的便是打入冷宫的命运。女人天生命贱吗?要如此受男人摆布!一生一世的爱恋,终其一生悬在一个男人身上,有情有义,真心回报的由古至今能有几人?就因为男人寻花问柳被所有人接受默允,女人们只好一再心碎神伤。何须重提过往?徒增伤感而已。光鲜亮丽只几朝?而那苦果,却是要穷其一生来承受。”晓蝶有些感伤的说完,却看到思容眼中的泪,以及三个男人陷入深思的表情。而霍思琪在桌下的手握住她的,似乎在表达、承诺些什么,但他没有开口。   “我真的饿了!用餐了好吗?”她开口。   霍思琪将手伸入柠檬水中洗净,随同的佣人忙递上白绢,其他人跟着做。晓蝶心下暗叫一声好险!她还以为那水是用来喝的呢!霍思琪夹了一块甜糕到她碗中,她开心而笑。“谢谢。”他回她温暖的眸光。   第一桌的菜都撤走了,一会又上了一大桌名副其实的山珍海味,大鱼、大肉,花样之多,款式之巧,光看就觉目不暇给,真舍不得吃了。而霍思琪好像打算照应她到底似的,在她碗中夹了半天高的菜。晓蝶只好埋头苦吃,反正是饿了,也顾不得充淑女那样细嚼慢。   “你会读写吗?”由她的遣词用字中,思桐认为有这个可能。   “学富五车。”晓蝶努力吞下口中的饭,丢给他一句,一点也不谦虚。   思邈听得喷饭。   “我不信!没有人会让女孩子读书,那不合礼教!”   “相不相信我可以背全长恨歌?最古老的孔子、孟子、诗经、小雅什么的我不敢说倒背如流,稍有涉猎而已。至于李白、杜甫、李煜、白居易,统统放马过来,我接招便是。”晓蝶瞪向思邈。但她的话引来霍思琪的不满。   “晓蝶,女孩儿不可如此粗鲁。”她打那学来这些江湖话!   “那么,这么说吧,小女子对文学稍有研究,承君不弃,今日愿以文会友,互相增长,兄台意下如何?”晓蝶念得咬文嚼字的,未说完自己就笑倒在霍思琪怀中,真服了自己念出这些迂腐的八股。   “真有些墨水,难怪会有这些独特的见解。”思桐说着,开始对嫂子欣赏起来。   晓蝶停止笑,抬头看丈夫。   “如果有空,我可以教思容读书。”   “你在徵求我的同意吗?”他才不信,挑高眉。   “不,我只是先告诉你而已,你当然有权说同意与否。不过,做不做在我。”   这种话简直大逆不道,妻子公然反抗丈夫。   “这是挑吗?”这女人胆子不小。   “我怎么敢!我是这么柔弱呢!”晓蝶耸肩一笑,再发惊人之语:“读书又不是坏事。你这个大首领呀,不必为了维持尊严而不分好坏,全家当然以你马首是瞻。你是处理大事的大人,何必在鸡毛蒜皮的事上与我争长短!你不会这么小家子气的对不对?主持一个大产业,肩负成出的繁琐事,你必须日理万机,北方巨擘绝非空名不是吗?你是如此伟大,咱们霍家的支柱;而我,一个柔弱的小女人,肩不能担,手不能提,仅有的只是会读写可以炫耀而已。你忍心禁止我表现这不值一笑的小才华吗?”一番明赞暗贬的话,说得霍思琪哭笑不得。这个小女人,好利的一张嘴!   “此刻我十分赞同古人的至理名言。”   霍思琪并没有晓蝶预料中的勃然大怒。晓蝶好奇之余,呆呆的接下他设下陷阱的话尾。   “什么话?”   “女子无才便是德。”   众人哄堂大笑!   “哼!哼!”晓蝶嗤之以鼻。“那是古人发现了一旦女人接受教育必会危及男性崇高的地位,因为女人的能力不比男人差。算了,不谈这伤感情的话题。三个对两个,我们女方居劣势。再不吃饭就凉了,吃呀!大家吃呀!”她率先埋头猛吃。   没有一顿饭曾经吃得如高潮迭起,因为用膳时间向来没有人开口谈话。一餐用下来,霍思琪发现自己竟然纵容这个小妻子对他的权威大肆挑。接下来,她是否打算爬到他头上了?这小女人应该庆幸不是嫁给官宦世家,否则铁定会吃足苦头。虽说霍家是巨富,但他们三兄弟同时也是江湖中人,且生于北方,性格更为率性不拘,方能由得她如此放肆。不过霍思琪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小妻子发表高论时的神情。全身光彩眩人,活泼生动,心醉神迷之下根本不介意她在说些什么。   由十数日相处的经验,他了解晓蝶是个坦率又迷糊的小女人。偶尔会有些善感,像适才在外面对着天空流泪。但大多时候,她可爱逗人。这样的她,是真?是假?天生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她本性如此。但她确实是来卧底的,虽然半个月来没有丝毫动静。会被尹光平派来的女孩,必定不是等闲人物。如果她外在的表现,是刻意伪装而出,那么,尹晓蝶可真是个心机非比寻常深沉的厉害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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