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亡之数非天定 纵横捭阖本难明
四人的脚步声回荡在漆黑的洞里,所幸这四人目力非常人所及,是以只凭借星魂的微光仍能辨明方位。
齐心协力,各尽所长?像如今这样一起散步一般的走路?天风对于那装神弄鬼的玄奇先生越来越缺乏好感了。若不是此事事关重大,他真不想按照那老头说得这般进这黑漆漆的山洞。
白月忽然打破四人间的沉默,“你们说,在这个洞里能遇见什么?”众人并非无话可说,只是进洞一来步行了有半个时辰依然什么都没看见,其余三人都暗暗惊讶整座岛似乎也不够步行这么久,看来这洞里的确疑云重重。看来此事也只有白月还毫无知觉地以为这仅仅是一场好玩的寻宝游戏。
走在最前面的天风好像忽有所感,他停住脚步,将星魂横在眼前,不持剑的左手拖住剑身。剑纹上的星光顿时亮了数倍,只见此处墙壁上赫然刻着一些像是文字又像是符号的东西。这些刻画并不多,刚好四列。
“上面写得是什么?”崔浩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齐天风道:“齐天风,徐梦漪,崔浩,梁白月。”
崔浩奇怪道:“天风,你喊我们名字干什么?”
天风后面给出的回答让所有人窒息:“这四列前秦文字,就是分别刻了我们四个人的名字。”
徐梦漪道:“建造这个洞穴的人料到会是我们四个人来这里?”
白月道:“我想改名字。”
“不止如此,”天风继续“我们的名字中有些字是那个时代所没有的,譬如‘漪’字,所以你们看第二列最后一个符号画的似乎就是水中涟漪。我也是根据自己知道的字猜出这上面刻得是我们的名字。”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齐大哥你怎么认识这些字的?”白月问道“我的爱好之一就是收集一些古代的东西,所以认识一些。”认识一些古代符号与雕刻是每一个喜欢古玩的人的必修课,齐天风继续道,“按照神主和玄奇先生的说法,这洞穴至少有千年以上的历史,建造它的人怕是也早已作古,它沉于海底,后来浮出水面的威势也不是凡人可以做到的,再加上如今已经算准我们四人会进到这里,可见这岛屿与这洞穴必然非常人所能为。”
四人前行不久,便来到一处门前,这门不比洞口那座宽大厚重,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门为上乘精钢玄铁所铸,门的中央有一个小孔。星魂的光再次亮起来,墙上又显出一些那种像符号的文字。
“一柄一刃,最是难为,五步之内,但寻一剑。”齐天风朗声道。同时,众人发现在门旁有一个兵器架,架子上横放着三把剑,每把剑有三指宽,剑身狭长。每把剑的颜色与质地都不相同。
梦漪道:“看来是要在三把剑里选择其一插进那个门里,这门才会打开了。”
“这还不简单,把每把剑都插进去试试不就知道了。”白月很是得意。
“把剑当做钥匙用,”崔浩感叹“建造这洞穴的人可真能想,不过,那谁,若是不合适的剑在转动的时候断裂,剑身卡在里面,你有办法拿出来?天风,你的剑气能把这门破坏掉吗?”
“以此门材质工艺,我并无把握,而且这门恐怕与山体相连,只怕门未破,我四人先要被活埋。”天风直接排除了这种可能。“看来只有按他说得做了。”
“我不管,”崔浩道“你不是灵剑门的吗?玄奇先生也说了‘各尽所长’,剑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他直接无视前头还有一句“齐心协力”。
天风来到剑架前,只见第一把剑,剑身赤红,想来是红铜所铸;第二把剑,剑身银白,想来是精铁所造;第三把剑竟然是一柄木剑。这三把剑除了材料不同,形状则是完全一致。这时,齐天风心里那叫一个悔不该当初,以他对铸剑的了解程度只知道什么红铜比较柔韧,但硬度不高;精铁比较坚硬,但比较脆,易断。乍看上去这三把剑插进去后好像都有很大的可能断在里面。若是吴镜台在此,想过此关定然不费吹灰之力。
“我看我还是尽快回去把师弟找来为妥。”齐天风不得不承认,他对于铸剑几乎是一窍不通。他正打算回去,却发现后面不知何时也多了一道同样的门,只是门上没有孔。“这什么情况?这门降下来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退路已断,看来众人当真是被困在“五步之内”了。
“齐大哥,依我看,最有可能,就是那把木剑。”白月道:“这建造洞穴的人大概就是利用了我们最不敢把木剑塞进去的心理而试图把我们困在这。”
对于白月的话,天风并没有理会,现在的他可不敢随意冒险。“试图把我们困在里面”天风再次望向那三把剑,心里想到“这建造洞穴的人当真是试图把我们困在里面吗?对于一个能够算准是哪四个人进入的神人来说,设计这样一个精巧的洞穴就是为了要这四条蝼蚁一般的性命?既然他能够算到是我四人进入这洞穴,想来也应当知道我对铸剑一窍不通”。天风再次看向那四句话“一柄一刃,最是难为,五步之内,但寻一剑。”难不成真如白月所说,是那柄木剑?“五步之内,但寻一剑。”这三把剑,三指宽,剑身狭长……好熟悉的形状!
