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我闲来没事便在花园里走走。身边跟着青衣丫头名唤冬儿，是我昨日在顾妈妈那里要来的侍女。小丫头跟在身后，很是拘谨的样子。她刚刚被后娘卖到这里，正好我遣走了清妍，于是要了她。 “冬儿，我又不会吃了你，看你紧张的样子。”我回头俏皮的笑，想要同这个不满十二的小丫头搞好关系。 她低下头不做声，我只好泄气了专心走我的路。冬儿虽小，但是做事很勤快，只是不怎么说话。我还没有看到过她笑过，也许是因为才来，她不熟悉环境也不熟悉我的缘故吧。 沉香阁的花园里有一颗银杏树，枝干粗大，看样子应该有好几百年的树龄了。我在树下坐下，伸手接到一片掉落的叶子。拿着手里看了半天，想起前两日和舒慕容的争执。 小说桥段是看过不少，但发生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又要另当别论。因为他的身份，就算我喜欢他又能如何？皇帝总不会让一个青楼女子做自己的儿媳。这个社会的阶级观念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改变的，所以啊，我还是要放弃他。 做一个按照命运轨迹行走的霍小玉，也许才是上苍让我穿越的目的。 和顾妈妈说，想尽快就能见客。她面有难色的看着我，似乎犹豫着。我猜想是因为舒慕容，于是告诉她不必顾忌什么，照我的意思就感激不尽。她最后答应，我两日后正式出来见客。今晚的沉香阁就要多了一个玉姑娘了。 我回过了家，和娘亲摊了牌。她气的扇了我一耳光，眼里尽是泪水。我匆匆说完，也不停留片刻就要离开。清妍送我到门口，我嘱咐她照顾好我娘。她点头应我，要我照顾好自己。 我未置一语，带着冬儿离开。转身的刹那，眼泪流了下来。 如果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就算放纵也无妨。觥筹交错间，未免就真的不开心。至于那个想要改变命运的我，已经如同时间一去不返。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梳洗更衣吧。” 冬儿点头，扶我起来。我抬头，望向天际，那里除了云朵什么也没有。 当我从珠帘后走出，所能看到的不再是那个在王府天真的霍小玉，而是慢步出闺阁，窈窕世无双的玉姑娘。 今晚的沉香阁热闹非凡，我站在二楼向下望去，慢慢的都是向上看的人头。顾妈妈是做足了宣传，才有这样的场面。我摘掉面纱，倾身一拜，顿时惊艳全场。顾妈妈适时的开口道，“咱们玉姑娘可是诗词歌赋样样出色，今晚她会吹笛一曲。现在就请各位出价吧，价高者可独与姑娘共处一室把盏言欢。” 话刚说完，就有人开始喊价了。不一会儿，这一曲玉笛声的价钱就被炒得很高了。顾妈妈脸上越发欣喜，眉开眼笑的看着底下人。 我倚着柱子，微微有一些紧张。尽管我想过了这局面，但是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了害怕。万一我的计策镇不住别人，他要霸王硬上弓怎么办。然而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能鼓足勇气走下去。 只听一声“我家公子出价两百两”，众人的目光迅速的找到一个小厮。而他则看向二楼，像是复命。我顺着他的目光，豁然看见舒慕容！他换了一袭白衣，金线织绣腰带，端了一杯酒正抿了一口。不同往日的俭朴，他已是贵公子模样。 目光相遇，他朝我深深看了一眼。我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楼下众人再没有出价更高的，于是价高者得。我回到雅厅等着舒慕容来，顾妈妈见他进来不动声色的关上门出去了。 青烟寥寥，香炉里烧着上好的熏香。我拿着笛子，只等他开口就吹上一曲，然而舒慕容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看着我，视线没有动过。我别过头去看着墙上的字画，心里很是不安。 很久之后，他才开口道，“玉姑娘要吹什么曲子？” “公子想听什么，我就吹什么。” “紫云回。”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抬起我的下巴。 我直视他的眼睛道，“对不起，公子想听的曲子我不会，请别家去吧。” 半晌，他放了手，“玉儿，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是么？我何德何能让一个皇子到家里当乐师，日夜相伴教曲授谱。慕容，不，连这个名字大概也是假的吧？呵，皇子陛下。” “玉儿，你就不能坐下来听我解释么？”他有些微怒，声音不知觉的提高了八度，“听我解释就那么难么？” “不难，只要陛下命令，我怎么敢不听？” “好，我命令你静心听我说话。” 即便他将我一军，以我的性格怎么会乖乖坐着听他说话。还未等他开口，我便出声道，“解释如果有用，我怎么会不听。” “好，我不解释。但是这句话你一定要听。”他在我对面坐下，自斟自饮了一杯，“我喜欢你。” “那么你要娶我回去做妾么？” 舒慕容愣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我满是悲伤的摇头，“慕容，我已经不是霍王的女儿，而是这沉香阁的一个青倌人。你的家世绝对不会允许你娶我，而我的自尊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做妾。” 我起身，在出门前留给他最后一句话，“我们缘尽于此，不知名的公子。” 我不是没有勇气和阶级观念作战，而是没有勇气和命运作抵抗。握着玉笛穿过大厅，我看到那个比舒慕容出价微低的男子。他坐在大厅的一角，身边只有一个丫头斟酒。我朝着他走去，“不知公子可否到楼上一聚？” 他笑着点头，“玉姑娘这么快就吹完一曲了？可是我坐在这里等了那么久，都没有听到姑娘的笛声。” 坐在这里听？大厅里人来人往嘈杂喧嚣，他是开玩笑的吧。我微微一笑，“公子说笑了，这里这么能听到楼上吹的曲子呢？” “我可没说笑，甚至你和九皇子说了些什么我都知道呢。”他开口，眼里尽是笑意。 我心里一惊，他知道舒慕容的身份，他也是皇城里的人么？我伸手做了请的姿势，“楼上说话吧。” 他点头，不再言语，跟着我上了楼。 “公子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绕圈子，直接问他。 他依然笑着入座，“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是偶然听到罢了。” “在大厅里也能听到我和九皇子的谈话，这给‘偶然’未免太牵强了。看来公子这回是在说笑无疑了。” “玉姑娘，我真的是偶然听到的。”他一脸认真，仿佛自己说的都是真话一样。 我豁然起身，“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姑娘消消气，我不过是耳朵好了一点。你和慕容那小子的话，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好了。”他叹气，“只怪他没有艳福啊。” 被他的语气和神色迷惑，他们认识么？我警惕的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恩，简单的说，我是他的跟班。”他看着我，微微点头。 “那你刚刚干嘛还在一个劲儿的喊价？不是一伙的么？” 他一听，仰头大笑，“谁说一伙的就不能争了？何况，他出的起价，我也有钱。” 我被他弄的有点糊涂了，“那么说，你也是皇子？” “恩，我不是说了么，是跟班。但是还是能和他抢的，要不是他给我递眼色，估计你今晚就是我的了。” 我本想再问，却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 “郁公子，有人找。” 他起身走到门口，和小厮说了几句话，便回头冲我说道，“我改日再来，有事先走了。原来我们今晚都无福消受美人恩。” 话一完，便转眼消失了。我跟过去，原来是从楼上直接跳下去了。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会武功——我竟然亲眼看到了武功。怪不得在大厅也能听到楼上雅间的说话声。看着他走出沉香阁，我心里忽然有了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