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之城
古有谚语“春雨贵如油”然这老天却是不知发了什么“善心”,将这油贵之水全然的泼到了整个南琼邺洲,开春初过,这里便是一片的颓云暗势;
那几国雨师更是急如蒸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有的说这天上有了只暴戾的黑蛟,修了千年的道行,还是难以飞身化龙,所以便在这里掀了风雨,只用请那有道的修士,助这蛟龙飞升天道,便可副泽山川,荫庇子孙,如此云云;
更有人说是那仙圣的至宝遗落在此,所以才让这天上的沉云聚而不散;此言一出,当真有了许多的山中散修,在那雷雨之夜,出门踏宝;不过那宝贝倒是不知寻到了没有,不过平日里确是多了许多的乡间大妈,戳秆而骂,吵闹不休,好像是自家的屋棚又被踩塌了许多……;
更有甚者,那羯罗国的星师云无耀,大言天星移位,世间大变,由此带了众多的弟子在这云下观星,许是自身修为低下,立在风雨之中仰望了七天七夜,也是没有见到半颗的星星,而后那云无耀恼羞成怒,更是只身爬向那通天浮屠,不想却在半途力竭而死,由此更是遍传了南邺诸国,又是笑死了许多的无良之人……
而在这大雨倾盆了十多日后,终归还是停了下来……
羽落城本是喧阳国的境边之城,更是没有供养什么雨师、星师的供人饭后嬉笑;由此在那茶铺、酒肆中但凡有了唱曲、讲书之类项目,往往会惹得很多人前去观往,那场面热闹极了。
然而,许是大雨方过,城中的人压郁的久了,在这酒铺的唱肆所在围的人确是很少,全是一些十六、七岁的年轻少年,聚拢成堆,却不嬉闹,静静地听着圈内老者讲述那飘了很久的故事……
“千白年前,轩辕大帝战败了赤魔真皇于这逐野火原上,而那魔皇之躯更是化作了一团烈火,从这九天之外急陨而下,连自己的千万魔将也吞并到了火海之中,直直追烧到冥洲地境,这才停下,试问,这是所为何故?”那老者眉飞色舞,谈笑中板板有眼,轻笑着问道;更是借这机会,将那腰间的酒葫芦灌到了嘴里,润了咽喉;
“那赤魔真皇中了幻法吧”答话的是一年幼的孩童,兀自静坐老者身下痴痴而笑;
而那老人只是侧眼微瞪,却也并未理会于他;
“而后轩辕大帝君临天下,开立了那长达千年之久的“盛华之治”;他定下了仙道、魔道、人道三大宗纲,将那万千的魔刃仙剑投入“巨耀鼎”中,炼化了世间第一的神剑“轩辕剑”,更是封印了四大灵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镇守在天地的四方……”他话未说完,却已被人轻轻扯动了衣角。
“谷爷爷,谷爷爷,我不听这个,你都讲过好多遍了,换一个吗”说话的仍旧是刚刚答话的孩童,此刻兀自伸着小手揉捏着自己鼻头。
“好、好、换一个”那老者将这孩童轻轻抱起,一脸的逗笑神色,而后又是抓起了腰间的葫芦,“咕噜咕噜”狠吞了几口黄酒。
“却说这剑分两刃,利弊自持,在这“盛华之治”的末世之年,更是风烟乍起,祸乱不断,最大的过错,莫过于这灭世之乱吧!……话说这青龙护塘使,手持轩辕神剑,力劈黄水,那锋刃更是通到了地下万里之深,从此黄水改道,分成了两流,一则自上而行,水淹十八城域,当真是万民皆殁,世间惨像啊……;另外一流,顺着那剑刃之势,吞万民魂魄,入地万里,化作黄泉,径流不息,而这黄泉深处,有色玄冥,聚魂摄魄,唤做冥海……
由此,轩辕君帝更是大怒,遣三方护使,诛杀那龙守于地底冥川,而后又度化冤民魂魄……”
那老者言话方方到此,却只听“咔嚓”一声,一堆粉乱的瓷碎顺着老人背后的立柱洒了下来,而后又听到一阵鼓噪的杂音刺入了耳中……
“哼,我说心理怎么憋的不行,原来又是你个老东西在这里直嗡嗡”言落,当见从那酒肆的入口之处冲来一众的凶神恶煞,为首之人头戴了锦帽,身穿华服,但那身形确是极为瘦小,这身衣物罩在他身上实在显得宽大无比,那时,他一手扣鼻,斜歪脖子,二步大迈,走了过来。
此人名字不详,是这落羽城中有名的地痞无赖,平日里,大家都在背地里唤他“二狗子”,足见人们都他的憎恶有多深。
围拢在老人身边的一众少年,见得这“二狗子”摇晃前来,怕是平日里被他欺负惯了,由此轰然的散了开去,如同躲避瘟神一般避开了他。
二狗子来到老人身前,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由自将那老人身边小童扯到了一边,而后更将那老人腰间葫芦一把夺过,触到自己鼻间轻轻嗅动,只觉一阵火辣之气直穿鼻孔,由此,更是将那葫芦狠狠摔在地上,大骂不断……
“哼,……这,这喝的什么破玩意,相要熏死本少爷吗?”
