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梦漪自己刚才正闭眼按弦，现在才发现身后的门居然开了，也是一阵惊讶。齐天风拍醒崔浩：“你也当真有些本事，这么短的时间都能睡着，喂，门开了，你不走我们可要走了。” 崔浩揉着惺忪的睡眼：“我刚才好像梦见了打仗什么的。” 齐天风不禁哑然，这家伙不仅睡着了居然还做了梦，不过这也正说明了即使对于崔浩这种完全不懂得欣赏的人，徐梦漪的琴声依然如此具有穿透力，以至于做梦都梦到了琴曲的意象。 四人继续前行“嘻嘻，天风，你不是说我说得没道理吗？那门怎么开了？” 事到如今，齐天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忽然想起当日在秣陵城中，自己本以为需要花一番功夫才能得到的清风子给自己留的书信，反而是给徐梦漪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有些事情却不能用自己所一向依赖的“情理”去判断。既然玄奇先生那老头说了“各尽所长”，那这种自己看来毫无道理的推论大概就是梦漪所擅长的吧。 “我只是想不通这曲子是我自己一时所创，”徐梦漪道“难道刚才那道门的机关正是据此而设？” “我刚刚在门后的机关找到了这个。”齐天风举起手中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这东西叫‘音石’只要周围的声音能够穿透它的音口，它便会膨胀，利用这点便可以很容易地制成机关，来开这扇门。” “照你这么说，岂不是声音只要足够大，这扇门就会开？”崔浩道。 “当然不是，音石的音口内里曲曲折折，不同的音石的情况还不尽相同，所以一个音石只会让很少的一部分声音穿透它的音口。如果不是音律很接近的话，音石是不会膨胀的。”齐天风这样说着，他想到看来这洞穴的制造者想要表达的意象还真是凤鸣岐山。 不一会儿，四人再次停住了脚步。 只见前面再次出现了一道门，不同的是这次门旁的石壁上并没有刻什么字，而是有着三张壁画。画着三个人，三个仙风道骨的老人。 “这三人，明显是三清尊神，你们说，这次到谁了？”齐天风道。 “好吧，”崔浩缓缓举起手“终于到我了。” 想来崔浩修道十余载，虽然道行一向出类拔萃，但每每被长辈门评论道心不坚定，贪恋红尘，是以到现在并没有选择出家当道士。六合门坐落在的太行八陉之一的白陉，而崔浩的父母就住在离那不远的一个小城镇。崔浩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恰好当时有六合门的道士在城镇里作法事，崔浩便和父亲一起去向那些道士求取一些丹药。崔浩给那些道士一眼看中，说他天资奇佳，若是不用在修道上实在屈了材。崔浩的父母虽然舍不得儿子，但一想到如果将来崔浩能够出人头地的话这点儿小牺牲还是值得的，二来家里经济也不是太宽裕。于是，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把崔浩送到六合门。由于离家不是太远，崔浩十几年与家人也是多有联系，他的父母如今依然健在，这比起齐天风可是好上了百倍。 现在，崔浩仔细地端详着这三幅他看过了几百遍的三清尊神的画像，除了画工细腻一些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不公平，”崔浩看了半天最终嘟囔道：“你们好歹都知道开门一个要插剑进去，一个要弹琴，至少开门的大致方法是知道的，就凭这三幅画像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崔浩，我都发现了一些端倪，”梁白月道，毕竟她们天蟾宫对道家也颇有造诣“你说，左边那个拿着蒲扇的应该是道德天尊，中间这个手捧香炉的应该是元始天尊，而最右边这个拿着玉如意的应该是灵宝天尊。” “不错，那又怎样？” “我记得我们天蟾宫的三清神像，道德天尊的胡须最长，元始天尊其次，而这三幅画则刚好相反。” “你！！”崔浩道：“没事别添乱。” 梁白月吐了吐舌头，“开个玩笑而已。” 根据前面的两道门，这道题也不能从表面入手。齐天风此刻也看着三幅画像，这三位尊神在他看来更加像是三位老人，神态说不出的宁静与安详。 崔浩此时缓缓闭上眼睛，就像当年修炼之时虽然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屋子里，闭上眼睛，但是感到全身每个毛孔都在与这个世界交流着，他一直很喜欢这种简单的感觉。天人合一——正是他一直暗暗期许自己能够追寻，却又不敢追寻的东西。 师父和长老们说得没错，自己确实贪恋红尘，他舍不下父母亲人，舍不下名声成就，舍不下小镇上的酒炉。出家？这辈子他是想都别想，清静无为？