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几卷看了吴钩 不谋归沧海龙吟
齐天风:“……”
“我开玩笑的”吕岩道:“不过,你看着洞庭湖的眼神和我那大弟子好像。”
“那家伙现在好不得意,自称神主。”虽然神主这个称号并非自封,但到了齐天风嘴里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他的事吗?”
吕岩从齐天风的语气里多少揣测出了些什么“你们现在是敌非友?”
“算是吧,我也不清楚,所以才想多了解他一点。”
吕岩喝了一口酒道:“他本名屈子长,虽是我的弟子,却也是我看不透的人之一。”
“哦?”
“一共两个,你是第二个。所以,小子,做好一世孤独的准备吧。”
齐天风摇头笑笑:“未必。”
“他十八岁入我门下,之前是个富家子的伴读书童。”
“然后被赶了出来?”
吕岩似乎并没有对齐天风得出这一结论感到惊讶,只是淡淡道:“不错,据他自己说是因为打碎了家里的一件古董,所以被那家人赶出来了。”
“但是你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原因。”
“我当时刚离开六合门,总不忍他一个人身无长技,流落街头。正因如此,他才笃定地跟着我的信仰走一辈子,就算我是错的。但现在你知道,我是对的。”
“但是他的方法未免过激。”
“我不想知道我来到这里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是希望你不会像我一样再让这个世界失望。保重”
齐天风的茶杯与吕岩的酒壶又碰了一下,齐天风抿了一口茶,吕岩将壶中酒一口气饮尽。后者转身而去,乘一酒葫芦沿着洞庭湖的湖面御风而去。
“老板,这是茶钱。”齐天风把茶壶茶杯和一点铜钱递给正摸着头百思不得其解的茶摊老板。
马车前,齐天风回望了一眼岳阳楼,迈步向前走去。
郭崇韬在车前迎接:“公子感觉好些了?”
齐天风这才想起自己撒了个并不高明的谎:“啊……好些了。”
“再几日便可到达在下寒舍,还望公子到时不吝赐教。”
“在下也正有许多事情要请教大人。”
接下来几日,齐天风从郭崇韬口中大概了解了几百年来的天下大势:
自秦王李世民于玄武门弑兄夺位之后,开唐朝百年盛世,其间虽有动乱,但大体上还是国泰民安。至开元年间更是国力昌盛,万邦来朝。然而安史之乱后大唐国力急转直下,当朝者又多是昏庸守成之辈,及至黄巢起义,天下大乱,黄巢手下部将朱温叛变降唐,而后又叛唐自立,改国号为梁。而郭崇韬如今侍奉的皇帝李存勖其父李克用本是唐朝藩王,天下大乱,他自然也是打着中兴的旗号割据一方。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齐天风吟道:“诗是好诗,就是人不怎么靠谱。”
裴依人掩嘴笑道:“世人多半为追逐功名利禄打着天下苍生的旗号,稍有得势便会露出本性,如这黄巢一般。”
“郭大人,还有你我这样替别人卖命的就更是凄惨喽。”
“嘘,你小声点儿,别叫大人听见了。再说了,我和郭大人且算是都替别人卖命的,但你的目的究竟如何我们还不清楚,你这个人总叫人看不透。”
“让人得通透岂不是很无趣?”齐天风道。
“但让人看不透往往会让与之相处的人不踏实,我敢说,和你呆在一起的人没有哪天是睡得安稳的。”
“是嘛。”齐天风黯然道。
灵剑门
江凯作揖道:“各位前辈,我门重建事宜已然准备妥当,掌门命我请各位前辈下月十五仙驾碧云潭。”
北宫不破道:“这也算是天下大事,我与诸位长老自然会前去观礼。师侄,如今门中客房正在改建,若是师侄不介意今晚便在我那大弟子房中屈就一晚。”
“这……”江凯心里多少有些矛盾“以后齐兄若是问起恐多有不便。”
“他与他徒弟二人如今都不在门中,以他的个性自然也不会介意。”
“如此,晚辈告退。”
“北宫,”江凯走后,一旁的曹让道“为何偏偏让他住风儿的房间?”