身后小厮见他这般囧态,已然有人笑出了声,而后就是几声不断的哀嚎,被那“少爷”脚踢于身,二狗子越踢越狠,之后,更是急起一脚向那身后的老人踢去。
然而这脚还未落下,“二狗子”已然被人撞了开来。
那人脸色苍白,约莫十六岁的样子,他身形消瘦,比这“二狗”更显羸弱;他那扑势虽用力不大,却好似出了极力一般,大喘不止,仿若大病初愈之人。
……
羽落之城本为喧阳远境关卡,奈何其位处三国通忂之道,又已多年未经战火纷绕,往来商贾行驿大多屯货于此,慢慢的人口也就多了起来;几经扩建之后,羽落日益兴盛,逐步的化郡为城,征取高额的通卡关税,充以国需;昔时,有内史撰书,称这喧阳国库存银,十之有三,出自羽落税征,如此言述,却还未辨的真假,那内史重官,已然全部下了牢狱,由此这羽落年税几何,更是再也无人敢问了。
羽落依山而建,城内东西二门人流不断,全年之内更不避夜,北门直通国都天启,多有达官客贾往返于此;而传言之中,那山依之所,尚有南门,却是未曾有人见过,也从未听人说过。
那“迎客”酒楼却也紧挨在这羽落的北户……
“喂喂,快点,我要急着城去呢”羽落城外,但见一商客打扮之人急攘于前,显是急切万分。
这北门关卡虽是人丁散落,然那通流却也极为缓慢,被他推攘之人却也不怒,单指前伸,似是回答了一般;
顺于他的指向看去,但见那门墩之前停有乌阳大轿,布幔之上更绣有琉璃走兽,身踏七云,显是华妙无比,这般轿式多为京都官贵所乘;
而在这轿前已然迎了一人,身高臂宽,走路更带霍霍之音,面目之上横布刀疤,正是这羽落铁尉琅无恨无疑。
但见这琅无恨鞠身上前,却是未禀,似笑非笑,似愁非愁,容眉上满是古怪的神色……
“敢,敢问……这里可有位歪脖子”他这几句话却是讲的吞吞噎噎,容面之上好似要挤出了花儿一般,脸也是憋的通红,如若无人怕是要当场大笑了。
轿前小厮听他言闭,一张俊脸阴沉的可怕,张目而瞪,好似要把眼珠也瞪出了一般;那额上遮有白色的束带,带上绣了黑瞳的图印,也是褶屈了一般,敛出了寒芒,冻彻人心……
琅无恨见他这般神色,却也吓了一跳,犹是被黑瞳瞪得,如有锋芒在背。
那轿前的轿夫却是忍不住大声嚷道:“什么……什么……你在说谁歪脖子?再这样胡闹,便是你们城主也保你不住”。
“哈哈”一阵嬉闹之声,却是由那些列队而排的贾贸行商之口而出,但见他们捧腹摇头,大笑不已,显是对那歪脖子三字极为在意。
然在这乌金大轿之内却是飞出一物,堪堪然落在琅无恨的胸腹之上,那琅无恨更是轻捧在手,凝目于上,那牌面之上雕溶了几字沉金大楷,上书“鎏明苑”三字。
这“鎏明苑”隶属喧阳政部之一,其司其责更在其余部政之上。
得见于此,那琅无恨更是让开身来,让这京都重官进入城去,而后,他更是轻拭了额上汗珠,细细说道“不是歪脖子吗?大公子到底让我迎接哪个?”
……
方方进入城中,那轿子却已然停了下来,从那轿中慢慢步出一人,那人身高六尺有余,肤白体瘦,身穿长袍,手持折扇,岁约三十,半蓄胡须,全然不似那般官客的打扮,倒是更像教书先生,他斜伸了脖颈,凝眸四望,好似在找些什么?
