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宫里已经传出消息来,郭罗玛法已经醒过来了,眼下高烧也控制住了,额娘可以暂时放心。”
佟佳氏松了一口大气,拍拍自己胸口,顺春眉毛也展开了,但他马上想到一个问题,“你是如何得知宫里的消息的?可是你外祖已经回家了?”瑞海虽在兵部,但之前连佟国纲受伤的消息都不知,现在怎么能从宫里得到消息?
瑞海便细细地说了,“原本我也是上午才知郭罗玛法被送回京城的事,听说受了重伤,便担心的不得了。下午未正时分四阿哥来了衙门一趟,跟我说了这个消息,还说宫里已让人去外祖家报信儿了,只怕外祖家再来咱们家报信就晚了,让额娘白担心,因此先来告诉我,我同上司请了假先回来了。”
佟佳氏一听是四阿哥传出来的消息,心下大定,又问,“四阿哥可有说你外祖几时回家?”
“郭罗玛法虽然醒了,可烧还没退,圣上因此让他今晚在宫里住着,不要挪动,还交代了太医们轮流守着,等情况好转再送回佟家,圣上已传了口谕让夸岱舅舅和法海舅舅进宫陪护。四阿哥让额娘放宽心,郭罗玛法身边都是得力的几位太医,圣上已下了死命令,若是郭罗玛法有意外,几位太医就陪葬,他们不敢不尽心的。”瑞海一气儿说完,大大喘了口气。
自己这个岳父可真够得宠的,圣上不但让皇长子亲去城外接人,还让留在宫里治伤!顺春感慨,也亏圣上受得了岳父那臭脾气。
云琛心里也高兴,虽然这个外祖没见过几面,就是见了面也没说过几句话,可到底是额娘的父亲,若他去世,母亲指不定怎么伤心呢,现在好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以后看起来也不会有,她也放心了。
云琛所不知的是,历史上真正的佟国纲,却是在这一役里阵亡了的。她还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自己的穿越并没有改变任何史实,没有影响任何人的人生轨迹,若知道了还不知会怎样呢!亏她还沾沾自喜地为自己颁了个模范穿越人士的牌子(当然不过是在自己心里罢了)。
云琛这只蝴蝶,还没煽动自己的小翅膀,就让佟国纲白捡了条命,呵呵……是一只幸运的小蝴蝶!
瑞海却暗中对顺春打了个眼色,其余人都忙着高兴,没有看见。
夜里,顺春的书房,只有爷儿俩。
“可是这回子的事有什么不妥当?”顺春对着儿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了。
“我在兵部能看到些前线传过来的信件,这次外祖受伤,可以说是意外,也可以说是幸运了。”瑞海一脸深沉,很难想像居然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为何有这一说?”顺春也没把长子看做小孩,两人是成人间的对话。
“七月底,裕亲王率军至乌兰布通,噶尔丹军队驻扎在峰顶,我军在泡子河岸安了营盘,与噶尔丹隔河相对。噶尔丹军在河沿沼泽因地设了坚固的防御,他们谓之‘驼城’,裕亲王让外祖和外叔祖为左右两翼发起进攻,外祖奋勇出兵,噶尔丹的驼城就在河岸,外祖就快攻到河岸时中了冷枪,但军队后来已将驼城几乎完全冲垮。外叔祖一翼自噶尔丹驻营的山腰斩入,攻破了对方堡垒,只可惜外祖军队后来被河岸沼泽拖累,让噶尔丹逃走了。”瑞海总结自己在兵部所见林林总总、边边角角的资料,自己推出了战争的大概进城。
“可惜两位外祖一心一意要捉住噶尔丹,裕亲王却让他们按兵不出,白白错失了大好时机,收了噶尔丹让人送来的保证书。外祖的伤如此严重,也是后来被军令气的,不然如何会让外祖在宫中养伤!”瑞海一条一条为父亲道来。
顺春恍然大悟,自己还道岳父真如此得圣宠!随即又一想,“糟,你外祖那个脾气,少不得要参裕亲王一本的!”裕亲王可是圣上亲哥哥,还是最得信任的那一个,这下康师傅可够为难的,一个兄长一个宠臣……
“倒是裕亲王还好,那位到底有容人之量,又得圣宠,不会有太大责任,可儿子得知,那按兵不动的令却是别人下的,且那人本就没有给外祖派足够的军队,这才让外祖一翼后来无法追击噶尔丹。”这人才是瑞海担心的,怕外祖知道后一定不肯善罢甘休。
顺春略一思索,“你说的可是皇长子?!”
“父亲也猜到了。”
怪不得圣上要派才从前线回来的皇长子亲自迎接岳父!若是别人,或许还能明白圣上委婉的歉意,以后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放过皇长子一马,可自己那个岳父……顺春叹了口气,“你鄂伦岱舅舅还在乌兰布通,就怕他知道这些。”
“儿子也正担心这一点,外祖就是再左性,在宫里几天也该明白圣上的意思了,就怕鄂伦岱舅舅也知道就麻烦了。”瑞海头疼,自己那位舅舅,性子比外祖有过之儿无不及,当初还气得外祖请旨圣上要杀了自己这个儿子!头疼,外祖一家都不是能让人放心的人物啊!
“儿子觉得,鄂伦岱舅舅至少还肯听阿玛几句劝,还是请阿玛未雨绸缪,先写封书信过去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比以后看舅舅和大阿哥闹起来要好,但愿能有些用,不然瑞海也无能为力了。
“这事你想得很周到,果然是办差历练出来了,阿玛如今也要你提醒了呢。”顺春见长子心思细密周到,已经处处在为这个家谋划,很感欣慰自豪。
瑞海被父亲这一夸,倒腼腆起来了,很是不好意思,原本侃侃而谈现在也吭吭哧哧起来,“阿玛……过誉了,瑞海不敢当此褒奖。”端正的脸庞竟微微泛起一抹红色。
“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阿玛看在眼里呢,你也别太自谦了。”顺春道,“阿玛这就给你舅舅去信,你赶紧歇了吧,明日还要上差早起,别让你额娘念叨。”
瑞海打了千出来,摸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脸,兴奋地笑了。
顺春写了信回房,佟佳氏还没睡,靠在炕上做针线等他。
“夫人白日里才昏了一次,怎么就这么不知保重身体,还做这样伤神的活儿!”
佟佳氏见顺春神色俱厉,便陪了笑,“才拿起来老爷就回来了,妾身哪里能伤着什么神。”一边亲自服侍了丈夫宽衣。
“和海哥儿在书房磨叽半天,商量什么军国要事呢?”佟佳氏打趣着。
顺春也不瞒她,细细地说了,佟佳氏倒也不惊讶,只道:“瑞海可真是这样说的?”
“我可一个字都没差说给夫人听的。咱们儿子真是长大了!”顺春感慨,“你这个额娘再给他找门好亲事,我就等着含饴弄孙了。”
佟佳氏虽则白他一眼,却暗暗想着,瑞海的亲事也是该操办起来了。