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不要撞坏了。” 舒慕容在一旁看着抬家具的工人，不时提醒他们。看着他忙里忙外，我心里不甚感激。论交情，我们不过如此；伦恩泽，我们互不相欠。他如此尽心帮我，何以为报。 等到傍晚时分，一切置办妥当。我看着这个小小的四合院，终于安下心来。虽然地方有点小，但是环境还算好。院中郁郁青青，四处花坛里都种满了草木。中央的天井，如果下雨该会在池中积水的吧。 这个位于胜业坊古寺巷的院子，照射条件还好。北面更加明朗，于是客厅和娘的卧房置于北堂。我和清妍就分居东西两侧，相隔都很近。 “如何？”舒慕容洗完手过来，环眼一圈，问道。 “嗯，很好，我很满意。慕容，谢谢你。”我递给他干净的帕子，笑着说。 “不用客气。玉儿，以后你怎么打算？”他眼里有关切的神色闪过。 我走到门口，看向天井外几近黑暗的天空，“娘亲说她会刺绣，我们可以接些绣活儿。可是，我不愿意她这般年纪还为生计劳累，何况她自父王走后身子骨一直不好。这些天，她都没有断过药碗。” “清妍手无缚鸡之力，在王府里过惯了，大概也不能做些什么。而我们手里的钱，除去购置房屋，置办种种也剩下的不多。很奇怪啊，我怎么愿意和你说这些。也许是憋在心里觉得难受，一吐为快罢了。”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舒慕容轮廓分明的脸上透着点点心疼。我转过头去，心里忽然局促不安。 “是清妍过惯了，还是你呢？你们三个不都一样么。”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不一样。”我脱口而出。我才过了多久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充当霍小玉不过两月有余，怎么能和她们比。 舒慕容不解，问道，“怎么不一样？” “我，我、、、”我不知道该怎样向他解释，支吾着回答不下去。 “我知道你和她们不一样的，微笑吧，那样的你才好看。看你一脸愁容，容易老的。”舒慕容将我扳过来面对着他，轻轻道。 我低下头去，很不习惯这样子的相处。在我眼里，他一向是严厉的老师，每次我出错，总是要挨打的。什么时候，他也会这样温柔的对人？ 好在清妍来解围，说是要吃饭了，请我们过去。我赶紧点头，退后一步随着清妍出去。席间，不过是一碗饭而已，却感觉时间那么漫长。娘亲当然是要好好的谢谢他，说了一堆的话。 晚饭后，舒慕容起身告辞。我让清妍去送他，他看了我一眼，微笑道，“有些话，想和你谈谈。” 清妍识趣的走开，只剩我们俩在院中。 很久过去，他都没有开口。我便乱扯谈起来，“以后这池中，我要养几尾红色鲤鱼，在种上一株莲花。” “玉儿，这样简陋的生活，你会习惯么？” 终于听到他说话，仿佛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我在池边干净处坐下，“会习惯的。何况，就算不习惯又能如何？慕容，不要拿我当大小姐看，其实我本来就不是。” 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今天怎么回事，老是说错，这次要怎么打马虎眼？我瞥了一眼舒慕容，他一脸深思的样子，我想，这次他要刨根问底了。 “很抱歉，我不该问这样的问题。”出乎意料，他居然没有察觉到我话语里的纰漏。 我摇头，想起他的职业，便问道，“慕容，你是乐师，应是认识这城里的好些人，能不能帮我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么？或者，我跟着你去，既能学习，也能挣钱。” “不行！”他一口否定。 我站起身，问道，“为什么？” “我出入的地方，不是你这种女子该去的地方。” 我忍住笑，“不就是妓院么？” “你知道还要去？那种地方你也要去？”他说话不觉的加快了语速，神色间有些生气了。 我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在现代，青楼对于一个良家女子来说就如同禁地。就连说也是不能说的，何况是自己主动要去。看着他有些发怒的脸，我心里有那么一丝怯弱起来。然而，我还是开了口。 “是，要去。我知道青楼女子，也有卖艺不卖身的。” 他一听我的话，更加生气了。“你知道卖艺不卖身？那么你知道到底有几个能坚持卖艺不卖身？那些王公子弟，许你卖艺不卖身么？！” 舒慕容，这算是关心我么？我低头，如何没有想到过这些。我虽然不会功夫，身体也只是个娇弱的小姐根子，但是，我有自己的办法，绝对不会在古代失身。我正想着，忽然感觉一股强大力量的拉扯。他竟然将我拉进了他怀里！ “你怎么能去那样的地方，你会被欺负的。”舒慕容抱紧我，颤声道，“我不允许，玉儿。我绝对不允许。” 我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震惊的看着他。男女授受不亲，不是古代的规矩么，他怎么能就这样抱我？心里莫名的生气，我转身快步的回了卧室，留他一人在院中。 关门，坐下。我趴在桌上叹气，难道他是喜欢我么？唐传奇里没有这样的插曲啊。真的乱了，什么都乱了。我越想越伤心，对于未来的不确定，让我不觉泪湿脸庞。清妍开门进来，说舒慕容走了。她看我一直趴着没有理她，过来一看，我竟然在哭。 “玉儿？” 我把头埋的更深，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清妍叹气，“傻丫头，他不过是喜欢你罢了，才那样激动。” 我抬头，她居然都知道。 “这院子那么小，你们在院中争论，大概邻居都能听见。”她解释道，“玉儿，你不喜欢他么？” “我不知道。”我起身躺回床上，望着罩顶实话实说。 清妍走过来坐下，缓声道，“玉儿，其实夫人很喜欢舒公子。” “什么？” 古代人的小恩小惠都是要以身相许的么？我所看的古言里，没有这样写的吧。先是霍天琪，后是舒慕容，改天再出一个，我岂不是人尽可夫。心里顿时烦起来，扯过被子捂住头，“我要睡觉了，什么都别说。” 一刻以后，我掀开被子，清妍已经走了。今天和舒慕容谈的，其实是我想很久了的。我太高估古人的开放度，犯了大错误。要做的事情没有成，还把自己陷在一堆感情烂泥上。还有李益，他才是我将要遇到的劫难。对于这个劫难，我束手无策。 起身推开窗户，夜静谧，树微动。明天，该是个好天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