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鬼域
前方烟云袅袅,阵阵哗啦哗啦的扑翅之音络绎而起,连带着两只雪羽仙鹤亦是嘶鸣不止,如遇危难。
慕地,一只红棕白羽的灵鸟从前方急掠而来,许是飞的仓促,身型更是未稳,恍然间,便要撞向前方雪鹤上站立的锦衫男子。
那霍天鸣微微皱眉,覆指前伸,股掌之内更是笼罩着氤氲的玄冥之力,掌风未及,那股淡若云烟的青气已然喷薄而出,将那只白羽灵鸟紧紧地笼络起来,随之心随意动,那股覆鸟的青气亦随之牵引,飘飘然落于霍天鸣掌上。
那鸟儿方一入手,却是极为安静,长喙轻轻梳理着翅上白羽,一派悠荡的神意甚为安详。
捧羽男子只是遥了遥头,眉面之上已然凝重了几分,他臂膀轻抬,将那白鸟轻轻捧出,霎时,羽展急扇,百灵鸟已然斜飞而出,直向后方幽谷翩珊而去。
“天哥”身后月离急急唤道,藕臂前举,葱指指向前方旋风急动的瀑沙之地。
霍天鸣轻轻点头,眼睛顺着她的指向斜掠而去,口齿间亦是倒吸了一口灼清冷气。
前方,一股浓煞拙烟接连天地充盈于整个沙谷之中,烟尘如重玄之墨,状如漏斗,倒悬云间,斗腹间,更是急卷风罡,腾飞乱扯,张牙舞爪如若疯魔。
“好浓烈的魔煞之气”,鹤背上的男子轻轻言道,颜眉之态,更显浓重。
在那急劲的风柱之外,隐隐然有着浓烈的吞噬之力,如有群鸟飞的近了,这股邪气便陡然飞出,如若王蛇琢兔,将那鸟儿紧紧拽扯,劲掠于风腹之间;故而,值此一时,白羽纷飞,鸟嘶难鸣,天云地宇间,当真如有邪神临世,让的日月齐齐阴晦。
“嘶”的一声,确是一袭粉袍水绫急飞横掠,直直插于那浓墨似的气海之中,在这烟绫的交汇之处,更是有着一只百灵鸟被那水绫层层包裹,随后更是硬生生地从那邪风煞柱内生生扯出。而这水绫的另一端上,正是那翘眉星盼,雪颜若仙的霍雪瑶无疑。
见得女儿这般出手,月离更是隐隐皱眉,正要恼怒于她不知深浅,方要启口,却见那雪遥已将鸟儿紧贴脸旁,满面的宠腻神色,那鸟儿也是莺鸣阵阵,似是感恩一般,人鸟影携竟也是这般的融洽,随后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倒是那霍天鸣立身于云海之巅,面容敛凝,那深邃的眼眸中更是暗精抖动,随后,金光大现,两抹彤芒从那眼中急射而出,一阵的穿云裂雾,直扫于那烟云的根底之处。
穷山谷地,那玄气煞烟亦是越聚越细,待的沉于谷底,也不过人之腰腹般粗大,然而那股邪煞确是更为浓烈,便连那周身的魔噬之力也更为的凝练,时而氤氲如若气海旋绕于煞烟周遭,时而又状如鬼魅,口齿吐腥般喷薄而出,一个个更是如若人首,口舌长伸,将那淡散而去的煞烟重雾又复吞入腹股之中。
这般诡异情景,只怕生人见之,立时便要吓得翻眼倒地,奈何此时,在这斜悬风柱之下,却是立着四人。
三位老者俱是黑袍遮身,身上暗光浮动,一身的邪气,与那煞风倒是有着几分的相似。
其中更有一矮胖道者,长眉遮面,凝神聚气,手中法决急急掐动,口中亦是嗡嗡作响,怪号不断,状若疯癫,正是催动那煞风之人,另有二人,俱是身瘦如若骨骸,奈何,确是一高一矮,倒也极好辨别,此刻更是左右立于道者身侧,那矮者骨手森森,如为幽鬼;高者却是血幡迎面,一脸的急色。
“烟老鬼,你当真是越来越废物了,这么半天都未把那小子收拾了,亏得了这绝世狼烟,在你手中,也与那普通雾云一般了”说话的却是那瘦高道人,此时更是扯着一把血幡腾风挪动,口中呼啸,便要向着狼烟下的那抹白衣狠狠撞去。
“哼,你急什么,大哥的手段多的紧呢,这方劳作,无非是想让白衫那小子吃些苦头罢了”烟道右侧之人,那白骨样的血爪伸出,更是骸人,言谈间,已然舔舌于那森森的骨指之上,眼眸流转,满面阴寒。
