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女画
周老夫子看了一眼,外孙现在的年龄,对女人自是兴趣所在,咳了一声:“可以这么说吧,主要是貌美的年轻女孩,以及一些贵妇人,当然也还是有一部分普通人的。”
“爷爷,您都是从哪看到的?”秦哲浩越听越好奇。
“你干爸他们背回来藏在阁楼的那些书里,有几本临摹本,以后你可以找出来看看。”老夫子以前怕耽误孩子学习,画画一直教的比较少。
“现在不能去拿来看吗?”有点不甘心。
“当然可以,但你要答应,一定要注意安全防范,这是我们老周家真正的财富,可不能毁在你手里。最好还是先学习,我给你挑出来的书籍,才能学以致用,画画要到极致,才有谋生的可能,你可不能沉溺其中。”不管怎样,老夫子放不下心,这哪天,自己兄弟俩,眼一闭,可能就起不来了。
担心归担心,可这画还是得教,总不能自己带着进土,就算要沉迷,恐怕也不可能,说不定哪天自己兄弟倒下,孩子就得自己去找食,还是教了的好。
“看好咯,这用笔一定要有劲,要灵活,要一气呵成。”老夫子边说边画。
很快就画出一条河流,河西北绵绵山岭,树木葱郁;河流之中水波荡漾,月光之下,泛着亮光;河东岸几株老树,隐约可见原野一片。
“爷爷您还是在画山水啊!”秦哲浩看老夫子,绘出的画面,有些急切的想看到美女。
老夫子没答话,望都没望秦哲浩,自顾挥挥洒洒。秦哲浩脑袋却挨了一树枝,转身一看,原来周浩然起来了,过来看老夫子画画,周浩然右手食指竖起,然后一指桌面,仔细去看老夫子画画。
画面上河水之中,正飘然飞出一美女,头戴花冠,美发盈肩;耦荷色的罗衫,衣带飘舞,一双纤纤秀足,仿若踏波而来,又似要飞天而去;瓜子型脸盘,略为偏圆,眉毛清晰可见,秀目似有情若无意;肌肤温润如玉,粉白透红;酥胸高挺,左手轻掖罗衫,右手巧握兰花状……
河东岸边,几名文士,痴痴呆呆,状若癫狂,又似伤悲……本欲归去的脚步,蹒跚迟滞。
老夫子花了一番功夫,一气画成,都有些气喘,端着杯子坐一傍树墩上休息。
周浩然开始考究哲浩,又拿树枝敲下哲浩脑袋,问道:“哲浩,你看你爷爷画的什么啊?”
秦哲浩轻轻挪开树枝,吞了下口水,润润喉咙道:“开始,以为爷爷画的山水,这美人一出水啊!山水失色。尤其东岸的文人个个丢了魂,看这个伤悲之情凝在脸上,又像几世没看到女人。”
周浩然鼓掌大笑,半天才左手按住肚子,右手拿着树枝,指着老夫子:“看你教的的徒弟,嘴里讲别个,自己吞口水。”
周老夫子笑而不答,秦哲浩整日和俩个爷爷在一起,早就不忌口:“窈宨淑女,君子好逑。我这年龄看到美女,走不动路,正常啊!爷爷、是不?”
“一天到晚,就会这俩句?”周浩然拿着树枝,作势要打。
秦哲浩赶紧说:“浩然爷爷,我会的很多,现在是夸爷爷画的好啊。应景、应景而已!”
周浩然仔细欣赏老夫子的画,好一会:“哲浩过来,提醒你一下,你爷爷这幅画是有故事的,是根据古时,一篇很著名的文章作的画。刚才你自己说的,会很多诗词歌赋,这画是根据什么来画的,仔细想想,想好了告诉爷爷,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周浩然布置完作业,去小矮屋里,掏摸出一本书,也学老夫子坐树墩,看书。
秦哲浩脑中放电影一样,将老夫子的绘画过程,回放一遍,山、水、河岸、古树,飘然而出的美女,河东岸古树下落魄的文人。
只见画面上,一条河流自东北,悬崖峭壁中蜿蜒流向西南,西北岸的山势,近观气势逼人,远眺雄伟壮丽;细看山上,古树葱茏,树干、树枝、树叶,无不逼真。
待到河流之中,美女飞出,雄伟的山势,葱茏的树木,黯然失色,河东岸本就凄苦伤悲的落拓文人,更是失魂落魄,似有期盼,又似心灰意冷,想要高攀,却又仓皇失助……画中美女那么淡定,眼中似乎阅尽天下苍生,略带怜意,又似无喜无悲……
回忆一番老夫子的作画过程,秦哲浩心道,这个美女肯定非常有名。
是《诗经》中的,河州“窈宨淑女”,初看好像是的,细细思索一番,除了河流之中,没有沙洲,还真有点像,先问问吧。
“俩位爷爷,这个美女是不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宨淑女,君子好逑。’中的河州淑女。”
周老夫子摇了摇头,周浩然可就不客气:“哪跟哪啊,怎么读的书,慢慢想,把读过的书都回忆一遍。颠来倒去就是这俩句,真笨!”说吧,还远远的拿着树枝,作势欲打。
秦哲浩想想也是,本以为是爷爷听自己诵读诗经,有感而作。看来古诗的讲究,基本可以除外,那就只剩后面几个类型,诗词歌赋嘛!