北宫不破无奈地摇摇头:“镜台不喜外人,空明的屋子太过寒冷,周极的房间全是碎屑,黄岚这小子,咳咳,总之他的房间还是不进为好。如今不在门中的男弟子中也就风儿的房间还算干净。”
议事厅中的几位长者都一时尴尬语塞,他们都知道若是江凯在黄岚的房间里发现个女子肚兜之类的东西将会对灵剑门留下什么样的印象。
江凯推门进屋,里外两间,简单的长桌,高大的书架。这房间看去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师妹……”江凯无奈地想到“至少我得多了解一下这个人。”他信手翻阅书架上的书,他忽然发现在一排摆放整齐的书之间似乎夹着一张纸。江凯自然知道乱动别人的东西总归不好,但涉及师妹的心上人他不得不谨慎对待,何况他对齐天风早已起疑。
他发现这似乎是一张信纸,他展开纸张,只见上面写道:
齐兄谨启:
兄一石二鸟之计令愚弟不甚钦佩,想来那徐姓姑娘业已落入情网。三门一宫亦自以为天下太平,更始教元气大伤,正是我等图大计之时。九月朔日晚与兄相约登仙阁。一来共商大计,二来携《天元遗录》与兄共同参详。
弟胡抑拜上
江凯看完这封信不免大吃一惊,这齐天风接近师妹果然别有所图。而且,从这封信来看这似乎是一个惊天的阴谋。《天元遗录》丢失一事江凯也早有耳闻,江湖也曾多有传言乃齐天风所盗,最近由于北宫不破的出面,谣言已经散去不少,众人皆已经相信盗走《天元遗录》的确实另有其人,如今看来这书竟然在他的同伙手上。这胡抑不知是何许人也,不过他已经与齐天风约好了时间地点会面。而九月朔日便是今天。
不知齐天风看到这封信没有,或者他这次不辞而别根本就是有所掩饰,齐天风本人会不会去还尚未可知,但是江凯料想齐天风这同伙多半今晚会去,自己自然有必要往登仙阁走上一趟。
江凯飞身向登仙阁而去,心理盘算着是否要通知灵剑门诸人,但最后还是觉得齐天风毕竟是灵剑门弟子,自己一个外人仅凭一封信自然难以取信众人,还是先亲自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再告知众人为好。
登仙阁,选这个会面地点胆子可够大,江凯暗道,不过想来也是,这里向来只有掌门和铸剑长老能进入,连守夜的弟子也向来不会安排在这里,而今夜又暗淡无月,最适宜干些见不得光的事。
灵剑门的弟子都没进入过此处,江凯自然也没有,他只知道明灭炉被安置在此处。紧锁的大门自然难不倒江凯,但他知道这门上多半有层封印,他用手一探,感觉这封印竟似被人解开了。他诧异间闪身入内,尽量放低自己的脚步声,却在黑暗的楼阁里隐隐见到火光。在远处一望,江凯倒也释然了。远远看见北宫不破站在一个巨大的青铜炉鼎前,手结咒印,灵剑门铸剑天下第一,有这样不知疲倦昼夜钻研的掌门自然再正常不过。江凯想到,只是此时若是让他在此地发现自己可就难以辩解了,这也好解释为什么门口的封印已解,原来掌门人竟在此处。
江凯转念一想:以北宫不破的功力应该早已发现自己,应该是炼制的时候过于投入,因此影响了对周围的洞察。他暗道一声侥幸的同时并没有忘记来这里的正意,那个叫胡抑的据他观察如今倒并未出现。他二人虽然相约登仙阁,但在楼阁之中碰面未免过于大胆,还是出去,到楼阁四周观察一番为好。
他沿路悄步出门的时候忽然觉得脚下声音不对,好似地底还有空间。这不禁激发了江凯的兴趣:这地底还另有乾坤。如果当真如此,那倒是更解释得通为何二人甘冒风险将会面地点选在这里而不是荒郊野外。
掀开一层并不厚重的石板,江凯本以为会出现个台阶,但事实却不然,底下直接镂空,江凯跳了下去,只见底下这一层布置与上面基本相仿,看来在最初建登仙阁时便是有着这样设在地下的一层。只是这一层的屋子里落满灰尘,不知有多少年没人来过了。
周围的架子上摆满了形状各异的金属块,懂行的人自然知道这可能是天下间最珍贵的原矿。江凯看见有一个架子倒在地上,原本装在上面的矿石落了一地。看到这里江凯不禁感到奇怪,这里也算是门内最重要的场所之一,为何竟会如此凌乱,无人问津?地下散落的矿石上隐隐可见斑驳的——血迹。
江凯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远超自己的理解范围了,今晚的所见所闻定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江凯整理思绪,如果不算齐天风和他的同伙,来过此处的应该只可能是灵剑门历代掌门与铸剑长老。自上代铸剑长老清风子离开之后,如今的灵剑门逐渐长老之位已然空缺多年。借着天心的光芒,江凯仔细观察着架子和地面上的痕迹。血迹……剑痕……曾有使剑气的高手在此发招?