对他来说只有睡觉不做梦才会出现。 三清？道？生万物？无为？ 崔浩向门走去，暗运内力，单手按着门，居然缓缓将门托起，而门居然真的向上退去，这道门就这样直接被崔浩推开了。 “如果我们继续看那三张画像，怕是要在这里困一辈子。”崔浩道。 齐天风拍着崔浩的肩膀“真有你的。” 梁白月一边继续前行一边发泄心里老大的不乐意“连崔残疾都这么快，不行，你这个太简单了，直接推居然就能把门打开。”她清楚地知道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没人说这道门像以前一样一定要解答什么才有机关把门打开呀。”崔浩道。 这便是无为吗？齐天风暗暗想到，崔浩这人真是有点意思，他其实永远不会像看上去的那样傻头傻脑的。 与崔浩的简单相对的，除了白月以外的其他三人都被眼前这幅人体骨骼经脉图弄得眼花缭乱。 “这个，”梁白月道：“看来也只能靠本女侠了。”她解下挂在腰间的一个布囊，她把布囊解开，里面出现了九根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银针。九针——自然每个天蟾宫弟子都会随身携带。 梁白月一边看着经脉图一边分析道：“这经络图虽未标明，但是明显就是想让我用适当的针具，把他救活。” 徐梦漪问道：“那这人得的是什么病？” 梁白月摇摇头：“从他的喉咙周围的肌肉形态来看，他不是得的病而是中了毒，中了剧毒。” 剧毒！齐天风心头一跳“白月，我问句不太相关的，牵机药之毒你可能解？” “牵机药虽为天下奇毒之一，但若是发现的早，我单凭这银针便能解去。”梁白月不无得意地自夸道。 齐天风感觉自己的眼角在抽搐，有些东西真的就是这般一时错过，而一辈子都不能挽回吗？忽然他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握住，回头便看到了徐梦漪清澈的眼眸，怎么自己心里的每一点波澜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梁女侠，”崔浩道：“那你说说此人你可救得活？” 这也正是梁白月所苦恼的地方，既然她已经判断这图上画的人是中了毒，而此人几乎全身筋脉都已发黑，且发黑的程度近似相同，也就是说毒性蔓延得很快，五脏六腑都有崩坏的趋势，应该是中了毒性及其剧烈的毒。但他神经交接处的肌肉明显有褶皱，也就是说这人很痛苦。但是以这样剧烈的毒性，中者应当几乎不会有任何痛苦而直接死掉。 不错，此刻的梁白月似乎更倾向于把画上这个人称为死者了。因为照这样的情况，即使是她，也回天乏术了。她想起了她十岁的时候，也就是六十多年前的一次对话：、 “掌门，人到最后都是会死的，我们为什么还要施术救人呢？仅仅是为了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吗？”梁玉枕问道。 “人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在感受着世界带来的快乐、成就、痛苦和磨难。如果我们所做的可以减少别人的痛苦，而尽量延长他们的快乐，那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白月，你干什么？”崔浩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虽然他自己对筋脉不是太了解，但他分明看到梁白月把毫针插进了那“人”的脐上七寸之处。“这是鸩尾穴，你懂不懂？”崔浩虽然也明白在这方面质疑梁白月懂不懂的情形有些可笑，但他一时激动，便脱口而出。 “我当然知道，”梁白月的声音伴随着门向上退去的轰鸣声一起向众人耳中传来“刺中此穴，冲击筋脉，震动心脏，血滞而亡，是人体死穴之一。我只是想减少他死之前的痛苦。” 其余三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梁白月把这“人”一针扎死，又眼睁睁地看着门缓缓打开。 徐梦漪忽然想到当日她进天蟾宫的时候，引导的弟子曾经带着她看过一块“庸医医活，神医医死”的牌匾。她当时的理解是：庸医只医治活人，神医只医治死人。然而现在这情形恐怕只能理解为“把人医死了”。 随着四人的前行，山洞的甬道渐渐开阔起来。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像大厅一般的地方，这里，悬浮着一大块长方形的石头。石头上刻着横十九，纵十九，俨然是围棋的棋盘。 棋盘下方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两个笔走龙蛇的大字“天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