死死盯着画中的美女,似乎想喊她出来问问,像这样美丽,如此清新脱俗,还能踏波而行,堪称“神女”,又岂是普通的窈宨淑女。
脑中灵光一现,古时抒写神女的赋词,据说最好的有俩萹,恰好自己都读过,《神女赋》《洛神赋》。
究竟神女,是《神女赋》中的神女;还是《洛神赋》中的神女呢?
“哈哈,我知道了,浩然爷爷您刚才,答应我什么来着?”秦哲浩心里分析了个,八九不离十,找周浩然谈条件来了。
“真想明白了,要错了咋办?”周浩然这次有心考究。
“不会再错啦!这是《洛神赋》中的洛神。”秦哲浩信心满满。
“确定啦!”
“确定,百分百确定。”
“如此肯定,讲讲理由。”周浩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哲浩。
“爷爷画的意境,特别吻合《洛神赋》,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秦哲浩记性好,想背一段给浩然公听,不过刚开口,就被打断。
“行啦!不要背这些酸不拉几的东西,把意思说说就是。”
“三国时曹植,特别聪明好学,书看的多,记住的也多,诗词歌赋无一不佳,由于政治上失败,尽管凭借七步诗‘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避免身死。但自此失意,更加寄情于山水。黄初三年的一天,曹植从京城朝拜皇帝回来,回来的路上经过洛水,有感而发,写下《洛神赋》。”
秦哲浩边说边指着桌上的画,“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容耀秋菊,华茂春松,若轻云之蔽月……”
“好啦!浩然爷爷知道啦!这是你爷爷为了教你画画。其实啊!那书柜子里有一套,《洛神图》摹本,比你爷爷这个画的好多了,以后你再去看吧。我先问问你曹植为什么,政治上会失败?”周浩然不由分说,不谈画画,问起了政治。
“曹植为什么失败,主观上曹植缺乏愿望,完全是因为个人才华,被曹操看中,卷入王太子之争。因为自愿性不强,放弃了带兵的机会,当然也有可能被算计,自暴自弃一步一步滑落,最后落得个寄情山水,梦中相会佳人的下场,政治上、感情上双双失意。”
秦哲浩清清喉咙,还想继续说,周浩然又发问:“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政治上的事不由人,轮到你头上,不争也得争,只有争赢了,才能安逸。”秦哲浩搔搔自己后脑。
周浩然望了老夫子一眼,这想法、说法都有些粗糙,但还就是这个理。
喝了口茶,清清喉咙:“其实啊!这人世间,人太多,想法也就多,每一个时期,都有一种思潮占领先锋。简单的说,就是这个思潮,引领了大多数人,作为单个的人,必须积极融入。
就像老周家,还有老秦家,当年倾家族之力,建立覃家营,你尚武舅舅积极投身抗联,这都是为了顺应民族之大义,做到了保家又卫国。
尽管覃家营最后发生了意外,但保证了周家屯、秦家垄,周围百里乡亲的安宁,直到天朝建国,一直没有遭到匪祸。早在丙戌年,老周家、老秦家又率先分了田地,积极顺应了形势。为什么?就是想融入红色大潮流。”
“可是我们还是遭了罪。”秦哲浩插嘴道,对自己的家世慢慢有所了解。
周浩然拿树枝敲了下哲浩:“俗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周家、老秦家的谋划是没错的,不是俩个意外,就不会遭这样的罪。你再想想,要是你太爷爷计划成功,你家现在会有多风光,少说一点将军也会有三五个,你以为你太爷爷吃饱了撑的,孩子带身边就是为了培养。”
“那倒是。”秦哲浩不得不承认。
“还有就是,记得扶危帮困,事事留一线。”周老夫子又补充一句。
俩个老人总是担心,秦哲浩有些事看不开,对今后融入社会主流、不利。几乎每天都要念叨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