而被他们唤做白杉的人,全身及下,白衣裹腹,此刻那通天邪煞当顶召下,而他,当真如若青松白杉一般,稳稳扎根于这深山谷地,步履深沉,纹丝未动。
在这人烟缝际,有着一急旋若阳伞的护身大扇,将那玄煞紧紧阻于白杉脑颅之上,白杉身周,更是有着玄冥氤氲之力将他紧紧包裹,任得周遭如何阴风大作,也难以入的他身外的三寸之地。
虽是如此,白衫此刻业以汗泽半襂,口中亦是大喘难熄,怕是在这邪阴压顶的气浪之中再难守的了片刻。
便是此时,那血幡道者口中法决业以成形,那血色长幡更是急急掠动,阵阵的血噬阴摄之力更是协风而来,只怕那幡至之时,便是这罡灭之期,界时头上煞气压顶,那把宝扇也再难以催动分毫,不消片刻,这一身血肉便要化作那血淋白骨了吧。
“哈哈”一阵大笑,殊无半分俱意,身姿微吝,更是带有难以名状的决绝,抬首望天之际,那抹血幡已然急映身前了,卷携出浓浓的噬杀之意,誓要将眼前之人綽骨扬灰……
闭眼,再无半分的期翼……
风静,扇止,幡落,这般静寂,是死了吗?还是……
续又缓慢睁眼,入目之处,确是一玄青色身影紧守身前,那时,疾风劲凛,让的那泼墨肩发腾风飞扬,与那袍展猎猎相携而开,放眼望去,竟也能这般的洒脱写意。
而后眼中更是一热,那双膝中如若灌了重铅一般,紧紧跪于地上。
“师父”话一出口,便紧随一口浓血喷薄而出,混浊于地上的泥泞,斑斑驳驳的,令人犯厌。
霍天鸣确是轻轻皱眉,将他扶起,口中更是讪然笑道“白衫,你倒是勇猛,在这魔窟众老的夹击之下,也能这般的游仞,当正为我天机长面不少”他话音及高,好像也是要说与身后三人所听一般。
而后,白衫身侧,更有一阵红,白光芒急急降下,却是那月离母女紧随而来。
“好险,若非天鸣急施了这大瞬天之术,怕是也拦不下那鬼幡的”月离携帕轻抹着白衫唇角血渍,言语间甚为忐忑,诰示了世间的惊变无常。
雪遥更是紧紧地盯着那跌落于地的血色长幡,面目中,全然的皆是烦恨之意,一双莲足在这血幡之上更是一阵的践踏,而后,狠出一脚将之踹出了丈外之远。
前方的血幡道人,见得自己精血所练之幡遭人这般对待,那阴冷的脸眸上,几尽抽簇,如此口齿甚为斜歪,恨念极深,浊言秽语喷薄而出:“哼,小蹄子,我可是欺了你的情哥哥?你要这般的恨我?放心,不过三刻,我便让你二人共眠于此,尽享那天地人伦之事”
雪遥听他此言,面上红羞已尽脖间,确是恼于女儿体妆,难以言对,双脚更是一阵繁乱的踢踏,手中法决急急掐动,霎时,一道磅礴的灵力从那葱指之上急急射出,直击于丈外之远的血幡之上。
“你……你……”幡老伸手指着雪遥,心中更是一阵肉疼,话未出口,便听“噗哧”一声,一口鲜血从那幡老口中急喷而出。
方才,那幡红若血,邪气凛然,一看便知非是普通的魔宝可以比拟的,以这雪遥之力,定然难以伤却分毫,奈何先前已让霍天鸣一掌玄冥劲力屏散了法力,此刻更被雪遥这般灵力激荡,一时,那柄魔宝便也犹如僧家的百纳之衣一般,破洞百穿,再难有方前那样的噬煞之意;而幡老又以自身精血饲喂那血幡,此刻,魔宝受损,精念互激,这般损害,怕是空前了。
霍天鸣望着前方的三人,面目亦是阴沉的可怕,然而嘴角之上仍能挂出荡然的笑意,让人称奇。
“哈哈,当真是地小天宽,烟,爪,幡,尘……?他面色微凝,笑语轻顿,随又言道:“恩,好似少了一位,魔窟四老,人言,四人相伴如鬼随行,诛仙伐道,天地成冥;不想今日,也有着这人去影散,四元难聚之时,莫言诛仙,便连我这天机劣徒竟也入的众位法眼了?”言语惑惑,方显挖苦之能事。
“哈哈”也是一阵大笑,如若阴鹜,确是由那骨手魔老所发。“世人皆言天机宫主霍天鸣武道拙劣,难以入的登堂之境,奈何这口齿如剑,伤人无形,当是这等杀招,便可当做仙禁之法,不是我们这些老骨头可以比得上的,今日看来,所言非虚啊!”