“好冷……”
如此半天却仅仅只说了怎么两字。
“冷”,那小厮本就满面的寒像,但此字一出,却是没了表情,他凝眼中天,虽是见了几朵白云浮沉,而那艳阳却也高照,光入大地,早已将那几日的湿寒屏退尽去。
“呵呵”你不懂的,那柄折扇轻敲于小厮头上,谈笑间又看向了别的地方。
……
“二狗子”倒地不起,发散犹乱,甚显颓貌,他伸手指向那将自己扑到的人,大声骂道“好你个花不弃,几天不见,你又皮痒了是吗?”随后更是手向前摆,冲着那一众小厮,厉声喝道;“还……还看什么?快给我上”
霎时,一通拳脚加身,将那花不弃埋身于拳风之中。
“哼,就会人多欺负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对吧爷爷”却是那倒地的小童全然扑上,使力扯着这堆暴徒,奈何他的力道确实弱小,不知怎地又被人甩手掀落于地……
“好,好,别打了”二狗子将那袖腕高高腕起,一副磨拳搽掌的样子“好歹小爷我也是刑尉府出来的,今天就给你个机会,也好让大家见识一下什么叫武道圣人”
那花不弃更是恨恨盯眼于他,随后“呸”的一声将口中含了血丝的浓痰狠唾于地,眉眼狠利,一拳击出。
其实我也是习过武法的,心中似是有个声音在低低轻述,一如多少年前那个月陈之夜……
“你的意海之中会有一团火在燃烧,在你即将出招的时候,那团火会变的汹涌、澎湃;你的身体也如同燃起的烈焰一般,充满了力量;手臂的前伸和双脚的后踏便会很自然的处于一线之上,身上的每快肌肉都会崩紧,如同满弦之剑一般,那种力道不发则以,一发便再也难以收住了……这便是焚焰破,焚焰决的起手之势。”
“这,我要练多久?”
“入径之法,少则三月,多则……一年”
……
而后他便伸直了拳头,口中也是随之大喝
“焚阳破”。
这二狗子全然被他的呼喝之音吓了一跳,正自错愕间更是条件反射地突出一掌,哪知这拳掌方一触碰,已然感觉到那“焚阳破”上软绵无力,随后那掌劲更是直直而入了;
花不弃已然感觉那掌劲穿体,身体也好似要飞起了一般,不想身后却被一股如墙的大力稳稳接住……
那确实不是怎么实墙,只是一把白扇,扇面之上迹墨的图腾如若飞龙走凤一般,花不弃却是从未见过。
“你,你又是什么人,敢来管小爷的闲事,唉,出门前忘了看黄历,什么啊猫啊狗的都敢来顶撞小爷……”
那人却是旋了袖腕,扇面也随之轻转,将那二狗还未吐出的话全然的扇进了嘴里,而后扇面聚合,折入掌中,仅仅一个折扇的动作以将那二狗打飞了出去。
“焚阳破?哈哈,还真是天大的一个笑话啊”从始至终他都未曾向那怒骂的二狗看上一眼,一双眉目却是紧紧的盯着花不弃,嘴上更大笑不断。
花不弃被他看的恼怒,从那地上爬了起来,也未再理会身上的伤势,步履蹒跚着转身而去;而后,耳边也是嗡嗡做鸣,是风声?还是那人的笑声?
“你的心中若是无火,便再也不要使这焚焰决了……”那声音却又顿了一下,好似嘴上积德,再也不想伤心于他,哪知,未过多久,那人的声音却又真真切切地灌到了耳朵里,如同刀子一般狠狠地扎入了他的心中……
“要使也可以,不过千万不要当着我的面使了,不然我真的会笑死的”
……
见那落跑的少年未再理会自己,他也只是轻轻摇头,正欲转身离去,却不想那二狗子又竖起了手指威胁开来;
“你……你敢得罪我?知道我爹是谁不?我爹就是喧阳派于这里的监护……李刚……李大人”二狗许是怕他听不清楚,犹是把这李刚李大人几字咬的分外清晰。
“哦,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那人自始至终也未看过他一眼,而后潇洒地步出了酒肆,企手仰于额上,顺着那渐远的身影凝望而去。
“你说冰遇到火会变成什么?”
“水”小厮冷言说道,面目之上古井无波。
“哈哈,错、错、错了”他那把折扇续又敲到小厮头上,未及他问,已然抽扇入手,快步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