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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任务之三
在腊八过後次日。 早上,一如往昔,王道、魏灵、石绯就座,晨星与叶敛还没出现。 其实自从他们不用再去站桩开始,叶敛在早餐时间根本就不出现了。 不过今儿,他们看看桌上,有点讶异。 以往,早餐一律是白稀饭,一桶就放在桌上让他们自己视量而食,配菜则固定一尾蒸吴郭、一碟炒菜、每人一颗荷包蛋,菜可能是莴苣、白菜、芹菜,以及常常变更的各种菜,诸如黄瓜、菜心、荀子等等。总之以早餐来说,是相当丰富且充足的。 但今天,桌上只有四碗稀饭,碗里各一片姆指大小的黄瓜,以及一颗荷包蛋。 即亦,整张桌子上只有四碗一碟,当然还有四副筷子。 王道回头,正好见到负责伙食的妇人走进厨房,便叫:“吴妈!” 吴妈应声一探,道:“怎么啦?” 王道指著饭桌,道:“这是怎回事?家里缺粮吗?” “没啊,最近开始办年货,要什么有什么,怎会缺粮?早餐就这样没错啦,这是当家的吩咐的。”吴妈答得很俐落,回身又迳走入厨房。 王道与石绯相对无言,魏灵偷笑一声,起箸便夹起了桌上唯一的荷包蛋。 “慢!”王道与石绯同时惊觉,大叫一声,筷子也同时上手、同时动手! 魏灵给他们的齐声呐喊吓著,只是一怔,荷包蛋已不在她手上。 定神一瞧,但见一颗蛋落到王道筷里,可只是一瞬,石绯左手已击中王道右腕,王道右手一松,蛋落了下去,石绯右手早已等在下头,筷子一开一稀,便要将蛋送进口中。 “想得美!”王道站起身,同时已用自己的筷子将石绯的筷子夹在中间,向外一拖,左手也顺势将石绯的左手大姆指抓住,省得又被攻击。 石绯也同时起身,蛋易手的时候,左手已挣脱王道的拿捏,一把子便拍在王道的筷子上! 王道的筷子又松,石绯急忙屈身,口朝上张大,便要将蛋直接纳入口中。 但王道左手也没闲著,向下一抄一弹,蛋又跳起…… 魏灵在旁看著两人抢蛋,看著他们的双手左来右去、右来左去,却有种很面熟的感觉。 这两人倒抢得兴起,双手不断交错,蛋也就这样弹起、落下、弹起、落下。 魏灵心念一动,忽然起身站到凳上。 以高角度往下看,果然是有点不一样! “打木桩!”魏灵忽然大叫一声。 王道、石绯一怔,四支手同时缩了半尺,就听到 ‘啪’一声,一颗已被他们折磨得不成蛋形的荷包蛋喂了地板。 两人看看地上,然後又极有默契的转眼瞪著站在凳上的魏灵。 “先别瞪我!我平常站在桩上练走绳,站得比你们高些,坐著看没发现,上了凳才知道,你们刚刚的动作,就是在打木桩的动作啊!”魏灵的语气极为欣喜,似乎发现了价值连城的宝物。 王道、石绯听了,对看一眼,然後不约而同的伸出左手,小臂对碰了一下,随即弹回。 然後,对视而笑。 真的,有那种感觉出来了! 练了一个月的马步、打了十几天的木桩,还真没白费。 “不错嘛。”吴妈忽然从厨房里走出来,左手一碟蒸鱼、右手一碟烫青菜,小臂里夹著饭桶,一股脑的放到桌上,道:“当家的开武馆,往常每过些日子便会要厨房准备一颗荷包蛋让刚刚入门的学生抢,可往往得打上两三个月木桩才有机会试试呢。”说完,在围巾上擦了擦手,又走进厨房。 王道呵呵一笑,道:“那就是说,我们很有天份罗?” “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石绯也笑得很开心。 魏灵下了凳,脸上却没喜容,闷闷地道:“还没呢……你们一个用刀、一个用枪,可是你们的刀和枪现在都还插在地上,我的弓也是。我们现在还在练基础,叶敛他……他却已经可以踏在梅花桩上舞剑了……” 听了这句,王道与石绯也笑不出来。 如果要当同伴,这样的水平落差似乎真的大了一点。 半晌之後,王道才说道:“他毕竟受过天才高等教育,起步比我们早啊。” 这句话说完,晨星也出现,道:“也未必尽然。一般好手,只要苦练,人人能成,师父好不好固然有关系,但是能领悟多少却要看个人。要当高手,便需要筋骨好、练习勤。要当绝顶高手,不只是筋骨、练习、师承的问题,天份高低也有绝对的影响。我师父便自承天赋不足,一辈子难以成为绝顶高手,我也是一样。但是叶敛他……他和我们层次之所以不同,问题就是在天赋。” 这一番话,说得在座三人头都低了。 