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硕大的大鹏金翅鸟在云层里上下翻腾，一扑翅膀，便飞出数百里开外，但是任凭他如何挣扎，始终无法逃离这一片天地。 “孽畜，还不服气吗？”天上的运气结成盘陀的模样，惟妙惟肖，大声喝道，“大鹏金翅鸟擅于飞行，凭借空气的升举之力，大展金翅，扶摇而上九万里。但最终还是受空气的约束，一旦高空之上，空气稀薄，就无法飞行。你在里边飞腾了这么久，还是无法逃出来，不如在贫僧门下做个护法，贫僧传你遁破虚空的妙法，如何？” “秃驴，不要花言巧语，不如放我出去，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如何？”那大鹏金翅鸟虽然只是飞禽，但毕竟是天生的异种，开了灵智，口吐人言道，“要我拜在你门下做个护法，没了自由，比死还难受，你也不要拿那些‘遁破虚空’的话来骗我。想我大鹏金翅鸟也是凤凰所生的神鸟，天赋异禀，连我父母凤凰神王都没法遁破虚空，你一个秃驴焉有此无上本领？” 盘陀听了大鹏鸟的话，不由笑道：“自由？你知道什么是自由？你在我钵盂之中，虽然擅于飞行，却飞不出这片天地；你身为凤凰神王之后，肉身强横，寿命悠长，却无法与天地齐寿，你说你这样连生死去留都无法自主，哪里来的什么自由？我这金钵之中有天地山川湖泊鸟兽，还有你的家人眷属，天地广阔，无边无际，如同外边的世界，你这这里边都感受不到自由，难道换了一片天地就能有自由吗？你告诉我，你心中的自由到底是什么样的自由？” 被盘陀咄咄逼人式地一问，大鹏金翅鸟居然有些语塞。 盘陀见大鹏金翅鸟不语，又接着道：“你所谓的自由不过是对我围困你的反抗心态！是你心中的愤怒造成的假相！你心中如果对我没有恨，又怎么会在乎你所谓的自由？” 盘陀指着云层之下碧波荡漾的湖泊中自由自在戏水的游鱼，说道：“你看那水里的游鱼，在我金钵里不是一样觉得自由自在，毫无拘束，快乐逍遥！你在我金钵里，上有高深莫测的天空供你飞翔，下有广袤无垠的大地供你游戏，中有深山大壑供你栖息，外面的世界也是这样，难道在外面你就自由了，在里边你就不自由了？” “众生啊！总是被贪嗔痴恨所迷惑，就像你现在心中的嗔念迷惑你一样，不断地在追求自由，却不知道什么是自由！”盘陀叹了一口气道，“好了，该说的，贫僧也已经说了，你如果还是执迷不悟，贫僧也不再挽留你，立刻就送你和你的亲属出去，去你向往的外边的世界，去追求那所谓的‘自由’！” 言罢，天空的上方裂开了一道檀金色的口子，好像一张随时要择人而噬的大嘴。 “这是通往外边世界的出口，你要走，就走吧！”盘陀的脸色不像当初捉拿大鹏金翅鸟的时候那样严肃，在淡淡的金光衬托之下，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自信与安详。 然而此时的大鹏鸟却犹豫了，他想不通，自己当初离别父母凤凰神王还有兄弟孔雀，为的只是寻找自由，然而现在他却迷惘了，他一直苦苦追寻的自由，到底是什么呢？ “啊，智慧的人呐！请你告诉我，什么是自由？”大鹏鸟眼中充满了恐惧，那种恐惧即便是当他飞在彩虹之巅往下看的时候都没有的恐惧，即便是在他面临生死考验的时候都没有的恐惧，这恐惧，是对自身信念产生疑惑的恐惧，动摇了他的本心！ “啊！愚蠢的鸟呐！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还在问这样的问题？”盘陀模仿大鹏鸟的口气说道，大鹏鸟似乎略有所悟，却仍旧没有想通。 “展翅高飞的大鹏鸟，飞得再高也受空气的约束；水里遨游的鲲鱼，潜得再深也受水的束缚；路上奔跑的灵兽，跑得再快也受陆地的约束，那些仰仗空气的必然受空气制约，那些仰仗水的必然受水制约，那些仰仗大地的必然受大地的制约，只有‘道’没有依仗，所以，只有‘道’不受制约……”盘陀知道时机已经成熟，淡淡道，“你可愿意跟我一起修道？如果不愿意，就径直出去吧，不必再多费口舌了！” “弟子愿意！”那扶摇而上九万里的神鸟最终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因为他隐隐觉得他一生追寻的答案便在这位人类的光头智者身上。 “善哉！善哉！”盘陀道，“若是你没有这慧根，我也不愿意度你，也罢，你就在我门下做个护法神王，取名迦楼罗！” 盘陀按老习惯，将《菩萨念佛三昧经》和《大日如来咒》的心法口诀传了，并告诉迦楼罗自己的师承，让他知道自己已然成了白云山一脉第三代弟子，除了师父以外，还有祖师和师叔师兄在上。自从学了佛法，盘陀变得极为慈悲，对每个弟子都将《菩萨念佛三昧经》以及《大日如来咒》的内容悉数传授，能够领悟多少，全凭弟子的努力。 迦楼罗一家得了盘陀传授的佛法，方才知道，自己那些飞腾的本领简直不值一提，除了飞得快以外，几乎没有其他本事，如今能够学到修行成道的方法，简直是三生有幸，心中不由地对这位光头老师产生了许多感激之情。 