天下虽大,对于剑气的使用,尚没有任何门派能出灵剑门之右。在这里使用剑气无异于班门弄斧,那么对于地上诸多痕迹最好的解释就是这是灵剑门自己的人造成的。江凯忍不住要怀疑是掌门和铸剑长老发生了什么争执。
关于多年之前清风子出走一事江凯也有所耳闻,只是人家门派的私事自己总不好妄加猜测。他轻声向前走着,一个巨大的影子渐渐在眼前变得清晰起来。如果江凯所料不差,这个巨大的影子就应该是传说中的明灭炉了。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这个灵剑门的镇门至宝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但他发现现实之中的明灭炉与他想象得大不相同。
明灭炉比一般的剑炉要大上一倍多,看形状倒更像是一个丹炉而非剑炉,最为奇特的是这个炉子连风口都没有,那怎样保证里面的烈火熊熊燃烧呢?不过此刻这个炉子看去沉稳的像一座山,天心的微光下,斑驳的铁锈中间依稀可见古朴的花纹。很难想到驰名天下的六把剑也曾在剑炉里忍受多日的寂寞。
没寻到齐天风和他的同伙让江凯多少有些失望,不过现在有幸看到明灭炉也算是不虚此行,为今之计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为好避免给灵剑门的人撞见引起误会。
他刚刚转身却听到背后一个苍老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年轻人,这就要走了?”这声音极具穿透力,仿佛是耳语一般,江凯吓了一跳,赶忙一个激灵回过头来按箫戒备。
“呵呵,年轻人,”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但以江凯的听觉竟然无法辨认声源在哪里“大多数处在你这种情况下的家伙不是一般都会惊慌失措地叫上一句‘什么人’吗?”
江凯道:“但是根据经验这三个字往往是这些人一辈子当中所说的最后三个字了。”
“有趣。”那个苍老的声音道。“小子,现在过了多久了?
“多久?什么多久?”
“哦,是你,他说的就是你。”那声音透出一点无奈“我的这点残存的意识就交给你吧。”
从明灭炉里骤然飘出一道白光,好似人的灵魂一般,就在江凯发愣的时候这道白光却钻进了他的脑袋里。江凯顿时感到头痛欲裂,他用残存的一点信念好不容易飞出了登仙阁回到了房间里。
他顿时感觉头重脚轻,一下子栽倒在床上,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响起:“呵呵,原来你小子叫江凯,你喜欢你师妹,但你师妹却好像喜欢另一个小子,有趣,呵呵,有趣。”
头痛似乎缓缓地减轻了,但脑子里这个声音却更加让江凯恼羞成怒:这个家伙看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钻到自己的脑子里了,而且竟然读取了自己全部的意识!但此刻的他却只能怒吼一声:“你给我闭嘴!”
“咦,嘻嘻,下面的更有意思,今天晚上发现了情敌的秘密想要一探究竟。”
“你!”江凯此刻真想将自己的脑袋砸烂把这个可恶的家伙揪出来。但他知道此刻要冷静,他慢慢闭上眼睛,在虚无的层面上与这个未知的敌人较量。今天确实是失去了往常的智慧与镇静,让这个该死的家伙乘虚而入。不过没那么简单,你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那么定然要你加倍奉还。
江凯集中精神,他的意识缓缓穿透那层白色的薄雾,见到了一个青衣老者正对着什么哈哈大笑:“太有趣了,太有趣了,这小子年纪轻轻,想法还不少,哈哈哈……”
“你笑够了没有!”江凯怒吼道。
“欸?你进来了?”那人这才看到怒气冲冲的江凯。
“我进来了就意味着你得滚出去。”江凯拿着天心指着对方。
“算了,算了”那老人摸了摸胡子“尊老爱幼是美德,你没听过吗?我老人家就不和你计较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才肯让我老人家住在这?”
“你说什么?”江凯讶道:“你要住在这?这可是我的意识。”
“什么你的我的,你总不忍心看到我一个老人家孤苦伶仃无处安身吧。”那老人竟然装起了可怜。“再说,我活了这么多年,这天底下很少有什么是我看不透的,我住在你的意识里多少还能帮你很大的忙,避免如今天这样,像个傻子一样被骗来骗去。”
“我……被骗了?”江凯道。“你是说有人嫁祸齐天风?”
“当然不是,我看了一下你的记忆,大概是我们三个一起骗了你。”
“你们……三个……”江凯此刻只觉得头昏脑胀。
“嘿嘿,齐天风个小子为了让我老人家得个安身之所居然费了那么大功夫,不错,也不枉费我教他这么多年。”
“你说三个,那还有一个。”江凯一股气往脑门上冲。
“小子,你本来很聪明,自己想想吧。”
“难道是……师妹?”江凯得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你胡说,我不信。”
“我胡说?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说的。”那老头再次笑得捂着肚子。“你回去自己找她问问恐怕什么都清楚了。
“你们到底是何目的?”江凯道
“什么目的?我不是说了吗,为了让我老人家寻个安身之处,也让我来帮帮你。”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这本来就是双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哼,那齐天风自己怎么不把意识让出来给你住?”
“嘿嘿,这小狐狸现在比我还狡猾,我还有什么可教他的?况且他九成九活不了多久了,只好委屈你了。”那老者无奈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