哈哈哈哈哈……
魔窟三老俱是一阵哄笑,扁人无形,这般作为,单论口舌,与那霍天鸣也能比得一二了。
“哎”许是轻叹……
“世人甚传,在那魔老之后,魔窟凋落,已是无人,我犹不信,不过今日看来,此言亦非虚了,魔窟之内,何止无人,更是鼠辈猖獗,便连那堂堂长老亦复如是,故此,非是天诛道伐,怎奈人心相悖,当是天作孽犹可生,人作孽不可活,那魔窟百年基业,便也毁于你们的手中了,倒是我却不甚明了,你们毁了自己便好,不知今日却是到此作甚,何故要与我天机为敌?”他言语切切,字字如若刀针般直扎与那三老耳中,直教的那三人面红耳赤,口中维诺,几不成言。
“何?何故?霍天鸣你当真站着说话不腰疼啊”那魔老正欲诘问,不想却被一阵樱笑打断。
“呵呵”雪遥已然笑弯了腰肢,无奈为它,只因不久前月离也是这般责骂过霍天鸣的。如今,故言又起,在这雪遥耳中听来,不免感觉那魔老词穷,遂发笑言。
只是,在这魔老看来,雪遥此笑更为讥讽,话未辩及已然气弱了三分。
“你……你……何……何故”口齿之中,更为结巴;“霍……霍天鸣,想我魔窟与你天机素无仇怨,奈何二十年前我魔门老祖更是凭空消散,试问,在这南川一地,谁又有着这样的手笔,让的我魔门枯槁如若今日?”
“哼,老东西,你当真会猜,不过我自问身正不惧影歪,你家老祖残行无道,更是体训魔家死士,那般行径,自会有人替天行诛,想要取他魔首之人,只怕已然多若繁星,他倒是死了还是化了,与我何干?”这般言辞,直说得那魔祖不死才憾,言简意明,更教的那三人气愤难平。
听得他这般折辱老祖,魔门三老再不多言,当先磨拳擦掌,向着霍天鸣共掠而去。
望于那急动的三人,霍天鸣也是顾及妻儿,随后更是不再多言,脚踏尘土,身形直起,向着那半空中将成的法障追扎而去。
烟老手中灵决急掐,法力催动,一时玄烟浓煞,当先朝着那青衫男子狠狠罩去,另外二人也是同时出手,霎时,骨爪急挥,血幡曼舞,掀土穿石,激荡起漫天的沙尘。
身外二女面上俱是一紧,想来霍天鸣一身术武玄奇,放眼南川一地,鲜有敌手,不过这魔门三老也是成名已久,此刻更是三人齐出,一时间霍天鸣身外周遭的方寸之地,更无全石,俱是化作了层层飞沙,与那煞烟一并的将他身形紧紧吞噬。
于此同时,那骨手老魔更是双爪齐飞,敛气成罡,骨指之上邪气氤氲,不时的横插斜入烟尘之内,抓出之时,已然腥脓满布;邪煞周遭,更有幡飞劲穿,挟裹出浓浓血污,那时暗晕急辉,光怪陆离般的影魅斑驳于周遭挲土之上,又协唳音号啸,整个幽谷直坠鬼域。
如此可怖之景,让的月离心中更是一阵的揪动,口中急喊:“天哥,小心”。
许是明了妻子那浓浓的关切之意,在这烟煞之内,慕地伸出一通白肉掌,将那骨手邪指紧紧箍握掌心之中,随后更是紧抽劲甩,掌骨之间,更是有着层层的彤辉气罡,急急扑杀而下,向着那骨魔道人喧嚣而去。
骨老知其凶猛,万万难当,身随意动,急急后掠,奈何那只骨手却被霍天鸣紧紧抓着,这一避让,臂膀之上那股大力更是如**涌,转瞬袭身。