虽然收下两个徒弟，盘陀心中还是不由地感叹这两个徒弟的实力实在是弱小，大徒弟无垢可以说基本上是个摆设，在此之前不过是个普通的农村老汉，没本领，没知识，没见识，但心肠好，有功德护身，日后留下来走街串巷传教，必然是个好帮手。盘陀之前身为犬封国的大祭司，自然知道宗教文化氛围的重要性，只有在人群当中根基深厚了，才好找到资质好的徒弟。 而大鹏金翅鸟，虽然是头神鸟，飞得快，除了跑路以外，基本上没什么大的本领，对于佛法的修行，现在还只是个菜鸟，算不得数！ 盘陀暗叹一声便径直往前走，搞得农民出身的老汉无垢有些莫名其妙。 师徒两就这么一前一后在乡间小道上走了一二十里，只见半路上站着一个衣着奇怪的男子。该男子白衣白裳白鞋白帽，脸上还缠着白绷带，只有两颗空洞洞的眼睛露在外边。 见到盘陀师徒二人走到跟前，只是幽幽地道：“两位，前面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还是回去吧！” 盘陀盯着白衣男子看了看，也道：“这位，此地也不是你该留的地方，该往哪里去就往哪里去吧，何必眷恋这里？” 无垢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一惊：“听老师这话，这男子莫非已经是个死鬼？这大白天的，太阳这么大，竟然还有鬼物作祟？” “嗯？”白衣男子白色绷带掩盖下的双唇动了动，“既然你知道我是谁，想必也不是个凡人，不过即便你有些神通，前面你也去不得！”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去不得？”盘陀心想，眼前这白衣人恐怕只是俱死尸，身上毫无生气，反倒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不知道什么原因，魂魄被禁锢在肉体之中，还能够走动。他既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恐怕知道些蹊跷。 “不管你们是谁，不想死的话，还是别往前面走，前面已经是一片鬼域了！”男子终于道出了实情。 盘陀似乎有些不信：“既然前面已经是一片鬼域，你还站在这里干嘛？” “莫非阁下不知道我已经是鬼了？”白衣男子反问道。 “既然是鬼，就该回到冥界去，大白天的，在这半路上吓人干什么？”盘陀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干什么还轮不到阁下多管闲事！”白衣男子冷然道。 “那我干什么事就轮得到你管？！”盘陀脸色一变，回喜转嗔，脸上现了个降魔嗔忿相，嗔目獠牙，面如蓝靛。 白衣男子没料到盘陀会有这么一出，一愣神的功夫，只见盘陀带着无垢已经走出好远。白衣男子一动身形，如同夜间飘飞的鬼魂一般，紧跟在盘陀身后，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跟不上盘陀的身影。 越往前走，天气越热，无垢刚刚开始修行，虽然有蟠桃的灵气滋润，但是仍旧热得满头大汗。盘陀本来就是半神人的体质，修为也到了人仙顶峰的境界，三魂合一七魄牢固，一身骨髓血肉已经蜕去凡胎，这点温度根本影响不了他。但是他的心神却隐隐感到一丝的烦躁不安。 “我看这一路上鬼魂死尸特别多，莫非有死尸化为了旱魃？要不然这天气怎么会如此燥热，而且惹人心神不安？”盘陀心中暗道，不由地在袖中划了张掬水符，指尖一捻，居然半点水汽也没有。 掬水符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符咒，既不能克敌制胜，也不能防御护卫，唯一的功效就是汇集周围的水分，供人饮用。不过盘陀所划的掬水符，能够收摄方圆百里的水汽，如今一滴水都没有汇集到，可见这方圆百里之内已经没了一点水汽。 盘陀取下几株早已干枯的棕榈树的棕榈，在手中揉*搓一番，便成了一件蓑衣，一柄棕榈拂尘，递给无垢道：“这些棕榈，在这么干旱的地方居然能不枯不焦，柔软强韧，也算是不错的材料，为师将它们编制成一件蓑衣，一柄拂尘，你将蓑衣穿在身上护身，等会儿为师做法求雨，若是有什么邪秽之物接近你，你就用拂尘抽打它，你可明白？”说着传了他蓑衣拂尘的祭炼之法。 盘陀口中默念神咒，一道清泉从钵盂中直射而出，飞上半空，结成一朵乌云。乌云体积越来越大，隐天蔽日，最终一声雷响，下起了倾盆大雨。盘陀有佛光护身，身上滴水不沾，无垢身上事先穿了蓑衣，也没被大雨淋中。 只是大雨一下，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叫声，好似这大雨像热油一样浇在身上发出的惨叫一般，一股黑气冲天而起！ “哼！就知道你躲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