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秋雨下的缠缠绵绵，秋老虎发威，气温还不曾真正的降下来。我坐在院子里看雨水，拿着扇子不停扇风。雨滴从房檐滴下，晶莹剔透，是我所在的年代很少能看见这样干净的雨水。 原本想借助舒慕容的人脉，可是他无论如何是不会帮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清妍比我更熟悉长安，然而一个姑娘家毕竟不好打听这些风月场。何况娘亲还要安抚，我还未想好如何同她解释。 趁着出去逛街，我遣了好几个小叫花子分头去打听。一般而言，他们消息灵通，对于城中的风吹草动更为灵敏。事实证明我的分析是对的，那些常在街面上的孩子带回了我需要的消息。 雨停之后，我就要去会会小叫花子说的沉香阁的老鸨顾妈妈。话说她是和朝中大臣素来来往，为人还算仗义，对阁中姑娘亦是很好。在我看，这个“很好”也是有有条件的吧。 “玉儿，去换衣服吧，雨要停了。”清妍在身后轻声道。 她话语里微带了悲凉，我知道，在她心里我是霍王的明珠，沦落至此怎不会心生悲凉。我起身拉过她的手，“放心，没事的。” 衢水巷的桥底流淌着女子换装的脂水，有柳叶顺水流入护城河。我站在桥上，看着桥下流水静默不言。清妍在一旁为我撑伞，不时将落在我头上的柳叶拂去。 近旁的街上，有个老外在表演魔术，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个水泄不通。我忽然看到那个上次在街上给我泥人的男子。他身边跟着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女孩子，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妹妹吧。 “竟然还能遇到，这世界太小了。”我低头喃喃。 不多时，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在丫头的簇拥下走到我跟前。她细细的端详了我片刻，便开口道，“可是霍姑娘？” “正是，玉儿有礼。”我微微福拜，谦卑得当。 她点点头，“姑娘客气了。请这就随我去往沉香阁再说话吧。” 顾妈妈当先开走，等我迈步后，她的侍女才跟在身后。衢水巷的尽头就是沉香阁的后门，我们从后面进去就是一个偌大的院子。正当午时，阁中很是安静。阁中姑娘应该在房中补眠，只有几个在花园一角谈笑。 顾妈妈领我在大厅坐下，随行的侍女奉了茶来。我单刀直入的说道，“顾妈妈，玉儿今日有难，需要请您帮忙。” 她闻言放下茶碗，“我已从小叫花子那里猜出了姑娘的意图，如果姑娘能落脚沉香阁便是我的福气。我也是爽快的人，有什么条件就说吧。” 我点头，朗声道，“条件有三。第一，我虽然同霍家分开，但我依然是霍王的女儿，霍家血脉不容玷污。所以，我只卖艺不卖身。如果这个条件不成，那么就不必谈下去了。” 我停顿半晌，直到顾妈妈示意我继续，才又开口，“第二，我离及笄还有三月有余，我要等到十六岁才正式出来见客。第三，我需要一间清净的屋子，隔绝外面的喧嚣。” “我的这些条件并不过分，当然，我知道您有您的难处。但是，我不会让你您做亏本生意的。我自有办法对付那些酒色之徒。另外，不必配给我丫头，我会带着清妍来。” 话毕，我递过去询问的眼神，等着顾妈妈点头或是摇头。 她思量了一会儿，又押了一口茶，才说道，“姑娘的条件我都答应。” 我站起身来，“顾妈妈，以后就劳烦您多多关照。” 随后，我们商量了细节问题。当我走出沉香阁大门，已是太阳高挂了。清妍问我，什么时候跟娘亲说，我叹气，等我住进沉香阁再说吧。 我知道娘亲知道了以后会怎样，这样的桥段我看小说都看的腻了。我心里却是在猜舒慕容知道了会如何。那日我和谈起，他已是火冒三丈，我都不敢想下去。奇怪，我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他了？ 和顾妈妈说好三日后搬进去，我什么都不需要带，她会帮我准备妥当。这两日，我便在家尽心照顾娘亲，亲自下厨做饭。说实话，我做出来的东西基本都不能吃。习惯了天然气、电池炉，习惯了味精、调和油，在这里做饭简直让我觉得比下地狱还惨。 好在有清妍，不然，霍小玉的结局就变成了饿死终场。真该感激她，在我的结局到来之前，我一定让她嫁个好人家，美满幸福。至于娘亲，也交付给她，那样我也放心了。 想着要走，我还是回房收拾了一下。拿出我的舞衣铺展开来，以后的我，会是如何面貌？舒慕容送我的玉笛，我在末梢穿上了明黄流苏。放在手中，玉质的冰冷顷刻间冰凉了手指。 “玉儿，穿上舞衣为我舞一曲好么？” 我抬头，是舒慕容。 他从我手里抽走了玉笛，放在嘴边，《紫云回》的前奏顿时飘在屋子里。然而他没有继续下去，再度问我，“跳一支舞好么？” 我出奇的顺从，让他去外面等，我先要换衣服。不一会儿，我打开门点头示意可以了。 我曾练了七年的舞，因为上高中之后感觉压力很大就没有再练。算算已经五年左右没有跳过舞了。可是，在他的带领下，我跳的极其娴熟，像是从来也没有断过练习一样。 悦耳的笛声停了，舒慕容缓缓开口道，“那是我爹写给我娘的定情信物。我娘去世的那天，我爹把曲谱给我，让我以后吹给我喜欢的人听。” “在王府我第一次见到你，就为你心动。相处的时光，你的聪明可人，更让我无法自拔。然而，你是霍王的千金，我是有家室的穷小子。即便风改变了方向，也不会把你带到我身边。” “在河边相遇，得知你陷入困境，我心里万分疼惜。尔后你因为生计要我牵线进入烟花之地，我那么震惊。别的女子死也不会说的话，在你却似明智的办法。真不愧是霍王的女儿啊。” “玉儿，我知道你的决定我无法更改，但是，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沉香阁，做你一个人的乐师。” 我惊讶的听完他的一席话，不是不感动，可是、、、、 “慕容，谢谢你。可是，我并不确定自己内心的想法。何况，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背离命运，与你成就相携之好。” 我说的是真心话，唐传奇的结局始终是一块巨石压在我心里。我会死，或者不会，重要的是，我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死的。怎么能伤他的心，怎么能让他伤心。 “玉儿，我会守在你身边，直到你确定。如若那时，你心里没有我，你一句话，我就如从前浪迹天涯去。” 我点头，眼角不觉湿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