在 ‘基本能力’相同的条件下,天才的进步速度,可谓 ‘一理通万理明’,即亦,除非叶敛的基本功真的烂到无以复加,否则以他的天赋来说,成为绝顶高手,只是早晚的事。 天赋,毕竟是无法改变、人力无法超越的条件。 九华剑法,世人比较清楚的另一个代名词是 ‘诗仙剑诀’基本上,它不需要多深厚的内力为根柢、也不需要多高明的身法为基础,它只是一种意境。 一种截至今日,世上除了创始者:已去世的李白,只有 ‘天赋异才’君聆诗能够完全领会的 ‘传说式’剑法。 至於它的 ‘精髓’究竟是什么,可能要君聆诗现身说法才知道。但问题是,可能就算君聆诗想说,也很难以言语表达;即使说得出来,也没多少人能真正体会它。 这就是所谓的‘诗意’。 曾经有个人用语言诠释过所谓的‘诗意’,他一言点醒了君聆诗,也让君聆诗得到了诗仙剑诀的精髓。 但现在叶敛不晓得这件事,而且他也没有机会遇到那个人。 他已经过世了。 云南王·稀罗 “举杯销愁愁更愁……”叶敛喃喃自语,稀上了李白诗集。 十几天下来,左思右想,就只有心灵福至,忽然领悟一句‘抽刀断水水更流’。本以为开窍了,但接下来就一句再也体会不来。 二爹说,学九华剑法,要件不多,只要能体会诗意,便是成功。 说起来,条件容易;作起来,举步维艰。 连一句都要想这么久,何时才能达到像二爹一样,‘举手投足皆是诗’的境界? 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看看院里的西北角。 还在练、练得很努力。 “你们干嘛这么拚命练呢……”叶敛心里非常不明白。 南武林盟统不统一、是不是由云梦剑派统一,对他们都没有影响吧?一个吐番人、一个灵州人、另一个是与世无争的箭村出身,干嘛管这么多闲事? 日後再出任务,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要丢命了呢? 还是,就是因为不想丢命,所以才努力锻链自身能力? 呵,此说来,他们根本就不曾怀疑过自己为什么要插这不必要的手…… 那我呢?我为什么要管南武林盟的闲事?为什么要反对云梦剑派?我最重要的目标,应该是找到诸葛涵…… 对了……因为云梦剑派曾主动挑衅丐帮、元仁右打伤过黄楼伯伯,而丐帮於二爹曾有莫大恩情、徐叔叔和二爹也是生死之交,所以我当然帮著徐叔叔。 那外面的三个家伙……对喔……我怎么没想到? 一来,他们闲闲没事作;二来,我们是夥伴。 将心比心,日後他们有需要时,我也会帮著他们吧。 叶敛笑著,关上窗,转身。 就一个转身的动作之间,忽然心念一动! 将心比心? 对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将心比心? 我一直只有读诗、看诗、念诗,怎么没考虑到,作诗人是在什么心境下写下了这一首诗呢? 如果能揣摩出李白当初用什么心态去写诗,我当然可以去体会其诗意!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九华剑法’! 叶敛跨大步向前,便想去找有关李白生平的文献。 但还没推门,身後就有很细微的声响。 窗子被推开的声音。 回头,黑衣人、脸上也著黑布,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对方不矮、也不胖,身裁适中,应该是栗原辅文。 栗原辅文看到叶敛回头看著自己,眼中也露出了些微讶异的神色,出声道:“你感觉得到我来了?” “也不算,是听到。”叶敛凝神正色看著栗原辅文,毕竟对方是曾经扬言要自己性命的人。 基本值判断:栗原辅文的身手不可能会比北川球差,至低是同等。 当然,他比北川球强的可能性是非常非常高的。 栗原辅文也不急著出手,先扫视著屋内。 忽然,他看到桌上,一本 ‘太白诗集’! 栗原辅文一怔,很快把眼神回转到叶敛身上,道:“你是在学诗?” 叶敛闻言,不禁笑道:“你不会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栗原辅文道:“找你作什么,要看你的答案来决定。” 叶敛紧紧盯著对方的双眼,很快的,判断出一件事。 他既然晓得君聆诗、诸葛静,一定也知道 ‘九华剑法’。而且,有很大可能,他觉得自己无法应付九华剑。 “学诗,也是学剑。”