“滚开”音过,却见一玄青衣袍的男子,借着骨老的后掠之势,从那吞血噬体的烟尘魔障之内急掠而出,匍出囵囹,又是一掌击与那骨老面额之上,二人齐飞,一高一低,一喜一伤,战局斗换,竟在眨瞬之息。
“轰……轰……轰……”
骨老受此重击,身形犹如脱线风筝一般,向着身后崖壁倒飞而去,身骨之上更是有着一股大力如影随形,将它生生劲按于身后的壁石之中,那股力道猛烈,让的他的身体嵌壁三尺,崖壁受此激荡,竟能发出吞山啸海般的声响,一时间,尘烟浩荡,遮天闭日,声势之大,可见于此。
尘散过后,那寥寂的壁宇之上,如同歪刻着一“大”字行楷,字迹之中,那骨老更是满面血迹,嗤牙咧嘴,显然受伤不轻,虽是如此,他却仍旧骂怒不止,让人奇怪于他身体健韧,如同荒兽。
“想不到啊,霍天鸣,你竟能凝法为罡,怪不得我三人术武全施,也斗不过你,不过你先别得意,今日,哪怕拼个身死魂伤,也要让你倒毙于此”骨老言语狠戾,一双眼睛更是瞪得极大,奈何眼海之内,已然了无生气,仿若周遭景物,浮海烟尘,在他眼中全皆虚幻,五指森森,更是直扎于那敛瞳的死海之内。
“啊”的一声凄厉,如若恶鬼嘶号。
“腐土怨海,尽归阎罗,十方鬼意,划地为冥”口中讼决,血手掐印,那污浊的詬面之上更是露出了森森笑意。
霍天鸣顺着他的方位远远望去,一时间便觉脑中轰鸣,腹腔血浪更是翻覆不止,触眼间,但见远方那森阴的瞳孔照得奇大,眼中空洞,其内更是哗哗乱响,如泉的血水喷涌而出,淌与地上,霎时变化作了一湾血谭,淌流过那地上的沙石,向着自己,急急涌来。
“天哥,小心,这是森罗鬼域”耳畔月离那温切的声音霍然而起,却也是随着这幻境的扑袭渐行渐远,待得后来,更是听得不甚真切了。
“森罗鬼域?”霍天鸣低首轻轻念叨,而后依然如常的面露轻笑,口齿之内,更有一阵啸音穿月,朗鸣寂寂,直击耳中鼓膜,刹时,那脑中的轰鸣燥愤之意已然了去,胸中气血业已平复如常,此后他缓慢抬头,目视周遭,然而仅此一眼,已然让他容颜大变。
寥落的死寂,难有半分的生机。
远处,那仰天戾叫的骨老消失了……
前方,那满脸恶像,腾血施雾的幡,烟二魔也消失了……
身侧,那貌颜如花的妻女和重伤的白衫也是全然的消失了……
天地之间已然无日无月,更无半丝的莹辉光泽,触手之间,难见五指;
霍天鸣眉头紧皱,眼眸之内已然精芒大现,睛辉横扫间,这百里谷底内的般般景物已然映入了眼海之中。
天地间俱是一片阴鹜,鬼意森森如坠幽冥,阵阵呼号的风浪旋卷着急地而起。
此地却还是彼地吗?霍天鸣急急掠身而起,脚下那立身的方寸之地,已是满满的疮痍景态,荒地之上,腐土浓鼓,催涨出令人犯恶的脓疱,而这脓包又被嶙峋的青辉映彻,肆意的飘溅而起,随之“啵”的一声,斑斑裂裂的爆破开来,吐燥出阵阵腐骨噬血的浓烟污瘴,及升及漫,飘止而远形成了氤氲的气雾,扑天彻地地笼于世间。
而那裂泡的辉光确是由着无数的青冥焰火所发!在这幽映的鬼光微彻及下,满满然的尸丘坟冢充盈于谷地,在这冢际之间,更无半分的隙缝,一片片的似川如浪般叠荡开来,及到远处,更与那黑沉的天幕连于一线,骨冢幽冥,已然了无边际;而在这扎若蝇营的坟丘之前,俱是立着方正的石碑,碑身枯槁如若腐土,歪歪咧列,兀于地上,更是风拂即灰般的腐朽如同历尽了世海沧桑。