天风走向那门前,缓缓地,将星魂插了进去,“他没说非要在架子选。”天风道。转动剑柄时,确实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想来若是架子上的三把剑必然都会断裂。门慢慢的向上退去,天风将剑拔出,回到众人身旁。
“天风,你是怎么知道的?”梦漪好奇道。
“我只是确定星魂不会断在里面。”天风道。
四人继续前行,都不得不为这洞穴设计者的玲珑心思所叹服。
一扇同样的门挡在了四人面前,又是四排字:武临凤沼,问鼎几何,上梓下桐,文及岳山,门前放着一张琴。
“哈哈,又没我什么事,”崔浩笑道。
天风道:“以现在的情势来看早晚轮到你,好好想想你这家伙擅长什么吧。”
梦漪慢慢走向琴边,令她惊讶的是这琴好像刚制成的一样,琴板上没有一丝灰尘:“天风,一起来看看吧。”从第一道门的通过方法上来看,并非靠得是表面上的“擅长”,即使天风对铸剑一窍不通,但还是歪打正着,通过那关。眼下这情景,徐梦漪心里并没有底,因为这也许并不是精通音律就能解决的问题。
“你对这四句话怎么看?”天风问道。
“怎么看?你没念出来,我哪看得懂?”梦漪摊了摊手。
“武临凤沼,问鼎几何,上梓下桐,文及岳山”
梦漪分析道:“这四句话似乎不太连贯,第三句只是讲了琴的材质,首句和尾句则好像是弹某两个位置……天风,你!”
“当,当”两声琴音,“没用,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天风一边向门望去一边道。
“齐大哥,什么这么简单?”白月问道。
“琴有七弦,宫商角徵羽文武,琴底有两个音孔,是为龙池凤沼,右端连接琴弦和琴轸的突起部分叫岳山。所以根据其中两句话,我试着弹了一下文弦离岳山最近的太簇,武弦离凤沼最近的无射,结果就是……”齐天风再次看向纹丝不动的大门。
梦漪寻思道:“天风,你记不记得《史记》当中写到琴的一段?”
“你是指孔子向师襄学琴?”
“嗯,最后得到的‘为人’便是周文王。其实我相信你也很明白历来学琴讲究得其为人,琴千百年来并没有失传也许很大的原因并不在于琴曲本身多么悦耳动听,而是其传达了许多高尚的精神。”
齐天风接道:“那依你看,这四句话也不应该光按照字面来理解并寻找弹琴的方法。”
“天风,”梦漪忽然道:“你把那四句话再说一遍,我觉得有点问题。”
“武临凤沼,问鼎几何,上梓下桐,文及岳山”
徐梦漪低头沉思片刻,缓缓抬头:“你们觉得有没有这样的可能,这四句话所指为‘凤鸣岐山’。”
“从何说起?”
“刚才讲到周文王,我也是由此胡乱猜的,看似如同弹琴方法的两句也是暗指这两句话最为直白,我也就直接从里面取了两个字,而‘问鼎几何’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问鼎的主角——楚庄王一鸣惊人的事情,一张合格的琴,材质不应该是上梓下桐,而应该是上桐下梓,这便是一个差错,是为‘歧’。”
齐天风“……”
梁白月“……”
崔浩“……”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漪儿,”齐天风道:“嗯……我知道你很努力地在想解决这个问题,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但是我不得不说你这套推理毫无思路可循……”
“啊……”梦漪道“这样呀……”她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失望。
“不过,漪儿,你……”齐天风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他相信也许会有些单纯,关键时候却依然值得信赖,因为她有着自己的主见。
前一次梦漪听到天风叫自己“漪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这第二次断无听错之理,不觉脸上一红。
天风继续:“如果你认为这四行字指的是凤鸣岐山,那和琴有什么关系,难道确有这样一首曲子?”至少天风自己是没听说过。
“有这样一首曲子吗?好啊,谁会弹?”徐梦漪脸上出现兴奋地神情。
“……”
“……”
“……”
“咳咳,如果没有这样一首琴曲,”天风道:“你打算办?”
“这样的话,就有些麻烦了。”徐梦漪低头思考一会“要不,我来试试根据这四个字自己弹弹看吧。”
“那你是打算自己创造这样一首曲子?”天风想达到写琴曲这种水平自己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指望,“那你试试吧。”说完,靠在一边的墙上慢慢闭上眼睛,他并不指望这曲子能有什么作用,只是自己借着琴曲放松一下头脑,想一下那四行字的含义。
“天风,你不会真相信会有用吧?”崔浩附身过来悄悄道。
“听琴曲的时候不要说话。”天风道。
崔浩和梁白月很是无奈,但又无事可做,只好学着天风闭上眼睛,靠在墙边。
琴声响起琴声开始哀怨而低沉,齐天风暗暗惊叹梦漪琴艺之高超,琴之音色若表现哀怨,则多半一发不可收拾,非要听者哭个稀里哗啦为止。但天风分明听说琴曲中隐隐含有愤怒之意,不止如此,这曲子用也许是双弹一般的手法,表达了这一情感并非个人情感,而是万千黎民的共同心声。
而后琴曲依然低沉,但是带来的确是一种厚重的感觉,让人感受到一种大海高山般的博大胸怀。仿佛看见了一位令人心折的帝王,隐隐有万民归附之象。
而后琴声突然一转,磅礴而大气的重音勾勒出当年诸神之战的宏大场面。最后琴声淡雅清远,让人心旷神怡,顿生淡泊宁静之感。
天风缓缓睁开眼睛,不得不感慨梦漪确是音律的天才,能把心里幻想出的画面直接通过琴弦表现出来,一曲《凤鸣岐山》浑然天成,看不出丝毫人为的痕迹,仿佛是已经雕琢了千年的名曲。
光射进天风的眼眸之后,他看见:崔浩睡着了,梁白月瞪大了眼睛正看着什么,他顺着梁白月的目光看去,接着便看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