叶敛考虑过後,如是回答。 果不其然,栗原辅文的眼中多了一丝惊疑。 叶敛也不急著出声,看著栗原辅文,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作。 当初在成都时,放话因为君聆诗、诸葛静,所以要取我性命。如今看来,光听了九华剑法的名头便有所迟疑,你也没强到真的能与这两人为敌嘛! 心里是这样想,不过,表情是一点也没变,免得被看出破绽:学是学了,不过,至今仍然只会 ‘一句’啊…… 两人相对默然半晌,叶敛看栗原辅文似乎陷入沈思,才说道:“为什么要急著除掉我?” 栗原辅文身子一抖,一时之间回不上口。 叶敛便又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和云梦剑派多少有点关联,所以才会赶在我前面怂恿原定帮投靠云梦剑派。但云梦剑派去年主动挑衅丐帮,引起争端,我相信人性都是不好斗的,为什么不选择和平相处?难道倭族好斗?” “自欺欺人!汉人不好斗?且不说我族,云梦剑派门下难道不多是汉人?丐帮帮里不多是汉人?本来就是汉人与汉人争,我族才接受云梦剑派要求前来协助。如果我们的行动可以事先剿灭尚未成熟、日後却可能成为阻碍的势力,令云梦剑派可以在更少牺牲、更少阻力的情况下达成目标,即是正义!这次以你为目标的行动,只有我与苗、北川等三人,如果有需要,我师仍可加派人手!”栗原辅文回答,答得很激昂。 叶敛不屑道:“什么正义?先出手伤人、引起争端就是不义!你所谓的正义,在我眼中却是邪恶。” 栗原辅文一时无言,叶敛再抢白道:“立场不同!其实没什么好争,是邪魔、或是正义,那都是由世人来决定,不是自己说了算。成功的一方,胜利的一方,才有机会说自己是正义!我不知道倭族人是不是一向坚持自己所作的就是对的,我只晓得,在中原,唯有胜利者说出的话,才是正确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听过没有?争执的过程里,从来也没有所谓的对或错!” “好!我们日後,就以胜负定对错吧!”栗原辅文回道,由窗子进来,再从窗子离开。 叶敛走上几步,看看窗外,似乎并没有任何人发现栗原辅文来过,便拉上窗子。 心里一直想著刚刚栗原辅文所说的一句话…… “如果我们的行动可以事先剿灭尚未成熟、日後却可能成为阻碍的势力,令云梦剑派可以在更少牺牲、更少阻力的情况下达成目标,即是正义!” 先把其中的名词拿去,这个句子让叶敛觉得很耸动。 “如果早点动用军队,可以避免了不得已的时候,早用可以比晚用少死很多人,那究竟是该用、还是不该用呢?” 栗原辅文似乎是针对了这个问题,他应该没有听过的问题回答了叶敛。 是巧合,叶敛知道这是巧合,因为听过这个问题的,只有诸葛静、谢祯翎、君聆诗、段钰而已。 但这是不是代表著,倭族也有相似的思想? 而他们总是会坚信自己所作的才是正确的? 我们,只是立场不同,但目标相同。想来,不久以後,我们会正式兵戎相向吧? 可是,这样是不是会被栗原辅文说中?如果我有朝一日,真的能够创建出堪与云梦剑派对立的组织,在我们争斗下所丧生的人,会像战争一样的多吧…… 但追根究柢,那也只是许多有相同目标的人在自相残杀而已…… 难道,我所要作的事,到最後也只是杀戮吗? 记得,在我小时候,乾爹曾经说过一个故事,哄我睡觉。 他说,他小时在箭村,爱慕上自己的准大嫂。後来,他的兄长在箭赛时意外身亡了。他在村里,是唯一不会射术的小孩,曾受过很多嘲笑。 他的兄长死後,他开始利用射术以外的方法,来胜过那些擅箭的人。他所选择的方法,是智慧。 那是一种无上的能力,拥有智慧的人,站在一群只会射箭、只会挥刀的人面前,就是领导者。 乾爹的准大嫂,因为乾爹把自己的智慧用在箭村那小不拉讥的箭试上,勃然大怒,要乾爹凭著自己的才能扬名立万,否则不再见他。 於是,乾爹开始去统领军队…… 乾爹开始杀戮…… 世人都说,我也知道,乾爹是不世出的天才,天纵英才、天才军师。 但,智慧最後的用途,也只是杀戮? 一将功成万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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