“这是何地,我已然过了几时?”霍天鸣满面的疑愁,任得周遭劲风猎猎的习动,如厉鬼哭嚎般向他卷来,而他依然纹丝未动,如若呆死一般;那本来异常飘逸的长法,更是让的劲风扑铩,杂乱于面额口齿之间,蓬头垢面的如若邪神临世一般;而身上的锦衣青袍业已残破,化作了丝缕寸寸,尽皆飘散,且舞且漫地飞向了漩海深处。
周遭飞絮漫漫,他更有着思绪若千,一双眉宇越为的阴沉,如同历尽了世间众多纠葛的耄耋老者,满满的桑苍神态;他臂肘轻抬起,那残破的袖衣已然抖动的可怕。
“唉”知天命吗?当年一战可是历时穿月了吧!
“呼……”口中的乳浊随气长嘶,吐出氤氲的气柱,灰白半参着,倾喷在了这抽丝的断袖之上,那衣际藕连的片帛薄纱赫然的洞穿开来,满然的腐糠姿朽。
乾坤倒逆,天地轰鸣,物已非物。连那锦衣华衫业已化作了尘灰,只是……
人还是当年之人啊!究竟是我历时而存,还是宙宇皆然的弃我归去……
身周风尘越卷越大,沉沙漫漫,直入烟云,而他更是立身在这风沙正中,如同沉牛入海,让这晦天的地宇间恒存了半抹青沧。
“噗啦,噗啦”的一阵响动,确是腐土上的众多泥石诰碑受这风沙吹袭,脆然断裂,随着这疾风的扯带劲力,直入中天,霍然迎击在这习风男子的腹骨之上。
“鸣……”的一声,如似泉吟……
眼眸中坪然的抖动了一下,如若滴石入水,泛起了阵阵的涟漪,激荡了谁人的心肠……
而后,那霍天明的眼目更有金光如炬,直扫于这碑身之上所刻的诰文。
“楚月离之墓,卒于X年X日,夫霍天鸣立”
“霍雪遥之墓,卒于X年X日,父霍天鸣立”
“白衫之墓,卒于X年X日,师霍天鸣立”
“不……”一身大吼,更是直串九霄云外,便连这漫天的邪舞煞烟也受了这愤鸣的啸袭,烟云怯怯,颓然的退去。露出了一袭森然的圆幕,天海之中,无日无云,无星无月,更被那烟云煞瘴陇携,腾阴出惺惺的血涨之光,如若幽冥骨王的森阴鬼眼,将霍天鸣紧紧的罩下。
周身之境,如溺血海,鬼狼疾号,倾石难鸣。
……这便是鬼境了吧,只是那冥域重重,此地却不知是第几层了……
身处这鬼境之内,那霍天鸣确是全然的未知,仍旧那般的仰天嘶号。
那血瞳及照而下,更一阵尖戾邪音,槁燥而起,直直喧嚣于霍天明的耳鼓之中。
“他们都已经死去了千年,全然葬身于我鬼土冥荒之中,身死魂归后,都成了我鬼都之民”。声音如啸如凄,不辨男女……
“他们死了千年?……”一语沉沉,叨叨而念。
随即那股邪戾幽幽而起,如若耳畔轻诉,蛊人心惑。“即有所恋,何不随着他们归去?”
“是啊……那里有我妻女,有我亲徒,他们既然已经归去,我又何必死守苟生!”一阵轻声的讪笑,已然看破了红尘,浮躁了世海。
“那便死去吧,死了之后你们就能团聚”那股幽戾轻轻言诉,如若着无形的链锁,直直从那沐血男子的心海之中牵引而出。
霍天明缓缓抬首,满面的错愕神情“我们还能相见?”
随后更是双手平伸,祈言于那曝天的血瞳。
“你死之后,魂归幽冥,自然可得我鬼都护佑,一家圆聚,亦只在你一念之间”那抹戾阴更为兴奋,一阵的鼓噪,幻出了氤氲的意相。
天际,一阵的烟云浮动,而这烟云深处,却是有着一袭携美的丰姿,漫舞轻动;那双皓妙的玉手更是向着霍天明轻轻的邀迎,仿若有着无尽的离叙,于他倾说……;
“小月”……霍天鸣正要伸手而抓,方欲抬臂,那抹烟媚的风姿已然摒碎,化作屡屡轻烟,浮荡开来。
烟过,更是一阵粉嫩的光泽,直入眼帘;随后有如鸣嘤的轻笑,璨于天际;“呵呵”的音颜,若仙的雪貌曼曼然清晰了开来,音容所过之处那懵懂无邪的雪遥已然笑弯了腰姿,粉色的衣裙全然的彻映于天外烟云,无日而彤,一片灼灼其华的艳景,铺陈开来,质景般般,如临画中。
即刻,音过廖然,景意全消,唯有那淡白如烟的衣衫,望着霍天明点头轻笑,随后依旧消散于天外的腐尘之中。
这时的霍天明双手业已伸出,向着那最后淡去的身影俯然的空探,触指之间,却是一片的粉尘,经由指尖的隙缝,悄然漏过,协于那身前的风沙,飘飘荡荡着向着远方归去。
而后那噎然于咽的呼唤,颓似的倾雨凝泽
“衫……白衫,遥……遥儿,小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眉脸之畔,一阵清冷,如沐雪霜,两行清渍悄然的滑落,在那暗沉的血荡之中更显晶莹。
扶手,劲抹于眼上泪霜,随后更是狠狠的甩下,力挥之间,铺陈出淡淡泽辉。
抬首,满面的决然了意,直视沧间虚海。
“即要我命,来取便是”一语及下,更无憾色。于此同时双手更是一阵的齐撕,将那覆身的长衣尽数褪下,胸膛之上,露出铁骨铮铮,顶立于鬼雾血障之中。
天地间一阵沉鸣,似鼓如雷般挥荡而下。
“轰隆。。。。隆”
一只惺红若血的樱矛,从那遮天的血瞳之中劲穿而过,那矛势极快,扑斩开刃间的风海,喷腾出冥青色的火焰,焰尾更是曳的极长,如若穿天而降的流陨,将那充盈天地的血海之光梭然的击退;及此,那瞳眸照下,全然换做了另一种颜色,青阴的森明,似是恒古的存在,让的天地全然昏沉。
何样的神兵有着这般的敛血之威……
何样的利器让的天地尽皆鼓燥……
四海之内可还有萤辉之光?不入这域海冥境。
那长樱的另一头可是立着俾倪尘沧的不世幽皇,亦在吟法朗决,让的天地一阵的翻覆。
望于这临世的长矛,霍天鸣面上依然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而后身形更是向着那罩身之矛欺掠迎上,为的只是那思海中的一抹执念。
……是情,是爱,让人这般噬鸩尤酣,如饮甘泉露水。
闭眼,那抹颜笑之意更是未曾决断。
“唰……”血樱劲矛当胸而过,那力道轰然,却消而未散,而是带着曝膛之人疾地冲去……
腹间撕矛,穿心裂肺,痛苦难当,而……
而那脸眸上未曾显露过丝毫的伤痛情色,依然未变的是那恒存般的微笑,静谧而安详。
腐地之上,却早然立了一快新石方碑,碑身之后,未填的坑坟如同地宇的烂伤恶疮,撕裂出狰狞的血口,几经的腐肉舔精后又待寻觅新的血酱;更如饕餮的腥森血口,倾盆而张,誓要将天云间那抹淡然的身影一口吞下。
“轰”的一身,人落坑满,也成了这天坟地际中的一丘新员。
在这新碑之上,不知何时洒下了一迹的惺红,血泽涩暗,淌流了开来。如同有着无形笔力的牵引,在那碑身之上迹出了几字歪落的斜体。上书:
“霍天明之墓,卒于X年X月X日,烟·爪·幡老共立”
……
到底做了何样的美梦,是洞房花烛,还是金榜提名,竟让这新丘下的洞胸男子面陈笑意,至始未变,难道当真只是睡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